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江建国没想到,出来给……
江建国没想到, 出来给未来媳妇儿补个习,居然还有粥吃!
和临河大队,乃至这个年代大多数人一样, 江建国虽是大队书记的小儿子,可大队书记家也没有多余的大米和麦面啊, 大队书记和原来的许主任还不一样, 许主任的私心是光明正大的往自家扒拉, 大队书记在分粮食这块,反而更公正些,所谓大队书记家也没有余粮, 分到的一点大米和麦面,全紧着家里的小孩子们吃了,三年来, 江建国和这时代的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一样,是一日两顿的吃红薯粥、红薯饭。
所谓的红薯饭, 还不是红薯和大米闷在一起煮的饭,而是和各种荷叶啊, 河蚌啊,螺蛳啊,奇奇怪怪的东西组合在一起煮出来的, 能吃, 但吃的你这辈子都不想再吃第二次的黑暗料理, 偏偏这样红薯混合着其它奇怪东西组合的红薯‘饭’, 他整整吃了三年,吃的他整个人都和红薯一样了。
此刻见到许明月煮的南瓜粥,粥里那真是煮的粘稠的大白米啊,米粥里面点缀的几粒红色枸杞, 是那么的鲜艳可爱,看的他眼泪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
一碗稀粥喝完,他还忍不住把大队部的陶碗舔的干干净净,和许凤莲一起对着舔碗。
画面特别搞笑!
舔完了,两人才忍不住尴尬的相视一笑。
江建国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好久没吃过大米了!”
他兄弟四个,上面三个嫂子,生了七个侄儿侄女,侄子侄女们都还小,三年干旱中,有两年他都在读初中,半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回来也捞不到饭吃,有河蚌都算是肉了,他去公社上学,他娘更不可能给他带家中宝贵的大米和麦面,有红薯都是好的了,很多同学连红薯都吃不上,真的就是到了啃草的地步了!
就他带的那点红薯,在食堂中,养活了多少饿到奄奄一息的学生。
说出来都是一把辛酸泪。
这也是许明月带了南瓜粥来,明明是相亲对象的姐姐,他不该嘴馋,却还是忍不住喝了一小碗米粥的原因。
太馋了!
太香了!
他发誓他长这么大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
他舔完陶碗,还忍不住回味了一番:“阿姐煮的粥好像是甜的!”
同样抱着碗舔的许凤莲闻言得意的抬起下巴:“我阿姐做饭可好吃,可香了!”
那得意的小模样,看的江建国简直移不开眼:“看出来了。”
许凤莲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心想哪儿看出来了?
这三年,他看多了眼底饿的无神,看到什么都跟看到吃的一样,眼冒绿光的同学们,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生动鲜活的姑娘,就像黑白世界中难得的一抹彩色,让他看的简直移不开眼睛。
许凤莲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在江建国看来都那么漂亮,那么可爱,整个人就像是在发着光。
这世上最甜的是什么?不是你自己谈恋爱,而是你在看别人谈恋爱。
前世许明月也磕过CP,原来近距离看别的小年轻谈恋爱,真的会露出姨母笑。
她当然不会明目张胆的盯着他们瞧,而是远远的站着,偶尔用余光看看大门敞开的会议室,看着两个小年轻复习。
真给许凤莲补习的时候,江建国吓了一大跳,他没想到许凤莲的基础这么扎实,他给她布置的计算与写字,没有一道题可以难住她,满分。
他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她,看的许凤莲不好意思:“这算啥?我外甥女才厉害呢,我都是跟她学的!”
江建国惊讶地问:“你是说阿姐的女儿吗?”
许凤莲再度扬起小下巴,骄傲地点头。
江建国忍不住探头朝大堂看了眼,惊讶不已。
实在是阿锦看着太小了,五岁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营养不良太狠了,许明月都精细的养了三年,身高愣是没长多少,前世阿锦五周岁身高起码有一米一了,她身高的第一个爆发期是六周岁,一年就长了十三公分,因为挑食营养跟不上,生长痛,晚上痛醒了哭。
可这一世的阿锦,相貌是越长越像前世,可个子就跟停滞了似的,长得很少,五周岁的人,看着跟三岁差不多。
这让许明月有些担心,可这年代又没有生长发育科可以看,就只能督促小阿锦每天练习拉伸,都不求游泳能出什么成绩了,纯粹就是想着能不能让她长点个儿。
依照这一世的身高,要是长大了还是这样,她想在游泳上出成绩,就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毕竟身高体长在游泳这一体育运动上,本身就更占优势。
江建国想不通阿锦那么小的一个小姑娘,会比许凤莲还厉害,还能教许凤莲读书了?
“你跟我开玩笑吧?她看着有三岁了吗?”他因为一直在公社读书,住在公社,不常回临河大队,虽听说过许明月的事迹,却没怎么见过许明月的女儿。
许凤莲也回头看了一眼就着天井的雪光在大堂上课的外甥女,忍不住又骄傲起来,炫耀道:“可爱吧?”
可在江建国眼里,许凤莲骄傲的表情最可爱!
许凤莲却是看着自己的阿姐和外甥女,胸膛里溢满了骄傲和自豪!
她阿姐和外甥女那么优秀!那么可爱!简直天下第一可爱!
天井处的院子里,此刻积了厚厚的雪,冷的不能在院子里上课了,孟老师就在天井的边上,就着白雪和天井的天光,给坐在火桶里的阿锦上课。
原本许明月该远远的站着,不打扰阿锦上课的,可天太冷了,孟老师就让她也坐到火桶里等着。
火桶是木头做的,约六十公分宽,八十公分长,六十公分深,下面放着粗陶的火盆,中间用一道木栅栏一样的隔板隔着,脚踩在上面暖和的很,爱干净的就脱鞋穿袜子进去,穿着布鞋,鞋底又踩水踩湿了的,就穿着鞋进去,很快就能将布鞋烤的干燥且暖和。
腿上面再盖上一床芦花被子,整个下半身都在火桶里,用芦花被盖的严严实实,仿佛将整个寒冬都阻挡在了火桶之外。
孟福生这个冬天就是靠这个火桶活下来的,恨不能晚上睡觉,都窝在这火桶里面。
现在他站在火桶外,唇角含着笑,声音温和低沉的给阿锦上课,许明月就坐在另一头,单手托腮,安静的听着,眼睛时不时的看向会议室的方向。
她习惯别人说话,她看着别人的眼睛,觉得这是一种礼貌。
天知道,她原本是托着腮,用余光在看侧面会议室里的两个小年轻的,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眸光转了过来,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戴着口罩上课的孟老师,把口罩摘了!
冷不丁的,一转眼,她目光无意识的落到孟老师脸上时,眼里突然撞进这么一张帅脸,眼睛当下就移不开了!
孟老师是背对着大队部的正大门,面对着天井的,天井的天光柔和的映着孟老师英俊的面容,光影间,好看的像是不真实的一样。
这得亏是阿锦的老师,不是后世的小鲜肉,不然她怎么都得来一句:“凑近点,给我捏捏看。”她得捏一捏那张好看到犯规的脸,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是他皮肤本身就那么白,还是天井的光照的他脸白如玉,那真是白到发光啊!
果然还是物理防晒最管用,不知道她用大胡子捂个两年,是不是也能这么白!
于是整个课程下来,她就一直盯着孟老师看,盯的目不转睛。
阿锦就这么上了半个小时的课,许明月就这么盯着孟老师的脸看了半个小时,中间反应过来,为了掩饰自己不是在看他的脸,而是在听他上课,还回了回神,耳朵里愣是一句知识都没听进去。
直到阿锦中途休息了,跟许明月说话,半天没回应,阿锦才吃醋的把许明月看孟老师的脸给掰了过来,看着她的脸,生气的小脸鼓鼓的:“妈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呀?”
“嗯?在听呢,在听,你刚刚说啥了?”
阿锦生气地哼了一声,然后小嘴又扒拉扒拉的跟许明月分享起来:“我说!我都学到小数点的乘法和除法啦!你知道3.1415926后面的数字是什么吗?”
许明月中途眼睛又不由自主的往孟老师那边看了眼,然后很认真的看着阿锦的眼睛,“是什么呀?”
“是……”阿锦小嘴巴扒拉扒拉不停,许明月眼睛在看着阿锦,仿佛在认真听着,时不时的‘嗯嗯,啊啊,好棒呀’,实则满脑子都是盛世美颜,完全忘了去关注会议室的小男女了。
她在看他的时候,他眼里永远都是笑着的,真的像盛满了满天星子一样,又像是冬日竹子湖面的雪水,又温柔又寂静。
让许明月恍惚都觉得,好看的不仅仅是他的脸,还有他眼底的光。
妈呀,小心脏有点儿受不住!
原本上完两节课,她们就该回去的,可现在他们都是一天吃两顿饭,许明月和阿锦吃的晌午饭,现在还不饿,阿锦在荒山待的真的是够够的了,要不是有玩具和《西游记》她们班主任让她们暑假必读的五本书《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哈利波特与密室》《罗伯特的三次报复行动》等书陪伴着她,她根本待不下去。
原本她班主任叫她必读的五本书,她是看不懂,也不喜欢看这样纯文字,没有拼音和图画的书的,这三年,愣是让她全看完了,尤其是《西游记》和《哈利波特》,被她看了一遍又一遍,连班主任让她写的读书思维导图和心得,都被她写出来了。
阿锦不愿意回去,没有午饭吃的许凤莲和江建国也不愿意回去。
许凤莲复习复的正上头呢,恨不能头悬梁、锥刺股,趁着年前的这些天,赶紧补习,考一百分。
江建国也正上头呢,眼睛看着许凤莲,也是一刻都舍不得离开。
少年的心,头一次心动,就跟老房子着了火,心里眼里全是眼前的少女,真挚又热烈!
他们在大队部待了整整一个上午加一个下午,一整天时间,江建国都完全没有注意到,平日里一直戴着口罩的孟技术员,此刻把口罩摘了,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的,背对他们,嗓音低沉好听。
下午离开大队部的时候,他愣是连孟技术员长什么模样都没有记住,眼睛就只顾着看许凤莲,傻笑着送许凤莲回家了。
第102章 第 102 章 接下来几天,许凤莲每……
接下来几天, 许凤莲每天都要去大队部复习,江建国去给许凤莲补习,原本这么冷, 不用去大队部的许明月,就要带着阿锦去盯着这对相亲成功的小情侣, 主要是怕他们两个小情侣独自待在一个会议室里, 到时候传出来好说不好听, 但如果有同样在上课的阿锦,和等着阿锦的许明月在一旁看着的话,情况就要好得多。
一周后, 大队书记媳妇见自家小儿子每天早起,天天不落的去给未来儿媳妇去补习功课,心里已经有了数, 找了个时间,私下问江建国:“你和许主任的妹子相处的怎么样了?要是确定了, 我和你爹就要提东西上门,先给你们把婚事定下来了, 可不能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拖着人家!”
江建国红着脸,唔唔的点头。
这事得他们男方主动,如果明知道两个小年轻相亲成功, 男方这边还装着不知道, 不闻不问, 一点说法都没有, 对于女方是十分不尊重且看不上的。
这份亲事,是大队书记亲自截胡了江家村别的小青年,给他小儿子争取来的,江家人自然上心的很, 在确定两人都看上了眼,不会出变故后,很快就请了有分量的媒人上门。
这个媒人,就是许主任的媳妇赵秀云。
邀请媒人说媒,首先要给媒人一个红封,一斤红薯粉,然后再找个好日子,许主任媳妇再带着拎着礼物的江家人,在腊月二十六这天,来到了许家正是说亲。
大队书记和他一家人,是从来没有来过许凤台家的,看到他的家下半部全是水泥和红砖砌成,墙体中间全是石头与水泥,房顶是瓦片,房子建的不说多高大,但十分坚固,再住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再听说了右边的大房间,是许凤莲和老太太在住,心底对许凤莲更是看重几分。
一般情况下,在小儿子已经长到十五岁,过两年也要娶亲的情况下,右边的大房间都是给小儿子娶亲用的,睡的肯定是儿子,姑娘一般就在后面给个小房间就行了,更甚者,还有把老人、姑娘赶到下面老屋子里去住的,村里多的是这样的老屋子,别人都住得,没有许老太太和许凤莲住不得的道理。
可许家的右边大屋却是老太太和许凤莲在住,小儿子反而住了堂屋后面隔出来的小房间,由此也可见许家人对许凤莲的看重。
娘家对姑娘的态度,往往也决定了她未来婆家对姑娘的态度,只这一面,江家人对许凤莲更是抬高了不少。
本来三年旱/灾刚过,结亲对很多人家来说,就是十斤粮食那么简单,可大队书记家却不一样,大队书记家里有两个吃公粮拿工资的干部,许明月家同样是两个干部,虽说许凤台不入级,没有工资,可许明月目前的级别却比大队书记高一级。
甭管大队书记的实际权力是不是比许明月高的多吧,但干部级别在那,就由不得江家人不重视,所以他们还是凑了六样礼过来,分别是大队部刚分的猪肉一斤、红薯粉六斤、藕粉六斤、鸡蛋六个、红糖一斤、丁香银耳坠一对。
这么厚重的礼,在这个年代的农村,能够拿出来的,真的只有大队书记家了。
这六样礼,无论哪一样单拎出来,都绝对是厚礼了!
