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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第 91 章 对于许明月来说,熬个粥……


    对于许明月来说, 熬个粥就是顺手的事,孟老师这两年多认真教小阿锦,也没有收过学费啊, 说起来还是许明月赚了呢,现代的学费多贵啊, 阿锦一节游泳私教课都得四百了, 孟老师愣是一分钱不收, 只要她平时烧了什么时蔬能带给他一点,就算学费了,可太值了!


    她真的认为这就是一场正常的交易, 银货两讫的事。


    可在孤独的身处陌生小山村中的孟福生,尤其是病后虚弱精神晦暗的他来说,就像是冬日的一碗温水, 冰寒世界的一抹暖阳。


    过去他不曾在意过的面容,就如同他梦里回头时, 荒山的一座照耀在光里的房子一样,那样明亮, 仿佛有光。


    许明月被他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尤其是嘴角附近, 以为是沾了早上蒸的红薯渣。


    “谢谢。”


    他目光柔和, 唇角的一抹浅淡的笑容隐藏在胡子里, 许明月并没有看到, 笑着说:“谢啥?这不是应该的吗?我都没谢你这两年对阿锦的照顾了!”她将手里装着热粥的小坛子递给孟福生,“孟老师,您吃着,我先回去了, 坛子我中午来拿。”


    她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来的快,走的也快。


    他目送着她的身影,在皑皑白雪中,很快的到了许家村,又掉头进了荒山。


    一直到她身影消失不见,他才又关上了大队部的大门,就像是把一片天光都关在了门外,大队部里又恢复了灰暗与萧瑟,昨夜被无尽梦靥所吞噬的黑暗,仿佛瞬间又席卷而来,将他淹没,让他困在其中,无法自救。


    他如困兽般,顾不得寒风凛冽,又打开了大队部的大门,呆呆的望着荒山矗立的房子。


    站在他的角度,荒山的房子其实是被江家村方向高耸入云的枯木给遮挡住的,可透过冬日枯木的枝丫间隙,依然能看到荒山房子的一角。


    只一眼,他的心好像又平静起来,捧着陶罐的手中,也传来陶罐里粥的温度。


    这次许明月给他送的粥,味道又不一样,有姜丝,还有细细的甜味,带着些药香。


    是许明月怕他发烧又反复,在粥里给他加了些小儿柴胡颗粒,是阿锦的退烧药,一般发烧在三十九度以下给小孩子喝的。


    这一点点的甜味,在这寒冷的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冬日里,像是有了些希望。


    他就这么坐在大队部的门口,就着冬日凛冽的寒风,看着荒山的方向,一口一口的吃着粥。


    许明月回到荒山,就又抱着小阿锦去了许家村的新屋。


    许凤莲看到许明月极为高兴,嘴里喊着‘阿姐’,拉着她进屋,又关了房门。


    许家一家子都在忙碌,许凤莲坐在小竹椅上,切着木盆里的红薯,一篮又一篮洗干净的红薯在旁边,等着她切,许凤台在一旁的客厅边上磨石磨,许凤发在一趟一趟的洗红薯。


    之所以好几天了红薯粉还没洗完,也是因为他们是下了三天的雨后,才有了洗红薯的水,然后才开始洗,接下来这些天,都得窝在家里洗红薯粉。


    许明月放下阿锦,让她去找小妹妹玩,自己卷着袖子:“我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许凤莲切红薯的动作极为麻利,切了一块皮都削的干干净净的红薯给阿锦:“拿着吃!”又起身跑到后厨房,拿了两个长红薯,递给在灶下烧火带娃的老太太:“阿娘,阿姐和阿锦来了,你给她们闷几个红薯呗。”


    她们平时是舍不得用火堆闷红薯的,这样闷出来的红薯,皮就不能吃了,对刚刚度过了三年干旱的她们来说,红薯皮也是粮食。


    也就是许明月和阿锦来了,她们才愿意奢侈一回,给她们烤两根香喷喷的红薯。


    锅灶分为上下两层,上层是用来烧火的灶膛,下面是落草木灰的地方,下面的草木灰也是有温度的,红薯闷在刚燃烬的草木灰里,红薯烤出来外表不会焦糊。


    小阿锦也颠颠的跑到厨房,‘大舅妈’‘奶奶’喊了一通后,就要伸手去抱丫丫,吓得老太太连忙起身说:“我滴小祖宗哎,你还小,可抱不动丫丫,别把你妹妹摔着喽!”


