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不用说,后院的荆棘丛……
不用说, 后院的荆棘丛和竹剑阵是孟福生修补的,只是后院的荆棘丛已经全死了,被王根生这么一压, 干死的枯枝直接被压断,孟福生只能用后院盖在柴火垛上的稻草, 编了个稻草绳, 将倒下的荆棘丛用小木棍插在地里, 绑在一起。
竹签也有被压断的。
许凤台大致看了眼,心里就有了数,他要趁着现在冬季活不多, 再给妹妹削些竹签,将被压断的竹剑补上。
至于干死的荆棘丛,只有等来年开春, 山上的荆棘丛重新生长后,再挖了来种了。
他在后院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才又来到前院。
这时候跟在他身后,拎着一菜篮子的许凤发也赶来了。
他和许凤台上山之所以这么晚才回来, 就是因为两个人除了将所有祖宗的坟头草砍了一遍,还去竹林挖了许多冬笋回来。
冬笋不像春笋那样哈口,更嫩一些, 他们都记得许明月爱吃竹笋, 之前两年因为干旱, 山上的竹笋没怎么长, 竹林都被灾民们挖穿了,现在竹笋又长出来了,两个人就挖了不少冬笋回来。
许凤发留了些在新屋后,剩下的一半就提到了荒山来, 这也是他到荒山来迟了的原因。
许明月看到许凤发拎来的竹笋,真是惊喜极了,忙招呼他说:“刚刚还让小莲把皮鞋给你带回去试试大小呢,你来了刚好,快试试鞋子,看能不能穿!”
三年前王根生留在荒山的那双皮鞋,因为家里没有合适的人能穿的上,许明月也不会穿别人的鞋,后来问许凤莲愿不愿意要,给了许凤莲。
许凤莲和许明月都是一双大脚,许明月三十七的脚,许凤莲以前是三十六,后来大概是被许明月投喂的发育了,不光是身高,就连脚都长了不少,一双脚直接长到了三十八点五,王根生的皮鞋是四十码,许凤莲可不管那是不是男人的鞋,对她来说,皮鞋本身就足够珍贵了。
鞋大了算什么?她们从小穿到大的鞋,哪一双不是往大了做?往里面垫上两双鞋垫,可以穿两三年。
许凤莲就是这么干的,她往皮鞋里面垫了好几双她自己做的鞋垫,鞋头再塞上一些稻草,就刚好合脚了。
现在许凤发也十五岁了,一双脚长的和许凤莲的差不多大,现在穿还大了一点,再过两年,就刚好合脚了。
许凤发放下菜篮子就兴冲冲的去试鞋,冬天的皮鞋,里面还带了毛毛,厚实的将整只脚掌都包裹在里面,暖和的要命!
王根生鞋子里也是有鞋垫的,是王盼娣给他做的绣花鞋垫,鞋子留下了,里面的鞋垫被扯下来扔了。
他穿着皮鞋,在许明月家的堂屋里走来走去,喜的合不拢嘴,明明鞋子大了许多,他却满意地咧着嘴笑道:“阿姐,刚好合脚!”
对他来说,这个大小是真正的刚好合脚,要是一点都不大,对他来说,就是只能穿这一个冬天,那鞋子就小了。
他喜滋滋地说:“这鞋子真新,真暖和!”
许明月却是看着‘爷爷’脚上的鞋子。
爷爷至今依然没有一双好鞋子,今天上山祭祖,山上的雪本就厚,落在树枝、枝丫上的雪,不断的掉落,他们上山祭祖的人基本上都是穿行在雪中的,他有许明月给的鹅绒裤和防风防水的登山裤还好,腿上的衣服没湿,但脚上的鞋子却湿透了。
脚上是破旧的布鞋,外面套着草鞋,俗话说,暖从脚起,脚上冻的冰寒,腿上就是穿的再暖和,也觉得腿上温度暖不起来。
许明月忙让爷爷和许凤台进火桶里来烤火。
许凤发穿着新皮鞋舍不得脱,还想穿皮鞋进火桶,被许明月连忙拦住了:“皮鞋不能烤火,会烤焦的,只能穿布鞋。”
许凤台也是冻的够呛,主要是,已经两年都没再冻的发疼的腿,今天就这么在山上的雪地里穿行,他的膝盖又隐隐的感到酸疼。
许明月看他冻的通红的耳朵和手背,就心疼的不行,忙把阿锦放到地上,去房间里重新拿了两双棉袜出来,叫许凤发赶紧把鞋子脱了,换双干袜子。
许明月穿来的时候是夏天,本身的行李是没有带袜子的,但车上的备用衣服箱子里,有两双长筒的防止静脉曲张的袜子,都不是新的,好在质量好,弹性大,许凤台也能穿的进去。
她不由也看了孟福生脚上的鞋子一眼,孟福生脚上的鞋子还是三年前他从京城穿过来的那双春秋季穿的单皮鞋,皮鞋上的皮已经很旧了,看着就觉得脚冷,她单手拎了个板凳放在火桶边:“孟老师,你也把脚伸进来烤烤火吧!”
火桶长方形,两边是配有可以坐的板,如果再进人的话,就要单独重新拎板凳、椅子过来。
孟福生坐在半高的竹椅上,双手在火盆的上方烘烤着,两条腿也靠近了小腿肚高的粗陶火盆:“不用,我在这里就行。”
许明月也招呼许凤台和许凤发:“哥,凤发,你们晚上也在荒山吃吧,叫嫂子别烧了,晚上都来荒山吃,刚好凤发送了笋来,我来给你们烧一道腌笃鲜。”
腌笃鲜的烧法有很多种,基本都是挑现有的食材,基本都是咸肉、竹笋、莴笋、河虾或千张之类的时令时蔬搭配。还有放荒山、螺蛳、河蚌一起烧的,有的地方就直接叫河三鲜。
许明月基本上都是手头上有什么食材,就放什么食材。
许凤发想到之前许明月烧过的鲜的要把舌头都能吞下去腌笃鲜,条件反射就想答应,可想到今晚要吃的猪头骨面,又忍不住对纯粹的面条的渴望,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说:“阿姐,我晚上还是吃猪骨面条吧。”
家里猪头骨已经在炖了,他回去就能喝到热腾腾的猪头骨熬出的汤,晚上就能吃到不掺杂一点其它东西的纯麦面揉出来的手擀面了。
这样不掺杂一点杂粮的纯麦面,也就只有除夕和大年初一才舍得吃上一次,他哪里舍得放过?阿姐烧的腌笃鲜等春天来了,漫山遍野都是竹笋,随时都能吃,除夕的面条错过了,可就要等一年才有,吃了三年红薯、莲藕、河蚌、螺蛳的他,哪里能拒绝的了面条的诱惑,更加坚定的摇头了。
许凤台现在已经是成家的人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家里的事情都是赵红莲做主,就更不可能在荒山吃年夜饭了,都不等他们烘烤干脚上的布鞋,就要赶紧回去做事了。
很多事,他们都要在下午全部做完,等到了晚上,天就黑了。
只剩孟福生还在荒山。
许凤台还不知道许明月邀请了孟福生在荒山吃饭,所以他走的最早,毕竟是家里的壮劳力,不可能把家里的事情留给老太太和赵红莲做,他还得回去干活。
许凤发和许凤莲一个十五,一个十八,也都是大人了,也得回去干活,等鞋子烤的不那么冷了,也赶紧回去干活了。
孟福生知道他该走的,可许明月的邀请让他的脚下像是生了根般,他实在是贪恋这里的热闹与温暖,不愿意回到黑漆漆空荡荡,没有一人的宛如雪洞般冰冷孤寂的大队部。
尤其是阿锦哭了一会儿,被许明月哄了一会儿后,又恢复了她活泼开朗的性子,从许明月腿上爬了下来,跟许明月和孟福生炫耀她今天练的字有多么好看,她是个表现欲很强的孩子,学了什么,画了什么,背了什么,就要立刻给许明月看,求夸奖,求表扬,许明月基本也是立刻给予回应,彩虹屁不断地输出,这就导致她越来越爱跟许明月分享,越来越爱写字、学习。
许明月最怕的就是她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秘密,有了自己的小情绪、小心思,藏在心里,不愿意跟她说,所以永远给予她正面的鼓励,耐心的听她说,欣赏她所有的表现欲。
哪怕她跳的并不完美,画的并不完美,唱的并不完美。
阿锦的话特别多,特别密,她就叽叽喳喳的和许明月、孟福生说个不停,还哒哒哒的跑回房间,拿出她的画画本,跟孟福生炫耀她画的画有多好看。
许明月就去外面的大水沟里,将用草绳拴着的竹篓拎上来,弄了些螺蛳和河蚌,喊孟福生过来打井水,然后扔了刷子给他:“把河蚌刷干净,螺蛳也洗干净,会吗?”
三年前的孟福生是不会的,如今的孟福生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他洗刷河蚌和螺蛳,阿锦就托着小下巴,站在一旁看着。
她倒是想帮忙,但许明月和孟福生都怕她把衣服弄湿了冻着着凉,不让她碰冷水。
孟福生用井水洗刷干净后,许明月就让他继续用水果刀将许凤发适才送来的冬笋剥皮,自己拎着螺蛳、河蚌去厨房,重新舀了干净的水在盆里,放了些盐,又滴了几滴花生油,带上厨房门回堂屋里坐下一起剥皮。
给河蚌和螺蛳吐沙用花生油这事,她是不敢让别人知道、看到的,在这个一张邮票只有0.015克的年代,她给螺蛳和河蚌吐沙的水里滴的那几滴油,估计都不止这个重量了。
堂屋里不如房间暖和,毕竟大门是开着的,好在有火桶,阿锦身上穿的也足够暖和,倒也不冷。
许明月的手有些冷,忍不住在手背上搓了两下,孟福生看到就让她和阿锦到火桶里坐着:“这些我来就行。”许明月客气了两句见他坚持,也就随他去了,和阿锦一起坐在一旁看着他动作笨拙的剥笋。
她也不喜欢自己干活别人闲着,一般都是别人干活,她闲着。
有人的时候,他总是戴着口罩,这时候没有别人了,他又摘下了口罩,露出白皙俊秀的面庞,大约是冬季太过寒冷,他不适应,脸颊眼尾冻的有些红,为他的面容更添了几分瑰丽色彩,越发的动人心魄。
有那么一刻,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孟老师,你是不是喜欢我?”
但因为有阿锦在,她愣是克制住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趁着天色还早,赶紧去厨房将年夜饭给做了。
年夜饭并不丰盛,和后世动则八凉八热比起来,甚至有些简陋,饭是许明月用猪肉涂抹了砂锅锅底,用切的薄薄的咸肉五花肉、鸡蛋、香菇胡萝卜丁,做了一份焦香酥脆的煲仔饭,年夜饭的菜,用咸肉、螺蛳、河蚌、冬笋、大蒜叶做了个河三鲜。
大过年的用肉当然不像平时那么抠搜,切的跟纸一样薄,这回她的用料十分扎实,切的硬币厚度的肉片,煸炒出油脂来,再放上姜葱蒜爆香,因为阿锦吃不了辣,单独给她盛了一碗没放辣的,再最后撒上红彤彤的小米辣,鲜香四溢。
灶上还有一份土豆红烧肉,厚厚的五花肉切成拇指大小的块状,用冰糖和酱油调了味和色,光是掀开砂锅盖子,看到煮的软烂入味颤动着的红烧肉,就足够让人馋虫大动。
本来许明月还想再做一道糖醋排骨的,想到三个人吃不完,也就算了,只简单的烧了个适合拌饭吃的西红柿烧茄子。
没有电灯和蜡烛,大河以南的这么年夜饭普遍都吃的特别早,下午三点钟,就有人开始烧竹子了,竹子烧的啪啪响。
许明月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做好的年夜饭,三个菜,一锅金黄酥脆的煲仔饭。
她和孟福生两人合力将火桶挪到了四方桌子下面,这样吃饭的时候,就可以继续把腿和下半身放在火桶里烤火,三个人围绕着四方桌而坐。
阿锦特别高兴,往年都是她和妈妈两个人过年,今年多了一个人,更热闹了。
她先给阿锦和孟福生一人盛了一碗河三鲜里的热汤,汤不能喝太烫,不然容易患食道癌,阿锦的汤是早盛出来单独放着的,此时温度刚好,她提醒了孟福生一句:“烫有些烫,放会儿再喝。”
昏黄的光线下许明月脸上神情柔和,阿锦吃的满脸幸福冒泡,指着红烧肉对许明月说:“妈妈,我要肉肉。”
孟福生眸底有些氤氲的湿意,他像是要掩饰般,低下头抿了一口色泽金黄的热汤,一口热腾腾的汤,仿佛从他的舌尖,暖到了他的喉管,他的胃,他的全身。
第112章 第 112 章 他们这里是有酿酒的传……
他们这里是有酿酒的传统的, 在许明月记忆中,哪怕家里再困难的时候,除夕夜餐桌上都得有一杯桑葚酒, 许明月和阿锦两人过年时,也会为阿锦准备一杯果汁, 自己搞一杯红酒, 两个人也要搞出仪式感来。
这三年山上的桑葚树干的没有结果, 别说米酒了,果酒都没有,许明月只能以汤代茶, 先是跟阿锦说了一大堆祝福语,干了一杯,再敬孟福生, 喝汤喝出了梁山好汉们喝酒的豪爽气势。
这种时刻,阿锦是最高兴的了, 她最喜欢模仿大人的行为,特别配合的喊:“干杯~~!”还催着与她们风俗习惯完全不一样的孟福生, 说话的表情像个小大人似的:“孟老师,一起干杯呀,要一起干杯!”
