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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第 211 章 希望明明近在咫尺,伸……


    希望明明近在咫尺, 伸手就能够到,却偏偏从手边溜走,和从来没有过希望, 是完全不同的,回想起双抢那一个半月暗无天日的重体力农活, 和自己晒黑的皮肤, 粗糙了许多的手, 其中一个高中毕业的女知青目光不由的看向了荒山方向。


    来这里这么久,她们已经知道,临河大队官职最大的, 并不是大队长和大队书记,而是公社书记、革委会主任和那个女干部。


    许明月给叶甜、闫春香涂完了碘伏,又喷了消肿的白药。


    叶甜围在许明月身边, 身后就像有只大尾巴在摇似的,格外的欢快, 她单方面的觉得许主任对她就是不一样,是她的大靠山, 跟在许明月身边特别的亲近。


    罗喻义和沈志明也在外面等着,见叶甜从里面走出来,有些担心的问:“许主任没罚你吧?”


    叶甜挺着小胸脯骄傲的抬头:“许主任最喜欢我了, 怎么会罚我?她给我上药可温柔了呢!”


    她脸上还有浅浅的碘伏的痕迹, 好在被抓的伤口不深, 应该不会留疤。


    罗喻义对她这盲目自信的模样颇为无语, 知道她和闫春香没有被罚,才想起来关心她:“你和闫春香没事吧?”他指指她脸上的伤。


    叶甜想到自己脸上的伤,想碰,又不敢碰, 哼了一声:“一点小伤而已。”


    倒是被踹的几脚,还有被拳头打中的地方,有些青紫,刚刚许主任给她检查过,也给她喷过药水,倒是许主任对她和人打架的事,半句话没有提。


    她从衣服里抽出一本《做革命的接班人》来,摸了摸胸口的位置,“还好有书给我挡着。”


    打架的时候,有个女生下手比较阴,居然想掐她的胸,还用拳头打她胸口。


    《做革命的接班人》之前她借给了闫春香,现在闫春香有许凤发借给她的初中课本,《做革命的接班人》她背的差不多了,就还给了叶甜,叶甜平时怕书被人偷了,或者撕了,书都是随身放着的,没想到揣在胸口的书还给她挡了黑手。


    她嘿嘿笑了一声:“不愧是《做革命的接班人》,今天可立大功了!”


    沈志明不明所以,见她出来了,闫春香还没出来,问她:“咋就你一个人出来了,闫春香呢?”


    闫春香当时怕叶甜吃亏,挡在她前面抱住了两个人,被人狠狠打了几拳。


    “许主任正在给春香喷药呢!”


    许明月对‘叔奶奶’是半点都不了解的,对‘叔奶奶’最大的印象,就是说的一口外地话,做菜特别好吃,还有就是,去世的早。


    在她小儿子结婚没有多久,就早早的去了,留下小爷爷一个人孤独的过着接下来的十几年。


    叔奶奶的去世对小爷爷的打击是巨大的。


    她给还是少女的闫春香喷着伤药,看着深秋季节,她身上还单薄的衣裳,语气也不由的轻柔了起来,“天都凉下来了,你就穿这个?要是冻感冒可就麻烦了。”


    半脱了外套,露出肩膀后面青紫的闫春香一愣,随机眼底的光一暗,垂下了眼睑勉强笑了笑说:“冬季有火炕呢,冻不死就成。”


    许明月笑了笑,收了手上的药瓶,“我那里得了些瑕疵布和棉花,布不要票,价格也不高,你要需要的话,我可以先匀你一些,你要是考上了临河小学的教师,今后就从你工资里扣,要是没考上,就从你工分里扣,你看你这边需不需要。”


    闫春香看着许明月怔愣了好半响,一低头,眼泪就落到了黑色的泥面上,融化进泥地里。


    她不想让人看到她落泪,就垂着头用力的点头,从喉咙里发出瓮声瓮气的‘嗯嗯’两声。


    下乡之初,她满是惶恐的从熟悉的家中来到一个陌生的乡下插队,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她先是被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子闯入了她的房间,说要和她一起睡,又是在这逐渐寒冷的季节,接收到于她来说其实是陌生人的关怀。


    这让她止不住的鼻头酸涩不已。


    许明月只是拍拍她的肩头,“回去吧,用心复习,尽量考上临河小学的教师岗位,要是没考上也没关系,平时别放弃学习,今后总会还有机会的。”


    闫春香垂着脑袋,用力点头。


    闫春香从大队部出来,看到等在外面的三人,心底蓦地一暖,唇角不由的绽出一抹笑来,像秋日的湖水浅浅的漾出层层涟漪。


    叶甜主意到她还略有些湿润的眼睫,不由的压下了声音,凑近了她,担忧地问:“那些人是不是打疼你了?是不是伤的很重?你伤哪儿了?”


    闫春香笑着摇头。


    “那是怎么了?许主任罚你了?没取消你的考试资格吧?”


    闫春香又是笑着摇头,走上前挽住了叶甜的胳膊。


    她和叶甜都不是个子高的女生,叶甜大约一米六左右,闫春香身高估计只有一米五五左右,瘦瘦小小的。


    她挽着叶甜,叶甜就自然的让她挽着,两人靠近了一起走。


    两个男生就走在她们身后。


    深秋的天黑的早,不过是傍晚六点多钟,荒山已经是一副鬼影幢幢的景象,呜咽的秋风吹动着荒山树林,枯叶潇潇落下,带来被风吹动的哗哗声,如同漫天飞舞的黄色纸钱。


    叶甜望着黑黢黢仿佛深不见底的荒山,不由的紧了紧自己的外套,与闫春香挤的越发的紧了,说:“许主任胆子也真是大,这么大个荒山,就住着她一家人,她也不怕。”


    沈志明在她身后不以为意地说:“怕什么,前边就是学校,后面就是大队部,有什么动静喊一声就有人听见,有啥好怕的?”


    叶甜一脸八卦地转头对沈志明说:“哎呀,你啥都不懂,听说之前这里闹过那个啥,你晓得伐?”


    罗喻义皱了皱没,“道听途说的事情,你别乱说。”


    “怎么是我乱说?我都听好多人说起过,还有人亲眼见过呢!听说是许主任一身正气,有正神保佑,这才万邪不侵!”说到正神,叶甜立刻双手合十,对着荒山的屋子拜了拜:“许主任保佑,菩萨保佑!”


    看的几人一阵无语。


    倒是沈志明说:“不是闹那个什么吧?我听说是许主任家院子里全是竹剑,之前来我们大队的革委会的人想进许主任家,从院墙跳进去,直接被里面的竹剑串成了串串!”


    “这事我也听说了。”罗喻义点头说:“据说好多人都看到了,估计是真的。”


    叶甜双手一拍,高兴的笑道:“哈哈,活该,大快人心!”


    虽说是闹了矛盾,可这些知青们依然要在一起吃饭,只是如今女生宿舍这边的气氛明显要微妙的多,最明显的就是,原本还抱团的红小兵知青团体,此时明显分成了好几个小团体,撑竹竿的女生单独一个团体,像是被人孤立了,李欣和张菊两人一个小团体,其余五个人好像也有小团体,总之,不再像之前那样团结一致的孤立叶甜和闫春香两个人。


    叶甜大大咧咧的,啥都没有发现,开开心心的回来,闫春香却十分敏感的察觉到宿舍内微妙的气氛,只是她向来话不多,只自顾自的坐着自己的事,吃完饭洗漱完后,她也不再看书,而是躺在叶甜的被窝里,心里默读着背过的《做革命的接班人》和初中语文上的内容。


    没有电灯和蜡烛,叶甜晚上也不再看书,而是将书本枕在自己的枕头下面,紧挨着闫春香美美的睡着。


    那头,许明月在闫春香和叶甜她们走后,也没立刻回去,而是去了大队书记的办公室,和江建军说起了临河小学宿舍的事。


    之前在女生宿舍外面看里面打架的时候,她目光略微扫视了一眼宿舍内情况。


    如今宿舍已经完全建好,火炕也完全砌好可以住人了,但里面的炕柜什么的,却什么都没有,一眼望去,除了一条长长的大火炕,就两根竹叉,一根竹竿,简陋的仿若雪洞一般。


    她知道这事她不叮嘱,江建军他们是不会为这些知青们想到的,本地不流行火炕,他们自己都没有炕柜的概念,更别说想起来给这些之前们打个可以放置私人物品的柜子了,加上宿舍空间有限,每个女生都有自己的盆,盆也靠在墙边靠了一地,还得给她们打个专门放盆的盆架,嗯,长书桌也得有一个,今后她们备教案总得有桌子吧?


    女生们打架的事情,许明月和许红桦、江建军说了,并将她罚几个知青取消考试资格的事情后,许明月就没再管这事,也没太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这么多性格不同,习惯不同的女生住在一个狭小的屋子内,日常生活中有矛盾是很正常的事,她也读过大学,也住过集体宿舍,自然明白这么多女生住在一起,难免会磕磕碰碰有些矛盾。


    只是没想到,过了几天后,居然会有女知青在夜里敲响了她家的院门。


    第212章 第 212 章 日常很少有人来她的荒……


    日常很少有人来她的荒山, 晚上来的就更少。


    正站直了身体靠在墙边整个身体都在做仰泳拉伸的阿锦听到外面声音,立刻激动的大声对许明月说:“妈妈,好像有人敲门!”


    此时大约晚上七点, 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又没有电灯, 有孟福生在, 她也不能开太阳能灯, 晚上早早的就要睡觉,可她精力旺盛,才七点多, 根本就不是她的睡眠时间点,有时候听着村里小伙伴说他们晚上出去抓黄鳝、泥鳅的事情,听的简直心里痒痒, 想跟着一起出去抓黄鳝、泥鳅。


    此时听到有人敲院子的门,知道有人过来, 自然激动的很,忙喊:“肯定是舅舅过来了, 我去开门!”


    被许明月一个眼神给止住了:“做你的拉伸,天这么晚,连个灯都没有, 谁会这么晚来找我?别不是狼来了!”


    这些年晚上来扒拉院门的狼也没少过。


    刚拔腿就想往院子里跑的阿锦立刻止住了脚步, 眼神里透露出些许的犹豫和害怕。


    这些年她没少见着狼, 只是单独的狼白天是不敢靠近村子的, 都是站在荒山的山头远远的看着他们,有时候走近了,村里的大人也都会拿着铁锹驱赶,禁止她们靠近。


    她从小听着妈妈说各种坏人和大灰狼的故事长大, 自然是害怕狼的。


    正在和许明月一起面对面坐着泡脚的孟福生用脚止住了许明月想要起身的动作,自己用毛巾擦了脚,起身去开门。


    许明月也擦干了脚上的水,穿着拖鞋走到门口,听着孟福生站在院子大门口警惕的问外面:“谁?”


    只听一个年轻的女声回答说:“请问许主任在家吗?我是知青杨红霞,来找许主任的!”


    许明月这才走到院子门口,隔着院门问:“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夜里的山风有些冷,荒山树叶晃动,影影幢幢呜呜咽咽,吹的站在院门外的女生有些害怕,不由地说:“许主任,能开下门让我先进去说吗?”