尤其是那对丁香银耳坠子。
所谓丁香耳坠,就是银耳钉上挂着一颗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银坠子,值不了什么钱,可在这时候,江家能够拿出来这样的东西,本身就是对许凤莲的看重,由此也可以看出,江家人有多重视许凤莲。
大队书记的媳妇也终于光明正大的看到了许凤莲。
许凤莲的相貌在这时代,实在是得长辈们的喜欢,在人人都面黄肌瘦的时候,许凤莲一张脸面若银盘,大眼睛、双眼皮,双目囧囧有神,身材更是没得说,看着就粗壮有力的很,把大队书记的媳妇看的喜欢的不得了,当下就拉着许凤莲的手,一个劲的夸:“闺女真好看!体体面面的!”
再打量许凤莲身上穿的衣服,比他小儿子穿的都好,她小儿子身上的军大衣还有两个补丁,今天许凤莲因为是定亲,把棉袄外面的破外褂脱了,露出里面一个补丁都没有的土黄色的棉袄,别看这羽绒服的颜色在许明月眼里,简直又黄又土,还衬的人脸色发黄,可这在农村,已经是难得的亮色了。
在这个灰不溜秋的时代,亮色就是好看的颜色。
她打量完许凤莲,这才注意到,她拉着的许凤莲的手上,居然只有一点轻微的冻疮,和时下普遍的手背冻的红肿开裂流血流脓不同,许凤莲因为每天早晚都要涂抹许明月送她的木瓜膏,所以手背、脸上、耳朵上的陈年老冻疮,都缓解了很多。
要不是她的手心依然是摸的粗糙满是老茧,知道这是个同样要干活的农村姑娘,大队书记的媳妇,都快以为眼前的姑娘是地主家娇养出来的姑娘了。
她手心摸着许凤莲只有些轻微红肿的手背,心底对这个小儿媳妇的重视程度,是一升再升,满意的不得了!
这六样礼一过,两家的亲事就定下来了,接下来两个小年轻相处,就不需要像原来那样偷偷摸摸避着人,虽然还是不能太过亲密,但像去大队部补习功课这事,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补课,不怕被人看到说嘴了。
小儿子定了亲后,大队书记的媳妇难得的对小儿子大方起来,让他去给许凤莲补课的时候,悄悄的给他塞了一个巴掌长的红薯,让他哄未来儿媳妇的。
江建国这才想起来,这段时间他每天在大队部,都要喝一碗许明月带过去的米粥。
他把事情跟他娘说了,大队书记的媳妇这才狠狠在江建国胳膊上拍了一巴掌:“你这孩子,咋现在才和我说,幸亏我定亲礼给的厚,不然你这说出去叫人家怎么看我!”
主要是怕许家人笑话。
这年头大米多珍贵啊,自家这小子这些天天天喝亲家姨姐带过去给孟老师和未来儿媳妇的粥,居然回来也不说一声。
江建国也知道自己错了,挠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阿娘,我这不是忘了吗?”
“下回可不能这么失礼了,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们不重视人家姑娘!”自家儿子吃了亲家姨姐好几天的米粥,大队书记的媳妇也不能不表示了,从原本的一根红薯,改为了一根红薯加一个鸡蛋,把她心疼的心里直抽抽。
这些鸡蛋是她攒了好久的,这冬天到了,鸡也不下蛋了,家里余的这点鸡蛋,每天给小崽子们补营养都不够,现在要拿一个给小儿子带走,简直让她心疼的不行,扭过头挥手说:“赶紧走,走走走!”又叮嘱自家傻小子:“这是给你媳妇儿吃的,你要敢给我偷吃了,看我不锤死你!”
江建国悄悄把鸡蛋揣在口袋里,无语道:“阿娘,我是那样儿人吗?”
虽然他很想吃,他都好久没吃过鸡蛋了,可他还是忍下了那股对鸡蛋的渴望,揣着这难得的鸡蛋,兴冲冲的往大队部赶,期待着小莲看到鸡蛋时激动的模样。
这个年代养鸡鸭鹅是受限制的,城里是一只鸡都不许养,农村按照每户人家的人口算,每家每户养鸡数量最多不可以超过五只,养鸭数量不能超过四只。
之前三年干旱,人都吃不饱了,哪里还有给鸡吃的东西?
也就是他们这里临河,有大片的河圩,他们在饿的没吃食的时候,便去河圩里捞浮萍和河蚌、螺蛳回来吃,撬开的河蚌里面一些不能吃的脏东西,螺蛳尾部的肠子和‘屎’,就甩出来喂给鸡鸭吃,原本已经不下蛋的鸡鸭,吃了螺蛳和河蚌里面的肠子和屎后,居然开始下蛋了。
这也是大队书记家还有鸡蛋的原因。
可家里的这点鸡蛋,是个家里的壮劳力和几个年龄小的娃儿吃的,哪里轮得到已经十六岁,还在公社读书的江建国吃?江建国握着的这颗鸡蛋在江建国眼里,诱惑力比人参果还大!
他握着那可还温热的鸡蛋,激动的给许凤莲的时候,许凤莲也是惊讶不已,问他:“你哪儿来的?”
这时候的鸡蛋可太精贵了!
江建国让她快点把鸡蛋吃了,低声说:“我阿娘给你吃的!”
许凤莲第一反应是不信,她可看太多村里婆媳间的龌龊了,哪有婆婆对儿媳妇好的?也就她阿娘和嫂子关系亲和些,也是她阿娘和嫂子都是性子好的人,尤其是她阿娘,性子软不说,还是个小脚,干不了重活,在家里做不得主,不然哪家的婆婆不是把儿媳妇压制的死死的?
她早看透了!
这也是她抗拒嫁人的原因。
媒人来提亲时,都对新娘子说:“大锅的饭,小锅的肉,让你吃的嘴滴油!”
狗屁!除了她阿姐烧菜舍得放油,她就没见过谁家吃过油!吃个肉片片都要在嘴唇上抹了又抹,满村的炫耀,三天都不舍得擦一下嘴!
许凤莲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不说出来,而是珍惜的将鸡蛋接过来,放在了自己口袋里。
江建国见她放在口袋里,不立刻吃掉,有些不解:“你咋不吃啊?快吃掉,一会儿冷了。”
许凤莲白了他一眼,哼哼道:“亏你吃了我阿姐那么多天米粥!”见江建国脸涨红了,她才说:“我阿姐说,这鸡蛋黄里,有那什么磷脂,小孩子吃蛋黄会聪明,一会儿阿锦要来了,我把蛋黄留给阿锦。”怕他不乐意,斜眼看他说:“你这些天可没少吃我阿姐带的米粥,不会连颗鸡蛋黄都舍不得给我外甥女吧?”
江建国生怕她生气,忙摆手说:“不会,不会!”
他只是没想到这个罢了。
转念又一想,小孩子吃鸡蛋黄会变聪明?难怪阿姐的女儿那么聪明,原来是吃鸡蛋黄吃的,看来开春他也要抓几只小鸡回来养了,等鸡养大了,他和小莲也要成亲了,老母鸡下了鸡蛋,刚好可以给他和小莲的娃娃吃蛋黄。
他已经想到小莲抱着他们的娃娃,喂娃娃们吃鸡蛋黄的场景了,到时候蛋黄给娃娃们吃,蛋白给小莲吃!
第103章 第 103 章 江建国和许凤莲订了婚……
江建国和许凤莲订了婚没几天, 就到年三十了。
和前两年有人在荒山的路上烧香烧纸不同,今年难得的下了大雨,又下了大雪, 自入冬后,连绵的雨雪基本就没有停过, 如此丰沛的水量, 已经让临河大队的人知道, 明年定不会再旱下去了。
三年没有上山祭祖,这次祭祀,可以说是整个大河以南都出动了, 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是人。
就连在公社,或是县里工作的人, 也都回来了。
王根生也回来了。
这三年,王家要不是靠着王根生, 肯定要饿死人的,王根生在城里工资也就那样, 可他胆子大,敢倒卖纺织厂里的物资,这物资全是紧俏之物, 他全是靠着倒卖的物资, 才换的一些红薯, 过了这三年, 绕是如此,这三年他日子也不好过。
本来他的钱就被许明月讹走大半,好不容易赚了点钱,到荒山下的裤子都被扒了, 剩下的完全是靠着哄他二婚的妻子和老丈人家,加上继续倒卖纺织厂的布匹,这才回了血。
他平时都吸家里几个姐姐的血习惯了,可这三年大旱,他几个姐姐的日子过不下去,全都得靠他,他这人自私自利惯了,自己爹娘都不想管,以前许凤兰还在的时候,是许凤兰子养活着他爹娘,许凤兰没了后,他爹娘就靠着嫁在村子的大女儿,和嫁在隔壁村的小女儿管。
两个闺女都是伏地魔,自然是不能不管老子娘的。
可他们都大女儿王盼弟是个恋爱脑,她虽然想往娘家扒拉东西,可因为她当年嫁到婆家的方式不光彩,哪怕她一连生了两个儿子了,她婆家还是不待见她,平时把她使唤的团团转,别说往娘家扒拉东西了,还整天被她男人哄着,从娘家把东西往婆家扒拉。
王老头和王老太想使唤一下大女婿,那是比登天还难。
他大女婿在自己家都懒到什么事都不想干,什么事都指望着王盼弟,只一张嘴巴会哄人,怎么可能愿意去给老丈人家干活?他又不傻?
拿捏不了大女婿一家,王老头和王老太就只能被大女婿一家拿捏。
也幸亏他们还有小女儿夫妻俩。
小女儿王招娣看着厉害,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伏地魔,愚孝女,她不光自己愚孝,还带着她丈夫谢二牛一起。
她自己被娘家爹娘弟弟拿捏的死死的,她则将从小一起长大的谢二牛拿捏的死死的。
娘家所有的事,都被王招娣夫妻俩包了,自己都没得吃了,还要摸河蚌,给老子娘送去,将晒干的河蚌肉给在县城工作的弟弟送去,生怕他在城里没东西吃。
但人就是贱的,大女儿恋爱脑,被大女婿一家拿捏的整日回娘家哭着往婆家扒拉东西,他们反而对大女婿一家客客气气的,王老太更是觉得大女儿可怜,被亲家一家欺负,大女儿回来打秋风纯属无奈。
反而是对养活他们老两口的小女儿夫妻俩,大约是谢二牛实在太老实太好说话了,王老头反而是对小女儿非打即骂。
动不动就被王老头抽耳光的王招娣,明明恨王老头恨的要死,发狠的时候简直想跟王老头同归于尽,可她老娘的两滴泪,就让她心软了,整天嘴巴上发狠的对王老头说:“我再管你一次我就是狗!”
可只要她老娘过来抱着她哭两句:“我滴儿哎,是娘没用,是娘对不起你们几个嘛!阿娘的命就是苦,一辈子受苦的命,怎么办呢?儿哎,你别怪他,他是你爹,他就是这么个狗脾气,一辈子都这样了!”
哭的王招娣流泪不已,然后又任劳任怨的拉着谢二牛去给娘家干活。
问题是,谢二牛他也愿意。
王招娣从小就看着自家老子是如何打她娘的,所以这找对象上,她找了和她老子性格截然不同,对她言听计从予取予求的谢二牛。
她明明很痛恨她爹,可就像是被洗脑洗进了灵魂一样,一边抗拒,一边逃脱不了。
她逃脱不了,拉着谢二牛一起给娘家当牛做马,可她公公婆婆却不是傻子。
她公公婆婆恨死了王招娣,却拿二儿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句话叫有了媳妇忘了娘,在谢二牛身上是彻底践行了这一点。
她公公婆婆没办法,只能把谢二牛一家分了出去,和大儿子一家住在一起,把他们分到村子的另一头,眼不见心不烦。
可两个村子只隔了一条山涧,自己儿子整日把丈人丈母娘当亲爹娘养着,比亲爹娘还亲,她公公婆婆看着心里又怎么是滋味?只说这个儿子说白养了,心底无比后悔,当初同意二儿子娶了王招娣。
实际上,他们不同意也没用,谢二牛就认死了王招娣。
真正让王根生日子不好过的,是他被卖到大山里的二姐王来娣。
原本被卖到大山里的王来娣,是和娘家老死不相往来的,可这次大旱,旱情最严重的,便是大山里面,他们种地面积本来就少,取水本就困难,三年大旱,让山里的人颗粒无收,死的人不计其数,且死的大多数都是女孩,女人。
王来娣一连生了六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儿子,日子逐渐好过了起来。
虽然她之前生的女儿,除了大女儿和二女儿外,生一个便被婆家人扔到粪坑里溺死一个,可到底还有两个女儿是活着的。
可突然有一天,她的小女儿不见了,她在厨房闻见了肉香。
她当时就疯了,以为厨房煮的是她的小女儿,被她婆家人一顿拳打脚踢:“你个疯女人,你干什么?那不是二丫!”