孟福生被阿锦催着, 也拿起了冒着淡淡白雾的汤碗, 笑着和她们的汤碗碰到了一起:“干杯。”
许明月原本还担心这么多饭菜吃不完, 可她太小看这个油水不足的年代, 两大一小的饭量了。
尤其是吃了三年的红薯,虽然阿锦和孟福生都有许明月开的小灶,可这年头的主食就是红薯,许明月也不可能经常给孟福生送米粥, 所以面对许明月烧的满满一砂锅混合着咸香四溢的咸肉片、猪油拌米饭、紧贴着砂锅烤的金黄酥脆的锅巴,一砂锅的米饭,愣是被三人吃了个干净,就连用河三鲜烧的腌笃鲜,都被吃了个精光,只剩下红烧肉。
这还不是她们吃不完红烧肉,而是孟福生知道猪肉金贵,以为许明月是把过年分到的那点五花肉全炖了,没有吃肉,只挑了几块吸满了肉汤的土豆块吃了。
许明月嫌弃他太瘦,给他夹了好几块。
土豆红烧肉她烧的真不少,还有一大砂锅在车里呢,车里时间是静止的,做好了放在里面随时可以吃,明天她还要送一碗到新屋,给爷爷和老太太送去,虽然她知道他们今年分了一只猪头,可想也知道,猪头肉她们是肯定舍不得一下子吃完的。
倒不是她不想给爷爷私下吃独食,爷爷根本就没有吃独食的概念,你给他任何东西,他先想到的都是家里的妻子孩子、弟弟妹妹,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带回去给全家人吃,反倒是许凤莲和许凤发,要是她私下给他们投喂些什么,两个人都吃的很开心。
许明月也不在乎这每个月都能刷新到的肉、菜,能够在给他们一家吃的时候,爷爷也能多吃几口,她也是开心的。
年夜饭吃完,许明月又给阿锦和孟福生一人发了个红包:“来,一人一个压岁钱,祝我们阿瑾来年继续健康快乐成长,祝孟老师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这红包她原本是给阿锦、老太太、许凤台、赵红莲、许凤莲、许凤发、许小雨准备的,没有准备孟福生的,原本也不该有许凤台和赵红莲的,可前世许明月自上大学后,就每年过年给爷爷包压岁钱,也不多,八十八,九十九,要是别的钱,爷爷根本不会收,但这是许明月自己挣的奖学金。
爷爷总是在来年开学的时候,倾尽他身上所有的钱给许明月,唯独会留下她给的奖金学包的压岁钱,满村子的和老伙计们炫耀,脸上笑的褶子都能深三分。
遗憾的是,许明月大学才毕业,爷爷就没了,她有好多想要带爷爷去玩的地方都没有去,很多想要带爷爷去吃的美食没有吃,很多想要带爷爷体验的现代科技,都没有去体验,这一直是她最深的遗憾。
来到这时代后,明知道原身是爷爷的妹妹,现在的爷爷是个正值壮年的青年人,不管从风俗还是身份上,都不是她该给爷爷压岁钱的,她还是想要宠着他,弥补他童年缺失的遗憾。
就像他一直宠着从小到大的她。
连带着他的家人,许明月也一起宠着了,毕竟都给了许凤台、许凤莲、许凤发,独独落下赵红莲也不太好。
爷爷总是不要,耐不住她强硬的塞给他,虽然最后这笔钱又被爷爷以压岁钱的方式,添了些包给了阿锦,但她塞给他压岁钱时,他脸上止不住扬起的笑,却是真真实实的。
这一刻,她顺手塞给孟福生的压岁钱,就是她给许凤莲她们其中的一份,暂时给了孟福生,一会儿她还得重新准备一个。
里面的钱也不多,八毛八分钱。
对她来说不多,却让孟福生着实愣住了,他诧异地看着她。
她坐在桌子的上方,大开的大门透过的光线将她脸上的笑容照映的一清二楚,只听她笑着说:“来年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啊!”
他也不禁受她的感染笑了起来。
他笑起来好看极了,纤长的睫毛宛如鸦羽一般,眼里仿若有光。
他也拿了一个早已备好的红包给了阿锦,说出了和许明月一样的祝福语:“愿阿锦新的一年平安快乐!”
又拿了个红包给许明月:“祝许主任来年一帆风顺,万事胜意!”
他站起身,个子很高。
许明月没想到自己还有红包,这显然是他早已准备的,而不是她这样临时从给许凤莲她们的红包里抽出来的一个,惊讶极了,也惊喜极了。
阿锦也特别高兴:“耶!我有两个红包!”
她又从自己的红包里分出了一半的压岁钱,用两张红纸包裹起来,一份塞给了许明月:“我们有红包,妈妈也要有红包!”一份塞给了孟福生:“孟老师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这是阿锦在现代时说的最顺的一句拜年语,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见到人就来一句:“恭喜发财!”
大人们最爱听的就是这一句,每每被这么小的孩子‘恭喜发财’都笑的合不拢嘴,给礼物的给礼物,发红包的发红包。
许明月每次被阿锦发红包,都由衷的感到温暖和窝心,抱着阿锦感动不已的贴贴她柔嫩的脸颊:“谢谢宝宝,妈妈收到红包好开心哦~!”
得到正面回应的阿锦就更开心啦!“妈妈!我想去找妹妹玩!”
许小雨现在会跌跌撞撞的走路了,简直就是阿锦的小尾巴,最喜欢跟在阿锦屁股后面‘姐姐姐姐’的叫了。
阿锦也特别喜欢许小雨这个妹妹。
许明月现在已经不限制阿锦和村里的小朋友们玩了,现在已经没人敢欺负阿锦了,阿锦虽然有了新的小伙伴,可她最喜欢的还是许小雨。
许明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跟她商量说:“明天可以吗?现在太晚了,一会儿天就黑了,妹妹要睡觉了。”
阿锦有些失望,然后又哒哒哒的跑到房间里,拿出她的棋盘出来,拉着许明月把桌子下的火桶抬到大门前:“妈妈,我们下棋吧!”
阿锦和许明月有些像,很有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个‘头脑简单’不是说她们有多么笨,而是她们都更喜欢运动类的项目,比如散打、拳击、游泳、跳舞等,对于棋类安静型的游戏并不热衷,阿锦的小学就有各类棋类校队,她自己班里就有个小朋友,一年级就拿到了同龄段世界级国际象棋比赛的奖牌,获得学校十万元的奖学金,可阿锦对这些丝毫不感兴趣,小小年级大大志向地说:“我要拿游泳的奥运奖牌!”
来到这里后,因为没得玩,阿锦居然把象棋这门游戏都搬出来了,这象棋盘和棋子还是许凤台给她做的,上面的线是许明月画的。
许明月对下棋类的游戏丝毫没有兴趣,赶紧把她推给孟福生:“你跟孟老师玩吧,妈妈把锅碗洗一下。”
孟福生却蹲下/身和阿锦说:“我们先和妈妈一起去把锅碗洗了,再一起下棋好不好?”
阿锦立刻又放下棋盘,搬起小椅子,哒哒哒的往厨房跑。
和妈妈一起干活,她可太喜欢啦!\(^o^)/~
然后就是许明月站在一旁,指挥着一大一小两人洗碗洗锅,一边看一边海豹式的在一旁鼓掌:“阿锦洗的碗好干净呀,阿锦的小手真是太灵巧了!”然后顺带夸一句孟福生:“孟老师的碗洗的也好干净,都是孟老师教的好!”
“阿锦的碗筷摆放的好整齐呀!筷子头尾都对齐了,一点不乱!”再顺便带一句:“孟老师刷锅的样子可真帅,连湿哒哒的碗都擦干了!”
把孟福生和阿锦夸的,明明是再小不过的事,愣是把两人夸成了翘嘴,一大一小两人脸上露出如出一辙的笑,仿佛他们完成了什么很厉害的大事一样。
洗完碗筷的阿锦,更是挺着小胸堂,像个得胜归来的大将军,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了客厅,觉得自己厉害极了!
小嘴叭叭的更厉害啦!
一直到天快黑了,孟福生还是流连在这个温暖的氛围里,不舍的离开。
许明月已经抱着阿锦,两人一起站在院子的门口,朝孟福生挥手:“阿锦,快和孟老师说再见!”
等孟福生离开了荒山,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暮色笼罩下灰暗的大队部,阿锦才抱着许明月的脖子,神秘兮兮地小声的在许明月耳边说:“妈妈,我和你说个秘密!”
许明月从小就教她,自己和她是闺蜜,有什么秘密一定要第一个跟自己分享,于是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也神秘兮兮的低声回问回去:“什么秘密?快说出来我听听!”
阿锦小手窝在许明月耳朵边,小小声地说:“妈妈,我觉得孟老师想当我的爸爸!”
第113章 第 113 章 阿锦一句话差点没把许……
阿锦一句话差点没把许明月逗乐:“你一个小朋友还懂这个了?”
阿锦又认真的问许明月:“孟老师要是想当我的爸爸, 妈妈你同意吗?”
“嗯……”许明月沉吟:“我要好好想想……”
阿锦就摇着许明月的脖子撒娇:“妈妈,你就给我娶个爸爸吧,你就给我娶个爸爸吧!”
阿锦出生不到半年, 许明月就离婚了,她从小一直跟着许明月生活, 她问许明月她是从哪里来的, 许明月就说是她向送子观音娘娘许愿, 想有个聪明、勇敢、自信、美丽的小女孩当我的女儿,然后你就从天上下凡进妈妈的肚子了。
导致阿锦一直都坚信的认为,爸爸是妈妈找的人, 妈妈娶了谁,谁就是她的爸爸。
许明月把她抱在腿上,笑着说:“那妈妈也要娶个对你好的人才行, 对你不好的人,我才不会娶回来当你的爸爸呢。”
阿锦眼睛一亮:“孟老师对我好!”
许明月想了想却说:“你有没有想过, 或许,孟老师已经结婚有了孩子了呢?”
阿锦顿时哑了声, 这确实是她的小脑袋瓜没想过的问题,不由失望地说:“也是哦~”
孟福生来这里三年了,从来没有和家里人联系过, 也没有说过他家里的事情, 没有远方的来信, 也没有写信寄出去过, 他们都忘了,孟福生这个年龄,在这个年代,可能已经娶妻生子。
想到他可能已经娶妻生子的事, 许明月之前的一点想法也都随风淡去,第二天一早起床,给阿锦换上了新袜子,带着昨晚做的一大碗土豆红烧肉和几个早已准备好的红包,去了许凤台家的新屋。
许凤台他们早已经醒了,许明月上去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许凤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给许凤台:“大哥,新年快乐!祝大哥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她将红包塞到许凤台的衣服口袋:“这是压岁钱,不许不收!”
三年来,许明月一直如此,许凤台都习惯了她给他塞压岁钱,可依然感到很不好意思。
但他也没有拒绝,而是也拿了两个红包出来啊,给许明月塞了一个,阿锦塞了一个,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阿锦也新年快乐,健康成长!”
他摸摸阿锦的头,三年来,一直是这样的祝福语,都没有变过,这祝福语还是跟许明月学的,他自己也说不出什么别的祝福的话来,好像这个祝福语就已经是对阿锦最好的期望。
许明月也没有拒绝,而是扬起一脸灿烂的笑:“谢谢大哥!”谢谢爷爷!
阿锦也跟着拱手作揖:“大舅新年快乐,身体健康,恭喜发财!”