    许明月没有开门,而是说:“这么晚了,荒山周围不安全,你早点回去睡觉吧,有什么事白天说。”


    站在外面拎着东西的杨红霞有些着急,故意将手里的东西弄出些响声,“许主任,我真的有事情……”


    “什么事情你说。”


    杨红霞见许主任家的院门一直关着不开,又不能说她是来送礼走后门的,见许明月坚持不开门,这才有些丧气的一步三回头的回去。


    从荒山到许家村的这段田埂路颇不好走,这个季节田埂上种的黄豆、马铃薯已经全都挖掉,只剩些砍倒平铺在田埂上晒着的黄豆杆,脚才在上面发出干枯的树叶被踩碎时发出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她生怕从枯枝杆中钻出一条蛇,或是一只老鼠出来,好不容易和大队主任那里请了假去公社买了红糖和桃酥,带到荒山来,却没有送出去,心里一时不由有些沮丧。


    等走到了村子边,她回头看看黑夜里的荒山,又看向通往许家村方向的路,想到曾经在别的大队夜里被人盯着的感觉,想了想,还是绝了去大队书记家的想法。


    许家村非常大,许红桦主任家又在村里位置最好的村中心的位置,从这里到村中心的位置可要走不少路,村里路又不像到荒山,可以直达,村里的小路歪歪扭扭七拐八拐,这么晚了,这个时间点正是村里的二流子们最活跃的时间段,她生怕在那个无人的角落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把她拖了去。


    想到曾经在别的大队经历过的被人拖拽的往事,身体就不由一个激灵,那时候若不是她吓的拼命尖叫,惊动了村里的狗,她……她吓得猛地摇头,抓紧了手里的东西,快步的往七八十米处的临河小学教师宿舍里跑去。


    这个时间点大家基本都洗漱完躺到了被窝里,见她突然急匆匆的小跑回来,不由好奇的问她:“红霞,你跑什么呢?有鬼追呢?”


    藏着红糖和桃酥的杨红霞吓了一跳,声音略微有些冲的嘟囔道:“大晚上的,你能别提那些东西吗?这里没有灯,夜里黑灯瞎火的,伸手不见五指,怪吓人的!”


    因为被取消考试资格的事,她这些天心情一直很不好,说话语气也不好。


    她略微有些沮丧的将东西悄悄塞回自己包里。


    这和她原本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她想的,等许明月打开了院门,她将东西塞给许明月,哪怕许主任表面上不愿意收,她放下东西就走,许主任看到她送的东西,怎么养都要对她网开一面。


    她也只是要一个可以公平竞争的机会而已,凭她高中毕业,当一个小学老师还不是简单的事?


    哪知道许主任这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人家压根儿不开门!


    住集体宿舍就这点不好,不论做什么事,都有八、九双眼睛看着,宿舍里连个可以放私人物品的炕柜都没有,放个私人物品都没地藏,她已经考虑去木匠家里打一个木箱子,也能有个可以藏私人物品的地方,不然包袱挂在那里,谁都能伸手摸上几把,买了什么东西,一点都藏不住。


    她也在心里想着,东西要如何送出去。


    她不是没想过送大队主任或者大队书记,可大队主任家和大队书记家都在两个村子的中央位置,白天去人多眼杂不说,还不一定在家,且送了大队主任家,大队书记家里是不是也要送?她东西就这么些,肯定不够两家人的。


    她坚信许主任是没看到她送她的东西,如果看到,肯定不会不收的!


    她早就听说了许主任离过婚的事,现在的孩子并不是她和孟技术员生的孩子,而是和前夫的,听村里人说,是许主任做姑娘时身子没养好,不能生。


    没有女人不想和现在的丈夫拥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红糖是对女人最好的养身子的东西,她特意发电报让她妈寄了红糖票,就是为了有针对性的给许主任送礼,现在人普遍认为,对女人最好的补品就是红糖炖蛋,没有红糖炖蛋不好的身子。


    许主任只要想和孟技术员有孩子,就一定拒绝不了她送的红糖。


    里面的那包桃酥,针对的自然是许主任的女儿阿锦。


    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正是贪嘴好吃的年纪,相信没有几个小女孩能够抵挡住喷香酥脆的桃酥的诱惑。


    就算许主任不考虑自己,总会考虑她女儿几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听说许主任爱女如命,她闺女都十岁了,她还整天‘宝贝、大宝’的叫着,大家都说正是因为许主任没儿子,才把个和前夫生的女儿当成个宝。


    她知道许明月每天早出晚归,也怕东西在宿舍里藏不住,第二天一大早起床,天都还没亮透,就揣着东西去荒山门口等了,等到许明月家的院子门一打开,她忙将东西往许明月怀里一塞,“许主任,我家里给我寄了点红糖和桃酥,来临河大队多亏了许主任照顾,我也没啥感谢的,就一点红糖和桃酥,给您和阿锦甜甜嘴。”


    说着,拔腿就要往回走。


    许明月多伶俐的身手,一把就扯住了她的后衣领,往后一拉,塞在她手里的东西就被她塞了回去:“东西你自己拿回去吃吧,你们小姑娘下乡,有点好东西不容易,不必如此。”


    杨红霞紧紧攥着被塞回手里的牛皮纸包的细麻绳,都快要哭了,“不是,许主任,我不是那意思……”


    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事情的她,又难堪又无措,她下乡带的钱票也不多,这红糖票和桃酥还是她特意发电报回去,她妈给她寄过来的,不然也不会隔了这么些天才带着东西来荒山。


    她是真的不想失去考核当老师的机会,只有体验过农村双抢生活的人,才会知道在农村干农活有多苦多累,就是成年男性那样两个月熬下来,身体都吃不消,更别说她们这些过去从未做过地里农活的城里小姑娘。


    这样的农活还不是一日两日,而是日复一日,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双抢之后还有种秋红薯,种完红薯也不能歇息,日常浇水、除草就不说了,还有上山砍草,即使草砍完了,挑堤坝这事也是逃不过的,事情多的就像是远处王不倒闭尽头的山脉,完全看不到希望。


    教师考核的消息是她插队下乡到农村唯一看到的希望,可这样的希望明明就在眼前,她只要复习就能够到,偏偏因为嫉妒和不甘,让她与近在咫尺的希望失之交臂,这叫她如何不悔恨,如何不煎熬?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东西,抬头不由的看向孟福生求助,希望孟技术员能替她说说情,可很明显,孟福生眼里除了许明月和阿锦两人,对其他人冷淡的如同目中无人般冷漠。


    她目光又不由的看向阿锦,从牛皮纸包里带里拿出一包同样用牛皮纸包成一个圆柱形的桃酥,拆开外面的牛皮纸递给阿锦,笑了笑说:“这是姐姐家里寄来的一点桃酥,可香可甜了,阿锦快拿着!”


    阿锦性格活泼开朗,跟个野小子似的,又不用干活,除了固定的学习时间,每天都至少有两个小时户外完的时间,让她撒欢的玩,她不爱找村里的小孩们玩儿,却很喜欢找知青们说话,新来的知青们都知道许主任有个女儿叫阿锦。


    突然被递过来一包桃酥的阿锦惊诧的睁大了眼睛,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摇摇头说:“你自己吃吧,我家里有!”


    她说的家里有可不是谦虚的话,许明月最会做各种好吃的,不光是饭菜,各种饼干、糕点也会的不少,她和孟福生经常待在荒山的那段时间,偶尔不回来睡的时候,就将阿锦暂放在许凤台家,让许凤莲和赵红莲代为看顾,怕她饿肚子,特意在后院搭了个烤炉,各种烤饼干、小蛋糕,给她做了许多,带给老太太和舅舅、舅妈的同时,就属她和许小雨两人吃的最多。


    许明月当初穿越过来时,带的东西里面就有鲜牛奶,四点零客乳蛋白含量的鲜牛奶奶味特别浓郁,搭配着鸡蛋和纯野生蜂蜜,烤出来的饼干自然也香甜可口,奶香味十足。


    现代好吃的糕点太多!现代有个有名的连锁糕点店就有桃酥,妈妈说是她吃过做桃酥最好吃的糕点店,时不时的就买上一包放在家中,她最多吃上半块,就被其它好看又好吃的蛋糕吸引了,对桃酥这种大人喜欢的东西提不起半点兴趣。


    加上她在现代时各种好吃的都吃过,并不像这个时代的孩子那样物资匮乏,看到点吃食就挪不开眼睛走不动道。


    第213章 第 213 章 杨红霞万万想不到,这……


    杨红霞万万想不到, 这年头还有对桃酥不感兴趣的农村小孩,只以为是许主任管的严,没有经过许主任允许, 阿锦不敢吃她给的东西,不由的有些失望。


    哪怕阿锦伸手从她递过来的桃酥里拿一块吃, 她这包桃酥也就顺手送了出去, 这年头, 还有送礼送不出去的时候。


    在她原先的预想当中,农村人看到她送的红糖、桃酥,就是再怎么铁面无私的人, 也总能打动了。


    见许明月完全不为所动的神情,她不敢再拉扯,拎着手里的东西, 眼睁睁的看着许主任家一家三口坐上门口的乌篷船,撑着竹篙顺流而下了。


    这些天一直注意着她神色和动静的另一个女生站在许家村稻场的高地上, 看着站在荒山许主任院门口的杨红霞,脸上神色变换莫名, 转身回了宿舍。


    其实不光杨红霞想到过送礼,她也想到了,不过她想的不是送给许明月, 而是送给大队书记的媳妇。


    在临河大队待的这几个月, 她明显感觉到, 许家村的民风更加彪悍凶狠一些, 有些野蛮不讲理,而江家村民风要斯文好说话一些,这样的特点也体现在许红桦和江建军两人的性格上,许红桦面容虽憨厚却做事冷漠, 不太搭理人,尤其是对他们这些后来的知青,面容不太喜欢的样子,没多少笑模样。


    江建军则性格温和,除了他们刚来时,对他们影响了大队的水电站建设进度很不满,没给什么好脸色外,平日里对他们态度都要温和好说话的多。


    她就想着,通过间接的方式,将礼送给他的家属,只要他媳妇收了礼,他还能退还回来不成?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们这些知青刚来时,每天被江家村的江阿三带着穿过村子去山上捡石头,路过大队书记的家,对他家在哪儿,怎么走,一清二楚。


    大队主任家就不同了,自来到临河大队,她们住的地方不是江家村村尾的大队部,就是许家村村尾的新建小学教师宿舍,除了上山砍草的人还去过江家村,其余人连村子都很少进。


    她恰恰就是家里情况还好,花了钱买了煤炭,不需要上山砍草的人之一,所以至今都不知道大队主任家里怎么走。


    至于送礼给荒山的许主任,取消她们考试资格的人就是许主任,她送礼再叫许主任收回自己的话,这不是让许主任自己打自己的脸吗?想也知道,许主任也是想用这事警告他们这些知青不要闹事,如果她又开口打自己的脸,那通过惩罚她们来警告所有知青不要闹事的想法就完全达不到了。


    此时看到杨红霞铩羽而归,她唇角不由浅浅露出一抹笑来。


    少一个高中生作为竞争对手,也是她乐意见到的。


    只是这样的想法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只趁着江家村的村民都去上工的时候,她将自己带的东西悄悄藏在菜篮子里,上面盖上麻布巾,到山上后,来到江家村分的砍柴区,找到同样在山上刮松针的大队书记的媳妇,还有坐在大队主任媳妇身边的小孩子,笑着掀开一角麻布巾,露出里面的罐装麦乳精给大队书记的媳妇看,然后又用麻布巾将菜篮子遮挡起来,放在大队书记的媳妇身边。


    大队书记媳妇正摘这松针上的蜜糖给小儿子甜嘴呢,被她这突然的一下搞的愣了一下,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看周围有没有人看过来,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摘松针上的蜜糖,借着松树叶的遮挡,故作不在意的问:“你不是新来的知青吗?你叫……”


    新来的这一批知青太多,她还真叫不上名。


    “嫂子,我叫赵丽娟。”赵丽娟笑着自我介绍,顺带夸了眼坐在松针堆上,乖乖吃着主任媳妇递给他松针蜜吃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好可爱啊,可真乖。”


    见她夸自己小儿子,江建军媳妇也不由的看着自己小儿子也跟着笑了起来,“和他几个哥哥比起来,他是算乖的。”不过她还是警惕的看了眼周围,砍草的区域都是划的一块一块的,每家每户分一块区域,至少都相隔五六十米,大多都闷头砍草、刮松针,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动静,她才不动声色的低声说:“你给我塞的啥啊这大白天的?快拿回去!”