王来娣当时脑子里满脑子都是:“不是二丫,不是二丫,不是二丫!”
“那二丫呢?你把我的二丫弄哪儿去了?”她以为她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在嘶吼,可发出的声音小的可怜。
她婆家人不说话了。
王来娣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她已经知道她的二丫哪里去了。
她什么都没说,晚上的时候,她摸着黑,去后山上摘了许多蓖麻子回来,用舂米的石舂倒成了粉末,倒入了煮着肉的砂锅里。
她整日里干活,对后山太熟了,熟到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后山的哪里有什么。
蓖麻子有毒是山里人大多数人都知道的,但她不知道蓖麻子加热后毒素会消失。
她不知道为什么婆家人吃了会没事,又在水壶里放了磨碎的蓖麻子。
第二天婆家一家人死光了,连她小儿子都没逃过,只剩她和大女儿。
因为家里的肉,是没她和大女儿的份的,她和大女儿在家里不过是免费的劳动力和备用粮罢了。
她和她的大女儿活了下来。
她知道,她要想活着,只能逃离大山,去城里找她兄弟去。
她婆家一家人的死,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本来山里人家住的就稀稀拉拉的,房屋与房屋间相距五十到一百米很正常,这时候家家户户都饿的手脚发软,饿死的人太多,山里人都麻木了。
王来娣就这么带着她的大女儿,就着夜晚的道路,顺着山涧,一路出了大山。
一路上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她和大女儿可能会被山里的豺狼吃掉,可能会被毒蛇咬死,可不知道是不是山涧里的水完全干涸了的缘故,她们踩着山涧里的鹅卵石,就这么沿着山涧往下走,一路上,她和大女儿摸着黑,完全看不见路,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竟让她们成功走出了大山,来到了石涧大队。
她哭着在门外拍着娘家的大门,哭喊着:“爹哎!娘哎!救救我们娘俩哦,我们活不下去了,求你们救救我们娘俩!”
被吵醒的王老头愣是不开门,站在窗户边骂了王来娣半宿,辱骂之肮脏恶毒,比仇人还要恶毒。
还是周围的邻居被吵醒了,喊了王招娣来。
王招娣一看二姐的模样,当时就忍不住了,姐妹俩抱头痛哭,把王来娣带回了自己家,给王来娣煮了一碗河蚌干吃,王来娣母女俩才活了过来。
可王来娣母女俩不可能一直待在妹妹家,好在妹妹知道城里弟弟一家的地址,走投无路的王来娣,便带着大女儿,来到了吴城找王根生。
王根生是完全认不出来王来娣了,他是万万没想到,他那被卖到大山里的二姐,居然还能活着走出来,求到他这里来。
他生怕他二姐找来的事被老丈人和现在的妻子知道,影响他现在的生活,想赶二姐母女走,可王来娣已经走投无路,她知道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王根生,又哪里愿意走?抱着王根生的大腿哭的撕心裂肺:“老子娘当初把我卖了也是为了给你买工作,现在你有了工作可不能忘了你二姐啊!你不晓得我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啊,你看看我身上,还有没有一块好肉?我生了七个孩子,就剩你大外甥女一个了,你要是不帮我们娘俩,我们就只能吊死在你厂门口了啊!”
王来娣本是王家最老实的女儿,可十年磋磨,已经把她磋磨的没有了半分人样,骨瘦嶙峋,只剩下一个女儿的她,哪怕是为了女儿能够活着,她也豁出去了来威胁王根生。
从小就带着弟弟长大的她非常明白,她弟弟最在乎的就是面子,是他的工作,是他自己。
王根生原本就因为钱被许明月讹走了,身无分文,靠着老丈人和二婚的妻子,才又起来了,在老丈人家里是一点地位都没有。
现在又来了他二姐母女,他老丈人一家要是知道他二姐母女来打秋风,就更看不起他了。
现在他二姐明显就是赖上他了。
可他也不得不暂时养着王来娣,可如果影响到他生活,他也是不愿意的,就拉着王来娣起来说:“二姐,你说的什么话?你是我姐,我还能不管你?刚好我媳妇儿给你生了个大侄儿,只是我媳妇骄纵,不能让你们就这么住到我家去,这样,我就跟她说,请了乡下的两个亲戚,过来照顾她和你大侄儿,你看怎么样?”
王来娣已经走投无路,对她来说,只要是能带着大女儿活下去,她什么都愿意做,更别说只是来弟弟家当保姆。
王根生见二姐答应下来,也放下了心。
他生怕二姐在他厂里把事情闹大,闹的难看。
他领着他二姐母女俩回家时,他媳妇看到他身后宛如乞丐的母女俩,果然眉头皱的死紧,以为是他乡下的亲戚来打秋风了。
她虽被王根生哄的嫁给了王根生,却一次都没去过他乡下的家,除了他时不时送些河蚌干的小姐小姐夫,他家人她都没见过,乡下更是一次都没去过,她家人也只把王根生当个上门女婿。
王根生却是好脾气的哄着她说,是心疼她带娃还要工作辛苦,忙不过来,特意找了乡下活不下去的亲戚,来给她当个帮工,帮她洗衣做饭带孩子,伺候她们娘俩。
他媳妇这才有了点笑模样,接受了王来娣母女,但还是警告了她们在家里手脚干净点,不该动的东西别动。
这些事情许明月本来是不知道的,可年三十了,因为干旱,停止了三年没给老祖宗们祭祀的人,全都回来给老祖宗们烧纸钱,扫墓。
如今再没人说许明月和阿锦是什么河神娘娘,河神童女了,毕竟,如果真是河神娘娘,他们求了河神娘娘两年,也不至于一滴雨都没有下,随着许明月当上干部,干部级别越来越高,完全融入于临河大队,所有接触了许明月母女的人,都知道了,许明月母女只是人很聪明而已,或者说,许家一家子人都很聪明,包括许凤台、许凤莲、许凤发,因为这一大家子人,除了许凤台在江地主家上过两年私塾外,其余人全都靠自学和扫盲班,把字都认全了。
这不是聪明是什么?
同样回来扫墓的王根生,在三年都没想起来许明月和阿锦后,在村里突然就听说了,许明月成了大队部干部的事,他还不知道许明月成了二十五级干部,只当是普通的村干部,三年前对许明月的恐惧,经过这几年的时光,也淡下去。
在王招娣提出让王根生把爹娘带到城里去享福,“爹娘年纪大了,也没个人照料,光靠我和二牛照顾也不行,我和爹娘到底不在一个村子,爹娘要是有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
她是想让嫂子来照顾爹娘的,上一个嫂子在的时候,伺候田地,照顾爹娘,一点都不要她们这些姑姐们费神,现在又有了新嫂子,凭什么不让新嫂子照顾?
王根生还要靠着老丈人一家扶持呢,别的不说,光是偷偷倒卖纺织厂仓库的陈货这事,没他老丈人当靠山,他一个人就干不了,自然不愿意把王老头王老太接到城里去。
他突然想到许明月母女俩,眼睛一转,便问:“大丫现在怎么样了?”
他其实想问的是,大丫还活着吗?
王招娣早把许明月的事情打听清楚,说:“她现在跟着那破鞋活的好的很,那破鞋也不晓得攀上了哪个,现在当了什么妇女主任,好着呢!”
一想到许明月离婚后,伺候爹娘,伺候家里田地的事落到她头上,王招娣对许明月就一肚子气,自然对她满腹怨恨。
王根生问:“大丫翻过年也有八岁(虚岁)了吧?大丫到底是我们王家的人,总是在许家像什么话?等祭祀完,我们到许家村看看去,最好是能把大丫带回来,她这么大的姑娘了,刚好可以留在家里照顾爹娘!”
第104章 第 104 章 王根生是王老头和王老……
王根生是王老头和王老太年过四十才老来得子的宝贝命根子, 上面又有三个姐姐把他当小皇帝宠着,所以哪怕他只是出身农村,家中精穷, 他依然有着天然的世界都围着他转的优越感。
尤其他现在还是城里的正式工,除了他们村的大队主任, 他是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 发号施令惯了, 他觉得他让‘大丫’回来照顾爷奶,她就得回来,完全不曾考虑‘大丫’的想法。
在他看来, 许明月当初要把大丫带走,带走就带走呗,现在养的大了点, 能干活了,刚好可以抢回来干活, 养她爷奶,过几年再大一点, 就可以像他二姐王来娣一样,拿去换彩礼了。
大河以南的风俗是年三十一大早去祭祖,三年没上坟, 大山上热闹无比, 因为漫山雪白的缘故, 大家也不担心火灾了, 像是要把这三年没给祖宗烧的纸钱补齐了似的,家家户户都给祖宗们烧了很多纸钱,买不起黄纸折元宝的,就用价格最低廉的黄草纸, 剪成铜钱形状,洒在坟头上。
祭完祖,从山上下来,已经半晌午,现在王家人全都到齐,王根生就喊了他三个姐姐,两个姐夫,还有他爹娘,浩浩荡荡的去许家村抢人。
王根生知道许家村人野蛮,怕许家村人打他们,就对他年迈的爹娘说:“到时候他们要是敢动手,你们就往地上一躺!”
王老头都快七十岁了,王老太也六十了,她一生怀了十个孩子,七个活下来的,三个在肚子里就夭折的,过多的生产让她的身体很不好,只是没到卧床不起的地步罢了,头发稀疏,看着比王老头还要老迈。
反倒是王老头,别看年近七十,身体却比王老太健朗的多。
王老头别看年纪一大把了,在家里作威作福惯了,凶的很,说:“他们敢打我试试,我不把他家都讹倒了!”
王老太看着软弱可怜,却说:“她要是不把大丫还给我们,我就在她家门楼上吊死,反正我也这么大年纪了,也没几年好活了!”
她年纪是真的大了,这三年虽有儿子女儿补贴,可她依然瘦脱了相,眼睛凹陷,身上脸上没有一点肉,看着就像顶着一副人皮的骷髅架子,头大,身子小。
许家村的很多人还在山上祭祖没下来,此时村子里人少。
王根生正是知道这一点,才特意掐着这个点来许家村抢人的。
三年前他们就已经知道许明月母女的住处了,是在距离许家村有些路的荒山,只要他们动作快,抢了大丫就跑,许家村的人根本追不上他们,等他们抢了大丫,往山里一藏,那么大一座山,许明月就是想找都找不到了。
等过段时间,他们再把大丫接出来,照顾她爷奶,许明月只有一个成年的兄长,她要真敢来王家村,也抢不走大丫,因为大丫本身就是王家的种,放哪儿都是他们有理。
作为孙女照顾爷奶还不应该了?
这也是他们这么理直气壮的原因。
三年时间,他们这里的堤坝已经修通了,等到了临河大队的堤坝上,王根生他们也看到了临河大队用堤坝围起来的大片被大雪覆盖的良田。
谢二牛更是羡慕不已,犹豫地说:“我们这样去会不会不太好?”
气的王招娣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是我们家人,还是许家人?”她一把掐住了谢二牛的胳膊:“好你个谢二牛,你不会看上许凤兰那个贱人了吧?好啊你,我就晓得那贱人在家时待不住的发烧,勾引你!”
王招娣看谢二牛看的极紧,又素来会胡搅蛮缠,每次她一来这招,他都怕了她,什么都答应她:“你说哪儿去了?我都好几年没见过小舅母了,我是怕我们就这么去找大丫,会吓着她,你们有什么想法,好好跟小舅母说不就行了吗?”
气的王招娣又狠狠拧了谢二牛一下:“她算哪门子小舅母?她早被我兄弟休回家了,我弟媳现在可是城里的工人!”
谢二牛疼的直吸气:“你轻点,你轻点,你好好说话不行吗?我才说两句,你又动手。”
王招娣‘哼’了一声:“谁叫你分不清里外?”