许凤台又揉了揉阿锦柔软的法定:“发财发财,我们都发财!”
端着洗脸盆出来倒水的赵红莲看到他们兄妹的互动,哪怕去年已经看到过一次,还是忍不住感叹丈夫一家兄妹感情真是好,笑着对许明月说:“还没吃早饭吧?刚煮的面,快来吃!”
许明月笑着说:“正好没吃,占嫂子的光了。”她掏出红包:“嫂子新年快乐,祝嫂子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她给赵红莲红包,赵红莲闹了个大红脸一直拦着死都不要。
她是真的很不好意思,哪有大姑姐给嫂子红包的,只听过给侄子红包。
许明月强硬地塞给她说:“人人都有,哪有把你落下的,再说了,我哥也给了我和阿锦红包了呢,拿着!”
然后是老太太、许凤莲、许凤发、许小雨。
她给老太太和许凤台的都是八块八的红包,毕竟孝敬长辈嘛,其他人都是八毛八的红包,这些在农村,真的不是小数字了,很多人给孩子红包,只一分钱、两分钱的意思一下,五分钱的红包都是大红包了。
可许凤台给她和阿锦的红包,也是八块八的。
许明月小心的把爷爷送给她的每一个红包都仔细的收好,上面写着年月日和数额。
这些钱她是不打算花的,连带着包着钱的红纸她都没打算扔,一直留存着,等将来有相册了,专门弄给相册装起来,等以后老了翻开来看。
许明月给她们发红包,他们也给阿锦发红包,阿锦红包收到手软,高兴不已。
和别的小孩子收到红包都被大人收走不同,阿锦的红包全是她自己收着的,前世就是如此,今生许明月还特意让许凤台给阿锦用竹子做了个存钱罐,将竹节两头打磨光滑,只在一头的竹节上,开个硬币大小的口子就可以。
没有了电子锁存钱罐的阿锦,现在可宝贝她的存钱罐了。
许凤莲她们每每看到阿锦这么点大,就有自己的存钱罐和私房钱,都不由感叹她阿姐太宠小孩子了。
可在许明月和阿锦看来,这都是应该的,前世许明月生日她自己都不记得,可阿锦总是很早就开始想着给她准备惊喜,还把她所有的小伙伴都邀请到家里来,给她过生日,虽然最后忙活的都是许明月自己,可她的那份心意依然让许明月感到满满的爱意。
许明月带来的一大陶碗的红烧肉也让许凤莲她们惊喜不已,倒是老太太一个劲的说她大手大脚,不会过日子:“哪有过了年分了猪肉,一顿就给吃了的?这是要留着吃一年的啊!”
把老太太给愁的。
许明月笑嘻嘻道:“还有呢,哪能一顿就吃完?这一碗看着多,其实里面大多是土豆块,肉就几块而已,大过年的不吃肉,什么时候吃肉?”
赵红莲也给许明月和阿锦盛了猪头骨的面来,锅的猪头骨全都给了许明月和阿锦,骨头加面条,满满一大碗面。
许明月估计锅里的面,大半都给了她和阿锦。
许明月又忙将自己碗里的面给老太太、许凤台、徐小雨分了:“我和阿锦吃不了这么多,我和阿锦分吃一份就够了。”
*
许明月上午都在拜年,拜完了老太太和爷爷那,又和许凤台、赵红莲拎着一袋冰糖去了许主任家,许主任调到了蒲河口,下一任生产主任的人选,大概率就是许红桦了。
之后,才是又回到荒山,从荒山重新拎了一碗红烧肉去了大队部,给大队部的孟福生送去。
远远的,孟福生看到她们,唇角的笑容就不自觉的展开。
大年初一,外面的世界热热闹闹,只大队部里冷冷清清。
其实一大早,孟福生就看到许明月抱着阿锦去许家村了,虽然有树木挡着,可大队部的大门依然可以清晰的看到许家村村头的位置。
他想去给她拜年,又怕唐突她,只能被动的在大队部等着,等着她什么时候有空了,想起他来。
他以为她一整天都不会出现在大队部,没想到她还是来了,带着阿锦一起。
老远的,阿锦热情清脆的嗓音就响起:“孟老师!新年快乐!恭喜发财!”
许明月看了眼孟福生那消瘦的身子,对阿锦说:“要说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阿锦宛如拈花娃娃般喜庆的拱手作揖:“祝孟老师身体健康,平平安安!早生贵子!”
许明月和孟福生都笑了。
许明月忍俊不禁地问她:“你都谁学的这些话?我也没教过你这些啊?”
阿锦飞快地说:“我们班的……”
她突然卡壳了。
三年了,她把她们班里的一些同学的名字忘了。
许明月没有进大队部的大门,把红烧肉递给了孟福生,就又抱着阿锦去了大队书记家拜年。
其实昨天大队书记家的小儿子江建国才刚去许凤台家送了节礼,今天许明月就又来大队书记家拜年了,同样是一小兜花生和一袋子冰糖。
花生算不得什么,可冰糖就珍贵了。
大队书记的媳妇一定要许明月母女留下来吃午饭,许明月在别人家吃饭不自在,还吃不好,主要是一大早,来大队书记家拜年的人有很多,有很多人,且全是吹牛吹的唾沫横飞的男的,就许明月一个女的,还是个离婚单身的女的,就很不合适。
见许明月坚持要走,大队书记的媳妇也知道让许明月一个单身女人在一群男人中确实不合适,也没坚持,临时撕了个红纸包了几毛钱进去,塞给阿锦。
大队书记的媳妇也是没想到许明月过来拜年,还带冰糖这么重的礼。
冰糖不光在农村很难得,即使是在公社都很难得,人家能送个半斤都是好礼了,她一送就是一斤!
许明月走了,大队书记的媳妇还拉着大队书记到房间里,给他看了一斤重的冰糖,念叨呢:“小莲她姐做事咋这么讲究呢,我都没提前准备给她孩子准备红包。”
主要是她也没想到许明月拜年会送冰糖啊。
大队书记看到许明月送来的东西心里有了数,对大队媳妇说:“她是小莲的姐姐,以后也是一家人,她送来你就收着,我心里有数。”
他的调令应该就是这些天了,周书记已经跟他透露过了,年后周书记就要去吴城当副县长,他的升职报告也下来了,任水埠公社新任书记。
许凤兰(许明月)是他未来小儿媳的姐姐,自然也是自己人。
孟福生站在大队部的门口,目光一直没有从大队部通往江家村的那条路上移开过,人也一直站在门口没有离开过,他怕他只是转身错眼的功夫,她是不是就从大队部路过,回了荒山,他就错过了看到她的时间。
没想到很快,她就又抱着阿锦,满脸是笑的又回来了。
他看着她们,眉梢眼角也不由跟着染上了笑意。
第114章 第 114 章 许明月看到孟福生还打……
许明月看到孟福生还打了声招呼:“嗨, 孟老师!”她换了个手抱阿锦:“咋在门口站着?门口多冷啊,可别感冒了!”
阿锦抱着妈妈,身体朝大队部前倾:“妈妈, 我要去找孟老师玩~!”
被许明月拒绝了:“不行哦,我们要回去吃午饭了, 妈妈午饭还没做呢, 乖啊。”
她亲了阿锦一口。
她是不可能把阿锦单独和一个男子放在一块儿的。
阿锦也想到了这一点, 这是妈妈从小就教她的,尽管她有些失望,可还是非常听话的点头:“那好吧。”
孟福生却突然开口:“要来大队部吃吗?有鱼和虾。”
许明月还没说话, 阿锦已经欢呼起来:“要!妈妈,我要吃虾!”\(^o^)/~
阿锦对鱼过敏,对虾却是情有独钟, 不论是油爆虾、白灼虾、椒盐虾,各种口味的虾都爱。
这三年因为旱情, 池塘的水全部干没了,自然也就没有了鱼虾的生存空间, 想要吃鱼,只能去竹子河里抓,竹子河里的鱼原本是禁止捕捞的, 可老百姓们没东西吃, 才不管你能不能捕捞呢, 河里的鱼虾都快被抓绝种了。
尤其现在大河都被冰雪覆盖, 能弄到一点鱼和河虾,也是非常难得的。
见许明月还在犹豫,阿锦抱着许明月撒娇:“妈妈妈妈,我们去孟老师家里吃吧, 你天天做螺蛳、河蚌,我都要吃腻了!我想吃虾!”
她因为对于过敏,连带着对海鲜、河鲜类的都不太爱吃,除了虾。
这三年螺蛳和河蚌她真的是吃的够够的了,尤其是螺蛳和河蚌过去本来就不在阿锦食谱上,她避之不及的东西。
许明月见阿锦想吃,也没再犹豫,抱着她进了大队部。
没有电的大队部是真的冷清,不光是冷清,还很冷!
这里原来是江地主家的宅子,江地主四代同堂,热热闹闹住着一大家子人,现在这么大一宅子,只住着孟福生一个人。
即使加了许明月母女,依然感到空旷和清冷。
许明月没有把阿锦留在大堂,而是牵着她的手跟着孟福生一起去了后院的厨房。
原本以为孟福生说的鱼虾,最多就是小鱼小虾,没想到却是几只大小不一的汪刺鱼和两斤多的河虾,河虾个头居然还不小,养在木桶里。
“这么多虾?这哪来的?”
孟福生见她高兴,唇角的笑容也扬了起来,眼底的清冷宛如冰雪消融,周身都弥漫着烟火气的暖意。
他唇角含笑地说:“去吴家村买的。”
吴家村就坐落在大河边,由于田地少,整个和平大队和建设大队,都是靠着大河吃饭的,他们粮食可能没有,但一定有鱼。
许明月闻言却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望着他身上单薄的衣衫:“你就为了吃这么点鱼虾,跑那么远?你不冷吗?”
她虽然送了他一件狼皮马甲当阿锦的学费,还送了他一条加绒的登山裤,可一条裤子和一件马甲,在这个冬天,也只能保证冻不死人而已,日常还得靠火桶活着,没想到孟福生表面看着清冷,内里居然还是个大馋小子,为了这么点吃的,跑那么远去买鱼虾!
她想到,可能真的是三年旱灾,让过去从未吃过苦的孟老师,吃够了生活的苦,也难怪他馋鱼虾了。
她看了眼大队部又大又空的大队部厨房,说:“你这里啥调料都没有,连柴火都没多少,还是去我那儿吧,这大好的汪刺鱼,没有酒去腥,就这么煮糟蹋了。”
她问阿锦:“阿锦,你想吃白灼虾还是油爆虾?”又问孟福生:“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爆炒的?葱油的?”
她提着装鱼虾的木桶:“走走走,上我那儿去,你这啥都没有,做出来也是糟蹋这上好的食材,而且你这也太冷了!”她问孟福生:“你来这也有两年多了,咋没砌个火炕,这么大的大队部,冷的跟个雪窟窿似的。”
她情不自禁的缩了缩脖子。
她身上总有股生机勃勃的劲儿,仿佛周身都萦绕着火热的暖意,连带着站在她身边的他都仿佛被她拉回到了尘世里来,被暖意包裹。
他见她轻巧的就提起来一桶装着水的木桶,伸手过来接:“我来提。”
“不用。”许明月推开他伸过来的手:“你腿脚现在怎么样了?还疼吗?我跟你说,你可别觉得年轻不当回事,这么大冷天的还往吴家村跑,我们这是河边,空气最是潮湿,年轻时不保养好,不保暖,很容易得风湿病,风湿你知道吗?那真是疼起来要人命!”
想到爷爷晚年疼的夜里不住呻吟的样子,许明月使劲的摇摇头,把那另她心痛的回忆摇走,那是她每每想起来就又锥心又无能为力的痛。
她叹了口气,语气里没有了刚才看到食材时纯然的高兴与欣喜,“你真的别不当一回事。”
孟福生的腿脚已经完全大好了,只是他心底始终对外界保持着警惕与猜忌,有外人在时,他一直拄着他那根竹杖,装作腿没有好全,瘸了的样子。
此时他却朝阿锦伸出了手,让阿锦背对着他,双手撑起阿锦的腋下,一把将她举高,让阿锦骑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才一只手拄着竹杖,一只手拎过她手中的木桶:“这样就可以了,走吧。”又对肩膀上的阿锦说:“阿锦,抓好了。”
阿锦抱着他的头,开心的两只小脚哒哒的晃了两下,对许明月说:“妈妈,我长的比你还高了!”她举起手:“我都快成小巨人啦!”