    赵丽娟也站在她身边,帮她摘着粘在松针上的细小的白色蜜糖,递给乖乖坐在松针上吃蜜糖的小男孩,低声笑着说:“是我爸妈给我寄的一罐麦乳精,我寻思着我都这么大了,还吃啥麦乳精?这东西小孩子吃才好呢,补身体的东西……”


    她手背轻轻触碰了一下小男孩因为干燥而皴红的脸颊。


    赵丽娟一说是麦乳精,大队书记的媳妇就知道是好东西了,她公公虽然是公社书记,但她公公并不是贪财的性子,在这方面,有时候甚至称得上有些无私,很少往家里揽东西,加上儿子也多,像麦乳精这样的好东西,即使是她也没吃过,偶尔家里有两罐,也是被她婆婆锁在房间,偶尔给几个孙子辈分。


    她公公婆婆孙子孙女好几个呢!


    想到是麦乳精,大队书记的媳妇也有些舍不得了,犹豫了一下,不由问道:“赵知青是不是有什么事?”


    赵丽娟这才说了之前宿舍里打架,正巧被乘船回来的许主任看到,被取消了考试资格的事:“嫂子,我真没打架,你想想我一个高中生,年底就要考试了,我看书都来不及,怎么会跟那几个初中生打架?真是她们打架,我去拉架,被许主任看到了,就以为我们打群架,连带着一起罚了,你说我冤不冤?”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哽咽了两声。


    大队书记的媳妇内心呵呵了两声,嘴上说:“哦,那确实挺冤的。”


    她看向自己乖巧的小儿子,她生这小儿子的时候,年龄都三十了,不知是不是年龄大了的缘故,奶水不足,这小儿子性子也不如她前面几个哥哥活泼,斯斯文文安安静静的,她心里一直内疚是不是因为自己奶水不足的缘故亏了他。


    不过事涉荒山的那位许主任,她也不敢轻易答应,闻言说:“这事我也做不了主,等我回去问问吧。”


    赵丽娟高兴地说:“行,那我等嫂子的消息,其实我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想和其他人有个公平考试的机会就成,唉,原本即使我啥也不做,我一个高中生还能考不过那些初中生吗?谁能想好心的拉个架,把自己搭进去了……”


    大队书记的媳妇不耐烦地说:“行了,没什么事就赶紧去刮松针吧,过冬没有松针引火可不行。”


    赵丽娟见礼送了出去,也不多留,笑着轻轻捏了捏小男孩的小脸蛋,笑着空手离开了。


    大队书记的媳妇又看了眼竹篮子里面的麦乳精,放下手中粘着松针蜜的绿色松针,将之前刮拢到一起的松针用稻草绳捆绑起来,捆绑的过程中,借着身体的遮挡,将菜篮子里的麦乳精藏进松针里面。


    不多时,她几个大点的姑娘、小子就蹦蹦跳跳的背着他们摘的野柿子、野栗子回来,见到坐在松针堆上的小弟,就拿出一只黄绿色的乒乓球大小的野柿子给小弟啃,小孩子们也不嫌涩嘴,只要稍微有点甜味,就吃的起劲。


    书记媳妇忙拿开了小儿子手中的黄柿子,对几个大些的小子说:“柿子带回去放草灰里捂上几天再吃,这么涩,可别拿给你弟弟吃,他才多大?”又吩咐才八岁的女儿说:“国歌,你背着你弟弟跟着我下山,你们几个给我把这里的茅草砍了摊在这晒着,等我回来挑。”


    说着,就自己挑起一担藏着麦乳精的干松针,又一把抱起小儿子到山下的小路上,这才将儿子放到女儿背上,快步的挑着担子回家。


    这个时候村里青壮都在河圩挑堤坝,要么在建水电站和小学,老人孩子全都在山上砍草、刮草,村里虽和炭山的路通了,但这里祖祖辈辈都是在山上砍草过冬,都节省习惯了,哪怕炭山的煤便宜,去炭山买煤回来烧的人家也极少,都是去山上砍柴烧火。


    大队书记家里只有她婆婆在家,她婆婆看到她回来,还诧异的问了句:“今天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队书记媳妇将松针挑到屋后的草垛,笑着回道:“趁着天晴,我多跑几趟,把松针挑回来,省的下雨淋湿了不好烧。”


    她婆婆在菜园子里收菜,闻言头也没抬地说:“你带着小强呢,费这事干啥?让建军回来挑就是了。”又喊跟着儿媳妇后面回来的孙女:“国歌,把你弟弟放下,过来帮我把菜抱出去放竹竿上晒着!”


    她孙子这一辈的人已经不按族谱的辈分取名,几乎全都是娶国字辈,许家村是爱国、爱党、爱红……,江家村就是国歌、国旗、国强……


    书记媳妇见婆婆没有往这边看,借着抱起小儿子的身体遮挡,将从松针里扒拉出来的麦乳精拿回自己房间。


    第214章 第 214 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如今……


    一场秋雨一场寒, 如今白天日短,夜里日长,中午在河圩里挑堤坝的人是不回来的, 尤其是现在家门口的堤坝都挑的差不多,堤坝越建越远, 回来一趟要三四十分钟, 回去又是三四十分钟, 有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都能在堤坝上搭建的小茅草屋内睡个午觉好好休息一会儿了,是以中午都是家里烧好了饭菜, 让孩子、老人送过去。


    江建军负责的是监督水电站的建设工作,要建水电站,除了水电站发电机等设备外, 最重要的就是要挖通通往深水养鱼区的这一条河道,现在正是秋冬交替, 水落而石出的季节,竹子河水位的下降, 连带着河圩的河滩都露出了水面,这条正在挖的河道更是露出了河泥,河道里许多来自大山里出来的人, 都在埋头挖河泥, 拓宽和加深河道。


    作为临河大队书记的江建军同样是一身泥的站在河道里, 一方面监督指挥, 同时自己也在卖力的干活,头上脸上都沾了不少的泥点子,就听着河堤上一声清脆的叫喊:“建军,上来吃饭了!”


    江建军用肩膀处的衣服擦了下脸上的汗和泥, 手在泥水里摆了摆,顺手洗去手上胳膊上的淤泥,回了句:“今天怎么是你送饭来了?”


    平时都是他女儿江国歌给他送饭。


    江国歌八九岁大的年纪,要是在生别人家,这个年龄割稻插秧、砍草挑水,样样都能来了,但她爷爷是公社书记,她父亲是大队书记,她每日做的事情相较于她的同龄女孩来说就少的多,带带幼弟,看着他别乱跑掉水里,扫地洗碗,给江建军送送饭之类,做些较轻的活。


    书记媳妇从菜篮子里拿出满满一大陶钵的黑陶碗,“我让国歌在家看着小强了,今天烧了汤,她那细胳膊细腿的,让她拎来别把她给烫了!”


    “那确实!”江建军没想那么多,洗了手就拽着冬季枯死的蒿草杆爬上岸,又去堤坝的另一头的清水里继续洗了把脸,在水里摆动着腿脚,清洗着腿上、胳膊上的泥,穿上了丢在堤岸上的裤子和外套,走过来伸手接饭。


    书记媳妇提着菜篮子推着他往要建水电站的高地上走,“我有话跟你说。”直到远离了人群,确定她说话没人听见了,才低声说:“我听说后来的十几个知青不老实,打架了,咋回事啊?”


    江建军一听媳妇这话,就知道不对劲,接过陶盆吃饭的手一顿,转头问她:“是有这事,怎么了?”


    书记媳妇将装着咸肉冬瓜汤的陶碗递给他,凑近了说:“这不是听说知青打架被蒲河口的那位撞见,取消了那些知青的考试吗?我听说连拉架的人都一起被罚了。”她叹了口气,怜悯地说:“唉,这些小姑娘也不容易,十七八岁的年纪,就到咱们这山沟沟里吃苦,好不容易有了个考试当老师的机会,考试名额还取消了……”


    江建军闻言不由笑了一下,对他媳妇说:“是取消了,许主任也和我说过了,要我说,许主任做的对,这新来的十几个知青可不老实,之前在别的大队批斗人,那是搞的人家家破人亡的都有,你以为他们当初来咱们临河大队做什么来着?要不是我们江家村和许家村两个村子大,人又团结,还有许主任带着的民兵在,说不好我就是下一个老丁,胳膊石涧大队的丁书记被他们这么一搞,前些天我见到了,头上头发都白了大半,人老了起码十岁!”他扒拉了一口饭,缓解了一下饥饿,又狠狠灌了口飘着点油花的咸肉冬瓜汤,缓和了身子,这才接着说:“他们来我们临河大队才安静了多久?就又打起群架了,还五六个人压着人家叶甜知青和闫春香知青两个小姑娘打,不给她们点教训那还得了?不趁着他们刚来把他们压下去,以后就更不好管!”


    他和许红桦的能力较之江天旺和许金虎到底差了些,又年轻,本大队的人都是许明月帮着他们压服的,要是这些刺头儿的知青不服管,回头再闹起来,就更难管。


    他突然有些奇怪的问他媳妇:“你平时也不管这些事,今天又是亲自送饭,又是说这事的,说吧,什么事?”


    他媳妇眼睛看了眼周围,这才有些纠结地压低声音凑近他说:“这不是有个叫赵丽娟的知青嘛,今天上午在山上预见了我,给我递来了个菜篮子,里面放着一桶麦乳精,说是给小强补身体。”她语气略有些黯然地说:“你晓得,小强只吃了我三个月奶,国荣、国昌、国胜几个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满地疯跑不知道野哪儿去了,就他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奶吃少了亏到了,看到赵知青给的麦乳精,我就想着给小强补身子。”她抬眼看着江建军说:“我也不是那眼皮子浅的,看到好东西就想要,这要不是为着小强……”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书记媳妇虽还不是老太太,但她这个年纪,江国强估计也是她最后一个孩子了,又如此乖巧可人疼,她自然就偏爱几分。


    江建军吃饭的手不自觉的停了下来,叹口气说:“回头你把麦乳精给赵知青送回去吧,真想要麦乳精给小强补身子,回头我问问老头子。”


    书记媳妇撇撇嘴说:“爹有什么好东西不是给娘?”


    江天旺因为年轻时参军抗日打仗,常年不在家,家里家外都靠着她婆婆的缘故,退伍回来后,家里什么事都捧着婆婆,有什么好东西都先想着她婆婆,家里掌管大事的人看似是江天旺,实际上什么事都是她婆婆说了算。


    真有麦乳精,肯定是给她婆婆,哪有他们的份?


    再说,她还有好几个小叔子呢,真有好东西,也不能只给他们大房一家,她男人当了大队书记,要是剩下的好东西还偏着她男人,家里不得闹翻天?


    她可不敢想!


    “那也不能拿人家东西!”江建军语气严肃的说:“现在外面有多乱你是不晓得,那些个知青又不是安分的主,真要给他们拿了什么把柄,回头再来批斗你,你都没法说!”


    书记媳妇吃了一惊:“她敢!”想到她在公社里当书记的公公,她心猛地安稳下来,冷声说:“在我们临河大队她敢闹,有大山大河挡着,没有船她跑都跑不出去!”


    “那是过去!现在咱们这都和炭山通路了,现在是没有货车,要是有货车,你看人家跑不跑的出去。”江建军哼笑一声,语气缓和了说:“你回头把东西给人家送回去,人家许主任都定好的事情,你再给人家毁了,那不是打许主任的脸吗?”


    “那就没有别的法子吗?她一个拉架的……”书记媳妇想想还是舍不得那一罐麦乳精。


    “反悔是肯定不能反悔的,要是做什么事都出尔反尔,在后面拆台,以后还怎么带队伍?”江建军沉吟着想了想说:“你回去跟她说,小学刚建好,还不晓得能招来几个学生,第一次招老师,人肯定不多,但要是后面人多了起来,肯定还是要再招的,让她安安分分的,别闹事。”


    毕竟临河小学面对的是整个大河以南的适龄儿童招生,光是临河、建设、和平三个大队都有多少个孩子了,要是大山里的人也愿意把孩子送到临河小学来上学,需要的老师肯定更多。


    毕竟临河小学建造的规模在那呢,虽只有小二层,可四面围起来的全是教室,中间光是一个操场就有两亩地那么大,可以想象完全建好后,这个学校的教室有多少!