谢二牛不吭声。
其实他心里一直把许凤兰当做‘小舅母’,城里那个他和王招娣去送过几次河蚌干和藕粉,连一口水都没请他们喝,门都没让他们近,眼睛长在头顶上,他也没见过几回。
不像许凤兰,和他家只隔了一个山涧,性子又极是温和的,对他一直很客气。
他们很快就到了临河大队。
他们只站在河堤上,就能看到山上许许多多的身影还在祭祖没下来,但村子里也炊烟袅袅,是村里妇人和不用去祭祖的女儿们,在家准备年夜饭。
这时候的年夜饭也没啥好准备的,主要就是磨些豆子,做点豆腐、豆干,或是用平时舍不得吃的麦面,做一些手擀面。
在山上祭祖的男人们,还会到竹林里,看能不能挖一些竹笋回来。
除了这些外,就是让他们馋了一整年,平日里女人都没得吃,只有在过年时,才能吃上薄薄一片的猪肉片了。
饶是就这么点吃的,也让村里妇人们忙活的眼中全是希望。
下雨下雪了,灾年总算过去了,总算不用再饿肚子了。
王根生这些人的到来,在大队部门口,一直看着荒山方向的孟福生是第一个发现的。
今天是年三十,许明月便没带着阿锦来大队部上课了,孟福生已经习惯了她们母女每天晌午就过来给他送饭,习惯了每天晌午给阿锦上两节课,也习惯了每日看到她,看到她总时不时偷瞄,实际上光明正大欣赏他外貌的样子。
让他觉得他的生活,他的世界也跟着鲜活缤纷起来了。
他和往常一样早起,坐在大队部的门口等候。
王根生他们这些人来的时候,就是经过大队部的。
他看到这些陌生人往江家村通往江家村村口老井方向的木桥上走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一般人如果去江家村,都是从大队部门口的木桥上走,进入江家村,而不是走通往江家村村口老井方向的木桥,会走这个木桥的人,基本上目的地只有一个——荒山。
他立刻起身把大队部大门关上,顺手套了门锁,就往江家村大队书记家去。
现在江家村大队书记家的小儿子和许明月的妹妹定了亲,要是荒山有什么事,最好的办法就是通知大队书记家,叫大队书记家带人去帮许明月。
他看着那群人有七八个人,他虽不认识那些人,可只转念一想,就能大致明白那些人是什么人。
毕竟许明月带着孩子被休离回来,是人尽皆知的事情,那些人一看就来者不善。
平时在人前总是拄着拐杖慢慢走的人,此时却走的飞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大队书记家。
大队书记全家的男丁全都上山祭祖去了,现在只有大队书记的媳妇和三个儿媳妇在家,大门上贴着一个崭新的红色‘福’字,门是关着的。
他焦急地拍着大门:“书记!书记在家吗?”
大队书记家的几个女儿都在堂屋的四方桌上擀面条呢,听到拍门声,抱着小孙子的书记媳妇忙过来开了门:“孟技术员?是不是有啥事啊?”
这孟技术员平时一句话都不说,闷不吭声,这时候来敲她家门,她也觉得奇怪。
孟技术员用标准的临河这边的方言说:“刚刚我看到从河堤方向来了八九个人带着棍子、锄头往荒山方向去了,像是去找许主任的!”
书记媳妇一听,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拍大腿说:“坏了,肯定是她前头那个来抢孩子了!”
这在他们这里太常见了,女人离婚带孩子,带的不论是男娃女娃,一旦带的差不多大了,男方就来抢孩子了,男孩子抢回去已经可以当半个挣工分的劳力了,女娃抢回去,要么卖给人家当童养媳,要么抢回去干活,再过两年也能卖了换彩礼了!
她忙把孩子放下,对她大媳妇说:“老大媳妇,你对许家村熟悉一些,赶紧去许家村报信,多叫些人来,男人不在,女的也多叫些!老二老三媳妇,你们跟我出去喊人!”
她动作极快,生怕喊人喊的迟了,让老王庄的人来把许明月的孩子抢走了,拎着个大锣鼓,用木棍子在上面铛铛铛的敲:“快来人啊!有人来们临河大队撒野了!村里有没有男人了?男人女人都带上家伙出来啦!”
大队书记家在江家村的正中心,铛铛铛的锣鼓声,在静谧的小山村中穿透性极强,受前些年小鬼子和山匪的影响,村里人几乎是一听到这样的锣鼓声和喊声,就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忙拿着家里锄头、擀面杖、铁锹出来了,还以为是受灾的山匪出来劫掠了。
书记媳妇一看一下子出来了几十个人,大部分都是家里壮年的女人和少部分的老人。
书记媳妇在大队书记当兵的那些年,一直是家里的话事人,当下就往门口的大石头上一站,高声说:“老王庄的畜牲们趁着我们的男人在山上祭祖,竟然在这时候来我们临河大队抢人!这是欺负我们江家村没人了?走!跟我把那些人打出去!”
第105章 第 105 章 大队书记媳妇在召集江……
大队书记媳妇在召集江家村的人的时候, 孟福生就已经先去了荒山了。
许明月的房子位于荒山的最下面,实际上从村中的位置也是可以抵达荒山的,只是到达的地方就是荒山的中游位置, 这里属于荒山里面一些,也更荒凉一些。
孟福生来到临河大队江家村也有两年多了, 对临河大队已经熟悉了起来, 他担心许明月和阿锦有危险, 在通知了大队书记媳妇后,就加快脚步往荒山跑来。
也是江家村现在没人,不然她们会惊讶的发现, 平时总是拄着一根拐杖走路慢慢悠悠的孟技术员,此时一双大长腿在雪地上跑的飞快!
王根生他们依然是从江家村的方向上的荒山,如果从许家村方向的话, 他们没办法直接跨过大水沟,得先到许家村, 再从许家村掉头上荒山。
他们哪里敢去许家村?哪怕现在大部分许家村的男人都去了山上祭祖,也保不齐有跟他们一样祭祖速度非常快, 已经下山的人。
他们上次来到荒山,都还没摸到许明月房子的后面,就已经被假人吓晕过去, 之后又被许明月用车后备箱装着扔到了坟头上。
此时故地重游, 哪怕两年多以来, 他们一再从他人口中确认, 许明月母女俩就是普普通通的人,不是水鬼,不是吊死鬼,可再度走到这条小道时, 他们望着雪白坟头上,他们头顶的树枝上,飘着的雪白纸幡,地上洒落的一片片黄色纸钱时,心头依然感到毛毛的,尤其是对王根生,简直就是心理阴影再现,脚步下意识的就走快了。
王盼娣和王根明有些害怕。
王根明用冻的湿透的鞋子,狠狠踢了脚下的雪团:“就一个丫头片子,还值得你们大老远过来一趟,简直冷死人!”
要不是小舅子带给王盼娣的毛线,被王盼娣织了件毛衣给他,他根本就不愿意过来。
他不乐意地说:“你在城里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说把老丈人丈母娘接到城里去住,就一个月寄五块钱回来,都够丈人丈母娘日子过的不晓得多舒服了,又有小姨子和二牛照顾,哪里要来带个丫头片子?你要丫头片子,你老二家那丫头片子不比你前头生的那个大?到时候二姐在城里照顾小舅母和大侄子,她闺女来老王庄照顾丈人、丈母娘就是了。”
今年冬天实在是冷,他穿了新的毛线衣依然冻的缩紧了脖子,脚下的鞋子是一双破皮鞋,补了又补,还是湿透了。
王盼娣就是个墙头草,王根生说话时,她站王根生那边,王根明说话,她又站在王根明这边直点头说:“根明说的对,许家村人野蛮,你们又不是不晓得?跑这大老远的过来,要是被许家村人发现了,把我们打一顿怎么办?我可打不过他们!”
她吸吸冻的流鼻涕的鼻子。
她也只在家里和王招娣打过架,平时她都是在背后撺掇别人打架,她在背后看热闹装好人的,要打架的话,她战斗力真不行。
反倒是王招娣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来都来了,你们能不能少说两句?不把大丫带回去,爹娘你们照顾?这两年我和二牛累死累活照顾爹娘,你们帮把手了吗?都到了这贱人家门口了,你们现在说回去?”
不患寡而患不均,王招娣被王老太哄着照顾爹娘,但她心里也是有怨的,以前许凤兰照顾王老头王老太的时候,她这当姑姐的日子过的有多轻松快活?现在许凤兰离婚了,事情都落到她和谢二牛头上,她就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
许明月离婚了她也不怕,把大丫抓回去,抓着大丫在手,她敢不给钱给粮食?
他们在荒山的后面商量着说:“等下二牛和根明先爬过去,看那女人在不在家,在的话就先打一顿,把大丫抢了就走。”
王根明双手揣袖说:“你叫小舅子爬,我不爬,我在外面帮你们看着人,放风。”
气的王招娣直翻白眼。
王根生说:“大姐夫,我那还有几尺青布……”
王根明眼睛顿时一亮,说:“到底几尺?真给我?”
王根生不屑地说:“我还能为了那几尺青布骗你?本来带回来就是给我大姐的。”
王根明这才点头说:“行吧,那我就辛苦一趟,不过小舅子也得上,假如我和二牛两人搞不过那女的咋办?打架的事我可不上。”
谢二牛也不想打架,弱弱地建议说:“你们带了大丫走也就行了,打人做什么?她都离婚三年了,又没招惹你们?”
可在王根生一家人眼里,什么离婚不离婚?许凤兰一天嫁给了王根生,一辈子就是王根生的人,就该一辈子给老王家当牛做马,他们让她往东,她就不能往西!
这种观念在此时其实是普遍存在的,除非这女人又找了一个男人嫁了。
即使在二十一世纪的24年了,还有离婚七年的女人交了男朋友被前夫知道了,前夫上门把前妻打了,还算家暴呢,何况是这个年代。
大队书记媳妇会那么积极的号召村里人来帮许明月,完全是因为她小儿子和许凤莲定亲了的缘故,既然定亲了,那许明月的利益就是和大队书记家绑在一起了,纯粹的利益关系,若许明月不是二十五级干部,没有这层利益关系,谁会吃饱了撑了来帮你打架?
谢二牛的话让王招娣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叫你打你就打,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等到了许明月家后门时,他们都傻了眼。
许明月家的院墙足足有两米五高,加上这段时日断断续续下的大雪堆积在墙头上,看着足足有三米高。
“院墙这么高,谁能爬的上去?”王根明望着许明月家的院墙,目瞪口呆地说。
谢二牛也是无处着手:“要是平时还能试试,现在都是雪,墙面肯定很滑,翻是翻不过去的。”
王根生看看许明月后面那高高的院墙,又看看周围的树:“爬到树上,通过树枝跳过去行不行?”
当初为了防止有人通过荒山的大树爬进许明月的院墙,院墙周围三四米位置的大树,全都被砍掉了。
王根生此时指的一棵树,是有一根树枝伸到许明月家的方向。
树枝上都是雪,他们也看不清树枝有多粗。
谢二牛说:“我试试。”
他们这些长在山边的男子从小爬树爬惯了的,爬树很快,嗖嗖几下就上去了,然后踩着被厚雪覆盖的树枝,脚在树枝上踩了踩,树枝上的厚雪随着他脚下的动作,簌簌的落下,露出不到手腕粗的树枝,他往前走了两步,树枝的前面本就被大雪压低了下去,他这么一踩,树枝更是往下弯,要断的样子。
他从树上跳下来:“不行,就算走过去,也太高了。”
王招娣看的着急,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你们有什么用?”
要不是她个子太矮,根本够不到墙,她都想自己上了。
王盼娣在一旁出主意说:“搬几块石头过来,垫着石头上去行不行?”
这倒是个好主意,可雪这么厚,石头全都被压在雪下面,回首一望皆茫茫,他们哪里找石头去?
一时间,他们竟然在许明月家院墙的后面,望着近在咫尺的许明月家束手无措。
冻的瑟瑟发抖的王根明说:“既然爬不过去就回去吧,一会儿许家村人回来了就回不去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荒山又常年有呜呜的风声,许明月家为了造火墙,墙是双层的,隔音效果好,在窗户也被关起来的情况下,她在屋里一点动静都没听见。
倒是听到了落雪声,可这点落雪声在荒山可太正常不过了,每天都有无数次,树枝被大雪压的受不住弯下去了,树枝上的雪就哗啦啦的往下落,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堆。
王招娣性格比较莽,说:“依我看,你们就是想太多了,我们直接从正门冲进去,揪住她的头发就打,把人抢了就跑,许家村男人都在山上,谁还能挡住不成?真有人来了,你们三个大男人是吃干饭的?不能上去打她们?”
听的王根明白了她一眼,懒洋洋地说:“正门?你说的好听,被许家村人堵在门口,我们跑都跑不了,大水沟的水再不深,也到腰了,要是推搡掉到水沟里冻生病了,你负责?”
谢二牛也觉得从正面太危险了,他们要跑的话,还要先跑到许家村,再掉头到大路上往江家村方向跑。
江家村也是临河大队的,他们谁都不敢保证,江家村的人会不会帮许明月母女,毕竟她们是一个大队的。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王根生已经围着许明月家的院墙转了一圈,看能不能找到其它可以翻过许明月家院墙的地方。
不得不说,许明月家的院子选择的地址非常的巧妙,靠南方的位置,下面是两米多高梯形的田沟,靠东边的方向同样是两三米高的大水沟,只有这西北方向的后面,是茂密的树林。
他见谢二牛和王根明两个怂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就先看了看院墙的高度,再看了看院墙下面被大雪覆盖的灌木丛,比划了一下,说:“两个姐夫,你们俩到墙根下站着,我踩着你们肩膀,把我托过去看看。”
他们之前都没想到这个办法,听到这个方法,王招娣眼睛就是一亮,夸道:“还得是我家根生,脑子咋长的?就是聪明!”