孟福生提起水桶就走,他个高腿长,两步跨出去,许明月要走三步才能跟得上。
她替他将大队部的大门挂了锁,小跑着跟在他身边,“看不出来你这瘦弱的身板,力气还挺大。”她拎起木桶柄的一端:“给我吧,路上有雪,可别摔着,摔着你倒不要紧,可不能摔了我的心肝小宝贝。”她开玩笑着抬头问阿锦:“大宝儿,你说妈妈说的对不对呀?”
把阿锦逗的咯咯直笑。
孟福生也笑了,说:“我以前也不是这么瘦的。”
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从前的事,这是他第一次说起以前。
许明月和他一人一人提着木桶的一端,一起往荒山走:“我爷……我大哥以前和你差不多,比你还瘦,现在总算好点了。”
她还要争取把爷爷身体养的更好些!
荒山的屋子比大队部暖了不知道多少倍,一打开门一股铺面的热意就笼罩了他们。
许明月让孟福生带着阿锦在堂屋里练字,她去厨房把汪刺鱼和河虾给做了。
主要是她要用油和各种调料,孟福生在厨房很不方便。
堂屋有两个门,前门和后门,后门直接联通着后院的厨房。
许明月把前门关了,只留了后门开着,把桌子搬到后门的光亮这里,孟福生和阿锦的说话声,写字声,许明月都能听到,她偶尔往厨房门口一站,就能看到他们。
许明月打算用汪刺鱼和河虾来做一道河鲜汤。
昨天的冬笋还没吃完,新鲜的冬笋,配上她空间里新鲜的丝瓜、白蘑菇,再从木盆里捞出一块过年磨的嫩豆腐,将汪刺鱼处理好后,她没有先做鱼,而是先把做了个葱油河虾。
本来想做油爆虾或者爆炒河虾的,到了厨房才发现自己草率了,没有铁锅。
可她还是将汪刺鱼用花生油连着猪油煎了煎,再倒入开水,鲜香奶白的鱼汤就出现了,再加入冬笋、白蘑菇、丝瓜、嫩豆腐小火慢炖。
为了照顾阿锦的口味,她还单独做了个没有鱼的咸肉丝瓜蘑菇煲。
她劝过阿锦要不要在手上沾上一滴鱼汤,尝试一下看现在还对鱼过敏吗?毕竟都穿越了,总不会连过敏体质都穿越了吧?
可阿锦已经被前世过敏时浑身湿疹,越抓越痒给搞怕了,无论如何都不肯沾一点鱼。
许明月也不愿意在没征得阿锦同意的情况下,私自给她的食物里加鱼,虽然前世阿锦的过敏状况都是浑身起疹子,可那都是只不小心沾了一丁点的情况下,假如她把鱼吃到肚子里,引起窒息反应呢?
许明月是一丁点都不敢赌。
考虑到孟福生也是能吃辣的,她在河鲜汤起锅的时候,上面还撒了些小米辣和大蒜叶,看着色香味俱全,更好吃了!
许明月在厨房做菜的时候,阿锦和孟福生坐在门口练字。
阿锦见妈妈没出来,小声地悄悄问孟老师:“孟老师,你结婚了吗?”
孟福生没想到她写字写的好好的,突然冷不丁的问了他这个问题。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把阿锦当做小孩子敷衍,说:“我离婚了。”
阿锦倏地睁大了眼睛,小手拍着孟福生的胳膊,安慰他说:“孟老师,你别伤心,两个人在一起待的不开心了,离婚很正常,我妈妈也离婚了。”
阿锦因为班里有很多小朋友的妈妈都离婚了,并且每个离婚家庭的小孩子性格都很开朗活泼,这种在一起过的不开心就离婚,离婚是一件很平常的事,这个概念已经植入了她的脑子里,她是发自内心的觉得离婚就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孟福生却有些诧异小小年纪的她,怎么会说出如此淡然的话,以为是许明月和她说的。
也确实是许明月和她说的,还有一部分是通过班里那么多妈妈都离婚的小伙伴们自己领悟出来的。
她小手拍着孟福生,像个小大人似的看着孟福生认真地说:“孟老师,你别不开心了,你原来的家人不要你了,我妈妈要你,你愿意当我的爸爸吗?”
刚盖上锅盖,正准备来瞅一眼阿锦写的认不认真的许明月:……
e人的直球,i人永远不懂!(╯‵□′)╯︵┻━┻
第115章 第 115 章 许明月恨不能直接跑过……
许明月恨不能直接跑过去把阿锦的嘴巴给捂上!
她脚指头都尴尬的抠出三室一厅了!
她都还没搞清楚人家是否单身, 家里情况如何,对方心意如何,还想着慢慢试探呢, 阿锦这个小家伙,直接就把窗户纸给捅破了, 要是人家孟老师没那个意思, 那以后见面不是要尴尬死?
想到这里, 许明月又觉得,如果真要在这个世界找一个,除了孟老师, 还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主要是,她的思想与这个时代的男人的思想格格不入,她也不愿意压抑自己的思想去配合这年代男人的思想。
而孟福生, 她现在看中人家受过高等教育,年轻俊秀的相貌, 独身一人在临河大队,没有各种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需要处理, 省心,说的渣一点,将来那十年过去, 他想回城, 她说不定已经看腻了他那张脸, 还想再换个小鲜肉呢?那时候她也不到四十岁, 人生正好呢!
哎呀,她乱七八糟的在想什么呢!
她甩甩头,目光看向阿锦和孟老师,却发现两人正齐齐的在看着她呢。
许明月刚要说点什么, 缓解这种尴尬,就见阿锦双眼发亮,声音清脆欢快地问:“妈妈,孟老师离婚了,我想让他当我的爸爸可以吗?”怕许明月不同意,阿锦又飞快的加了一句:“你说过让我自己找爸爸的,我找到孟老师当我的爸爸了!”
许明月脚趾抠地的看着阿锦,还要维持着一贯的温柔语句对阿锦说:“这个你不应该问我同不同意,你应该问孟老师同不同意呀!”
阿锦抓住孟福生的一根手指摇啊摇:“孟老师,快说你愿意啊!”
许明月都不知道阿锦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人家孟老师愿意,就算人家愿意,你这么直白的说,人家肯定也要说不愿意的啊!
正这么想着,就听面前的男人用低沉又好听的声音笑着回答:“我愿意。”
许明月:……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见面前的男人伸手摸了摸阿锦的发顶,眼睛却是认真的看着她的:“我愿意当阿锦的爸爸,你同意我当阿锦的爸爸吗?”
一直在心里琢磨着自己要当主动的那个,却从来不曾付诸过行动的许明月脸唰地爆红了,脑子嗡地一下,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的说:“你……你想当就当啊!”
她很想镇定,根本镇定不了!
天杀的,前世的她长得太漂亮了,高中的时候还有人跟她告白,可她那时候心里只有读书考大学,跳出农村,心中根本无男人,等她上了大学,根本就没什么人敢追她,好不容易遇到两个告白的,不是身高不行,就是别的原因令人下头,恋爱经历少的可怜。
说白了点,她就是典型的军师型选手,理论上的大师,行动上的菜鸟,私底下给好友们出谋划策,那说的是头头是道,轮到自己上时,遇到下头的清醒的令人发指,遇到上头的满脑子浆糊!
她还是个典型的颜控。
此时看着孟老师的那张帅到犯规的脸,许明月直接就红温了,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说啥,嗖一下跑了!
还留下一句:“我的菜要糊了,阿锦你赶紧写字,有什么事字练完了再说!”
然后人站到炉子前,双手贴着通红的脸,真是有些措手不及:“这种事情不应该慢慢相处,慢慢试探,观察对方身上的优缺点,等水到渠成吗?”
这种直达结果的斩首型战术她实在不擅长啊!
她抚着砰砰直跳的胸口,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行,不能上头。”
好半响,她才让自己又恢复到之前冷静的状态,将菜盛好后,喊阿锦和孟老师:“阿锦,你进来拿上筷子和勺子,孟老师,你来端菜!”
她虽然宠阿锦,但从来都不是什么事都给她包办的,阿锦从幼儿园上的就是蒙氏教育,老师们从小就教她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在学校还要洗碗、擦地,小朋友们自己泡功夫茶,相对而坐的喝茶,所以阿锦自己的事情一直是她自己独立完成。
像厨房做菜这样带有一定危险性的事,许明月虽然还没让她做,但拿碗筷,事后洗碗这样的事,许明月一直有让她参与。
现在多了孟福生,自然也没有让他只坐着吃饭不干活的道理。
许明月自己端了个装河鲜汤的砂锅到堂屋的方桌上,拿了一个红泥小火炉到厨房,夹了几块木炭到里面,放到桌子上,再将砂锅放到小火炉上温着。
现在的天太冷,不弄个小火炉,饭菜一会儿就凉了。
在许明月弄炉子的时候,孟老师就已经把饭菜都端了过来,又将火桶移到了桌子下。
当三个人一起坐在桌前吃饭的时候,看着砂锅里冒出的腾腾热气,有一瞬间,许明月有些恍惚的觉得,要是家里能多一个看的顺眼又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吃饭,确实要热闹些。
过去她和阿锦两个人日子过的确实很舒服,但也未免太冷清了些,尤其是各种节日的时候,饭菜做太多,两人吃不完浪费,做太少又少了些节日的仪式感,总是冷冷清清的。
但一个人惯了的许明月又不确定,自己生活中真的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整天相处,会不会又破坏自己平静的生活。
她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真的就是和摩梭族的女人一样,白天男的在自己家,莫来沾我,晚上睡完了自己回去。
完美!
吃完午饭,阿锦就很自觉的带着孟老师刷锅洗碗去了,在她从小受到的教育里,妈妈做饭很辛苦,那事前的准备工作和事后的事情就得他们这些没有做饭的人来做,不然全都要妈妈一个人做了,妈妈是妈妈,妈妈又不是保姆!
所以她就很自然的拉着孟老师一起去洗了,因为孟老师也没有参与做饭。
许明月给自己洗了手和胳膊,脱下外面防油烟的罩衣,又换了件衣服,给自己泡了杯茶,坐在火桶里,听着阿锦在厨房和孟福生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含笑地听着。
茶是她们这里茶山上产的本地茶加了点她自己自制的野生的枸杞,野生的枸杞味道没有她前世吃的人工培育出来的清甜,淡淡的甜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苦味,配着绿茶却是刚刚好。
壶是在砂锅厂带回来的和紫砂壶很像的茶壶,还有配套的几个红色细腻的小杯子。
其实她自己更爱果茶,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
许明月自己悠闲的喝茶,却不知阿锦在厨房和孟福生洗锅碗时,还在小声的和他聊天:“孟老师,那我现在可以叫你爸爸了吗?”
她一直对爸爸这个词很期待,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来接,来参加家长会,只有她没有。
见孟老师洗碗的手一顿,她又哒哒哒的跑到厨房门口,探出头大声问许明月:“妈妈,孟老师都答应当我的爸爸了,你啥时候娶他呀?”
在阿锦的理解里,只有妈妈把爸爸娶回来,孟老师才是她的爸爸。
她的好朋友欣然的爸爸就是这样来的,欣然还说她妈妈给她娶了个很好的爸爸。
许明月:……
许明月满头黑线,无语地说:“你先把碗洗了好吗?没有这么快的,要孟老师答应才行。”
阿锦说:“可是孟老师都答应当我的爸爸了呀!”她小大人一样的眼睛一亮:“我知道,要结婚!”
她理解的结婚,就是她懵懂的觉得要办婚礼,穿婚纱,可她小小的脑袋里,又有了新的疑惑:欣然的妈妈娶她爸爸的时候就没有办婚礼,也成了她的爸爸呀!
许明月家里没有买电视机,唯一的爱派还是学习机平板,里面全部都是关于学习的内容,就连可以联网的游戏,都是将所有学校的学生链接到一个游戏里,全英文对话的学习的游戏。
许明月平时也不给她玩手机,她对婚姻所有的理解,都是从她的好朋友们那里零星的得知的。
唉,大人的世界好复杂。
等阿锦他们洗完出来后,许明月立即贴心的伸出手,“辛苦我的小宝贝了,手冷不冷?赶紧把手给我,我给你捂捂!”
阿锦甩甩手上的水,用她的擦手毛巾擦着自己的手,说:“不冷,我们兑了开水呢!怎么会冷?”
许明月当然知道她用的是温水?这不是夸夸文学吗?
她握住她温暖的小手,放在手心里搓揉着,故作心疼地说:“那也辛苦我的宝贝了呀,宝贝可真贴心,这个家要是没有你的帮助,妈妈都不知道怎么办!”