    原来江地主家的房子都不一定有新建的学校大!


    书记媳妇闻言眼睛一亮,说:“对啊,这次招老师没有她们,不是还有下次嘛?”


    江建军笑道:“不然你以为许主任为什么要接收这么多知青?他们吃饭不要口粮啊?”


    就是要解决他们大河以南的教育问题。


    不过这群后来的知青思想教育还是要做一做的,先把他们性子压一压,免得他们以后闹事,教不好娃儿们。


    江天旺原本在大队部就是抓思想政治这一块的,江建军看着他父亲当大队书记好几年,耳濡目染的也学了一些。


    其实他不知道,后面十年还陆续不断的有知青和黑色五类人插队过来,以为分到他们临河大队的知青就只有罗喻义、叶甜四个,不然依他的意思,肯定不会愿意接收这批过来捣乱的红小兵知青的。


    许明月是知道后面还会有知青陆陆续续的下来,但她对这批知青的排斥并没有那么大,更确切的说,她是知道现阶段大山里的环境是什么样的,别说大山里了,就是前世他们临河大队,扔在荒山的白骨还少了?


    这些城里的女孩子被插队到大山里,会经历什么,可想而知。


    好点的,自己熬不住农村的苦,正常结婚嫁人,要是遇到心坏的,会有什么样的遭遇她都不敢想,是以她们说要调转到他们临河大队来的时候,许明月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劝江建军和许红桦接收了,哪怕她们当了红小兵,把过去欺负过她们,或者没有欺负过她们的人都拖去批斗了,她对她们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恶意。


    当然,前提是别在她的地盘上闹事,别犯到她手里。


    河边风大,湿气又重,哪怕还没到冬天,河风也吹的身体受不住的冷,书记媳妇得了消息也就不在这里多待,把菜篮子往旁边一放,提醒江建军说:“回来的时候别忘了把篮子带回去,趁着天气好我再挑两担松针回来!”


    她家里虽有煤饼,可冬季烤火、引火只靠煤饼可不行,还得要柴火。


    江建军嘱咐她说:“你砍了放那晒着我回去挑!”


    他媳妇随意的摆摆手扭身回家:“晓得了晓得了!”


    第215章 第 215 章 东西还回去是不可能还……


    东西还回去是不可能还回去的, 她给出去的消息不要钱?


    赵丽娟得了书记媳妇的消息,知道不能恢复考试名额有些失望,但很快又被书记媳妇的‘后面还会招考老师’的消息给振奋了起来。


    是了, 临河小学建的这么大,光是教室就有二十几个, 只几个老师怎么够?后面学生多了, 肯定是要再招的?自己从这时候就开始不断的看书, 到考试的时候,别人没有准备,只有自己一直有准备, 还能考不过他们?


    只是一个消息就要了自己一罐麦乳精,赵丽娟又有些心疼,眼见着书记媳妇没有还回来的打算, 她也不敢开口讨要,谢过了书记媳妇就回到教室宿舍。


    最近这段时间, 教师宿舍的几个被取消考试资格的人都有些沮丧,也没了之前打架的心气, 做事都蔫搭搭的,也没人说不复习就多干些活,让备考的人多些时间看书的话了。


    毕竟之前说这话时, 是打算活让闫春香干活, 她们专心复习, 现在是她们干, 她们当然不愿意,不光不愿意,她们因为被取消了考试资格,还不能和叶甜她们一样, 可以少干活,早下工,给她们复习备考的时间,她们现在是正常的上工任务,只是现在是农闲季节,农活没有农忙时节那么劳累,可除草、浇水之类的活,还是少不了的。


    甚至为了干扰她们学习,回到宿舍时,还故意弄的大声,说话时也故意提高嗓门,在宿舍内打闹,闹的叶甜、李欣、张菊几人没法好好复习。


    她们自己不复习,看到同样被取消了考试资格的赵丽娟在复习,有时候还会阴阳两句:“你复习了有什么用?又不能考试。”


    还有心里一动的,向赵丽娟打听:“丽娟,你不是也被取消考试了吗?你现在复习了,年底还能给你恢复考试资格不成?”


    这话一问出口,几个被取消考试资格的人,都向她看过来,就连送礼没送出去,这段时间一直消沉的杨红霞都忍不住眼睛一亮,希翼的看向赵丽娟。


    要是赵丽娟能恢复考试资格,没道理同样受罚的她们不能。


    赵丽娟哪里会告诉她们她用一整罐麦乳精才换来的内部消息,故作失意的苦笑说:“哪有什么恢复考试资格?我不过是不甘心,看看书留个念想罢了,不看书我能去干啥呢?砍柴吗?”


    一番话说的几个女生都不说话了。


    倒是闫春香,因为每天上山刮草,刮完草坐在山上的岩石上看书,躲过了她们的干扰。


    闫春香没有笔和本子,做数学题有些不方便,就拿着烧过的树枝,在山上的岩石上写,或是用硬一些的树枝在岩石的青苔上写,不会的就问许凤发。


    许凤发虽没有上过学,初中数学却学的意外的扎实,至少书上的题他都会了,闫春香又并不是笨的姑娘,脑子还算灵光,在许凤发的帮助下,磕磕绊绊的将初一数学给学完了。


    许红桦和江建军看她们从炭山买了煤,就想着依靠煤饼过冬,也不上山刮松针捡柴火,还特意提醒了她们:“你们即使烧煤,也得有个引火的东西先把煤饼烧起来吧?连松针都不刮,我看你们冬天烧什么!”


    松针是冬季最常见,最易获得,又易燃又经烧,还灰少,同时兼顾了好获取,重量轻等各种优点,简直是他们这里冬季烧火必备,缺少不了的柴火。


    这帮姑娘们以为有了煤饼,连干燥不重的松针都不刮,到冬天可怎么办哦~!


    她们也不在意,笑着说:“有的用呢!”


    闫春香不是每天在刮松针吗?还是许记工员亲自挑着送来的呢!


    她们此时都还不知道,她们将要在农村待上十年之久,都以为过个几年就能回到城里,还笑嘻嘻的嘲笑闫春香:“闫春香,许记工员对你这么好,你不是要嫁给他吧?”


    也有不是嘲讽,而是真心震惊的:“你还真想嫁给农村人啊?那以后还回得去吗?不会想一直待在农村当个泥腿子吧?”


    这年头城里户口可值钱了,有城里户口,就可以领供应粮吃,她们就是死在这里,都不会想要嫁给农村人,留在农村的。


    闫春香在此之前还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正专心复习准备考试呢,被她们突然这么一问,顿时脸臊的通红:“你们瞎说什么啊?人家许记工员只是看我力气小,顺便给我带下来而已,你们也不想想你们在村里名声多差,我如果不蹭许记工员的竹耙子,哪来竹耙刮松针?”


    人家才不管你是不是没有竹耙刮松针才跟在许凤发后面蹭人家竹耙的呢,似乎开闫春香这样的玩笑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依然拿这件事打趣闫春香,玩笑不断。


    好在闫春香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上山去了,一直到傍晚才回来,晚上没有灯也就早早睡了。


    她没有多余的钱买吃的,这个季节漫山遍野的野生毛栗子,她刮完松针休息的功夫,也会把书揣进兜里,采些毛栗子藏在岩石洞里。


    许凤发教了她给毛栗子快速脱粒的方法,只需将带壳的毛栗子堆在一起,洒些水在栗子壳上,过些天栗子壳就自然的腐烂脱落,露出里面的栗子米来,毛栗子外面有层皮壳,即使外面的栗子壳都腐烂了,里面的栗子米也不会烂。


    这些栗子壳也是有用的,是冬天放火盆里烤火保温的好材料。


    现在建军书记已经叫木匠在她们打炕柜和盆架、桌椅之类的家具了,等炕柜打好,她们各自有了各自私人的柜子,就能把她摘的毛栗子藏在炕柜里,饿的时候抓一把吃着垫一垫,不会饿的胃疼。


    她们不刮松针,许红桦也不能真的眼看着她们什么都不做,冬天冻死,让最早来临河大队,做事沉稳有章法的罗喻义当了这群知青们的知青长,让他带着知青们准备过冬柴火的事。


    “就你们这大炕,不准备木柴光靠你们准备的那点煤饼能行?啥都不准备到时候冻死你们!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要是没了火,冷都是其次,要是不好好护着腿,等老了才有罪受呢!你们现在不准备柴火,到了下大雪的时候,想准备都来不及了!”


    他们这里可是山区,又是河边,冬季气温比外面要冷三四度都不止,没有足够的柴火冬季湿冷的寒风直往人骨头缝里扎!


    罗喻义就带着知青们开会商量,准备过冬柴火的事,安排男生们上山捡木柴,女生们上山刮松针。


    有个女生不忿叶甜她们可以考老师,她们不行,故意大声的发泄自己心中怒气道:“刮松针刮松针,没有耙子刮个鬼的松针啊!再说了,不是有闫春香在刮松针吗?我看她每天都有刮松针,引火而已,还能用多少松针啊?”


    这话得到了同她一样,失去了考试资格的几个人赞同,反正火炕是连在一起的,她们这边还是炕头,只要他们捡了木柴,怎么都冷不到她们,她们才不刮松针呢,刮了给叶甜她们一起用吗?


    罗喻义神色淡淡地点头说:“你们不刮松针也行,许主任之前说过,这里是教师宿舍,是给临河小学的老师住的,之前大家都有考试机会,都有机会当老师,许主任才让我们都临时住进宿舍的,等年底考试结束,没有考上临河小学老师的人就搬出宿舍吧,省的我们在这为刮不刮松针吵闹。”


    这话一出,几个反对刮松针的女生炸了,拿出她们当红小兵那段时间的气势,拍着桌子就起来说:“凭什么让我们搬出去?”


    罗喻义也不惯着她,冷冷地说:“就凭这里是教师宿舍!”


    他咬重了‘教师’二字。


    之前大家伙还真忘了这事,这时候被罗喻义一提醒,都想了起来。


    是啊,这里是教师宿舍,不是教师的人,是没资格住在教师宿舍的。


    有考试资格的人眼睛都亮了起来,心里已经盘算着,等考试结束之后,让没有考上的人搬出去住到大队部去了。


    他们可不考虑大队部还让不让他们住,他们只想到,要是宿舍里能搬出去一半人,他们宿舍就能宽敞许多,毕竟九个男生同住一个屋子,是真的挤,要是能搬出去个四五个人,宿舍里肯定要舒服许多!


    女生这边、李欣、张菊性格温和些,不然之前打群架,也不会一个想着扶倒下的行李杆,一个忙着扶架着竹竿的竹叉了,她们倒是没有什么让不是老师的人搬出去的想法,倒是叶甜,眼睛亮晶晶的叫好说:“对啊,等她们搬出去,就我们几个住了,到时候就不用这么挤了!”她苦着连说:“我晚上都快贴墙上睡了!”


    她是睡在最里面床尾靠墙的位置,十个女生睡一个炕,还是不同的被窝,那是真的挤啊!


    之前闹着不去刮松针的女生也傻眼了,和另外几个被取消了考试资格的女生面面相觑。


    罗喻义给出的理由确实很强大,这里是教师宿舍,她们几个被取消了考试资格,铁板钉钉当不了老师的人,是没资格住在教师宿舍的,当初许主任确实是说,让她们先临时住在这里。


    哦,对了,许主任好像还说过,现在水泥厂和砖厂的产能不够,双抢期间生产出来的水泥和砖瓦都供给了临河大队建学校了,等临河小学的学校建完了后,水泥厂那边有多余的水泥和砖瓦了,就要重新建个知青点,让不是教师的知青都搬到知青点去。


    她们记得当时是谁,还说了句:“要什么水泥啊?村里土砖多的是,给他们住的屋子还用得着水泥?就用土砖和茅草给他们盖一间就是了,我们自己都还没住上水泥红砖的屋子,反倒是给他们先住上了!”