    对于这唯一的孙辈,老太太疼的不行,本来她烧火,丫丫应该是放在房间的炕上,让她一个人待着的,老太太怕她从炕上掉下来摔着,说什么都自己抱着:“我坐在灶下烧火,抱着她又累不着。”


    在灶台上忙活的赵红莲就笑笑随老太太去。


    许明月也走进了厨房说:“还没给丫丫取名呢?”


    赵红莲笑着说:“你大哥给丫丫取了好多名字,都不乐意,还在想呢。”


    许明月走过来洗了手,坐在大水缸边,帮着一起洗粉丝,问:“都取了啥名?”


    赵红莲连叫着:“哎哟,不用不用,我们忙的过来,你累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就别忙活了,冷!”热乎乎的红薯粉要倒入冷水中,才能落水就变粉丝的:“别到时候冻的你的手也生冻疮!”现在全家就许明月和小阿锦的手上没冻疮了。


    她推拒着许明月:“你要真闲不住,帮我带会儿丫丫去。”


    许明月也没有拒绝,她确实不太想干活。


    见许明月真的不来洗粉丝了,这才笑着用一口邻市方言说:“之前不是一直不下雨吗?你大哥就想给丫丫取名叫许大海。”


    灶下的老太太不乐意地说:“你说说,哪有给姑娘取名叫大海的?那海水是能乱叫的?不吉利!”


    她们就怕旱了三年,再来个大涝,那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旱天竹子河里还有莲藕吃,涝了莲藕可都要被淹死的。


    赵红莲乐不可支道:“你大哥还想给丫丫取名叫许大江,许大河,许大雨,许多水,许多雨!”


    说的灶下的老太太连连叹气,“一听就不是姑娘该有的名字,等姑娘长大了,别人不笑话她?”


    许明月笑着走到灶下,接过老太太手里的小婴儿,笑着说:“大雨不行,叫小雨不就行了吗?”


    老太太一听,连忙说:“对对对,小雨好,我看就叫小雨好了,有雨有水,不旱不涝,正正好,粮食丰收有饭吃!”


    赵红莲闻言也点头说:“还是大姑姐会取名,我也觉得小雨好,一听就是姑娘名儿。”


    老太太起身逗弄许明月怀里的小婴儿:“是吧小雨?小雨喜不喜欢自己的名儿啊?”


    阿锦一看妈妈和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小妹妹身上,顿时吃醋不高兴起来,噘着嘴看了妈妈一眼,背过身‘哼’了一声,伤心地说:“妈妈抱妹妹都不抱我!”


    许明月马上就察觉到阿锦的情绪,忙一弯腰就将小阿锦抱了起来,笑着用额头曾小阿锦的额头,说:“阿锦,快帮妈妈把头发捋到耳后去,有点痒。”


    得到了妈妈注意力的小阿锦,唇角顿时上扬,面上还装作很不在意地说:“那好吧……”她脸上带着傲娇的表情,动作却很细致轻柔的帮妈妈把额前的碎发温柔的捋到耳后:“妈妈,这样可以吗?”


    回答她的是妈妈在她额前‘吧唧’亲了一口:“谢谢宝宝,要不是有宝宝帮忙,妈妈今天额头要痒死了,多亏了你帮我。”


    把小阿锦给得意的,恨不能把小胸脯挺到天上去,骄傲极了,还想下来帮大舅妈一起洗粉丝呢,吓的赵红莲连忙说:“祖宗哎,这东西你可不能搞哦,快快快,到一边去,小心烫着!”