嘴里说着,手上挤出木瓜膏来给小阿锦抹手背,又用尿素霜给阿锦抹手心。
阿锦因为每天至少要游两个小时的泳,皮肤会在水里泡的脱水,十个指腹经常性的因为脱水皱巴巴的,她就去医院,医生给阿锦开了这款尿素霜,才几块钱,效果却很好,清爽不油腻,也没有味道。
许明月自己涂各种香味的护手霜,给阿锦涂的却是尿素霜。
阿锦刚开始的时候还不喜欢尿素霜这个名字,总觉得不好听,时间长了也就抹习惯了。
阿锦一双细嫩柔软的小手整个被许明月的大手包裹着,细细的替她涂抹。
她转头看到已经从厨房出来,看着许明月给她抹手的孟福生,对许明月说:“妈妈,你给孟老师也抹一下尿素霜,我看到孟老师手背都冻开裂了!”
许明月目光不由的落到孟老师的手背上。
她注意过许凤台的手,注意过许凤莲、许凤发的手,就是没有注意过这个过去并在她保护范围内的孟福生的手。
此刻看去,他原本骨节分明的修长好看手指和手背上,果然满是冻疮。
第116章 第 116 章 许明月当然不可能帮孟……
许明月当然不可能帮孟福生涂抹手臂, 只拿了装在竹罐里的木瓜膏递给孟福生:“蛤蜊油,送你了,对冻疮有一定的效果。”
除了冬季以外的季节不需要涂木瓜膏, 这三年她累积了很多木瓜膏,可以脸上、手上、嘴唇上, 放心涂, 管够!
这个年代的蛤蜊油并不只是装在蛤蜊壳的, 底层老百姓手脚冻的没办法,就会去公社柜台打一种抹手的油,散装在陶罐里的, 自己带上竹罐或者茶杯,用木片刮上一罐子,称重给钱。
木瓜膏挤出来的颜色和这种称重的蛤蜊油差不多, 也没人怀疑她这油的来源。
许明月不动,阿锦却主动的打开了装着木瓜膏的竹罐, 用食指轻轻的从里面挖出来一点,小小的手指涂抹在了孟福生的手背上:“你快擦呀, 擦上就不生冻疮啦,你看我和妈妈的手。”
过去两个原身手上也都是冻疮留下的疤痕,现在都消退了。
孟福生没想到自己手上的冻疮, 居然是被阿锦这个小小的孩童注意到。
他看着许明月细致的帮阿锦抹着脂膏, 多出来的脂膏又往阿锦的小脸、耳朵、脖子上都涂抹了, 或许是抹到她脖子时, 她有些痒,在妈妈的轻柔的手指下,笑的咯咯的缩着脖子。
*
年初二是外嫁女回娘家的日子,许凤台一大早就带着赵红莲和许主任媳妇一起回了赵家村。
赵家村行政上已经属于邻市, 因路远寒冷,夫妻俩就没有带许小雨一起,把小雨给了许凤莲照顾。
许凤莲吃过早饭就抱着小雨来了荒山,让阿锦和小雨一起在卧室玩,许凤莲则掏出她从王根生那里掏出来的钱票,一脸神秘的掏出来放在桌上,双眼放光地看着许明月:“我滴娘哎!阿姐你猜这里有多少钱?”
三年前许凤莲不识字,许明月手里拿了一大把票,看着多,实际上很少,她也不懂。
现在她认识字了,数完手里的钱后,也不由震惊地啧舌。
许明月抬眼好奇:“多少?”
许凤莲惊叹地说:“你猜呀!快猜快猜!”
“五百?”
许凤莲甚至个打电话的手指:“六百八十块!”
这手势还是跟许明月学的。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啊!
她羡慕不已地说:“城里的工作也太赚钱了吧?他居然攒了这么多钱啊!”
加上许明月从军大衣里搜出来的六十多块钱,他这次一共给许明月贡献了七百二十块钱,一包烟,一包火柴,还有各种票证。
票证其实是最难得的,那一大堆票证看着多,实际上也没多少,但对许凤莲来说,那简直是她想象不到的多啊!
这能买多少东西啊!
许明月把钱接了过来,数出来八十块钱给许凤莲:“来,见者有份,你也是订婚的人了,手里不能没点钱,这点钱就当阿姐给你的嫁妆了,回头我再去公社看看能用这些票给你买点什么回来。”
许凤莲瞪大了眼睛看着阿姐给她的钱,“这……这么多……都给我?”她真的很想要这些钱,可她还是忍痛推了回去:“阿姐,这都是你的钱,我……我不能要!”
天知道她拒绝的有多困难!
她这辈子都没拥有过这么多钱,连她大哥估计都没有!
许明月一把将钱塞到她口袋里:“给你你就拿着吧!都是意外之财,估计也就能给你这一次了,要是我工资,我才舍不得呢!”
许凤莲握着兜里的钱,简直笑成了翘嘴,根本止不住脸上的笑,小心翼翼道:“那……那我就拿着了?”
许明月抬眼笑看了她一眼,“和我还客气上了。”
许凤莲一把抱住许明月的胳膊,撒娇的想把头靠在阿姐头上,想道阿姐的忌讳,她又忍住了,摇了摇许明月的胳膊说:“我不是没见过这么多钱吗?好多人几年都存不到这么多钱呢,阿姐你就这么给我了……”
说着,她鼻子一酸,想抱着阿姐哭,又怕阿姐嫌弃她头上有虱子,把她推开,硬生生忍住了。
许明月又数出来三堆八十的:“这八十块回头给大哥,这是给老太太的,这堆给凤发的,到时候一起给老太太拿着,老太太手里有点钱,心里也不慌,做人做事也能有底气些,凤发开年就十六岁了,等你结了婚,凤发也要说亲了,这八十块钱,就当我这个做大姐的,给他结婚的补贴吧。”
前世的小爷爷和小姑奶奶一样,都结婚很晚,要到知青下乡后,和一个女知青结了婚,也就是她的小奶奶。
小奶奶不知道是不是和原身家庭闹翻了,几十年都没回过一趟娘家,拼了命的鸡娃,倒是养出来两个大学生,但也因为年轻时吃了太多的苦,早早就没了,留下小爷爷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如今也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小奶奶,还会不会是原来的女知青。
分出去三百二十块钱,许明月自己还剩下四百多,加上这几年她自己的工资,许明月现在的总存款都超过一千块了。
毕竟这三年,她一直都是只有进账,没有出账,待在这隔着大山大河的山窝窝里,手里有钱都没地儿花。
没旱之前还能靠着船去公社买点东西,旱了后,水路不通,被困在这里面,出去一趟难死了。
这也是孟福生来了三年,都找不到机会出山给自己添置东西的一大原因。
许明月自己这样会划船,力大如牛,能够自己扛着小船跑的还好,力气小的,家里没船没菱角盆的人,真的就是一步都走不出去。
倒是可以去河对岸的炭山,但去炭山是要过渡口的,过渡口是要收费的。
或许有人会疑惑,河都干的开裂了,直接走过去不就行了?还要给摆渡费?
是的,河中央始终是有一些水和淤泥的,有炭山钻碳洞的工人,不舍得每天花的那两分钱,淌水来,淌水去,正常人过河,还是选择走摆渡人搭建的竹桥。
中午许凤莲在荒山吃了午饭,许凤莲回去的时候,许明月送她一起去的许家,把给老太太和许凤发的钱,一起给了老太太,惹的老太太又是一阵流泪。
她年轻时靠着给地主家当轿夫的丈夫,丈夫没了靠儿子,临到老了倒是靠上了闺女。
这几年老太太精神头明显的好多了,脸颊上也有了肉,只是头发丝的白发还是止不住的变多了,身体也佝偻了一些。
许明月见老太太哭,有些木讷地安慰她说:“灾年都过去了,弟弟妹妹们也都养大成人了,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老太太抹着眼泪说:“是了,是了,都好好的,你们都好好的,等老四也娶了姑娘进门,我就是死也能闭眼去见你们阿爹了!”
她和小儿子、小女儿现在都依附大儿子夫妻俩过活,不是不担心小女儿、小儿子婚事的,如今小女儿定了大队部书记的小儿子,这么好的亲事,她也放下了一颗心,剩下的就只有许凤发了。
偏偏许凤发是男孩子,最难办。
她都想过,要是大儿子大儿媳妇以后不愿意把她住的这间房子给小儿子当婚房,就只能让他去下面的老屋成家,可老屋都破成那样了,到时候哪里会有姑娘愿意嫁过来?
她心里指望的,也不过是大儿子大儿媳都是厚道人,不那么快把小儿子分出去罢了。
现在看,大儿子和大儿媳妇都是好的,可老太太自己手里没钱,给不了小儿子帮助,全都要靠着大儿子大儿媳,她心里又哪里能不着急呢?毕竟连她自己都是靠大儿子大儿媳养着的,又有几个媳妇愿意出钱给小叔子娶媳妇的?
现在有了许明月给的这一百六十块钱,到时候哪怕小儿子被分了出去,有这笔钱,也能另给小儿子砌一间新的土屋出来,彩礼也有了,压在老太太头上的那块大石头,一下子就没了。
她皱巴巴满是皱纹的手紧紧拉着许明月的手,一双浑浊已经模糊的眼睛流着老泪,嘴巴颌动了好几次,才说出声来:“……兰……兰子,这些年,多亏你了。”
她不知是想到什么,掩过脸去,捂脸又呜呜地哭了出来,哭的更凶。
这一瞬间,许明月有种感觉,老太太是知道她不是早逝的大姑奶奶。
因为很早开始,许明月就开始很少喊她‘阿娘’,而是喊她‘老太太’,一个正常的曾孙辈对曾祖奶奶的称呼。
倒是许凤莲被老太太哭的有些莫名其妙,说:“阿娘,大过年的,你咋还哭起来了?快别哭了!”
她拿了麻布手绢给老太太擦脸。
许凤台他们当天早上去的赵家村,晚上就回来了,因为没的住。
年初三,早已经回来的许主任媳妇带着她女儿许红菱,约着赵红莲一起上了门。
《红楼梦》中,有句话形容王熙凤‘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为启笑先闻’,许红菱就很有几分‘丹唇未启笑先闻’的意思,作为许家村大队长的女儿,和嫁出大山到炭山,成为工人家庭的媳妇,她自己也成了工人,但回到娘家,看到村子里的人,她身上依然是一点‘傲气’都没有,见人脸上就是爽朗的笑,看到村里的每一个人都笑着打招呼。
她出嫁前就是村里出了名的漂亮姑娘,如今嫁人都七八年了,愣是看着和当初做姑娘时没啥不同,岁月在她身上格外的优待。
她看到许明月第一眼,一双杏眼就唰地亮了起来,脸上笑容爽朗又热诚,走过来拉住许明月的手,上下打量她,笑着说:“你过的是越来越好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你,长得这样漂亮了!”
许红菱比原身许凤兰要大上几岁,从小也不在一块玩儿,所以虽是一房的姊妹,却陌生的很,对许凤兰的印象还停留在她小时候看到的,又瘦又木讷,勤勤恳恳干活的瘦小姑娘上,哪知道一眨眼,都出落的如此这样大方漂亮,要不是许凤台他们一家人变化都很大,她都不敢认!
许明月被她这么拉着手,也是赶紧招呼许主任媳妇和赵红莲:“二婶,嫂子,红菱姐,你们快到屋里来,外面冷。”
许主任媳妇她们进来了,才说了事情来意:“几年前不是说炼钢吗?也没炼出什么玩意儿来,现在搞出来一批铁锅、菜刀、铁锹、锄头,红菱来就是想问你,要不要铁锅、锄头。”
许红菱认真和许明月说明情况:“这铁锅、锄头我们自己买不要票,价钱比市面上也贵不了一点。”
许主任媳妇说:“我听红菱说有铁锅,就赶紧拉着她来你这了,你要是有多余的钱,最好铁锹、锄头一起备一把。”她压低声音:“别的不说,就你这三分的院子,整理出来开个菜园子,不比那木头的锄头用的省心?”她又转头劝赵红莲:“你家最好也买一把,锅就算了,砂锅也能糊弄,锄头没有一把,你以后翻地除草不累死你!这东西也就是现在不要票能买到,以后买就说不好了!”