    只是他们当时聊天都是用土话聊的,她们听的不太懂,就自动忽略了这个信息。


    直到此时被罗喻义提起来,她们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心里顿时心慌了起来。


    她们不会真的要被赶出去,去睡什么土房子吧?


    想到她们在之前插队的地方睡的那些破破烂烂,风吹茅草飞,老鼠遍地跑的土坯房,她们顿时就不好了。


    第216章 第 216 章 “要我们刮松针也行,……


    “要我们刮松针也行, 叶甜、张菊她们也要刮!”


    一句话说的叶甜不乐意了,立刻起身反驳道:“我买了煤了,凭什么还去刮松针?你们没有买煤的才要去刮松针!”


    厨房只有一个, 火炕也是公用一个炕灶,刚搬来时, 他们有钱的就出钱合伙买了煤, 没有出钱买煤的, 自然要自己去山上捡柴、刮松针。


    罗喻义闻言点头赞同,说:“叶甜出钱买了煤,她可以不去山上刮松针, 你不出钱买煤,又不想上山刮松针,那就只能请你搬出去住了。”他目光看向其他出了钱买煤的人, “你们的意见呢?”


    同样花了钱买煤的人自然都赞同罗喻义的意见,叶甜第一个举手赞同, 扬着下巴得意的看着带头说话的女生。


    就连向来不爱出头不多事的闫春香都点头。


    毕竟谁都不想被别人白白占了便宜。


    之前带头不愿意刮松针的女生见一下子十二三个人都举手反对,顿时急了, 咬着唇看向和她一样被取消了考试资格的几个知青。


    这个年代,愿意给家里女孩子读到高中的,都是家里稍微殷实点对女儿也不那么苛待的家庭, 不然她们也没机会读到高中毕业, 而几个读到初中就没再继续读的女生, 要么是家中困难, 无法支持她们再继续读下去,要么是家里可能更看重男孩子,不论是家境困难,还是家里重男轻女, 都导致她们在下乡之后无法再得到家中钱票的支持。


    她们中,甚至还有家里不愿意给她们去街道办办理转调证明,她们下乡的地点还在原来的大队,只是她们不愿意再回原来的大队,一直留在临河大队不愿走,真要是闹急了,临河大队把她们送回去都可以,她们之前闹,也不过是当红小兵的那几个月,发现闹真的有用,来到这里后才发现,不论是临河大队的人,还是插队到临河大队的四个知青,都不惯着她们,她们自然也就闹不起来了。


    其他原本吵的比较凶的几个人,也都低下了头,没再跟着起哄。


    没钱买煤,就只能上山去刮松针了。


    之前带头的女生见大势已去,低着头有些不情愿地说:“要我们刮松针也行,得有竹耙子吧?”


    罗喻义说:“竹耙我们可以自己做,找几个细点的竹子烧弯了就可以,没什么难的。”


    沈志明也举手说:“我都看过了,大队里也不是每户人家都有竹耙的,我看很多人用竹叉就能刮松针,地上厚厚的一片全是松针,没有竹耙用手都行,好刮的很!”


    “松针里有刺怎么办?”松林再密集,松树下面也会有一些荆棘刺藤的,秋冬季节枯死的刺藤会和松针混在一起,若没有竹耙将松针和刺藤分开,用手挡竹耙去收拢松针很容易被刺藤剌到手。


    一个男知青不以为意地说:“有刺就用竹叉把刺藤挑出去呗!”


    被带头的女生瞪了一眼,没好气地说:“说的好听,你用手耙松针试试!”


    男生不服气地说:“那你们跟我们换,我们去刮松针,你们去捡柴!”


    女生又不说话了,松针又轻又密集,刮起来轻松不费力,更重要的是,挑下来不重,木柴不光需要在上山捡,一担木柴的分量可不轻,她们哪里挑的动?


    几个女生虽然不太乐意,但还是点头答应,男生那边,没有出钱买煤的,也要去山上捡柴火。


    说是捡,是因为他们没有柴刀和镰刀,无法砍草、砍柴,只能捡山上掉落的枯树枝,这样的枯树枝、枯树皮多的是,尤其是几年前连着旱了三年,山上还有很多树都还枯着没有回春呢,这样枯死的树木,主干虽然弄不断,上面的枝干只要用力向下拽,很容易将树杈都拽下来。


    但这也是很费劲的,操作不好就会被拽下来的树干给砸到。


    蒲河口那边,一百个民兵和一百个预备役民兵训练好了后,许明月就给水埠公社许金虎那里又送了五十个民兵过去,大多选的是过去周县长送来的老民兵,以家在大河对岸的本地人居多,这批人送走后,新添加的民兵一部分是在本地没有根基的当年逃荒来留下的人,一部分是从和平大队、建设大队及少量大山里走出来挑堤坝干活的人。


    属于许金虎和周县长的人又被清理走了一批之后,蒲河口基本上已经完全在许明月的掌握之中。


    蒲河口的情况安定下来,许明月也不用每天都守在蒲河口了,又恢复了之前那样,和孟福生一起在蒲河口和临河大队两点一线,早出晚归的日子。


    此时她最关心的,就是水电站的建设和临河小学的建成了,等临河小学建好后,就可以正式把阿锦送到学校里上学,水电站要是通了电,学校有电,家里有灯,阿锦写作业光线明亮,对眼睛也好些。


    只是小学都还没建好,许明月就又开始琢磨临河初中的事了。


    阿锦都九周岁了,小学课程基本都学完了,她在临河小学最多待一两年就要毕业上初中,现在外面那么乱,她也不放心让阿锦一个人出去上学,最好能在临河大队再建一个初中。


    如今蒲河口常年收购草药、山货,临河大队新建了小学,开年后即将对整个大河以南的人招收学生的事,早已通过这些从大山里出来,给蒲河口、临河大队挑石头、挑堤坝的人,给传的大山里的人也都知道了。


    *


    大河以南的大山深处,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身上背着个装满药草的竹篓子,篮子里装着一篮子不知道是什么用途的干草,秋风刮过,冻的两个小孩脸颊通红,后面竹篓都快将她身体都遮挡住的小孩还有些怀疑地说:“大锅,这东西真的能换吃的吗?”


    前面的小男孩约莫十岁左右,晒干的草药并不重,他走在前面,眼睛还不停的向四周的草丛里打量。


    秋冬季节,一些草药就少了,尤其是草木枯黄,再想通过在蒲河口医生那里看过的草药叶子来辨认药草就困难了,好在还有一些秋冬季节的药草外形特征十分明显,还能采到一些。


    前面大些的男孩回头对跟着他完全看不出男女的小孩说:“我都换过两回了,不光能换粮食,还能换盐。”


    大山里的人,不光没有得到盐票的途经,出来一趟也千难万难,何况还有个大河挡着,没钱他们连摆渡去炭山钻碳洞的钱都没有,过不去河。


    说到盐,身后的小孩不禁露出没有门牙的笑来,眼睛亮晶晶地问:“大锅,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淌水到炭山去了?”想到冬天河水的冰冷,小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冬季虽因为水位下降,露出大面积的河床,不像夏天到河对面那样需要游泳,但河滩上还是会有些地方有水,不能正常过去的,如果不走摆渡人搭的竹排桥,就得脱了鞋子淌水过去。


    前面大些的男孩说:“不用!”


    后面小点的孩子眼露希翼:“换了粮食我们是不是就能吃饱肚子了?”


    大些的男孩没说话,黢黑干瘦的脸上嘴唇紧敏着,“走吧,趁着没下雪把这些东西都换了,再冷些就不好出来换了。”


    没有一双保暖的鞋子,踩着雪地出来,脚指头要被冻坏的。


    还没入冬,他的手背和脚背就已经开始痒了。


    他们才刚出山,还站在山脚下山口的位置,遥遥俯瞰不远处那幢高大的建筑时,都不由感叹。


    他身后的小孩还是第一次出山,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房子,不由的惊叹说:“大锅,那就是蒲河口劳改场吗?”


    她在家里时听大哥说起过蒲河口劳改农场,听说蒲河口劳改农场的房子超级大,比地主家的还大,地超级多,种的全是稻子、红薯,粮食都吃不完!他们山里好多人粮食不够吃,就下山到蒲河口去挑石头换粮食吃,一年下来,家里都不缺粮食吃了,现在还有很多人在蒲河口挑堤坝呢!


    过去他们是去炭山钻碳洞挣钱换粮食,现在是采草药去蒲河口换粮食。


    钻碳洞这事只有家里的大人能做,采草药家里老人小孩都能采,采了按照蒲河口医生教的炮制好,晒干了累积一筐后,一起带出去换粮食。


    小孩穿着用蓼叶和稻草做的草鞋,背着有她半个人大的竹筐,亦步亦趋的跟在大点的男孩身后,眼睛一直看着远处伫立在大河边的高大建筑,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破布麻衣,忍不住又问她身边的男孩:“大锅,那房子那么大,住里面是不是就不冷了?”


    大些的男孩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展示自己的见识,“那是劳改农场!劳改农场你知道是什么吗?”


    小女孩眼睛睁的大大的:“种稻子的地方!”


    男孩一噎,这么说好像也没错,但他还是指着路上从山里抬石条和石头往蒲河口去的青壮们,低声地说:“看到了吗?劳改农场是干坏事的人做劳改的地方!”


    小女孩不解:“大锅,什么是做劳改?”


    男孩也不知道什么是‘劳改’,不耐烦地说:“劳改就是劳改。”他指着一些挑着石头,身边还有人举背着木仓监视的人:“他们就是劳改!”


    “哦~”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抬头问男孩:“大锅,那阿伯姑父他们也是劳改吗?”


    阿伯姑父他们也每天挑石头出来换粮食呢。


    这话把小男孩给问住了,想了想说:“阿爸小舅他们不是劳改,住在那里面的人才是劳改!”


    一句话,说的小姑娘望着蒲河口监狱心向往之,不由用憧憬的目光看着坚固高大,完全用砖石和水泥建成的宛若堡垒般的蒲河口监狱说:“大锅,我也想当劳改!”


    第217章 第 217 章 小男孩想说不能当‘劳……


    小男孩想说不能当‘劳改’, ‘劳改’是所有大人所避之不及的坏事,是不好的,是要免费给蒲河口农场干活、挑石头的。


    他说:“当劳改没有工分, 要挑石头!”


    小女孩吃了一惊,没有工分可不行, 没有工分就换不到粮食, 要饿死的。


    可她还是不解的看着不远处路上来来往往往蒲河口堤坝挑石头的人, 问:“那他们会被饿死吗?”


    一句话问的小男孩也疑惑了起来,看向距离蒲河口农场六七里的外建堤坝的地方,挠了挠头说:“那应该不会吧?”


    他来过蒲河口监狱两趟, 好像没听说过有谁被饿死过:“要是饿死了,谁还给他们挑石头?”


    小女孩又不解了,问他:“给饭吃, 还有大房子住,那为啥不能当‘劳改’呢?”她就想当‘劳改’。


    这话把小男孩也问住了, 只好说:“那当了劳改,就要挑石头, 一直挑,一直挑,明白吗?”


    小女孩明白了, 一直挑石头是要死人的。


    她阿爸就是在炭山钻碳洞的时候, 碳洞塌了, 就再没回来了。


    那她觉得, 还是挑石头更好点呢,阿伯姑父他们挑石头,都回去了。


    她说:“可不当劳改也要挑石头啊?”


    两人说说走走间,向着那栋伫立在竹子河边, 他们眼中无比雄伟的建筑物走去,他们走的路和挑石头的人不同,挑石头的人是把石头往河滩边正在建的河堤挑,他们则是在蒲河口监狱处换粮食,中间差了六七里路。


    小女孩对挑堤坝并不好奇,只好奇的看着对她来说无比巨大的四方形建筑,近距离站在这栋建筑前,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好高啊!


    六七米高的外墙和四座高高的瞭望塔,宛如一座巨人矗立在她面前,不远处带着木仓站着岗,目光宛如鹰隼般的民兵,警惕的盯着和他们一样带着药材来兑换粮食的人,压迫感十足!