    许明月也忙给小阿锦找事情做:“阿锦,你带妹妹到房间里玩吧,你要注意保护小妹妹别从炕上掉下来,可以吗?”


    领到任务的小阿锦抬着下巴,很有使命感的大声答道:“可以!”


    许明月又亲了她额上一口:“宝贝真棒!”


    许是察觉到她每次看到小雨时,发自内心的喜爱,小阿锦就会忍不住吃醋,她吃醋的方式就是更粘她了,只要许明月表现出想抱小雨,或是情不自禁已经抱起了小雨,小阿锦就会立刻凑过来要抱抱,许明月只好一手一个,把她们两个都抱在怀里,然后给小阿锦一个爱的亲亲,小阿锦这才高兴起来,然后在妈妈怀里,逗小妹妹玩。


    也亏的许明月天生一股牛力,不然还真难抱的动两个小孩儿。


    老太太和赵红莲在一旁看着许明月和小阿锦的互动,多多少少对她们是有些影响的,这样的影响直接就表现在她们对小雨的态度上,让赵红莲对小雨平日里也是亲昵的不行,一点都没有了小雨刚出生时,她发现不是男孩的懊恼和惶恐,尤其是老太太和许凤台两人的态度,大大的缓解了她的焦虑。


    许凤台是极爱孩子的,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小雨亲热,拿头轻轻的和小雨顶牛,逗她玩儿。


    许明月从小雨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幼年的自己。


    她小时候,父母都在创业最忙的时候,奶奶带大伯一家的堂哥哥们,爷爷就带着她。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小时候爷爷不论到哪儿,都让她骑在他肩上的时光,一直骑到她七岁,她大了,爷爷也老了,扛不动她了,才没再走到哪儿,把她抗到哪儿。


    她看着年轻版的爷爷和小雨,总是忍不住脸上都是笑。


    中午许明月是在新屋吃的,知道许明月母女要留在新屋吃饭,赵红莲难得的将秋收分下来的麦子磨成的面粉拿了出来,做了一锅手擀面,纯粹粮食的面条,没有红薯,没有各种野菜,没有莲藕,哪怕锅里只放了点盐,纯粹的粮食本身的香味,依然让许家众人吃的满口香,满足的像是要升到天上去。


    其实纯纯的没有油、没有肉和菜,还是死面疙瘩做出来的手擀面,真没那么好吃,可看着一家人都吃的那么香,嫂子赵红莲满脸期待的模样,许明月也仿佛觉得手中的手擀面格外香甜起来。


    傍晚许明月回荒山,赵红莲忙拿出这两天赶工出来的两顶狐狸毛领做的帽子和之前就做好的狼皮坎肩。


    “现在天冷了,这两天我和妈紧赶慢赶,先给你把帽子赶出来了,这坎肩是之前给你大哥做的,我看孟技术员和凤台差不多高瘦,你大哥现在有袄子穿,这坎肩他暂时用不着,你先拿给孟技术员去。”


    狼皮坎肩的毛是在衣服里面的,外面就是很普通的灰色布料,大约是布不够,用很多布头拼凑而成,但针脚很细密。


    毛领帽子也是,赵红莲考虑到她和阿锦脖子冷,还做成了类似后世的帽子连围脖的类型,垂下的两个长长的围脖只要围着脖子绕两圈,打个结,就能将后颈和脖子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点风都吹不进来,暖和的要命。


    赵红莲的手巧,针线活也好,还给小阿锦的帽子做了个猫(老虎)耳朵的造型,又凶猛又可爱。


    这样的设计,也让这两顶帽子,至少多用了近十条毛领子,她总共才给了三十几条毛领子,这两顶帽子,就用掉了将近二十条毛领子,剩下的毛领子还要做她们四个人的帽子,真的就是堪堪够用。