谢二牛也跟着捧道:“不然咋是他在城里有工作,别人没有呢?”
夸的王家人一家人都面带得意。
一直没说话的王老头催道:“那就搞快点吧,再拖许家村人就下来了。”
谢二牛和王根明两人不知道墙根下,被大雪覆盖的灌木丛是什么,两人就踩着灌木丛上厚厚的雪,往墙根下走。
王根明脚下穿的皮鞋,虽然多处破了皮了,可鞋底坚硬,又隔着厚厚的雪,加上下面的荆棘灌木丛已经干死了两年,枝干脆硬,一踩就断,倒没什么。
谢二牛脚下穿的布鞋,荆棘灌木丛的枝干上利刺有三四寸长,一脚踩下去,脚底顿时一个洞。
可他脚早已冻的麻木,又是隐忍惯了的性格,哪怕感到脚底的疼痛,他的第一反应也不是喊出声,而是眉头微皱,就忍了下去。
王根生就就着他们踩过的路,也跨过去了。
他穿的也是厚底皮鞋,荆棘丛的刺也没扎到他。
他踩到谢二牛和王根明两人的肩膀上,两人缓缓站起,王根生扶着院墙,渐渐就摸到了墙头,将上面的厚雪轻轻的扫落了,双臂一个用力,大腿就爬到了墙头上。
已经从荒山山腰一路跑着过来的孟福生,刚到许明月家后院,就看到爬上墙头的王根生和墙根下的一群人,厉声高喝:“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临河大队做什么?”
正专心致志爬墙的一群人,完全没想到他们身后还有人,忽然被人大声呵斥,谢二牛和王根明心慌害怕之下,条件反射一回头,正踩着他们肩膀的王根生身体一个不稳,手在滑溜的墙头上没撑住,整个人如倒栽葱一般,头脸朝下的从墙头上摔了进去!
第106章 第 106 章 许明月在家只听到一声……
许明月在家只听到一声惨烈的‘啊~~~’, 吓了一跳,忙紧紧抱住阿锦,好一会儿, 见后院的惨叫声不止,这才放开怀中害怕的阿锦, 低声对她说:“宝贝, 外面来了坏人, 妈妈去看看,你在房间里不要出去,不要怕, 知道吗?妈妈会保护你。”
阿锦却紧紧抱住许明月,不让她出去:“妈妈我怕。”
她亲了阿锦额头一下:“乖,别怕, 妈妈在呢。”
她从柜子里拿了根早就藏在这里的粗木棍,对阿锦说:“要是害怕就躲在衣柜里, 等妈妈回来。”她出门的时候把房门顺手锁上了,出门的时候, 又把大门挂上锁,准备往后院走。
去的时候,又顿住了脚步, 来到大门前, 将横着的大木头, 横着别在院子大门上, 这样就有三道门栓,更加结实,就算外面有人想撞门都进不来,这才脚步一转, 又去了后院。
她后院地上的那种情况,跳进来的人,她怕出命案。
她已经听到了孟福生的那句字正腔圆的:“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肯定是有人来了,人还不少,肯定是不怀好意的人。
一进后院,她就看到一个头栽进雪堆里,手脚朝上,腿脚往反方向倒在雪地里的人。
当初建好院墙没多久,她就在墙角的半米范围内,种上了荆棘藤,要不是干旱,很多荆棘藤都干死了,三年时间,这些荆棘藤早该爬了满墙,地上还种了荆棘丛,荆棘丛也都干死了,后来为了防狼,在荆棘丛外,又插了满地尖利的竹签,现在这些荆棘丛和竹签全都被厚厚的大雪覆盖,但雪是松软的,要是有人不小心丛高墙上跳进竹签阵中,不说被串成血葫芦,估计也不会好受。
王根生还算幸运的,他不是跳下来的,他是在爬墙时,墙太滑,又受到惊吓,手没把稳,脸朝下摔进来的,没有跳到竹签阵中,而是一头扎进了荆棘丛里。
虽说连日的大雪将荆棘丛都覆盖了起来,偏偏他倒霉,高墙遮挡了风雪,使得墙角这一块是雪落的最浅,覆盖在荆棘丛上的雪也没有其它地方的雪厚。
他这么大一个人倒栽下来,直接压塌了雪下的荆棘丛,荆棘丛上尖利的长刺透过松软的雪,一下子扎进他的脸上,连眼皮都差点扎穿,要不是有雪阻隔了一下,他眼睛恐怕都要被扎穿。
这要是平时,没有雪和荆棘丛做缓冲,他怕是脖子都要摔断。
而他的身体因为倒翻进了竹签阵,这一下扎的也是不轻,好在有厚实的棉衣棉裤,身体倒是没扎穿,在许明月进后院的时候,他已经疼的把头从荆棘丛的刺里拔了出来,一脸的血窟窿,双眼紧闭,眼皮上、脸上全是血,正捂着眼睛惊恐地惨叫着。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许明月就已经拎着木棍,对着他一木棍砸了下来,边砸边喊:“救命啊!有贼啊!家里进贼啦!”
她这么一喊,屋子里阿锦以为妈妈出了事,吓的也大哭了起来,扯着被锁住的房门:“妈妈!妈妈!谁来救救我妈妈!”
墙外的孟福生以为墙内的母女俩出了事,更是心急如焚,拎起在荒山上捡的粗木棍,冲过来对着几个人就打!
一边打一边高声喊:“许主任!许主任你们别怕,我已经通知书记他们了,大队书记他们马上就到!”
墙外的人爬墙被人抓了个现行,原本就慌,听孟福生喊大队书记他们要来,就更慌了。
王根明从来就不是会打架的人,更不会为他小舅子冲锋陷阵,在看到身材高大的孟福生的那一刻,王根明拔腿就跑,跑的时候还不忘拽上王盼娣:“你不跑还等着被打吗?”
王盼娣向来是个怂性格,被王根明一拉,立刻跟着王根明跑,夫妻俩个都跑到堤坝上了,这才喘着粗气,回头看江家村的方向,拉住王根明:“哎!根明,我老子娘他们还在荒山上,没跑出来呢!”
王根明不耐烦的拽开她拉他的胳膊:“跑一个是一个了,你看那些人,你打的过她们吗?”
王盼娣往江家村的方向一看,一大群拿着扁担、木棍的人往荒山来了,急的她原地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啊?我兄弟还在荒山呢?这么多人,不会腿被打断吧?”她拉着王根明,哀求地说:“根明!根明,我们去看看行不行?”
王根明怕死的往后面缩:“要去你去,我不去!”
王根明不去,王盼娣也不敢去,两个人就在堤坝上焦急地等着。
孟福生打人也不是乱打的,首先就对着人群中两个男人去的,王根明跑的快,谢二牛因为担心王招娣,加上他原本性格就不是爱闹事的人,承受了孟福生最多的打。
王招娣就不干了,从雪地里抽出一根不规则的木棍,对着孟福生头上就打。
王老头和王老太两人别看一个年纪大了,一个身体不好,可打起人来,也是不怂的,王老头和王招娣一起,挥起拳头就对着孟福生打来。
孟福生从不小看女人,当初他会被下放,除了当时大方向上国家与前熊国闹翻了,他自己有留学经历和外国血统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当时与熊国专家关于技术请教的信件,被他前妻给举报上去了,这些私人信件,若不是他极其信任的人,又怎么会轻易被人拿了去。
他在被批评与自我批评的那半年,更有他当时的学生对他进行了最恶毒的辱骂与打压,那些人的嘴脸在他脑中宛若扭曲的恶魔般,他甚至都无法听清那些人骂的是什么,整个世界都仿佛魔幻了般,人们的脸也在噩梦中被拉长变成恶魔的形状。
如同眼前的王招娣。
所以在王招娣拿着木棍打过来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对王招娣客气,条件反射的朝着那张开大嘴,仿佛要将他拆吞入腹的魔鬼脸上打了过去。
王招娣一个不防,被木棍往左脸上打了个正着,人有些被打懵了。
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打了的她,尖叫着喊了声:“谢二牛!你就看着我被打不还手是吧?”
原本抱着头蹲在地上被打的手都不敢还的谢二牛,一听王招娣被打了,忙起身扑倒王招娣身上,把王招娣整个都抱在怀里,任由孟福生的木棍打在他背上。
气的王招娣对着谢二牛小腿一顿踹:“我是让你去打他!”
气着气着她就气哭了。
她从小就看着她爷爷奶奶、阿爹打她阿娘,看着自己老娘怀着孕,多吃了一把豆子,就被她奶奶从村头骂到村尾,她从小就痛恨自己老娘懦弱不争的性子,所以她从小就泼辣的很,不管谁欺负她,她闷头就是干,大不了就是一条命!
她长大后选择对象,也是条件反射的避开了她爷爷、老爹性子的男人,选择了老实好欺负的谢二牛,谢二牛确实和她爷爷、老爹完全相反的性格,可性格也老好,太不争了,遇到事就往回缩。
王老太看事情不对,就往雪地里一躺:“哎哟!哎哟!我要死喽!别打了!别打了!要死人了!老头子,我快死喽!”
王老头打不过孟福生,见王老太在那里哼哼唧唧,抬脚就是对着王老太踹了两脚:“要死回家死去!”
这一幕正好被王招娣看到,打不过孟福生的王招娣气的闷头就对着王老头撞了过去:“你又打我娘!”
一把把王老头撞的在雪地里站不稳,倒在了雪地里,把王老太吓了一大跳,一巴掌拍在王招娣身上:“你这作死的丫头,你撞你爹做什么?你爹都要七十岁的人了,要是被撞的哪里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
她心疼的在王老头身上摸了又摸,看了又看,心疼的嗷嗷直叫:“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摔到?”
缓过来的王老头一巴掌甩在了王老太的脸上:“你看你生的好女儿!”
被打的王老太就又转过头来骂王招娣。
王招娣矮小的身子站在雪地中,委屈的直掉眼泪,她用袖子抹着眼泪,气的哭着往荒山外走:“我再也不管你了!”
刚刚还在骂王招娣的王老太立刻喊她:“你兄弟还在里面,你不能走哦!二牛,二牛快把招娣喊回来,她兄弟还在里面她哪里能走啊!”又捶着雪地骂道:“这遭瘟的丫头,怎么一点都不懂事,连她爹都打啊!”
谢二牛被打的浑身都痛,可又担心王招娣,忙跑过去哄王招娣,委屈的王招娣又掐谢二牛出气,除了开头两下掐的重,可后面隔着棉袄,也就不疼了,被谢二牛哄着在几十米外的大树旁哭着也不过来了,可她背对着他们站在树后也没有走。
孟福生就这么看着他们一家忽然就自己人打了起来,看着这一家人你打我,我打你,你打我,我骂她,就像在看一场荒诞的闹剧。
他听着院墙中棍棍到肉的声音和王根生的惨叫声,问许明月:“许主任,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事?”
许明月一甩被打的散落下来的刘海,一棍子闷在王根生的小腿上,随着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嚎,淡定的对墙外说:“孟老师,我没事!”
第107章 第 107 章 这时候江家村的一群人……
这时候江家村的一群人也都拿着扁担、棒槌、木棍到了, 看到王家的这些人,把他们都围了起来。
王老太王老头怕许明月,却不怕这些人, 见到这么多人围着他们,当场就往地上一躺:“我不活了!那小贱人离婚还把我王家的孙女带走, 三年都没送回来看过我们一次, 我们就过年来看看孙女, 就被你们这么多人欺负,没有王法啦!没有天理啦!”
大队书记媳妇也不是好糊弄的,当下就一口痰啐到王老太脸上:“放你娘的屁!这些话也就骗骗你们自己!我就没见过谁来看孙女不带点礼, 从后门爬墙的!”
王老头却还是很横地说:“走走走!这是我们老王家的家事,关你们什么事?”
“哦哟哟!都上门做贼了,还家事?谁和你家事?”大队书记媳妇立刻嘲笑起来, 接着挥着手中的锄头:“都给我绑起来!”
他们这里过去二三十年里,不是山匪就是小鬼子, 他们这些村民,既是民, 也是保卫村子的民兵,哪一个不凶悍?根本不跟你讲道理。
一群妇人们上前,把老夫妻两个狠狠地压在雪地里。
远处站在大树后的王招娣一看自己老娘柔弱的身体被江家村那些人压着, 又想冲过来, 被谢二牛死死的抱着, 低声劝她:“招娣, 招娣你听我说,要是你也跑去被他们关起来,谁回去通知人,把爹娘他们救出来?你别这么冲动行不行?”