    小女孩紧紧的跟着她大哥,宛如乌鸡爪子般的小手紧紧的抓着小男孩的麻布衣摆,在蒲河口兑换点排队等着前面的人检查他们采集来的药材,称斤两,兑换粮食。


    和他们一样带着药材来兑换粮食的人很多,更多的是在蒲河口挑堤坝、挑石头干活的人来兑换粮食,挑石头的人赚的工分最多,兑换的粮食也最多,通常都是用大麻布袋子装着满满的一担,挑了就走。


    兑换的点并不在蒲河口关押犯人常走的那个门,而是后面一个小小的,日常是蒲河口后勤部工作人员走的门,门口站着六七个带着木仓站的笔直的民兵,还有好几个后勤组的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一杆大秤,旁边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粮食,有细碎的糠米、红薯、粉丝、干黄豆,还有一竹筐一竹筐晒干的红薯渣饼。


    现在正是红薯收成的季节,他们这边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地窖,收成的红薯皮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就一起倒入地窖中,这样大约能保存半年左右不腐坏,要是时间再长一些,红薯就要腐烂或者发芽了,所以为了让红薯保存的时间更长一些,除了保留少部分的红薯日常吃用外,剩下的红薯就要被洗成粉。


    蒲河口在第一季稻子收成后,所有的田地就种了红薯和大豆,几百万斤的红薯收上来,不洗成红薯粉根本无法保存,洗完的红薯粉渣,一部分用来混合小球藻和浮萍等物作为猪饲料喂猪,有来蒲河口挑石头的人,看不得浪费粮食,见蒲河口有这么多的红薯饼渣,就问蒲河口的后勤组人员问能不能给他们一点红薯渣饼。


    要是许明月,可能给了也就给了,可蒲河口后勤组的人,大多都是三年干旱期间逃难来的难民,对她们来说,红薯渣饼那也是粮食,哪里会白给?在问了许明月后,就把晒干的一块块红薯渣饼也放在竹筐里,当做可以兑换的粮食了。


    只是红薯渣饼是所有可以兑换的粮食中,最便宜的一种,有时候一篮子不知名的草药,可以兑换一竹筐的红薯渣饼,这样晒的干透的红薯渣饼,只需撇下一块,放陶锅里用开水煮一煮,就是一锅红薯渣粥,有这样一碗热乎乎的红薯渣粥下肚,虽不能饱腹,却也不用担心被饿死。


    所以来兑换粮食的人,大多数都愿意兑换一麻袋红薯渣饼回去,这东西又轻,不占重量,随手一提就行,混合着豆子、碎糠米一起煮,可以煮出一大锅浓稠的粥来,够一大家子吃一顿的了。


    前面排队的队伍一直在向前,哪怕有六七个工作人员,有在检查药草的,有称重的,有专门用葫芦瓢舀粮食的,可还是慢,吵吵嚷嚷的,为那多一点少一点的粮食祈求、吵嚷的。


    不多时就到了他们两个。


    他们两个并不是唯二的两个小孩,甚至像他们一样的小孩、老人都有不少,大多都是老人带着小孩的组合,很少有女人。


    山里人都怕女人出来,看到了外面的好日子,就不愿意回去了,跑了,所以都不愿意让山里的女人们出来。


    两个小孩身前是一个长木桌,木桌后面站着一位五十几岁的中老年女人,她说着一口与本地方言完全不同的普通话,“放桌上。”


    小女孩好奇的抬头看着和她,和她见过的完全不一样的女人,她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可就是让她目不转睛的看着,移不开眼睛。


    就见女人检查了一下他们竹篓中的药草。


    小男孩很紧张,竹篓中的药草炮制的并不算好,他生怕女医生会压他的价,兑换的粮食就少。


    女医生快速的翻了翻,检查完了,就倒入一旁的秤篮子中称重,让他们去旁边称重的人那里去排队,称重的人很快就秤完报了重量,同样坐在桌子前的另外一个女人很快的撕下一张类似粮票的东西,在上面戳了个章,让他们旁边的粮食兑换处兑换粮食。


    兑换粮食的人同样是两个忙碌的妇女,即使是秋冬季节,她们额上依然沁出了汗珠,动作十分麻利,嗓门也很大,说的同样不是他们熟悉的本地方言,而是用一种类似北边人的话,问他们:“要换什么?”


    小男孩连忙说:“糠米,一筐红薯渣饼!”


    糠米,就是稻子去壳时,被压碎的很多细碎的小米混合着碎米糠一起的粮食。


    这在许明月前世的小时候,这样的碎糠米是家里喂鸡的、煮猪食的粮食,在这个时代,却是这样生活在大山里面人的口粮,只因大山里面田地少,很少能种稻子,种的最多的就是冬小麦和红薯,即使是红薯的高产量,可对于田地很少的山里人来说,粮食也是不够吃的,他们甚至都不能像山外的人一样,将红薯洗成粉丝。


    小女孩头一次跟着她大哥出来换粮食,啥都不懂,别人问她要换什么,她看着大些的男孩,男孩赶紧拉着她提醒:“换糠米和红薯渣饼,这两样换的最多!”


    小女孩也忙用很土很土,土的在蒲河口已经生活了好几年的两个妇女差点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大声的说:“糠米,红薯渣饼!”


    小女孩开口说话,两个妇女才听出来这个短毛茬,黑黢黢的,只有一双大眼睛还明亮的瘦火柴杆一样的小孩是个小姑娘。


    她们笑了起来,在给她红薯渣饼的时候,还多放了几块到她的竹篓里,提过来给她背上,“红薯渣饼分量轻,这糠米你能不能提的动啊?”


    糠米里面虽有小半的碎米糠,可里面的碎米粒也不少,哪怕只有五六斤的糠米,对她这样小的小孩来说,也是有些吃力的。


    小女孩接过妇女递过来的糠米袋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妇女怕把她的小身板给压塌了,还帮她提着放到旁边,问她:“你们几岁了?”


    大些的男孩替她回答说:“我十岁,她八岁!”


    妇女嗓门超大地说:“八岁啊?那能上学了,炭山对岸的临河大队你们晓得不?开年了临河小学开学,所有七到十五岁的娃儿们都可以去上学!”妇女随口问了一句:“你们爹妈呢?你们要是愿意去上学,就让你们爹妈带你们去报名!”


    妇女看着两个小孩补充了一句:“山里的娃儿上学不要钱,免费!女娃娃上学每个月发五斤糠米!”


    小女孩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小男孩焦急地问:“那我呢,我上学能发几斤糠米?”


    在他从小到大的教育中,男娃都是金贵的,男娃比女娃值钱。


    山里的女娃很多都被掩埋在了人们行走的山路上,有被溺毙在粪坑里,更多的被随手扔在了不远处的山里,成为野兽口中的食粮。


    能够长大的女孩子很少。


    女娃娃上学每个月都能发五斤糠米,小男孩条件反射的认为,他要是去上学,一定发的糠米更多!


    妇女看了男孩子一眼,挥手说:“男娃?男娃不给糠米也多的是人出来上学,要什么糠米?男娃没有!”


    第218章 第 218 章 小男孩有些急了,怎么……


    小男孩有些急了, 怎么女娃上学有糠米发,他是男娃,上学反而没有糠米了?但不管怎么说, 有糠米发就是好事,尤其是舅舅在炭山钻碳洞没了, 只剩下舅妈带着表弟表妹们, 家里没有男人挣钱, 大队里地不够,粮食不够,日子很难过, 便替表妹问:“临河小学在哪里?啥时候上学?只要是女娃上学就给糠米吗?”


    被问的妇女也没有不耐烦,大声说:“要七岁到十五岁的女娃娃,来了就给糠米, 都说了年后上学,正月十五过了, 正月十六开学,在炭山正对面的临河大队许家村, 临河大队你们晓得嘛?临河大队许家村!不知道的到山外面来问问,问临河大队许家村就晓得了!”


    许多过来用挑石头的工分或者药草来兑换粮食的人,听到临河大队小学开心, 娃儿们可以上学, 尤其是头一次听到这消息的人, 都纷纷问:“为啥男娃不给糠米?男娃也给糠米我们就去!”


    妇女一听就不乐意了, 脸迅速的往下一拉:“去不去随便你们,免费的上学还挑三拣四,还求你们去不成?也就是学校新开,前三年不收学费, 往后上学都是要收学费的!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哪里会有这样的好事,给你免费上学,请老师上课还要给工资呢!”


    也就是临河大队多开辟了七千多亩良田出来,不缺粮食,水埠公社又是出名富庶的公社,公社的两个领导都是出自临河大队,给老家的支持够多,不然哪里会有免费上学的好事?这么多年,除了扫盲班,她就头一次听说学本事免费还送糠米的。


    妇女不由想到她们的主任,也就是她们主任自己是女人,懂得女人的苦,才会体恤女娃娃们活着不容易,说给她们上学送糠米。


    可过来打听最多的,依然是男娃们上学的事情。


    有些山里人家,家中根本没有女娃。


    等背着竹筐,抱着糠米走到一旁了,外表完全看不出男女的小女孩才就着一口山里方言问小男孩:“大锅,女娃娃也能上学吗?”


    她家还算好的,有她和妹妹,就她知道的,很多人家女娃娃生下来就被扔到山上去了,她都见过,女娃娃生来轻贱,即使是愿意养女娃娃的家里,对待女娃和男娃的态度也是完全不同的,哪怕她还小,她都知道,等她长大了,是要被嫁到山外面换彩礼给弟弟们娶媳妇的。


    没有女娃们不期待长大了能嫁到山外面,山外面的田地多,还有大河,有田有地,就有粮食吃,就能吃饱肚子。


    小男孩其实也不懂,为什么山外面和山里面不一样,山外面女人能当官,女人能当干部,女娃娃上学还能送糠米。


    山外面的女人和山里的女人好似不一样!


    听说蒲河口就是一个女人建起来的,是女人当家。


    他不由回头看向蒲河口监狱那个可以兑换粮食的门口,这是他第三次过来兑换粮食,那里的干部全都是女人,之前教他们认草药的医生也是女人。


    小女孩也在回头看向那些坐着检查药草,动作麻利的称重的女人们,小小年纪的她,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知道那些女人脸上的笑容很好看,她不仅抬头看了眼头顶温暖的阳光,像太阳。


    小男孩见她还在回头望,不由向上托了托自己背上装着糠米的麻袋,招呼她:“走吧,再不走,回去天要黑了。”


    山里路远,他们出来一趟不容易,还得赶路,两人就早上出来的时候吃了一点毛栗子,路上肚子饿了,就摘些野柿子和毛栗子吃。


    男孩山里到处跑,脚底板早已生出厚厚的老茧,毛栗子外面有刺壳,他只需用草鞋踩着毛栗子壳在地上前后那么一搓,栗子壳就开了,利刺扎到他的脚底也不怕,有厚厚的老茧在,扎不破的。


    路上他们也不怕,小女孩的父亲虽然没了,但她还有三个叔叔都出来在蒲河口挑石头干活,路上偶然也能看到认识的人,小男孩也有认识的叔叔伯伯在蒲河口干活,只是他们走的路并不是同一条路,两个小孩走的小路,偶尔看到草药了,还会顺手将草药采回去。


    他们并不是一个村子的,但离的不远,小男孩要近一点,老远的,一个面容黝黑的妇女就站在一个小山头上向下看,看到两个小孩,赶忙下山朝两人跑来。


    可能是身上衣服单薄残破,天气冷她有些感冒,鼻子还流着清鼻涕,她随手用掌心一抹,就去接小女孩怀里抱着的糠米,提了提:“有五六斤重呢!”说完又卸下小女孩身上背的大背篓,掀开上面盖着的枯草一看,好多的红薯渣饼!


    她问两个小孩:“路上没事吧?”


    这么多粮食,她也怕两个小孩遇到抢粮食的,也就是这几年年景好了,外面的蒲河口、临河大队、炭山都招人干活,能挣钱、挣粮食,饿不死人,不然她哪里敢让两个孩子就出去兑换粮食?