    看到这么用心的两顶帽子,许明月心里也是暖暖的,笑着赞道:“还是咱妈和嫂子的手巧。”


    见许明月喜欢,赵红莲也很高兴,催着她:“快回去吧,一会儿天该黑了。”


    冬季天黑的早,她以为许明月和她们一样,到了天黑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第92章 第 92 章 回来的时候,许明月是让……


    回来的时候, 许明月是让阿锦坐在自己脖子上回来的。


    阿锦已经五周岁了,穿越带过来的鞋子中,有一双和她同款的雪地靴, 太大了,她现在穿不了, 只有一双老太太和赵红莲给她做的冬季千层底棉鞋, 在雪地里踩湿了容易感冒。


    她是最爱坐在妈妈肩膀上的, 小时候她的小伙伴们都是坐在她们爸爸的肩膀上,她坐在妈妈的肩膀上,可后来渐渐大了, 她身高蹿的快,妈妈就极少再像现在这样,让她骑在脖子上, 妈妈偶尔抱她,一会儿就喊着抱不动了。


    许明月从许家村池塘边走过的时候, 池塘边住的人,一天没开门了, 有些要出来透透气的人,看到阿锦都五六岁了,许明月还整天不是抱着就是扛着, 私下里嘀咕:“大兰子惯她闺女简直惯的没边, 她都二十好几了吧?也不说找个人嫁了, 生个儿子, 整天把个姑娘当个宝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别人家的人?以后有的她哭!”


    可许明月依然乐滋滋的抓着阿锦的两只小脚,手里抱着狼皮坎肩,慢悠悠的踩在雪地里,大脚在雪地里发出‘咔滋咔滋’的声响。


    从许家村往荒山走的时候, 正好是正对着江家村大队部的方向,大队部的大门是开着的,小阿锦坐的高,眼神好,看到大队部门口坐着的孟技术员,还高兴的指着大队部的方向说:“妈妈,我看到孟老师了。”


    她对大队部的方向用力挥手。


    远远的,孟福生看到从许家村村尾出现的两人,看到阿锦笑容明亮的朝他挥手,心底像是涌入一股涓涓暖流,脸上不自觉的就扬起了唇角,也举起手,朝她挥了挥。


    阿锦见忙老师回应她,高兴地大喊:“孟老师~~!”


    许明月听到阿锦的叫声,才往大队部看去,只看到一个黑洞洞的大门,看不清里面,问她:“孟老师在哪儿呢?”


    “孟老师在门口站着呢!”然后又用力挥手。


    许明月就突然想起,好多次,她放学接阿锦,车窗开着,路上等红绿灯时,她只要看到和她一样校服的小朋友,都能跟人家聊的热火朝天,她不怕生,自来熟,别人见她和他们热情的说话,也是句句有回应,很快就聊的熟起来。


    许明月从不打击她这种热情又自来熟的性子,说:“你孟老师生着病呢,咋还站在门口?不怕冷啊?”


    阿锦不懂这些,她知道孟老师生病了,此时见孟老师已经起床站在大门口了,就问许明月:“妈妈,孟老师病是不是好了?”


    许明月不想让阿锦担心,点头说:“应该是好了吧。”


    阿锦叹气:“妈妈,圣诞节什么时候到啊?我可以跟圣诞老人许愿望,要每个人都不生病!”


    阿锦小时候的每一次圣诞节,都是许明月假扮的,由于假扮的太过成功,哪怕她都上二年级,是个不那么容易被忽悠的小朋友了,可还是对圣诞老人将信将疑。


    有一次,她把许明月的苹果电脑弄坏了,许明月很生气,问她:“你知道妈妈的电脑可以买多少个棒棒糖,买多少个蛋仔皮肤吗?”


    阿锦知道具体数量后,难过又真诚地哭着说:“妈妈,我会陪给你一个电脑的……”


    许明月当时还心想,这么贵的电脑,我看你怎么陪?你的压岁钱都不够!