她身材矮小, 被一米七出头的谢二牛抱在怀里,动都动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爹娘被江家村的人压在雪地里,心疼她老娘的同时,看到王老头被人摁在雪里,又心疼又痛快:“死老头子,在家打我娘倒是厉害的很,到了外面就跟怂包一样,就知道欺负我们!”
谢二牛帮她擦着眼泪:“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过去肯定不行,还得去把大姐大姐夫找到,再回村子多叫些人来。”
王招娣吸吸鼻子,恨恨地骂了一声:“指望王盼娣?真遇到事她跑的比兔子还快!那两口子一个德性,一个都靠不住!”
可就这么怂包的夫妻俩,王老头王老太对他们都比对她好,她和二牛还整天替娘家干活。
这么想着,她心里又悲哀起来,气的眼泪直掉。
谢二牛低声劝她:“你先别急,看小舅子怎么说,他主意多,本事大,说不定不用我们叫人,事情就解决了呢?”他叹口气说:“唉,我和大姐夫本来就不赞同你们来抢大丫,都离了婚了,大丫都跟着她娘生活了,你说还过来打扰她们母女做什么?”他问王招娣:“要是有人来抢我们阿霞,你气不气?”
王招娣和谢二牛结婚八年了,膝下只有谢大霞一个女儿,谢二牛疼这女儿疼的要命,只有王招娣,对着女儿不是打就是骂,偏偏她洗脑功夫跟王老太一样厉害,一边打她女儿,还一边给她洗脑说都是为她好。
她女儿谢大霞性格和她一模一样,知道谢二牛疼她,跟谢二牛关系十分亲近,王招娣一打她,她就往谢二牛身后躲。
谢二牛感同身受,王招娣却没啥感觉,反而受王老太长年累月的影响,对于自己至今怀不上第二胎,没有生出儿子而感到焦急和失落。
*
大队书记的三儿媳妇也到了许家村了,一到许家村村口就大声喊着:“有人到荒山捣乱喽!许记工员家在哪儿?快喊许记工员去荒山哦!”
一路喊着往许家村里面跑。
许家村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村落,光是进村的路就有好几个,大队书记走的就是许家村掉头就能进荒山的那条路往里跑,她也不知道许记工员的家在哪里,只能一边走一边喊。
路上雪滑,为了快点跑来通风报信,路上她还摔了两跤,好在摔在松软的雪上,倒也不疼。
许家位置就在许家靠近村尾,算是最下面一点的位置,听到外面的喊声,忙打开了大门。
“谁去荒山捣乱了?”开门的是许凤莲,家里许凤台和许凤发都去山上祭祖了,剩下一家子女眷在家里。
老太太和赵红莲也忙从厨房跑了出来。
大队书记的三媳妇焦急地说:“不晓得,是孟技术员来我家通知,说来了八/九人带着棍子去了荒山,我娘一听就赶紧带了人赶去荒山了,叫我来通知你们!”
老太太身体弱,一双小脚除了穿自己做的布鞋,连正常买的鞋子都穿不了,冬天更是出不了门,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眼泪直往下掉:“这可怎么搞啊?肯定是老王庄的人趁凤台他们上山祭祖不在家,过来抢人了,凤台和凤发都还没从山上回来,老天爷,这可怎么搞啊?我大兰子命咋这么苦啊?”
赵红莲把两岁的许小雨递给老太太,“阿娘,你先别哭,我去我大姑家通知我大姑,小莲你先去喊大伯娘,多叫点人先去荒山,别叫大姑姐吃亏了!”
赵红莲也不亏是家里长姐,遇事拿的出主意。
有她这么安排,许凤莲也镇定起来,跑到不远处的大伯家喊人。
大伯家也就大伯娘和她两个儿媳妇在家,许凤翔、许凤起几兄弟同样去山上祭祖了。
大伯娘听到老王庄的人又来了,也连忙擦着手上的水就出来了,“那老王家的人怎么这么作孽啊,大过年的还来闹事!”
“肯定是想大丫被大兰子养这么大了,想来抢回去了!”都是农村人,她们对王家人的心思一琢磨就想到了。
“怎么就遇到这么一群坏种!”她们都从家里拿了扁担、棒槌、擀面杖。
许凤莲已经等不及,拔腿就往荒山跑。
*
王根生发现了,这临河大队和他八字相克,许凤兰克他!
他疼的脸色煞白,额上冷汗涔涔,抱着他被许明月用木棍砸断的腿惨叫不已,连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浑身发抖。
是疼的,也是害怕的!
许明月因为天冷,头上戴着做成雷锋帽的狐狸毛帽子,帽檐的两边从头上解了下来,用帽带系在了下巴上,将大半张脸都包裹在温暖柔软的狐狸毛中,只留前面的眼睛、鼻子、嘴巴露在外面,呼吸和说话间淡淡的雾气顺着许明月,喷洒在冰冷的寒气中。
大约是许明月白了许多,脸颊也饱满丰润了很多,王根生一时竟没有认出许明月来,以为她是许明月的妹妹许凤莲,疼的哀哀叫道:“你是小莲吧?是我,我是你姐夫啊!”
气的许明月一棍子抽在他脸上:“我是你祖宗!”
直接抽飞了王根生一颗牙,把他都疼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我要她死!
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弄死一个人,上一个他这么想弄死的,还是许凤兰,现在又多了一个许凤莲!
他眼前直发黑,好半响眼前都看不见东西,没想到这臭女人还没放过他,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揪着他的头发往后一拽,恶狠狠地在他脸上扇了两巴掌:“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你祖宗是谁?我特么是许凤兰!”
因为眼皮被刺扎中,只能睁开一条眼缝的王根生闻言眼睛都瞪大了,看着许明月露在雷锋帽下的脸,震惊地说:“你……你是……”一边说,一边吐血。
倒不是内脏被打伤了,而是掉落的牙出的血,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往外冒血。
许明月跟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在地上,然后熟门熟路的把王根生穿的人模狗样的军大衣给脱了下来,又将他里面的毛衣给扒了下来。
王根生被她打断了腿,脸被打肿了半边脸,脸上被刺扎的血呼拉嗞的,半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连他身上穿回来显摆的崭新的大棉裤,都被她扒了下来,还在他身上摸了又摸,从他衣服的里兜摸出一卷捆好的钱来。
这狗东西即使再婚了,依然自私自利的令人发指,老婆老娘谁都信不过,凡是钱票,都习惯带在身上。
许明月也没有数那一捆钱票有多少,全都揣在了口袋里。
王根生总算知道他上次是怎么躺在坟堆里的了,恨的后牙槽都咬的咯咯作响:“上次也是你……”
许明月故作不懂:“什么上次?你说离婚那次?那不是你给的补偿吗?”
王根生却完全不相信她装不懂的话,恶狠狠地咬牙放狠话说:“许凤兰,你最好给我等着……”
话没说完,就被许明月狠狠一巴掌扇在了他另一边没肿的脸上,顿时两个大巴掌印对称了。
她手有多重?她妈从小就称呼她为‘铜锁手’的人,一巴掌下去跟一把铜锁砸下去了一样,扇的王根生脑子瞬间空白,眼冒金星,仿佛见了上帝。
她冷嗤了一声,拎起木棍对着他另一条完整的小腿,举起木棍,笑着道:“我把你两条腿都打断,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吓的王根生忍着剧痛的脸和腿,连忙大叫:“你等会儿!”
许明月就这么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他这才全身冷汗的说:“我刚刚只是呈口舌之快,我们好歹夫……”
许明月一棍子戳在他的膝盖上,木头与膝盖骨撞击在一起,疼的他又是一声凄厉惨叫!
墙外的王老头王老太听到墙内王根生不断的惨叫和棍棒与肉//体之间发出的击打声,心疼的在墙外直叫:“根生!根生你怎么了?许凤兰你这贱人怎么这么坏,连男人都敢打……”
许明月‘啪’的一声扇在王根生头上,对着墙外说:“你骂!你再骂?你骂一声,我就打你儿子一下,把他三条腿都打断!”
吓的在墙外哭天喊娘的王老太顿时收声不敢骂了,江家村的看她一个老太太身体不好的样子,怕她在雪地里待久了出事,把她从雪地里扯了起来,她也不敢反抗,只拍着院墙大哭:“兰子,大兰子,你们好歹夫妻一场,他是你男人啊!你不能打他啊!”
回应她的又是‘啪’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你再说!”
王根生不敢对许明月发火,气的对墙外的王老太吼道:“你能不能安静一点?是嫌我被打的不够狠是吧?能不能闭嘴?”
王老头被人摁在雪地里,还朝王老太吼:“叫你闭嘴听到没?”
墙内王根生被打的没办法,阴沉着脸,咬牙切齿地问许明月:“你到底想怎么样?”
许明月笑眯眯的:“你刚刚不是威胁我吗?那我也不敢放你出去了,不然你报复我怎么办?”她摸着下巴,“我想想看,擅闯民宅,入室抢劫,少说也要判三到十年,正好我二叔的劳改农场上却犯人干活,你说把你送到蒲河口的劳改农场,劳动改造个十年怎么样?”
她笑的像一个魔鬼。
王根生这才怕了,立刻放下自尊心好声好气地哀求着说:“小兰,我就是想来看看大丫,我到底是她爹,我就是想大丫了,三年没见,过来看看她,真没想对你怎么样!”
“空着手,爬着墙来见闺女,你觉得你说的话我会信?”许明月冷笑:“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吓的王根生蹬着腿直往后退,连忙说:“我有钱,我是来给大丫送压岁钱的,就在大衣兜里,不信你自己看!”
许明月没有翻军大衣兜,反而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要我翻我自己的衣兜?你要拿我的钱给大丫当压岁钱?王根生,你未免也太无耻了吧?”
第108章 第 108 章 王根生:“……”王根……
王根生:“……”
王根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我的军大衣外套口袋里……”
许明月拎起自己的战利品军大衣往上举了举,声音更加惊诧:“王根生!我劝你做人要善良!什么你的军大衣?这是我的军大衣!你居然想从我的口袋里掏钱,给你女儿压岁钱?你要脸吗?啊?我问你要脸吗?”
墙外的人根本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王根生因为疼的直冒冷气,声音也虚弱的很, 墙外的人听不清, 只能从许明月那拔高的嗓音, 听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一听老王庄来的几个人过来看孩子,不光是用爬墙的, 还想用许明月的钱,给许明月的女儿压岁钱,简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一个个都啧啧的笑了起来。
“我听说你儿子也是城里有工作的人?咋抠成这样?还要许主任掏钱给闺女压岁钱?”江家村的大队书记媳妇忍不住嗤笑着嘲笑起来。
“他们要是愿意给钱,还至于来爬墙?你看看他们手上拿的都是什么东西!”另一个妇人指着地上的木棍和棒槌。
自从三年前大炼钢, 铁器上交之后,菜刀就成了家中无比金贵的重要之物, 王家没有菜刀,王招娣倒是有一把,也不至于把菜刀带回来, 王盼娣就更不用说了, 她家里她是半点主都做不上。
至于铁锹锄头之类, 都属于大队部的公共用品, 平时都存放在大队部的仓库内。
石涧大队的大队部在谢家村,不在老王庄。
他们这么一群人,带着棍子、棒子来荒山,明显就是来者不善, 是想来抢人打人的,现在被逮着了,说得好听,是说来看孙女的,鬼都不信。
这时候许凤莲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喊了声:“阿姐!阿姐你在哪儿?”
许明月听到许凤莲着急的喊声,也回了声:“小莲,我在这儿呢!”
许凤莲听到后院的声音,赶忙往后院跑,看到倒在雪地里一脸血动弹不得的王根生,和手里拿着木棍宛若大魔王的许明月后,才放心了些,“阿姐你没事吧?”
许明月将手里的军大衣、毛衣和崭新的大棉裤往许凤莲那一扔:“接着,帮我把衣服放屋里去。”
许凤莲看看被扒光了外套,在地上冻的嘴唇发青的王根生,有些懵的抱着军大衣大棉裤要走,又被许明月喊住:“哎,等等。”她指着王根生回来装比用的崭新的皮鞋,“把我鞋子也拿进去。”
王根生一只腿被许明月打断了,另一条腿的膝盖骨,被许明月用木棒用力戳了一下,虽然腿没断,骨头也没碎,那一下却疼的撕心裂肺,眼毛白光,眼前一白又一黑。
王根生上一次吃这么大亏,还是三年前来荒山的那次,可那次他只是被吊死鬼吓晕了,在坟头堆里待了一晚上,这次吃的苦却是实实在在的,他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疼的心里恨的冒毒汁,又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跑这一趟。
他主要还是对许明月三年前讹诈他行为的恨,这三年他虽因为对女鬼的惧怕,没来临河大队找过许明月麻烦,可一听到许明月母女根本不可能是鬼,就是个人后,他对许明月的恶和恨又从心底冒了出来,这才又生了来荒山抢人,并打许明月一顿的念头。
他心中只有一个感受,被自己休离了的许凤兰(许明月)凭什么有好日子过!她就该像一个垃圾一样,被自己扔到臭水沟里,从此发臭发烂,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可他现在是真的后悔了,他发现,自己每次遇到许凤兰的事,就莫名其妙的倒霉,一次比一次倒霉。
王根生哆哆嗦嗦咬牙切齿地问许明月:“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许明月笑嘻嘻的:“不怎么样啊,送你们一家去劳动改造吃牢饭喽~谁叫你们这么不长眼,一天天的整日来找老娘的霉头呢?”说到后面,她整个眉眼都冷了下来,眼中尽是厉色!