一般家里菜园子,都是家里妇人们在打理,外面大队部田里的活才是男人们的事情,所以许主任媳妇默认了以后菜园子的活就是赵红莲的。
就连赵红莲自己也这么认为的。
可赵红莲也为难。
许凤台虽成了记工员,可他是只有工分,没有工资的,这三年大旱,他们是生怕粮食不够吃,饿死人,他的工分是一分钱都没有兑换成钱,全都换成了粮食。
所以赵红莲手中的钱,还是她婚前攒的一块钱嫁妆,和许凤发给她的十几块钱。
锄头、铁锹、铁锅,哪个都不是便宜货,哪个都是家里省不掉的日用品。
就说铁锅,一个铁锅可以用十几二十年!
不说别的,就一个铁锅,她们就等了三年,之前可能早就有铁锅做出来了,只是轮不到她们这大河以南而已,现在好不容易遇上不要票的铁锅、铁锹,她也是很犹豫。
要是都买了,那家里就一点钱都不剩了,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要是谁有个头疼脑热的,要是手里没钱,到时候就是个死!
她有些纠结地说:“姑奶奶,阿姐,这么大的事我也不能自己决定,你等我回去跟凤台商量一下。”
第117章 第 117 章 许明月那八十块钱,原……
许明月那八十块钱, 原本她是准备给许凤台的,现在看嫂子的模样,明显是手里钱不多。
等许主任媳妇和许红菱起身要走的时候, 许明月给两人抓了两把花生和炒熟的黄豆,对赵红莲说:“嫂子, 你等会儿, 我有点事情跟你说。”
赵红莲不知道是什么事, 就让许主任媳妇和许红菱先走了。
许明月这才把那八十块钱塞到她手里:“年三十那天,那一家子人不是来闹吗?我扒了那人的大衣棉裤,从他衣兜中掏出来一些钱票, 凤莲、凤发那都给了,这些是给大哥和你的。”
赵红莲握紧了手中的钱,却推拒说:“这……这怎么使得?”
许明月握着她的手又推回去:“又不是只有你和大哥有?小莲和凤发都给了, 意外之财,就当那家人给我们送的年礼了, 你拿着!”
赵红莲见她语气真诚,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唉, 你说我……我这……这三年你都帮了我们多少了……”
许明月笑着说:“咱们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都是亲姊妹,当然是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我这平时也没少了你们帮衬, 不说别的, 就我这院子里的菜园子, 都是大哥帮我开垦打理的,还有我后院的柴火,不都是你们帮我砍的?不晓得省了我多少事。”
赵红莲心里其实也为小叔子未来娶亲担心。
她倒不是不愿意给小叔子娶亲,房子倒没事, 房间都是现成的,可彩礼要钱吧?她们家现在总共就十几块钱,现在还要买锅买锄头,真要花出去,家里就真不剩什么了。
许凤台的工作轻松是轻松了,工分也多,饿肚子是饿不着了,可也没进项啊。
想要挣钱,就只能再去钻碳洞。
许明月是怎么都不可能是让爷爷和小爷爷去钻碳洞的。
说起来,小爷爷也是受了一辈子苦,说是说供出来两个大学生,可那两个大学生都是他长年累月弯着腰跪在碳洞里,一趟一趟的背煤矿背出出来的。
赵红莲心底又一次感叹,姑奶奶给她说媒说的好,家里两个小姑子,一个小叔子,没有一个是爱嚼舌根会搞事的人,大姑子更是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他们,就是拍个黄瓜,都要连带着给她们一份。
她回去的时候,把钱拿出来数了,足足有八十块,把她都惊到了!
这要攒好几年都攒不到这些钱,大姑子居然手松到一下子给了她八十块!
她也不敢自专,等许凤台回来,她赶忙拉着许凤台,把许明月给她八十块钱的事情跟许凤台说了,她也知道许凤台有多疼他几个弟弟妹妹,怕他不收,说了是从老王庄那人衣服里搜出来的,“红菱阿姐说炭山现在有不要票的铁锅、铁锹、锄头,叫我们赶紧买,以后再买就要票了。”
许凤台沉默了一会儿,用依然粗糙的手掌抹了把脸,说:“你先把铁锅、铁锹、锄头买了。”
这些都是生活中省不掉的日用品,今天不买,以后还是要买的。
赵红莲高兴地说:“哎,我一会儿就去跟红菱阿姐说!”她又笑盈盈地说:“大姑姐一个人带着阿锦还要跑蒲河口工作,多辛苦,以后她那里的事,我和小莲她们都包了,保管把大姑姐的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她那菜园子她不会打理,以后我给她打理!”
赵红莲决定了,以后大姑姐的衣服她给她洗,鞋子她给她做!还有冬季各种洗藕粉,洗红薯粉,这些事她们都给大姑姐做了,让她不用操一点心!
却不知,许凤莲和许凤发和她一模一样的想法。
其实三年相处下来,她们都发现了,大姐除了在做饭上勤快一点,生活中其它方面都很懒,没事就喜欢往那一坐,或者往竹床上一躺,然后吩咐阿锦干活。
她们在的时候,自然看不惯她这样吩咐一个小孩子,都抢着把活干了,许明月也很坦然的吩咐起身边勤快的他们。
许凤莲、许凤发、赵红莲她们不仅没有一点怨气,反而对她感激涕零,恨不能再多点活让他们干才好,毕竟,大姐有钱是真给他们花啊!有好吃的是真舍得给他们吃啊!有好穿的衣服是真舍得给他们穿啊!
这样的大姐,要是再没有‘懒’这一个缺点,那真是完美的找不出一丝缺点来了。
何况这点缺点在他们眼里,哪里叫缺点?这分明就是优点啊!
有了钱赵红莲就喊许明月一起,去许主任家里,定下买铁锅和农具的事。
许凤莲也没闲着,去江家村喊了江建国出来,问他家要不要铁锅和锄头的。
大队书记家当然要了!
其实他家有铁锅,但是锄头这东西,不光他家里缺,大队部也缺,大队书记一听炭山有不要票的锄头、铁锹,立即用临河大队大队部的名义,定了一批铁锹和锄头。
许凤发也定了一把锄头和一把铁锹。
等以后他成家了,也是要分二分自留地的,没有一把锄头,今后打理菜地不方便,不过他和许凤台定的铁锹并不是同一个类型,许凤台定的平底的板锹,铲口锋利,宛如铁板,适合坚硬些未开荒的土地,比如挑堤坝时。
许凤发定的是宛如锅铲形状,两边有个向上遮挡的窝锹,适合日常家用。
两个兄弟刚好一人一把铁锹,足够日常使用了。
许明月这个不差钱的主,直接定了一大一小两个铁锅,一个安装在铁锅中间空隙处的铁水罐,不同类型的铁锹两把、菜刀一把、柴刀一把。
光是这些东西,就花了她足足五十块钱!
好在买到的东西也都是实打实的好料子,那菜刀一拿在手上就知道它又锋利又压手。
许红菱是在娘家待到年初五才被她丈夫接回去的,回去的时候挑了满满一担子粮食,这三年,许红菱的婆家完全靠着她娘家不断送来的红薯、大豆活下来的。
炭山虽然有钱,但是田地有限,粮食少。
由此也可见许红菱在婆家的地位。
这次她回去,还带了不少要铁锅、铁锹的订单,其中尤以她老爹许主任要的最多,全都是给蒲河口农场定的。
哪怕水埠公社的周书记和孙主任,已经全力支持蒲河口农场的开垦工作,要水泥给水泥,要砖头给砖头,犁耙也给了不少,可对一个前两年开垦出上万亩地的河对岸来说,依然是杯水车薪。
今年下了雨和雪,前两年在一些没有河堤阻隔的河滩上开垦出来种红薯的地,今年是肯定不能种了,雨水来临,这些河滩肯定是要被淹的,可就算如此,蒲河口以及周边的位置,也总开发出来七千多亩良田出来。
蒲河口现在粮食不缺,就缺农具!
一直到年初十,许红菱才又回到临河大队,喊定了铁锅、铁锹的人,带上扁担和麻绳,去炭山挑锅回来。
这是个非常不容易的活。
别看临河大队到炭山,平时划船也就三四十分钟的路程,可要靠两条腿走的话,要走两个多小时。
关键是雪地路滑,路特别难走!
先是从堤坝上走一个多小时,到渡口,再从堤坝上下去,走摆渡人临时搭建的小竹桥。
堤坝又高又陡峭,还非常滑,他们下堤坝都要走摆渡人特意铲出来的蜿蜒小道,不然哧溜,就滑到竹子河里去了。
这大冷的天,要是掉到河里,不说身上穿着棉袄沾了水,还能不能爬的上来,即使爬上来了,冻感冒了,也是要命的。
过桥也不好过,竹桥只有二十公分宽,是用麻绳捆绑竹竿粗制的搭建的,走在上面咯吱作响,颤颤巍巍,关键还很滑。
为了防滑,摆渡人特意在竹桥上放了不少稻草。
等过了竹桥,又是一段很长的河里的小路,是河水退了后,摆渡人临时堆起来的小路,两边都是河水,同样又湿又滑。
仿佛是走过九九八十一难,到了河对岸的堤坝,事情依然没完,他们还要上堤坝。
雪地路滑,堤坝上不去,他们就需要用手紧紧抓着堤坝上干枯的植物,借拉植物的力道爬上去。
这还只是去,回来他们还要挑两个铁锅,铁锅易碎,不能磕碰,上下堤坝就更难了。
买了铁锹的,就一路拄着铁锹,每走一步,都要将铁锹狠狠铲进雪地里,借着铁锹来稳定身体,就这么一路小心翼翼的回临河大队。
早上一大早去,一路上一刻都不停,回来都傍晚了,路上一口水一口饭都没得吃。
许凤台还好些,前些年冬天农闲了,他就去炭山钻碳洞,这条雪路都走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况且,和过去冻的宛如一条流浪的老狗,饿着肚子去,饿着肚子回不同,这次他怀里不仅有两根可以饱腹的红薯,还有一个保温的水壶,路上渴了还能有口温热的姜水喝。
每每摸到怀里用竹丝编织着外壳的水壶,许凤台心里都很美,一口姜水被他喝的跟糖水一样,望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村子和不远处的家,他疲倦的身体仿佛又有了力气,他扶了扶头上戴的狼皮雷锋帽,挑着担子在雪地里归心似箭的往家走。
第118章 第 118 章 许明月家的灶早就砌好……
许明月家的灶早就砌好了, 只需要将砂锅从灶台上取下来,安装上铁锅和装水的铁罐,就可以直接使用。
铁锅使用前, 还有个很重要的步骤,就是开锅。
这个许明月是不懂的, 好在有许凤台在, 前面清洗的步骤就不说了, 后面还要反复的用一块猪皮吧烧开的锅全部都搓一遍,然后冷却、加热,再搓油, 一共持续了好几遍,这锅才算是开锅成功了。
要不是有许凤台在,作为一个早早从农村考到城市里, 并且在城市里生活习惯了的她,是真不知道铁锅买回来还要开锅。
也幸亏年前才分了猪肉, 家家户户的猪肉大部分都要留着呢,有猪皮在, 不然光是开锅都难。
倒是开锅的过程把老太太心疼坏了,那用猪皮擦锅留下的猪油,她都要用干净的纱布给吸干净。
每次她擦完, 许明月以为那块布是要扔掉的, 后来才知道, 这是要以后做菜前, 都擦一下锅,用作做菜的油的。
还有新买回来的铁锹、锄头,许凤台也用桐油细细的保养了一番。
许明月只在旁边做一个捧场夸奖的人:“这要不是大哥在,我哪里懂这些啊。”
赵红莲对于能帮到大姑姐高兴的不得了, 她怀里抱着小雨,立刻大包大揽地说:“这些事哪里需要你来操心啊,今后这些事都交给你哥,他一起干了就是,又不是多麻烦的事!”
其他人闻言也都点头:“就是,你有什么事喊我们一声就行了,哪用得着你干?”