    背着一筐红薯渣饼和一袋子粮食走了一天山路的小男孩也是累的够筋疲力尽,不过还是摇头回答说:“没事,路上人多。”


    山里人,野蛮的很野蛮,可淳朴的又很淳朴。


    小女孩见自家姑姑将糠米和竹篓都接过去,很懂事的在后面帮着妇女托着竹筐,“阿姑,蒲河口的人说,开年临河大队小学开学招学生上学呢。”


    妇女闻言便笑了笑,对小女孩说:“草丫,上学那都是外面人的事,咱们不想那个事,啊?”


    小女孩在她身后用力的托着竹篓,“可是蒲河口的人说,女娃去上学不要钱,每个月能发五斤糠米呢!”


    妇女闻言黝黑的脸上不由露出一抹笑来,“你听谁说的?还有这样的好事?”


    她都没当一回事,以为是孩子瞎说。


    没想到一旁的小男孩说:“阿妈,是真的!”不过他语气很郁闷:“不过只有女娃每个月能发糠米,男娃不能发!”


    想到家中年纪还小的妹妹,他不由眼睛亮了亮,再过几年,他妹妹长到七岁,就也能去上学领糠米了!


    妇女诧异的回头看大些的男孩,吃惊地问:“真有这样的事?”


    山里偏僻,连扫盲班都没扫到他们大山里,上学认字这事对他们而言就跟天方夜谭一样,是他们做梦都没想过的事,更别说女娃上学了。


    小男孩眼睛发亮,仿佛见过了大世面一样对妇人说:“是真的!山外面和咱们山里不一样,蒲河口的干部都是女的,教我们认药草的大夫就是女的!女娃娃们都能上学!”


    妇女笑了起来,根本不相信两个孩子说的话,到了村口的时候,小男孩便自己提着糠米回家去了,妇女又送了小女孩一段路,看到不远处朝她们这边张望,远远看到她们就小跑着过来的沧桑妇人,脚步加快了些,将手里的糠米和背篓递给赶过来的妇人,“嫂子,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面容沧桑消瘦的妇人客气了一句:“不回去坐坐?”


    “坐啥呀,你们也赶快回去吧。”说着摆摆手,大步的往回走。


    小女孩就跟在身形消瘦的女人身边,帮女人一起提装着糠米的袋子,被女人向上提了一下,“不用,你走你的。”


    小女孩抬头仰望着妇人,说着今天去蒲河口兑换粮食的见闻,“山外面的女娃也能上学呢,女娃上学还会发糠米,每个月都有糠米发呢!”


    妇人脚步不停的往回走,“山外面确实好。”


    “阿妈,蒲河口的女干部说,我和大锅也能去上学呢。”小女孩声音期待地说。


    女人闻言愣了一下,转而低头看她:“你说什么?”


    “蒲河口的女干部说,咱们山里的人也能去临河小学上学,女娃们上学每个月都能发五斤糠米。”她目光期盼的看着妇人:“阿妈,我能去吗?有了糠米,阿妈和弟弟妹妹就不用饿肚子了。”


    每个月五斤呢,省着点吃,可以让他们一家子吃半个月了。


    想到糠米粥的味道,小女孩不由吞咽了下口水,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咕的叫声。


    妇女自丈夫去世后,要养几个孩子,还得防备着周围觊觎她的人,已经是用尽力气,要不是怕再嫁的人家会卖了她两个女儿,她也不会咬牙撑着,闻言说:“你将情况仔细和我说说。”


    可草丫毕竟只是个虚岁八岁的小姑娘,哪里说得清?她能说出这些,在村里头,已经是非常机灵的了。况且即使听草丫这样说了,她也不敢相信,会问的这么清楚,也不过是因为草丫说每个月有五斤糠米发放罢了。


    越是到山里,便越是僻静,居住的房屋便越是稀少,每户之间隔的距离便也越大,跨过一条潺潺溪流后,两人也终于到了她们的村子。


    路上,妇人又仔细的询问小女孩是不是真有女娃上学还送糠米的事,不管有没有,她都想去探听一下,假如是真的呢?五斤糠米啊,可以让孩子们喝上一个月的稀粥了。


    只是要出去,还得征询她公婆的同意。


    她公婆年纪还不大,刚四十岁出头,她丈夫是长子,下面还有好几个没娶到媳妇的小叔子,她丈夫死后,她还能在婆家待的安稳,没有被外面的男人摸上门,除了她本身性格并不软弱外,就是因为她丈夫兄弟多,她公婆也打着让她跟二叔过日子的想法。


    只是她并没有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


    改嫁是不可能改嫁的,她四个孩子呢,她要是改嫁了,两个女儿怎么办?


    她公公婆婆一听她要去山外,就有些不同意,以为她是心野了,自家男人死了,她就要跑,厉声说:“你想也别想!你可是有四个娃呢,你能放得下?”


    妇女一听就知道公婆误会了,“我真的是去打探消息,要是送草丫去上学,每个月真有糠米送,牛娃、草根每个月也能多点口粮。”


    糠米里面虽有糠,可用筛子筛一筛,里面的碎米筛出来,煮的久一些,一两岁大的小孩吃了正好克化。


    她公婆不信地说:“女娃上学还送糠米?我长了一辈子都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好事!骗傻子呢!别不是遇到拐子想把娃娃们骗走拐了他们吧?”


    第219章 第 219 章 妇女好说歹说,她公婆……


    妇女好说歹说, 她公婆都不同意她出山去。


    她几个小叔子现在都在蒲河口挑石头,家里只有她和公婆在,她幼子还小, 最大的孩子才八岁,她要出山, 必定要公公婆婆在家帮她看着孩子。


    她公公婆婆虽不同意她出山, 但毕竟眼馋她说的每个月五斤的糠米, 再说只是打听一下也不费事,就松口说:“这件事你想打听,我明天去找菜花去, 让菜花去打听。”


    菜花是老太太的女儿,嫁在了两个村子外。


    她不是没想过把女儿往山外面嫁的,只是山里穷, 她女儿小时候过的也并不好,个子不高, 皮肤黝黑,面容普通, 长大后就与两个村子的人家换了亲。


    她怕死了丈夫的媳妇跑了,却不怕女儿跑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两个村子外的女儿家, 让她去蒲河口找她男人打听是不是真有给女娃上学, 每个月送五斤糠米的好事。


    名叫菜花的女人笑道:“阿娘, 你也听嫂子说了这事啊?我昨天也刚听大壮说起这事呢, 他还可惜他妹妹太小了,不能上学去拿粮食呢,他们小孩子说的话哪里能当真?”


    老太太赞同地点头说:“我也这样和你嫂子说,可你嫂子脑子轴, 就想去问问,要是真有送女娃上学就有糠米送的好事,送草丫去也罢!”


    老太太是山里稍有的养大了闺女,又没有溺死孙女的人,虽也重男轻女,却不是那种完全不把女儿孙女当人看的人。


    菜花笑着说:“嫂子想问,就让她去问呗,三个哥哥也在蒲河口,到了蒲河口让三个哥哥去打听一下不就成了?”


    老太太没跟女儿说,怕她嫂子跑了的事,说:“你三个哥哥都不在家,你嫂子还有四个孩子要带,她要是走了,我和你爹哪里带的过来?这不过来让你跑一趟,你去蒲河口找姑爷,或是找你三个哥哥都成,打听一下情况,要是没有这回事,也能叫你嫂子死了心,要是真有这好事,我老太太也不是那心毒的,不叫草丫去认字!”


    她女儿当初要是能认得几个字,也好往山外头嫁,彩礼都能多得些。


    她女儿当初是和亲家换亲,一分钱彩礼都没有的。


    名叫菜花的妇女闻言迟疑了一下。


    这季节正是山上野生毛栗子和葛粉最多的时候,山里田地不够,粮食不够,他们为了维持日常口粮,就要去山里采栗子、挖葛根回来洗粉,她多出去一趟,就要少采一天的毛栗子,少挖一天葛根,但她也拒绝不了老娘的要求,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丈夫还在,现在蒲河口能挣粮食,家里日子还能过的下去,她公婆也不会担心她跑掉,况且她年轻做姑娘时都没能嫁到山外头去,现在跑出去有啥用?便也同意了。


    菜花很少有机会出来,山路难走不说,路途也遥远,出来一趟要两个小时,但路她还是知道的,路上又有不少山里去蒲河口挑石头、换粮食的人,一路跟着大部队走,晌午时分,她终于站在最外围的小山头上,看到了远处一眼望去几千亩的良田。


    此时那几千亩的良田才刚收了红薯上来,正施了肥种冬小麦。


    以前蒲河口是一片无人的河滩,这才几年功夫,就开辟出那样大的良田来,一望无际好像全是刚种下去,尚未发芽的冬小麦,她都能想象,只等一场大雪,这些盖着棉被睡了一个冬天的冬小麦,来年麦浪翻滚的样子。


    难怪她阿娘不让嫂子出来,任谁看到山外面如此多的良田,又要怎么回去面对他们辛苦开垦出的几亩贫瘠的山地呢?


    还有正在建的将良田与竹子河隔开的堤坝,无数的男人女人挑着、石头和泥土,正在河滩上忙碌,哪怕是站在这样远的地方,都能瞧见下面人潮涌动忙碌的身影。


    当然,她也看到了大儿子口中说的蒲河口监狱,不觉多看了几眼,给自己长见识。


    她哥哥、丈夫都去炭山钻过碳洞,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她却从来没有去过山的那边,对外面的一切都好奇的很,跟着人群向蒲河口监狱走去。


    蒲河口监狱好认得很,毕竟那么大一动房子杵在那里,这些年来来往往去蒲河口干活的人,早以把这个过去没有路的地方,走出一条明显的小路来,她只需顺着小路走,就到了蒲河口,只是没见到她的丈夫和哥哥们,跟周围人打听才知道,蒲河口劳改农场这地方的堤坝早就修好了,现在挑堤坝的人,都在六七里外,甚至十多里外的地方,她在这里当然找不到。


    但她还是向周围的人群打听:“听我家大伢儿说,临河大队建了什么小学,开年后娃儿们能免费去临河大队上学,女娃上学每个月还有糠米送,是不是真的?”


    被她打听的人也吃了一惊:“你从哪里听来的?还有上学送米的好事?”


    菜花黝黑的脸略红,有些局促地说:“是我家大伢儿出来草药换米的时候听说的,这不,我就出来打听打听。”


    被打听的人很多也是年底趁着天晴出来兑换粮食的人,不了解这事,就指着不远处排队的尽头,“你要打听去那里问,她们是蒲河口的干部,她们肯定知道!”


    蒲河口有一堆女干部的事情,在很少出山的山里人眼里,就好像是一出西洋景,不论看过多少次,都觉得稀奇,回去后就跟村里人吹牛,蒲河口监狱是娘们儿当家,里面一水的女干部,他们村里人就会哈哈大笑,笑他们吹牛,可随着出来的人多了,回去这样说的人也多了,山里人也就知道了蒲河口是女人当家的事,每回来都稀奇的紧。


    菜花远远望着队伍尽头在忙碌的几个女干部,有些忐忑和害怕,不敢上前去问,只敢小步的往前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就听到前方那大嗓门的女干部扯着嗓子在喊:“真的!比金子还真!学校就是我们蒲河口的主任许凤兰提议建的,她是女人,给女娃娃们免费上学送糠米,那是相应M!主!X的号召!啥?男娃娃们也送糠米?那咋不叫你们男人也建个学校?能给你免费上学就不错了!”


    蒲河口的女干部们对自家主任那是无比的骄傲,她们很清楚,她们的靠山是谁,如果没有许明月,她们现在过的什么日子都不晓得呢,哪里像现在这样,只在厨房和后勤干活,每天就有十个工分拿!


    她们可是和家里男人一样,都拿十个满工分呢!


    女干部说的是北方话,菜花从小就生活在山里,山里没有收音机,也没有广播,没处听北方普通话,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怕自己听错了,又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听了好几遍,又和周围人确认这消息,才终于确定,大儿子回家说的事居然是真的,居然真有送女娃上学就有糠米送的好事!