这要是在吴城,王根生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吴城有自己老丈人,他在扯个虎皮拉个大旗,套套关系,说不定他屁事没有就被放出来了。
可要在临河大队,他是真不敢赌,水埠公社搞了个劳改农场的事,在这三年干旱里,早传遍了吴城。
毕竟蒲河口农场一年几百万斤的粮食往上交,养活了多少受灾的百姓,早传遍了吴城和水埠公社,谁不知道吴城这次在灾年立了大功,水埠公社立了大功劳,临河大队的许金虎立了大功劳?
那许金虎是出了名的野蛮、护短,他要真被弄到蒲河口劳改农场,那真是羊入虎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别说跑了,他怕自己小命要玩完。
他也是真害怕了,颤抖地说:“你不就想要钱吗?我有钱,我给你钱。”他眼睛一眨,眼泪掉下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兰子,是我猪油蒙了心,不该来打扰你们母女俩的生活,我就是作为大丫她爹,想孩子了啊!你放过我,我给你钱,你放过我这一次行不行?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打扰你们母女!”
他一双眼睛,无比真诚的看着许明月,眼里还挂着泪花。
这能屈能伸的虚伪模样,看的许明月几欲作呕:“别搞那些花头了,有多少钱拿出来我看看,我丑话说在前头,钱少了就别拿出来了,丢人!”
王根生是知道他这次不大出血,是走不出荒山了,要是等许家村的男人们从山上回来,他估计还得再挨上一顿打。
他牙齿一咬,颤颤巍巍的从自己里裤里,又掏出一叠钱票来,之前许明月搜到的,才是小钱,他藏在他里裤里的这些,才是他这三年搞的真正积蓄。
他咬着牙:“这些是我这几年全部的积蓄,只要你肯放过我,这些钱你全拿走!”
他的心简直在滴血!
他这三年,无数次冒着危险偷偷摸摸从纺织厂里偷库存出去卖,当龟孙子一样讨好媳妇和老丈人一家,三年时间,挣的一点钱,全在这了,要全给出去,这简直在剜他的心,割他的肉,一瞬间,他对许明月的恨意简直达到了顶峰,可他却丝毫不敢让许明月看见,二十岁垂着眼皮,将所有的情绪藏在心底,再抬眼时,眼里全是诚挚的哀求和讨好。
许明月喊许凤莲:“小莲!”
刚脱完王根生鞋子,把衣服送进屋子里的许凤莲哒哒哒的跑出来,“阿姐,什么事?”
许明月用下巴一指王根生手里的钱:“你拿着。”
许凤莲看看许明月,又看看王根生,喜滋滋的上前把钱接到手里,凑到许明月身边笑嘻嘻地说:“哟,钱还热乎着呢!”
当然热乎了,都是贴着王根生小肚子放的,日日贴身揣着,谁都不告诉。
自从两年前,他二姐去吴城照顾他一家后,他家里的家务活,包括洗衣服、带孩子这些事,全是他二姐在做,他媳妇儿除了上班,平时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家人使唤他二姐,比旧社会地主对待长工都不如,那是真正当下人一样使唤的。
他不信任他媳妇,防着给他生了儿子的媳妇,但对他老实巴交的二姐却信任的很,有什么事都交给他二姐去做,比如给他衣服疯各种口袋什么的,还有一些他自己见不得人的私事,他自己不好做,或者有危险的事,都是交给他二姐母女俩做,他二姐母女俩靠着他生活,自然是不得不做。
许明月估计他身上的东西也清干净了,收了脸上的笑意,冷着脸对王根生说:“这次看在大丫的份上,我就饶了你这一次,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以后别来打扰我们母女俩生活,要是再有下次,可就不是钱能解决的了,我相信你也不想到劳改农场去度过你的下半生!”
那阴恻恻的目光,看的王根生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倒不是许明月真的想放过他,而是这个年代很操蛋,许明月一天没再婚,阿锦户籍上的父亲一栏,就还是王根生,王根生一旦有了坐牢的记录,就会影响到阿锦以后的政审。
这时候的政审可不是搞的玩的,因为这时候还有很多的间谍活动,对于抓特务抓间谍这事,一直就没有停下过,如果王根生有了坐牢的底子留下来,那今后阿锦考大学,就很可能因为政审不通过,而考不了大学,上不了大学。
别看那最残酷的十年还没到来,可那十年结束后,正好就是阿锦考大学的年纪。
她是宁可神不知鬼不觉的找机会把王根生直接弄死,也不会愿意让王根生留下坐过牢的底子。
主要是现在也没到严打的时候,王根生这种最多算偷窃未遂的行为,其实判不了多重,再加上他还是大丫的生物学父亲,真判起来,可能关不了几天就能回来。
她之所以能吓住王根生,不过是因为现在的劳改农场是许金虎在管着的罢了,现在说是法治社会,实际上在他们这小地方,怎么可能真的有法治?都是人情宗族社会,这才是她能吓住王根生的原因。
王根生怕的不是她,怕的是他信了许金虎真会因此把他关到蒲河口农场,关个十年八年,在那样一个前有大山,后有大河,与世隔绝的地方,他就是想找他老丈人救他,他老丈人都不一定有办法。
当然,许明月的这些考量,王根生并不知道,在他心里,就没有给女孩子读书上大学的概念,更不知道十多年后的时局动荡。
他真以为许明月是看在‘大丫’的面子上,放过他的呢,可能之前许明月对他打的太狠,敲诈的太狠了,这突然给他放一点水,居然让他还感动上了,觉得许明月还是没变,还是三年前那个任劳任怨为他老王家当牛做马的心软许凤兰,她会这么打他,这么恨他,肯定是因为她被他休离回家,太恨他了,所以才这么报复他。
其实她心里还有他啊!
第109章 第 109 章 想到这里,王根生不由……
想到这里, 王根生不由心里一动,抬头看了她如今秀丽好看的面容一眼,心想如果不是心里还有他, 怎么可能三年了,都还没找人再嫁了呢?
王根生从小虽家里穷的叮当响, 却被家里好几个女人当做掌中宝养大的, 对自己魅力自信的要命, 现在是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心念一转之下,竟然又生出想哄着许明月给他在老家做小, 养着他父母的混账事来,不由地说:“兰子,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你, 其实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王根生的媳妇儿……”
他故作深情的话还没说完, 就被不安常理出牌的许明月一脚踹在了脸上:“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屁!就你也配!我呸!”
一连踹了几脚还不解气,对着他半身的第三只脚又一脚踢了过去:“叫你特么的恶心我, 没镜子也有尿吧?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啥德性!”
踢完又嫌自己脚踢脏了,在雪地上蹭了又蹭,就跟沾到什么脏东西似的。
许明月狠狠往他身上呸了一口:“大过年的, 真特么晦气!”
王根生为了显摆自己成了城里人, 回来说话都不说临河大队的土话了, 说的全是口音偏向吴城普通话的吴城话, 带的许明月都不知不觉的说起了普通话。
她是气狠了,说这段话时,是完全忘了收声,叫墙那头的人全都听了个全。
农村人吵架骂人, 那都是往下三路骂,还头一次听到许明月这样骂的,一个个听的闷笑不已,就连一贯脸上没个笑模样的孟福生的唇角都都翘了起来,忍俊不禁。
墙那头的王老头听着许明月一脚又一脚踹在王根生身上的声音,起初他们还能听到王根生的哼哼声,许明月最后一脚的时候,直接让王根生痛的失声了。
王老太以为自己儿子被许明月打死了,吓的嚎啕大哭:“我滴儿哎~~~!打死人了喂!我不活了!我碰死在你这小娼妇这里,做鬼都不放过你!”
她是真心这么想的,她十几岁就嫁到老王庄,嫁过来就遇到个后婆婆,从生下第一个女儿起,她就没在老王家直起来腰过,一直到四十岁,才生了王根生,从此才算吃了一口饱饭,王根生没了,她的命也没了。
她当下就对着许明月的墙撞去,被早已站在许明月家强根处,护着许明月家的孟福生一把扯倒,撞到了雪地里的王老头身上,压的王老头‘哎哟’一声。
王老太心神失守之下,倒下去就起不来了,哭嚎不已。
这时候赵红莲和许主任的媳妇带着许家村的人也来荒山了,她们来的方向正好可以从大门进来,进到院子就听到许明月的骂声了。
她们本来还想打王根生一顿的,结果进来一看,王根生被许明月踢中子孙/根,痛的脸都白了,弓着腰弯成了大虾状,连声都发不出来了。
听到墙外的哭声,许主任媳妇高声说:“大过年的哭丧啊!你儿子还活的好好的呢!大过年的人不做,偏要来做鬼,打了活该!依我看啊,还打轻了!”
王老太一听儿子没死,又急忙从雪地里跪着爬到墙角,哭嚎着喊:“我求求大伙儿,放了我儿子吧!我们不来了,再也不敢来了!我们就是想来瞧瞧大丫,没想干坏事啊!大兰子,大兰子,就看在大丫的面子上,放了根生吧,我就这一个儿啊,他要没了,我咋活啊~~!”
王老太的哭声带着一股当地特有的唱戏的腔调,哭起来绕梁三日般,余音不绝,格外凄惨。
听的许主任媳妇心里凄凄,口中却说:“现在晓得哭了,早干什么去了?你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敢来我们许家村撒野?这方圆百里的,我就没见过谁敢来我们许家村闹事的!今儿打断你儿子一条腿,给个教训,下次再敢来我们许家村,保准叫你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墙外的王老太磕头不止,磕了头又哭着喊:“招娣!招娣!你人还在不在,快来把你兄弟抬回去哦~~!”她以为王招娣和谢二牛都走了,又推王老头:“老头子,老头子,去抬根生啊!”
他们原本还想绕过荒山的院墙,去前院去接王根生,结果绕了一圈,往南是两米多高的陡峭斜梯,斜梯上长满了野蔷薇、打碗碗花这样有刺的杂草。
往东是大水沟,根本不过去,老夫妻俩转了一圈,江家村的人才幸灾乐祸地笑着说:“找不到路了吧?还想从后山偷到许主任家里去?这里根本过不去!得从许家村方向走才能上许主任家!”
她们很多人也没来过荒山,今天是第一次来,算是亲眼看到许明月是怎么把她家打造的跟乌龟壳一样的,跟着老夫妻俩一起下了荒山。
在老夫妻俩下荒山的时候,谢二牛才拉着王招娣一起进了人群。
王招娣心里还有气,被谢二牛拉着还不情不愿的跟了过来。
等他们从许家村方向,进了许明月家的院子。
前院还看不出来什么,毕竟有厚厚的大雪压住了荆棘丛,但到了后院,看到王根生的惨状,和因为王根生倒在进的院子,身体倒翻过去,压倒了竹剑阵上的雪,露出下面削的尖利的插的密密麻麻的竹剑时,才倒吸了一口冷气。
之前就听说过有野狼跳进许明月家院子,被许明月后院插的竹剑给串成了血葫芦的人,这时候突然间想起来,一拍巴掌:“去年有狼来许主任家,听说就是跳进来扎死了两匹狼,就是这个竹签扎的吧?”
她们之前只是听家里来看过的老爷们儿说过,但说完她们就忘了,哪有现场亲眼看过震撼?
还有不信邪的人,拿手去拨上面的雪,一拨之下,下面更多的竹剑露了出来,一下子露出一小片,看的王根生、王老头王老太、王招娣他们头皮发麻。
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发现,王根生头倒栽葱掉下来,真是幸运啊,这要真从墙上跳下来,肯定跳不到墙根,人们会普遍的往墙根稍远一点的位置跳,这要跳下去,哪怕有大雪覆盖着竹剑,可雨雪绵软,王根生要真一脚跳下去,不说把命给送了,这要戳着了蛋……
王老头和谢二牛都条件反射的加紧了双腿,无端的感到胯//下一凉。
看到许明月家后院的情况,他们哪里还敢留在荒山?谢二牛背起王根生就走。
原本性子又横又莽的王招娣,不知道是不是被王老头王老太伤了心,垂着头跟在谢二牛后面,一句话也不说。
江家村和许家村来的妇女们,全都跟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们背着王根生离开,这才又打量了许明月的院子一圈,笑嘻嘻的跟着离开。
许明月在她们离开的时候,忙从厨房拿了自家炒的花生出来,给几个过来的妇人们,每人都抓了一大把带壳的花生,说:“嫂子们别嫌弃,过年的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就一点花生,谢谢嫂子们大冷天的还特意跑来帮忙!”