给家里新买的锄头、铁锹上完油,眼见着就开春了,竹子河的河水在春季的小雨下,一日日的涨了上来,家里的菱角盆也要上油了,许凤台干脆趁着冬季不需要天天洗澡,把家里的菱角盆、澡盆、水桶、脸盆等各种木质盆,全都在一个晴日的早上,用猪鬃刷子刷上了一层桐油进行保养,以便开春菱角菜下水。
过了年后,山上的笋就越发的多了,各种野菜、蕨菜也开始冒头。
不得不说,植物们的生命力是强大的,本来许明月还好奇,这么多在旱年中干死的植物,干死的树,对山上的动植物影响会很大,今春是不是要组织村民们上山植树,没想到是她完全多虑了。
她家周围荒山上不少在这三年□□死的树,到开春后,居然局部发出了新芽,虽然树木的大面积看上去依然是干死的状态,可哪怕只发出一片绿色的树芽儿,都说明,这些树至少还在努力的发出生机。
最令人惊喜的就是竹子了,竹子干死的太多了,竹子和树木不同,它们干死了就是真的干死了,往年不给随便砍的竹子,现在死了就可以一根根的砍了竹子回来。
许凤台也没闲着,他想到妹妹怕蛇、怕老鼠等软体动物,春天到了,许明月每次出荒山往许家村的那道田埂,到了春天,肯定要被种上各种黄豆、辣椒等植物,又在大水沟边,到时候各种蛇肯定少不了,许凤台怕大妹每天出荒山都要走这条田埂,阿锦又大了一岁,今后肯定也要自己走这条田埂,要是遇到无毒的水蛇还好,要是遇到火萤蛇、土公蛇等常见又有毒的蛇,会比较危险。
他去山上砍了许多又高又大的老毛竹,扔到大水沟里泡着,又在竹林子里捡了许多又老又长的蓼叶,将蓼叶撕成一根根的一厘米宽的细条状,再将这些蓼叶固定在倒下的木凳上,许凤台就坐在木凳上,将一根根的蓼叶条搓成结实的蓼叶绳。
也亏的他掌心里全是粗糙的老茧,不然搓这样的蓼叶绳,是一件非常费手的事。
蓼叶绳搓好,将他从山上砍回来的毛竹杆一根一根的摆好,捆成一排,做成一个竹排敲,放在许明月家门口,用另一根粗壮结实的蓼叶绳,将竹桥的一头绑在树上,这样许明月想出荒山的时候,只需要拉着蓼叶绳的一头,借着树杈放下绳子,就是一条竹排桥,回荒山的时候,只需要拉扯绳子把桥收回去,就不需要担心有外人通过竹桥进荒山。
之前三年许凤台一直没给许明月做这样的竹桥,怕的就是有这样一个竹桥,会让独居在荒山的许明月带来危险,现在大妹成了干部,在大队部的地位越发高,加上现在几乎人尽皆知的许明月家院子里的竹剑阵,已经不存在有不怕死的人,敢上荒山找许明月了。
许凤台在忙的时候,许凤莲和许凤发也没有在闲着,两个人每天都要往大队部跑,让江建国给两个人补习功课。
正月十五一过,临河大队就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队书记江天旺被调任到水埠公社,升任水埠公社书记去了!
谁都想过大队书记能升官,毕竟三年旱灾中,临河大队每年上交上去的粮食,给上面领导们解决了多大的问题,救活了多少灾民,上面的领导都知道。
但都没想到能升这么大,升的这么快!
同样的,许金虎正式卸任了临河大队生产主任,兼任水埠公社武装部主任的消息就下来了,同时下来的,还有许红桦正式任临河大队大队部生产主任、原大队部后勤仓库管理组组长江建军任新一任大队书记的通知。
江建军也就是原大队部书记江天旺的大儿子。
临河大队一下子换了一把手和二把手,且都由他们的儿子继任,就跟家族传承似的,父走子继,但这个继任没有任何人反对,就像原许主任的父亲就是许家村村长一样,这里偏僻而闭塞,很多传承就是这样。
尤其是江天旺和许金虎,一个成了水埠公社书记,一个成了水埠公社武装部主任兼蒲河口生产主任,不说他们本身的威望在临河大队就极高,光是他们现在的职位,又有哪个傻子会去反对?
与他们职位的调动相比,许明月和许凤台工作的变动,简直不值一提了,但在临河大队依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因为许明月和许凤台身上记工员的职务也都卸任了。
许凤台接替了许红桦原来的职务,成为许家村三房的小队长。
别看小队长职务小,那可是真正步入了干部的行列,成为三十级干部,从今天起,许凤台就正式吃起了皇粮,每个月有十八块钱的工资和些许的票证。
这下,许家是真正意义上,有了两个干部了。
这一下就空出来两个记工员的位置,而江家村,江建军任新任大队书记,后勤管理组长的位置也空了出来,从原来小队长里升了一个当了仓库后勤管理组长,三年前成了记工员的初中生成了新一任小队长,这样就又空出来一个记工员位置。
加上新开垦出来的良田,还需要增加两个记工员位置,这次新年考试,需要新招五个记工员。
原本大队书记和生产主任职务调动的事,就在大河以南引起了轰动,这五个记工员的职位一出来,顿时引来整个临河大队年轻人的哄抢,各种送礼的、亲戚关系找上门的,新任主任和大队书记家里天天都不缺人,不管什么人来,他们一致的口径就是:要考试!
他们才刚上任,更是一点差错和把柄都不敢给人留下,考试搞的又正式又严格。
许凤莲和许凤发两人都报了名。
许凤莲的成绩是不需要人操心的,她一直以许明月为榜样,学习和练字就没停下来过,阿锦小学三年级的可成她是全部学完的。
读写都不成问题。
许凤发就要差一些,他读没有问题,写的话,那一手字写出来,还不如螃蟹随便爬出来的字好看,他自己也不在意,对于自己能读能写能算很满意了。
三年前一次记工员的考试,在临河大队掀起了一阵上扫盲班热,但随着旱年的来临,许多人就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在扫盲班编竹篮的,有在扫盲班纳鞋底的,有在扫盲班带孩子的……
真正能坚持下来,并一直在坚持上学的人很少。
很多都是认的几个字,不多,还不会写,或是写的缺胳膊断腿,只有他们自己能认识。
哪怕考试前就已经开始复习,许凤莲和许凤发两人还是都顺利考中了记工员,尤其是许凤莲,居然考了第一名。
她原本就是铁打的大队书记的小儿媳妇,她又考了这样的好名次,原本还想以许凤台已经是记工员,家里不适合再出记工员的人家没了反对的话。
她是大队书记的未来儿媳妇,还是许主任的妹子,谁敢顶她的职?
许凤发成绩没有许凤莲考的好,可在一群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半吊子中,他的这成绩也能排到前五。
刚好这次记工员的数量正好需要五人。
许凤发同样被录取。
谁都没想到,许家这几个学都没上过的兄妹,居然全都成了大队干部。
虽然许凤莲和许凤发两个人的‘干部’不入级别,没有工资,可要是前面有了职位,下一个往上升的就是他们记工员。
许凤台和江家村的记工员,不就因此升为了小队长?
许凤台成为了小队长,最高兴的莫过于老太太了,这可实实在在的干部!
年前她还在担心小儿子今后娶媳妇的事,哪晓得才过个年,就峰回路转,先是大女儿给了钱,后是小女儿小儿子都一下子成了记工员。
喜的老太太连在河神庙拜了又拜,又去死去的丈夫坟前拜了又拜。
之前还没怎么看到许凤发的人,在许凤发成了记工员后,上门提亲的人就不断。
他的年龄还刚刚好,翻过年十六岁,好多人都是十五六岁就定亲,十七八岁就结婚的,一时间,上许家说媒的人,简直把许家门槛都踏平了。
他们哪里能想到,不过短短三年时间,许家人像是坟头冒青烟了一样,日子从原来的穷困潦倒,过的是这样红火,一家子男的女的,姐姐妹妹,全都成了干部!
第119章 第 119 章 一时间,许家门庭若市……
一时间, 许家门庭若市,全都是来给许明月和许凤发说亲的。
老太太便也寻了许明月来,问她的想法:“现在老天爷下了雨, 河水涨上来了,眼见着今年不会再有旱灾, 日子好过起来了, 你也该考虑你的终身大事, 总不能一辈子现在过去的窟窿里,再也不爬出来了。”又说:“现下小莲的婚事定下了,按道理来说, 也应该是你这个大姐先成了婚,才轮得到下面的弟弟妹妹。”
有这样的风俗,也是怕下面的弟弟妹妹都成了婚, 上面的哥哥姐姐就好像娶不到媳妇嫁不出去一样,时日久了, 外人就会以为这家人的哥哥姐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下面的弟弟妹妹都能讨到老婆, 嫁的夫婿,上面的哥哥姐姐却没人要,以后就更难说亲了, 说不得以后就只能当光棍, 嫁鳏夫。
老太太是真为许明月着急, 翻过年, 许明月虚岁都二十四了,真真是老姑娘了。
她现在的年纪,趁着年轻,还能生养两个自己的孩子, 再过几年,那就只能当后妈,养别人孩子了。
可许明月自己看来,虚岁二十四岁,妈呀,多年轻啊!
她前世二十四岁才刚大学毕业没两年,还懵懵懂懂连恋爱都没谈过呢!
许明月排斥婚姻,却不排斥恋爱,闻言说:“老太太,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老太太却说:“你心里有数?你有个鬼的数,这两年总听你这么说,就没见你着急过。”她苦口婆心地劝道:“儿啊,我知晓你不愿再嫁,可你不想想你自己,你总要为阿锦考虑一下,现在你还年轻,还能给阿锦撑腰,等以后你老了,就留阿锦一个人,没有个兄弟姐妹们帮衬,你让她一个人怎么办?”
这世上多的是吃绝户的人,别说现在了,就是几十年后的现代,没了父母的独生女,何时又少了人去算计?
那还是法治时代,现在只会更赤/裸/裸,更血腥,更不择手段!
许明月还从未从这个方向想过。
这事她不是不懂,前世沪市有个失了父母本地独生姑娘被丈夫一家弄死,丈夫不过做了几年牢便又出来,住着姑娘的房子,用着姑娘父母留下的钱,又娶了一个。
许明月心底有些不舒服,回到荒山,想了想,便去抱着阿锦到腿上,认真的问她:“阿锦,你真的想要孟老师做你的爸爸吗?”
从小就想有个爸爸的阿锦闻言眼睛都亮了,期待地问:“妈妈你同意了吗?你真要给我娶个爸爸回来了吗?”
许明月正视着她的眼睛说:“阿锦,你要知道,妈妈要真的给你娶个爸爸回来,以后你可能会有弟弟妹妹。”
她本心上是不愿在生娃的,有阿锦一个就够了,但保不齐就有意外,这年代医疗条件这么差,假如有了意外,她总不可能打掉。
阿锦闻言眼睛更亮了:“我要弟弟妹妹!”
她的好朋友全都有弟弟妹妹,就她没有,她也想要!
每次她跟妈妈说,她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妈妈都说:“你可以养只狗。”
可小狗也不是弟弟妹妹呀!
许明月知道,她根本没有理解,有了弟弟妹妹后,对她的影响,首先一点,有了弟弟妹妹后,许明月的关注点不可避免的会放一些在新生的孩子身上,那就必然会对阿锦少些关注。
阿锦本身又是个高需求宝宝,养了这么大,因为只有她一个,许明月又足够的疼爱她重视她,导致全家人,阿公阿婆舅舅全都拿她当掌中宝,当全家的中心,她已经习惯了这种疼爱,包括来到这个世界后,因为许明月的关系,许凤台、许凤莲、许凤发,包括老太太和赵红莲,都因为她的关系,对阿锦都疼爱万分,甚至比小雨还要重视几分。
她到时候能适应得了这样的落差吗?
她将这些都揉碎了和阿锦说,可对于没有发生的事,你再怎么和她说,她都没有切身的体验的,她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有爸爸了,整个人完全沉浸在自己将要有爸爸的喜悦当中。
甚至,她都不知道亲生爸爸和非亲生爸爸的区别,只以为只要妈妈娶回来的男人,就是她的爸爸,妈妈和爸爸离婚了,那爸爸就不是爸爸了,新的爸爸才是自己的爸爸。
许明月这边和阿锦认真的沟通好,确定了她的想法后,她就去大队部找孟福生。
记工员考试结束后,大队部依然很冷清。
所谓下雪不冷化雪冷,厚厚雪一日日融化,现在地面上基本上没什么雪了,屋檐上全都是一米多长的冰溜子,冰溜子滴滴答答的向下滴水,时不时的一颗晶莹粗壮的冰溜子从屋檐上掉落下来,在墙角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因为化雪,路上泥泞不堪,农村又多是布鞋,布鞋只要沾了一丁点泥水,就会立刻鞋底湿透。
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感冒的季节,故而村里人宁愿窝在家里,也不愿出门。
又因为地面上冻,冻的铲不开,暂时不用去挑堤坝,所以哪怕开了春,外面依然没什么人。
许明月慢热的时候,能慢热好几年都磨磨蹭蹭不出手,一旦想明白了,又非常直接。
她直接就去大队部找到孟福生问他:“那天阿锦说的事情,你说你愿意,是真的吗?”
孟福生不防她居然如此直接,原本就含笑站在那里看着她的他,眼里迅速的蓄满了清浅的笑意,点头说:“自然是真的,你同意了?”