    打听清楚的情况,她就赶忙往家里赶,一方面想早点回去,还能采一篓子毛栗子回去;一方面想早点回去跟老娘说说这事,要早点抢先把草丫送到临河大队去。


    这样的好事,可不得抢快点啊!


    她回家和她老娘说了这事,她老娘还震惊的不敢相信:“还真有这样的事啊?我还以为是草丫不懂事,回来瞎说呢!”


    菜花激动的跺脚拍手:“真滴!我都听的真真滴!”


    她回到娘家已经是半下午,在山上采草药、采栗子、挖葛根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


    她是在她娘家门口说的这事,有路过的邻居见不年不节的,菜花回娘家,就好奇地问:“菜花,啥事真真滴啊?”


    老太太听了好事,不屑地回头啐道:“有好事也轮不到你家!”


    村里头养了姑娘的人家不多,有那些狠心的,家里一个姑娘都没有。


    留在村里头的,基本上都是一些老头老太太和妇女孩子,青壮都去外面挣钱挣工分了。


    菜花倒也不瞒着,将山外面建了个小学,送女娃娃上学每个月送五斤糠米的事情说了,很多人都和她当初的反应一样,不相信:“骗傻子哦~”


    说着就一副聪明样的走了。


    还有些是不屑的,七岁以上的女娃娃在家里都是半个劳动力了,谁会送姑娘去上学哦!


    也有过来打听情况的,问菜花:“菜花,真有糠米送啊?是只送一次还是每个月都有?”


    “每个月都有哩!”


    不愿意家里女娃去上学的人,一听每个月有五斤糠米送,家里女娃娃还小的人家便就心动了,寻思着将家里丫头送那什么学校挣糠米去。


    七、八、九岁大的丫头在家也就是能烧烧饭、看看草、采采栗子,她们力气有限,挖葛根极其费力,是这么大的小丫头们做不了的,山上的栗子也有限,有她们采就够了,要是她们真能挣来五斤糠米,那是这个家的额外收获。


    菜花通知了娘家,就回去了,一路上都能遇到从山上下来的人,见到她从娘家往回走,都知道她是回了娘家了,有好奇的就打招呼问她回娘家是不是有什么事。


    刚出山见了场大世面的菜花正是谈兴正浓,满腹想要炫耀的时候,就将她家大儿子去蒲河口听说了娃儿们可以免费去临河大队上学,女娃娃上学送糠米,她去打听情况的事情说了:“这不是我嫂子家草丫翻过了年就九岁了,年龄正合适,回来通知我嫂子一声!”


    一路上不停的有人问,她也不停的说,本来还想再采些栗子回去的,等到了家,天已经是傍晚,这沿路的两个村子,全都听说了山外面的临河大队开了小学,娃娃们可以免费上学,女娃娃上学送糠米的事!


    第二天,两个村子家里有女儿的的人就来菜花家,向菜花打听,她们自己打听到了消息,又回娘家通知她们娘家这个消息。


    第220章 第 220 章 随着出来打探消息的人……


    随着出来打探消息的人越来越多, 有不放心的人,就去临河大队打听。


    他们从山里出来要两个多小时,从蒲河口到临河大队, 又要两个小时,光是走路就需要花费他们一上午的时间。


    不过他们这时间花的值, 因为临河大队许家村的地势高, 可以说是附近几个大队第一高, 还没到临河大队,远远的走在建设大队的老古树下,就已经看到了还在许家村村尾那片高高的稻场上, 已经建了大半的临河小学。


    不怪他们能一眼认出那就是临河小学,实在是在一片灰扑扑低矮的土胚房、茅草屋的大河沟对面,一座崭新的, 与周围环境完全不一样的,由砖石作为地基, 水泥和红砖砌成的‘临河小学’太不一样了!


    首先它就是大!


    如果说蒲河口监狱是他们见过的最大建筑,临河小学就是他们眼中丝毫不比蒲河口监狱小的巨大建筑了。


    由于建小学和建监狱的泥瓦匠是当初的同一批人, 虽有孟福生和郑济河共同画的建筑图纸,但临河小学还是按照了当初建蒲河口监狱时的样子,建成了正正方方的长方形, 只是没有蒲河口监狱建的那么高、窗户要更大更明亮, 没有那四座瞭望塔而已。


    虽然它还未完全建成, 但有蒲河口监狱在, 他们都能想象,等学校完全建好后,学校的模样了。


    与它一河沟之隔的许家村是灰色的,低矮的, 陈旧的,而它是砖红色的,高大的,崭新的,对比那样的强烈!


    还没走近都已经是那样大的视觉反差,等他们走近了,观看临河小学时,就更加能感受到‘它’的大。


    他们好奇的看着这座还在建设当中的建筑,问下面正在拿着铁锹搅拌水泥浆的男人,惊叹地说:“这就是临河小学啊?”


    搅拌河沙和水泥浆的男人,同样是大山里出来打工挣工分的,这份工作可不得了,虽只是临时工,可就像过去临河大队的人在河对岸的炭山有份工作一样,可是一件无比自豪长脸的事,被问到的他黝黑消瘦的脸上笑着挤出一道道深深的褶皱来,憨厚点头说:“是哩,以后娃儿们就是在这里头读书哩!”


    大山连绵不知道多少里,从蒲河口处出来的山民,与从临河大队上面的施、胡、万、石涧大队等村子出来的山民还不是同一处的山民。


    “这样大的学校能装的下多少学生啊?”来打听的人继续震惊地问。


    他们原本以为的临河小学,最多只能装下三五十个娃就不错了,可这么大的学校,别说一个三五十了,就是十个三五十,二十个三五十都能装得下吧?


    被问到的男人不知道这个问题,就嘿嘿的憨笑着。


    他们这些建学校的工人早已经从临河大队的人口中得知了,等学校建好后,他们这些山里人的娃也能出来上学。


    还有人迟疑道:“我们是从‘山以’过来的,这光走出来就要一上午的时间,就算娃儿们能出来上学,也不经走啊,这要天天走这么远的山路,回去也要走这么远的山路,还上的什么学?”


    搅拌水泥浆的男人还没说话,竹制脚手架上面拿着红砖正在砌墙的男人就指着最里面一处已经建好,都有人住的区域说:“看到那边了没?那边有宿舍呢,老师也住在那边,宿舍还有火炕呢,暖和的很,要是娃儿实在离的远,就可以住在学校宿舍里面,那边还有大食堂,娃儿们吃饭的地方。”


    砌砖的男人性格明显要外向活泼些,脸上虽同样黝黑,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有着深深的褶皱,却温暖又明亮,双眼亮晶晶的,充满着希望。


    他们外表看着都想四十多岁的人,实际上都才二十多,三十几岁。


    外面打听的人还想进去看看,却被还在建房的人给拦住了:“里面是老师住的宿舍,不好进去看的!”


    他们就只好在外面眼巴巴的张望,又问中间空着的那大片的空地是用来做什么的。


    建房子的人一边将水泥抹匀在砖上,一边笑着说:“我又没上过学,我哪里知道?”


    有这么大一所正在建的房子,过来打听的人都知道临河小学可以免费上学,女娃娃上学还送糠米的事情都是真的了,他们最怕的就是遇到骗子,把他们的娃儿骗出来拐卖了。


    有打探到更多消息的人,都感叹临河大队好大的手笔,“大队里出了三个大人物,造福乡里哩!”


    他们口中的大人物,便是许金虎、江天旺、许明月三人,这些在蒲河口农场挑石头的人都知道了,临河大队的七千多亩地,蒲河口原本从六千亩地,经过又一个冬天,已经扩充到□□千亩地了,全都是蒲河口那位女干部的功劳。


    “啥?你说外面那些河滩边的良田,都是她叫人搞出来的?”


    “不然咋说女娃娃们上学不光免费还送糠米呢?要是没有那么多的良田,哪来那么多的糠米送?”


    “难怪女娃可以送糠米,人家领导是女的,可不就给女娃娃送糠米吗?”说话的农妇说到蒲河口的那位女干部,嗓门都不由大了起来,连带着与有荣焉的腰杆都挺直了几分,仿佛在说:‘你看,咱们女人也有当领导的,也有人给撑腰呢!’


    这还真不假,她们之前好多人都不知道蒲河口的女干部,却也知道蒲河口农场对打击犯罪这事之严厉。


    现在她们知道了,蒲河口劳改农场最大的领导是个女的,难怪了!


    在她们淳朴的想法里,男干部上位就给男娃娃送糠米,女干部上位就给女娃娃送糠米。


    确定了这事是真的后,家里有女娃的人家心里就盘算开了,七八岁的女娃娃在家干不了太多太重的活,送到临河小学上学,每个月五斤糠米那不是白挣的吗?还有人盘算的更多,临河大队可是十里八乡最富裕的大队,她们的姑娘、小子在临河小学上学,那不就认识了临河大队的男娃、女娃了吗?将来说不好姑娘能嫁到临河大队去,小子说不好还能娶到山外面的姑娘呢!要是能娶到一个临河大队的姑娘,那以后就不愁吃了,临河大队那么多田地,从娘家随便带些粮食回来,都够一家子吃喝了。


    年底前的那段时间,几乎只要是晴天,就有人出来打听消息,直到天越来越冷,开始有了风雪,出来打探的人才逐渐少了。


    冬天来了,除了每家每户必须要出的一个挑堤坝的人,人们又在家里猫冬了。


    到过年之前,临河大队的小学终于在所有人期盼的中,初步的建好了。


    学校建成那天,江天旺也从水埠公社回来了。


    为了这次能回来,他还和许金虎两人撅了一顿,都为谁回来,谁坐镇水埠公社吵架喷口水。


    过年了,两个人都想回来!


    最终还是江天旺喷赢了,谁让许金虎是革委会主任,现在外面依然还乱着,水埠公社离不开他这个大主任呢?


    从他们当水埠公社书记开始,外面就一直乱着,他是一直没机会回来,现在经过他这么久的努力,水利发电机终于有消息了,他也要回来看看水电站建的怎么样了;还有就是临河小学终于建成了,他也要回来看看小学建成了什么模样。


    水泥厂的厂长可是不止一次的去他办公室哭诉,除了修建堤坝之外的全部水泥,几乎全都被拉到临河大队来了,一点都没给外面的人剩!


    水泥厂的水泥说是都要提供给堤坝,实际上有特权有关系的人永远都在,不然河对岸的水泥房、水泥建的学校、办公大院都是哪里来的?不过是临河大队过去没有这个获得水泥的人脉和特权,如今临河大队出了许金虎和江天旺,拥有水泥建房的特权,便成了临河大队而已。


    只是相较于别的地方,只需要几包、十几包的水泥,临河大队简直就像个吃水泥的无底洞,多少水泥拉到临河大队来都不够用!


    用水泥厂厂长的话就是:“天天要水泥!天天要水泥!就是吃水泥都吃不了那么多!我现在见到许红菱都怕!”


    饶是江天旺都已经是水埠公社名义上的一把手,都顶了水泥厂和砖厂那边不小的压力,每次都陪着笑脸乐乐呵呵的安抚水泥厂厂长:“河那边太穷了啊!”


    “都是支持乡村建设,现在国家都提倡学生下乡支援农村建设,咱们这不正好合了国家大政策吗?”


    水泥厂厂长看着他那副老好人的老实人笑脸,心里呵呵地呸了一声:支持农村建设,敢情就只支持了你们一个临河大队,水埠公社那么多生产大队呢,咋不见你们也支持支持?


    要只是江天旺一个人,他是不怕的,可他怵许金虎,心里是这样想的,话却不敢这么说。


    顶了无数次水泥厂厂长哭诉的江天旺,看到许家村村尾矗立的那么大一栋红色建筑,摸着毛糙的脑袋终于满足的笑了。


    “这么大一个学校,是在老子的手上建成的!”他内心涌起无限的骄傲,在无数村民们激动的目光中,带着许红桦、江建军等临河大队大队部的干部们,走近了临河小学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