她向来不是个小气的,每人抓了一大把还不够,还往她们的口袋里塞。
嫂子们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实际上一个个都把自己的衣兜打开,每人都装了满满一袋子花生走了。
临河大队这两年的农作物,全以红薯和大豆套种为主,少量的套种了一些花生、玉米、土豆,平均分到每家每户,也不到十斤。
带壳的花生十斤听着多,实际上一大家子吃,真没多少,她们平时都舍不得吃,全都留着过年才舍得炒出来,给孩子们当零嘴,就这还不舍得给多。
许明月这抓的这些,可以给她们家里的小孩吃好几天了。
马上上山祭祖的男人们就要下山来吃午饭了,上山祭祖可不是个轻巧活,要从山这头走到那头,还要拿着铁锹、木锹、镰刀什么的,把坟上的草砍掉,把坟整理出来,要是不整理,再过两年,就找不到坟头了。
那么多祖宗的坟墓要清理,一趟下来,半点不比在家里干活的妇人们轻松。
她们家里都有事,都没再荒山过多停留,看过一直好奇的许主任家院子,看完热闹说着八卦,就三三两两的回去了,剩下许主任媳妇和留在最后面的孟福生。
许明月这才对许主任媳妇客气地说:“二婶,大过年的还麻烦你们跑一趟,不好意思啊。”
对别人,她是只抓了两把花生,对许主任媳妇,她直接拿了个许凤台用竹丝给阿锦编着玩的小竹蓝,给许主任媳妇装了半篮子花生给她。
许主任媳妇连拉带拽的说不用,愣是被许明月强硬的推着给她带了回去,笑的许主任合不拢嘴:“你说你,都一家人了,还跟二婶这么客气!”
许明月亲热地笑着说:“大冷天的来帮忙,哪能让人空手回去的道理?也是没啥好东西,不然我得一家一家的上门拜谢过才是,要没有大家伙儿来帮忙,就我一个人带着阿锦在荒山,被那一家子豺狼吃了都没人知道!”
许主任媳妇拍拍她的手,欲言又止之下,还是没忍住劝她说:“兰子,这过日子,还得是要找个男人,你要嫁了人,有了男人,那家子人敢来闹你?”她拉着许明月,说着心里话:“我晓得你被那家子人伤了心,性子也要强,不想再找,可这里就你和阿锦两个人在荒山,你不考虑你自己,你也考虑一下阿锦,今天赶巧是孟技术员看到了那家子人,及时报了信,喊了人过来,下次要是没人看到呢?”
她话说到此,也不再多说,拍拍许明月的手背,拎着花生就走了,剩下赵红莲、许凤莲、孟福生。
第110章 第 110 章 赵红莲作为嫂子,也是……
赵红莲作为嫂子, 也是这样劝许明月的,但她的身份又不适合劝的太过,不然以后假如大姑姐日子过的不顺心, 不得怨上她这个嫂子?所以她只是表达了和许主任媳妇一样的观点,却没太过劝诫, 说:“一会儿凤台和凤发就要回来了, 家里只有娘和小雨在家, 晚上你和阿锦两个人就别做菜了,去新屋吃。”又对许凤莲说:“小莲,你在这里陪陪大姑姐。”
过年事情确实多, 别的不说,光是这炒花生,烤红薯干, 就等着她回去做。
为什么之前不早早把这些小吃做了?这不怕做早了,被吃光了, 过年那几天反而没得吃了嘛。
许凤莲也担心许明月,点头留了下来。
许明月这才对走在最后的孟福生说:“孟老师, 这次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及时通知人过来……”
他没及时通知人过来,她这里也没有什么事, 但话不能这么说, 人家一番好心, 跑来荒山帮她, 光是这份心意就值得她真心感谢。
这时候她突然听到阿锦的喊声,许明月立刻转身去开大门的门锁,又进了屋子打开房门,一把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吓的惶恐不安的阿锦抱在了怀里,不停的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宝宝乖,没事了,没事了啊,不怕不怕,坏人都被打跑了。”
可阿锦还是吓得在许明月怀中轻微的颤抖,一双小手紧紧的抱着许明月的脖子,哭着说:“妈妈,我想回家……”
许凤莲听的面色一变,以为阿锦说的是老王庄那个家,只有许明月知道,她说的是现代的家。
许明月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抚她:“宝儿,不怕啊,妈妈会保护你的,这里就是咱们现在的家,家里很安全,不怕好不好?”
阿锦抱着她眼泪直掉,来到陌生地方,一直被压抑的惶恐和不适应一下子全部爆发了出来,摇头说:“不好!这里一点都不安全,这里有狼,还有坏人,坏人还打妈妈,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我想老师了,我想笙笙和欣然了,我想教练了……”她哭的哽咽不已:“妈妈,我们回去好不好?”
哭的许明月心里发酸。
她以为她将阿锦保护的很好,遇到困难和老王家的人和事,她从来都不怕,却不曾想,阿锦这么小的孩子,面对有许多坏人爬自家的墙,家里只有妈妈一个大人,她会有多害怕,妈妈一个人出去面对坏人时,她有多么的惶恐和不安。
她只能一直声音轻柔的抚摸着她背,将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摇动:“宝贝乖,相信妈妈,妈妈很强壮,很有力量,能够保护你,能够打跑所有的大灰狼和坏人,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好不好?”
她不停的亲吻她的额头,用额头和下巴贴贴阿锦的额头、发顶,手一直在她背上安抚,好半响,才将阿锦心中的害怕和惶恐平息下来,开始不那么大声的哭,而是平静了情绪,在许明月怀中抽抽泣泣,窝在许明月怀里,双手紧紧抱着她不撒手。
许凤莲和孟福生也一直没走,两人都担心许明月母女俩。
许明月抱着怀中的阿锦,想到许主任媳妇的话,抬眸看了眼安静的站在廊檐下的孟福生。
他脸上依然戴着口罩,她第一次给他的口罩他已经用完了,现在他脸上戴的是他自己自制的防风口罩。
河边寒风凛冽,宛如刺骨钢刀,头一次感受南方冬季湿冷的他,完全无法适应河边的冬季,加上没有擦脸的油,干燥的皮肤被冬季的河风吹的脸干裂一般的疼。
许明月安抚好了阿锦,抱着阿锦坐在椅子上,对廊檐下的孟福生喊:“孟老师,今晚除夕夜,大队部就你一个人,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年夜饭要不在这里一起吃吧?我做一个人的饭也是做,两个人的饭也是做,你也省的回去还要特意烧一顿了!”
许凤莲闻言惊讶地说:“阿姐,你不和我们一起过年啊?”
她看看许明月,又看看孟福生,阿姐要是和他们一起过年的话,肯定是不能带孟福生去许家的,许家一大家子女眷,好说不好听,被村里人看到,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
不过想到荒山就阿姐和阿锦两个人,实在是不安全,她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除夕夜,许明月也不想跟许凤莲回去吃苦,倒是许凤莲她们愿意来荒山过除夕夜的话,她很乐意。
赵红莲嫁过来两年,她也看明白赵红莲的性格了,其实和这时候的大多数人一样,都是对食物无比珍惜,对于麦面、大米,平时是半点不舍得吃,油是一滴都舍不得放,她之前送的一碗肉菜,里面放的油,冷是被她吃了十天半个月都没吃完,她怕晚上年夜饭吃的还是那剩下的猪油。
至于说肉,许明月估计,最多就是没人两片薄薄的肉片。
不过这次许明月倒是猜错了,只听许凤莲说:“你真不去啊?嫂子特意炖了猪头……”
许明月以为许凤莲下一个字是‘猪头肉’,没想到她接着说:“……猪头骨呢!”
想到猪骨的香味,许凤莲没忍住自己的口水,吸溜了一下:“嫂子说,晚上吃猪骨面!”
至于猪头上的肉,全被她和嫂子仔仔细细的割了下来腌制好,准备来年农忙的时候给家人补充营养。
许明月:……
她就知道。
猪头骨汤加手擀面,已经是这年代极为丰盛的年夜饭了,是过去许家想都不敢想的美食。
许明月摇头说:“太冷了,我就不去新屋了,别回头冻感冒了,没药治。”她抱着怀中的阿锦:“阿锦今天有点吓到了,一会儿我给她喊喊魂,晚上就在荒山做吧。”
许凤莲看了眼孟福生,没有勉强,说:“那也行。”顿了顿:“阿姐,晚上要不要我来陪你的啊?”
许凤莲最懊恼的一点,就是她头上的虱子至今还没根除,这让她每次说来荒山陪阿姐说,都没有底气。
之前三年是没有水洗头,现在有水了,则是因为天太冷了,不能经常洗头,这导致她一直想根除的虱子,始终盘旋在她头上、被子上。
许明月笑着摇头:“不用了,我没事的,对了,你要不要晚上在荒山吃?我在大水沟里还养了点河蚌和螺蛳。”
许凤莲一听河蚌和螺蛳,就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阿姐做的河蚌和螺蛳再好吃,也经不住这三年来,三天两头的吃啊!
她也是真想念猪骨汤和手擀面了,光是想想猪头骨熬出的骨油,她就忍不住直吞咽口水。
阿锦这时候不哭了,但她依然安静的靠在许明月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不撒手。
许凤莲还有一件事,急着和许明月说,就是从王根生那里得来的一笔钱票,她到现在还没数,不知道是多少钱。
她看了眼站在外面廊檐下的孟福生,身体背对着大门,掏出王根生的那笔钱,低声说:“阿姐,这是那人给的钱,给你!”
她往许明月口袋里塞。
许明月这时候也想起她从王根生那里扒来的军大衣和大棉裤、皮鞋了,说:“钱你先收着,你把皮鞋带回去给凤发试试看,他能不能穿的上。”
许凤台脚太大了,穿不了王根生的鞋。
许凤莲想到那双九成新的皮鞋,也喜滋滋的去看许明月的战利品了。
她把那件军大衣往自己身上一披,摸着这件起码九成九新的军大衣,爱不释手地说:“娘哎,这全新的!穿在身上真暖和!”
这年头,谁要是能搞到一件军大衣,那简直是十里八乡最靓的崽!
这王根生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这件军大衣,穿回村子来显摆,谁知道又一次给许明月送钱送物资了。
许凤莲把身上的军大衣脱了下来,许明月说:“听那人说大衣口袋里有钱,你摸摸看。”
许凤莲又把军大衣的每个口袋都摸了一遍,不光摸出来了钱,还有一包一斤拆开的红梅牌香烟和一支钢笔。
许明月十分怀疑,这支钢笔是王根生插在上衣口袋里,露出个钢笔帽子,装比用的。
许明月看孟福生身上并不算暖和的衣衫,喊孟福生:“孟老师,你别在外面站着啊,外面多冷,到里面来暖和下,家里有火墙!”又招呼许凤莲:“小莲,你给孟老师拿把椅子,拎个火盆过来给孟老师烤烤火。”
孟福生虽的第二次来荒山,却是第一次进许明月家的院子,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
许凤莲连忙去后院的厨房给孟福生端火盆去了。
没一会儿,已经从山上下来,听赵红莲说了荒山上事情的许凤台和许凤发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哪怕已经从赵红莲那里听说荒山已经没事,可许凤台还是心急如焚,生怕许明月母女俩出什么事。
等看到安静的大堂里,许明月抱着阿锦,手轻轻在阿锦背上拍着,低声哼唱:“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更好眠……”
许凤莲和孟福生在一旁安静的烤火,许凤台才松了一口气,他手里拿着扁担,气冲冲的问许明月:“那畜牲呢?”
许凤台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恨不能用扁担把那一家人的劈头盖脸的打一顿!
一家子人做出那样的缺德事,他都没到他家去拼命了,那群畜牲还敢来许家闹事,真当他家没人了!
哪怕他一直老实好性子,大过年的被欺负到门上,他也是被气的不轻!
许明月看着挥着扁担跑来的‘爷爷’,笑了下说:“那畜牲被我打断了腿,估计要歇几个月都不能走路了。”
许凤台气哼哼地说:“该打!打的好!就该这样做!”他放下扁担:“过年这些天你还是跟我们到新屋过年,等年后,叫凤发晚上过来陪你们。”
许明月连忙拒绝道:“别别,我这里真没事,你要实在担心,帮我看看后院的竹签被压塌了没有,看要不要修补的。”
许凤台去后院的时候,发现被压塌的荆棘丛和竹签,已经被人扶起,又重新休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