许明月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耳朵边的绒毛捋到耳后,被他半点不含蓄的目光看的心跳加快,可还是要把话说清楚:“我有了阿锦一个,未来不想再生了,你同意吗?”
孟福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眸底的伤感一闪而逝,很快又笑着点头:“我同意。”
许明月话没有说绝:“但若是今后意外有了,那另当别说,但我本心上,是不愿再生的,这里的医疗条件,生孩子太危险了。”
这句话却说的孟福生心中一痛,伸出修长的手,将她并不柔嫩,甚至有些粗糙的手握在手心里:“我们不生了,我们只要阿锦一个。”
他特别自然的一个动作,却让许明月耳朵一下子火热了起来,有一瞬间甚至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手往回扯了扯,没扯回来,也就任由他去了。
她自己看不到自己唇角的笑,还以为自己多冷静呢,继续说:“那我结婚,也不是想找个祖宗回来的,家里的饭菜我包了,家里别的活你得做!”
孟福生只觉得她可爱的紧,拉着她的手,眼底笑的满足:“好,都我做。”
许明月脸上涨红,嘴里却不饶人:“你要说到做到才好,我是不怕离婚的,你要做的不好,我可是……”她话没说完,就被他轻轻的抱在怀里。
他身上气味并不难闻,有些草木灰的味道。
皂角和肥皂难得,想要勤洗衣服,就只能用草木灰泡。
其实还有很多话,许明月还想丑化说在前头,可被他抱着,她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脑袋虽懵着,心里却清醒的很,根本没打算和他领证,心里还想着,等未来他若想走,她就换更好看更年轻的……
好半响,她才推了推他,自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红着脸说:“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在一起,得过了明路才行。”
他依然拉着她的手不放:“都听你的。”
他的手有些冰冰凉凉的,不像她的手,温暖火热,像太阳,像暖炉,明亮又热烈!
许明月和他说好,就想着去找个媒人,上门提亲去,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许主任媳妇赵秀云。
还没等她去和老太太、赵秀云说,前大队书记的媳妇,现任大队书记的老娘就有些忐忑又热心地上了门。
忐忑是因为,住在大队部的孟技术员,居然来她家找她说媒,想娶现在整个大河以南都想娶的香饽饽,二十五级干部的许主任!她觉得孟技术员这样一个外地的,有些瘸腿的孤寡男人,配不上许主任,哪怕他也是正式拿工资的干部。
热心是因为,她家小儿子和许主任她妹子定亲了,按照这边的风俗,得许主任先结了婚,她妹子才好嫁人,她一天不结婚,她小儿子就一天不能娶小莲过门,事关她小儿子的终身大事,她不得上心?尤其她这小二媳妇不得了,一家子干部不说,她自己还成了记工员,今后拿的就是十工分。
不是没有女人拿十工分,那都是大队部里顶顶能干的女人,把自己当男人使的那种!
平常女性,每天最多也就八九个公分,身体再柔弱些的,只能拿到七点五个公分。
她小儿子要不是早早就和小莲定下了婚事,不晓得有多少人上门去亲家家里提亲哦!
本来她还担心孟技术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没想到三年都没松口再嫁的许主任,这次居然同意了!可把大队书记的老娘给高兴坏了!
“那我去跟孟技术员说,叫他准备好彩礼!”
对孟技术员来说,没有什么彩礼,他所有的钱,全是彩礼,全给了许明月。
许明月是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孟技术员别看是大队干部,工资走的却不是大队部这里,每个月工资足足有三十八块,各种票证也非常多,粮票布票全都是全国票。
他在大河以南除了买过几回鱼虾,就没有花钱的地方,两年半下来,一共存下了八百多块钱,各种票证也有一大卷!
让许明月吃惊的是,他积攒的各种票证,居然和她从王根生那里搜刮来的票证完全不同,他的票证是没有使用期限的,只在右边红色印章下面,印有红色‘下方干部专用’,左边写着‘全国通用’,旁边有个副票字样,副票与主票之间有个虚线,虚线上写着‘副券撕下作废’。
居然是特种票!
第120章 第 120 章 许明月一直以为孟福生……
许明月一直以为孟福生的工资和她一样是水埠公社发的呢, 看了他积攒的这些票证后,她就知道,孟福生的工资渠道, 和她领工资的渠道,定不是同一个了。
毕竟她领到的票证全都是有使用期限的, 且全都是指定区域内使用的, 票证也很粗糙, 完全没有他的票设计印刷的这样规整精美。
许明月想到前世一些有收藏价值的票证,她虽自己没有收藏过,也对这一块的收藏不了解, 但总是听过的,最基本的一点就是稀少、精美。
孟福生上交了钱票后,也将他的过去粗略地讲了一下。
无非是战乱年间随父母留学海外, 学成归国报效国家,后娶世交之女为妻。
说到此处, 他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起, 一直到五八年,国家层面与战熊国交恶,这种交恶在六零年达到了顶峰, 而他, 也因此成为政治下的一个小炮灰, 被人举报并提交了他与熊国专家的多年通信。
一时间, 众叛亲离。
和许明月一样,他也是被离婚的,在他日夜被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时候,被登报离婚。
他自己本身也经历了长达半年时间的被批评与自我批评, 这话说的好听,实际上就是批斗,只是这时候的这种斗争,还不如那十年间那样疯狂罢了,但从斗地主、打土豪开始,这种斗争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只是这次从地主土豪,轮到了他而已,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人。
他语气平淡,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着过去的事,显然,他不想多提,许明月只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要许明月说,他这个时候被□□影响从而提前下放,反而是好事,至少还有工作有工资,殊不知几年后,那些被下放的人,那才叫真正的生不如死,多少人根本就熬不过那十年,都死在了其中。
许明月点点头,“那你父母呢?现在怎么样?”
许明月想着,他这样的海外留学经历,会不会影响到他的家人,孟福生说了她才知道,他的父母家人大多数都在海外,只有他和当时的几个好友学成后,热血上头,想要回国报效祖国。
许明月:……
有这样的海外关系,难怪台风来了,头一个被扫到的就是他呢。
许明月简直能想象的到,在满怀热血,意气风发的年纪,迎来的不是将多年所学回报国家,反而遭遇到人生至暗的打击,该是怎样的绝望,那是心中最汹涌澎湃的火焰,突然被打入黑不见底的冰渊。
也难怪他刚来临河大队时一副心如死寂万念俱灰的模样。
许明月也没有安慰他,很多事情自己没有经历过,是做不到感同身受的,哪怕她曾经看过那么多这个时代的血腥与黑暗,看过那么多悲惨人生的记录,然而记录终究是记录,她一个生在新时代,长在新中国,从小吃的最大的苦,就是童年时代割稻插秧被蚂蟥咬的拽不出来的惊吓,后来的人生就是一帆风顺的人,她生长的年代,就是有史以来最好的年代。
她其实也不太关心他的原生家庭情况,因为以他现在的状况和海外背景,未来十几年,他估计都会被困在这个小山村里,不得出去,他的家人和所有的复杂关系,都与她无关,她不需要了解他的家人,不需要和他的家人相处。
至于十几年后,十几年后的事情谁知道呢?说不定那时候她已经看腻了他,或者他有了别的想法了呢?
先把眼下过好吧。
两人的事情过了明路后,就很快在大队部办了一桌酒席,请了许家一家子人和许主任媳妇、许红桦,大队书记的老娘和新任大队书记江建军,许凤莲的未婚夫江建国,会计等一些大队干部,在大队部吃了一顿酒席,许明月招了大队部的‘呔子(一种当地人对外地人的称呼)’孟技术员当上门女婿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临河大队。
为什么说孟技术员是上门女婿呢?
因为孟福生在大队部的宿舍,是大队部安排给他暂住的,他和许明月一‘结婚’,就带着他来时带的旧箱子,和几件衣服搬去了荒山,和许明月一起住。
男的住到女方家里,这不是上门女婿是什么?
外面人对这段关系,讨论最多的,就是许明月为什么好好的本地人不找,为什么要找一个外地的‘呔子’。
“真不知道许主任怎么想的,他一个京城来的‘呔子’,哪天跑了都不晓得,我们这个小村子能留得住?”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在她们想来,女人结婚,就是图一辈子跟这个男人稳定的到老,一个随时都可能被调走的外地人,那简直是生活的不稳定因素,就是找个本地的老鳏夫,也不至于找一个那么远的外地人啊。
至少本地的老鳏夫他始终在本地,总不会跑!
“孟技术员除了是个干部身份,他还有什么?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跑,还瘸了一条腿,能干什么?许主任她以后有的苦吃!”
更多的是没有吃到许明月这块‘肥肉’而心存怨愤的,本来许明月二十五级干部的身份,是他们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偏偏她是个被休离回来的带孩子的女人,这就让很多人一下子有了能够到她的期望。
尤其是她离婚三年都没嫁人,好多人都想着开年就上许家提亲呢。
他们的美梦还没醒呢,许明月就又嫁人了,还嫁了个外地的瘸子!
这就好比自己碗里的肥肉,还没吃呢,被外人抢了,这让他们如何不愤怒?
于是他们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他们不敢到许明月面前哔哔,就想去找孟福生。
结果孟福生上了荒山,他跟许明月一样,整天宅在荒山,就不出来了。
他们满心的讽刺的话和无能狂怒,真的就是无能了一下,就又蔫搭搭的双手揣袖地回去了。
许明月结婚,最高兴的莫过于阿锦和许家人了。
老太太是终于了了心中的一桩大事,大女儿也有了归宿,她接下来就只把小儿子的婚事也完成,她一辈子的任务也就完成了,用老太太的话说就是:“我就是死了也能闭眼见你们阿爹了。”
然后就是许凤台、许凤莲他们了,在他们眼里,阿姐结婚了,就有有归宿了,就有家了,就幸福了,他们也就不用为阿姐操心很多了。
虽然之前许明月好像也没让他们操心过,但时下的人就是觉得,你没结婚,我们就都担心你,操心你的婚事。
阿锦也特别开心,在许明月和孟福生在大队部办了一桌酒席的当天,阿锦就不可置信的问许明月:“妈妈!我真的有爸爸了吗?你真的给我娶了个爸爸吗?那我以后是不是也有爸爸了?”
许明月却说:“你想叫爸爸也行,想叫叔叔也想,想叫孟老师也行,你自己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阿锦张开双臂,扑倒孟福生身边,大喊一声:“爸爸!”
被孟福生笑着熟练的向上一托,就托到了肩上。
阿锦抱着他的头,兴奋的对许明月大喊:“妈妈,我有爸爸了!”
她左手拽着孟福生的手,右手拽着许明月的手,到村子里,见到每一个人都高兴的跟别人介绍:“三丫三丫!你看这是我爸爸!”
有时候地上泥泞,许明月就把她抱在怀里,她抱不了一会儿,孟福生就接过来说,“我来吧,你休息会儿!”
阿锦就喜欢骑在孟福生肩膀上,大概是她小时候和小伙伴一起玩,他们都是骑在爸爸的脖子上和她玩你追我赶的游戏,像是在她心里种下了一个执念,她也想有个爸爸,爸爸也这样扛着她,和她的小伙伴们一起玩。
于是,她骑在孟福生肩膀上,高声喊着:“铁柱!你看!这是我爸爸!”
“花丫,这是我爸爸!”
“菱角,快来看啊,这是我爸爸!”
小孩子还好,只是好奇又羡慕的看着她被孟福生扛在肩膀上,说:“你爸爸好高啊!”
她们羡慕阿锦可以被自己的爸爸扛着,可以骑在爸爸的肩膀上,可以被她的爸爸妈妈这么宠爱着。
很多小孩和阿锦一样,还不懂亲生的爸爸和后爸的区别,但被阿锦兴奋的介绍的大人们就尴尬死了。
善良点的人还好,尴尬的笑笑不说话,有那些特意有恶意的,就故意对阿锦说:“有了后爹就有了后娘,等你阿娘生了弟弟就不要你了!”
许明月闻言就笑眯眯的说:“说的这么有经验,你就是你爸妈不要的吧?真可怜。”她拉了拉阿锦的手:“我们阿锦可不一样,她是我的心肝小宝贝,妈妈最爱你了!”
原本被那人说的有些不开心的阿锦立刻又笑了起来,笑的阳光又明媚:“我也最爱妈妈!”顿了顿,觉得这样说会伤爸爸的心,于是又特别会端水的说:“还有爸爸!”
许明月心里那叫一个酸啊!
前世八年,今生三年,我和你好了十二年,和孟福生才认识了多少天啊?就能和她相提并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