    就听阿锦认真地说:“圣诞节快到了,我让圣诞老人送我一个一模一样的电脑,我不要别的礼物了……”


    真·圣诞老人·明月:……


    关键是人家小朋友真的很真诚啊!


    许明月还不能打破小朋友美好的愿景,就说:“圣诞老人只派送礼物,是不管生病的,要是不想生病,就锻炼身体,发明疫苗,我们之前打的流感疫苗、肺炎疫苗,还有你小时候打的各种疫苗,就是为了防止生病的。”


    阿锦立刻说:“那我长大了当科学家,去研究各种疫苗!”


    暑假才刚看过奥运会,听她说要拿奥运金牌的许明月:“那你要加油哦,先拿奥运金牌,再去当科学家。”


    许明月自己语气平静,阿锦自己已经燃了起来。


    小孩子就是这么好忽悠。


    许明月把阿锦放到荒山的房间里,让她别乱跑:“我把坎肩给你孟老师送过去,你孟老师没冬衣,我怕他冻死了。”


    原本不想让妈妈离开的阿锦,一听孟老师会冻死,立刻懂事的点点头,“妈妈你快点回来。”


    许明月亲亲她的额头,打开露营灯,将房间门锁了起来,出门又将大门和院子门都挂了锁,还不放心的嘱咐:“妈妈马上就回,在房间里好好待着,千万别出来,知道吗?”


    阿锦坐在帐篷垫子上搭积木,玩的头也不抬地说:“知道知道啦!”


    许明月说快速,那是真的快速。


    她怕她稍慢一步,阿锦就能凭空折腾出什么她想不到的危险事情来。


    大队部的大门没关,她去的时候孟技术员捧着个陶瓷手炉,就坐在大门口,不知道在看啥。


    说是手炉,实际上是脚炉,陶器的花篮形状,小小的一个,装了木炭后,放在脚下,这边人都用它来暖脚。


    她将手里的坎肩给他递过去,嘴里说道:“孟老师,这么冷的天,你咋不回屋啊?坐在大门口干啥?这穿堂风吹的,你感冒才刚有点起色,别又吹严重了,这是上次说给你的狼皮坎肩,赶紧穿着吧,天冷,赶紧进屋去。”


    临走她还忍不住问了句:“是不是你们北方人比较抗冻啊?咱南方的冬天算不上冷,对不?”


    想想也是,听说北方的冬天零下三四十度,她们这才哪到哪儿,最多零下六七度吧?确实不能比。


    她大学的时候,还见过寒冬腊月里,几个韩国留学生,上身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下半身穿大裤衩的呢!


    那是真抗冻啊!


    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双手揣袖,赶紧往荒山走。


    她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秒钟都没有多留,坎肩扔到他手上,就又匆匆的往荒山赶,来回总共花了不到十分钟。


    孟福生就看着她灰色的身影在逐渐昏暗的光线中,消失在荒山,自己也关了门,整个世界像一个巨大的黑色幕布,将他笼罩在其中,唯一的暖意,便是手上狼皮坎肩上传来的她的余温。


    许明月自然不可能一天三顿的给孟福生送饭,之前说学费的时候,他也就是说,她偶尔做了什么时蔬,给他也带一份就当学费了。


    她之前最多一天一顿,偶尔几天才送一次,昨天给他送了两顿,都是看在他生病,早上吃了她送的河蚌粥过敏,现在他看着精神好多了,自然是要他自己做的。


    回来见阿锦好好的坐在炕上搭积木,没搞别的幺蛾子,这才放心的去了厨房煮面。


    她煮面时,还不时的和阿锦聊天,小朋友安静时间超过两分钟,她都得喊一声,确定下人好好的在房间里。


    她煮面速度飞快,排骨都是之前炖好放车子空间的,还有一陶罐的番茄肉臊子,挂面煮好,只需要往面上舀一勺香喷喷的肉臊子,添两块排骨,就足够美味喷香。


    晚饭两人是在厨房吃的,吃了饭,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带着阿锦一起洗漱泡脚,两人早早就窝到暖烘烘的房间里玩儿去了。


    晚上做不了口算,即使有露营灯,光线依然不好,也无法阅读,唯三能做的,就是打腿、拉伸、练习蝶泳动作,等十组做完了,她抱着小阿锦,摸着她的头给她讲睡前故事。


    阿锦睡觉的时候,特别喜欢她一下一下轻柔的摸着她的头,或者一定要把脸窝在许明月掌心里睡,仿佛这样,她就能感受到更多的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单亲带给她的不安全感,小家伙小小年纪,就喜欢问她:“妈妈,你爱我吗?”


    许明月每次听到这样的问题,就很不耐烦,还不得不每次都回答她:“爱爱爱,我不爱我的大宝贝,还能爱谁?”


    阿锦有时候会问她:“妈妈,如果我掉到水里,你是先吃香蕉,还是先吃苹果?”


    每次都把许明月问的无语,说:“我会先喂你吃根香蕉,让你再游两千米!”


    许明月其实能感受到她偶尔的不安全感,唯一能做的,就是正面的回应她。


    不过刚入夜,荒山就已经黑的不见五指,外面不光是冷,冬季的寒风吹的窗外发出呜呜咽咽的哭声,宛如电影里的特效一般,在这样寂冷的夜里,饶是许明月胆子大,也不禁贴近了阿锦,紧紧抱着她。


    阿锦倒是睡的快,六点多钟,她故事讲了一半,她就呼呼睡的跟小猪一样了,独留她一人,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屋顶,睡不着。


    把手机打开,手机可以在车上充电,但是一点信号都没有,就只有几个阿锦下载的学习软件,还能听一些故事、唐诗、玩游戏,其它什么都做不了。


    她翻了会儿手机,无聊之下,把手机塞回空间,又拿了书来看。


    她带的书全是阿锦学习的书,唯六的几本小说,还是儿童版的。


    一直睁眼到七八点中,她才迷迷糊糊的抱着阿锦睡着了。


    她是晚上不想睡,白天不想起,起床的唯一动力,就是身为‘母亲’这个身份的责任心,给阿锦做早饭。


    阿锦是睡得早,起的也早,早上六点钟,就准时醒来,她是躺不住的,在被窝里屁股跟长了刺一样,左动右动,还不敢吵醒妈妈,后来实在是躺不住了,就轻手轻脚的爬起来,很自觉的拿了自己的计时器,靠墙坐着,两只胳膊反手朝上,贴墙坐好,看着妈妈,做仰泳拉伸。


    一直安静的做了二十分钟的拉伸,这才又轻手轻脚的爬下炕,刷牙。


    这时候许明月其实就已经醒了,只是闭着眼睛不想动而已,但又担心娃儿静悄悄,必定在作妖,忍着困也得喊一声:“阿锦?”


    刷完牙,已经自己一个人坐在帐篷防潮垫上玩磁力安静书的阿锦,就会说一声:“妈妈,我在这呢!”


    许明月看到她安全的待在自己身边,这才又闭上眼睛,懵懵地嘱咐一句:“别乱跑知道吗?”


    已经是大朋友的阿锦就会点头说:“我知道的,有狼!”


    一直等到天光大亮了,她才拿着书,坐到廊檐下,捧着自己的《日有所诵》和计时器,开始自己每日的晨读打卡。


    许明月是被阿锦的晨读声吵醒的,她是真不想起床,可她能不吃早餐,阿锦却不行,只能起床,糊弄着给阿锦煮了碗面,换个香菇肉臊子,浇在面上,让她吃早餐。


    本想给她弄好了,自己钻回被窝里继续睡,起来了也睡不着了,只能起来跟着一起吃。


    吃完将剩下的面条捞起来,装到陶碗里,再浇一些狼肉香菇臊子,给大队部送去。


    所有人家的大门都紧闭着,唯独大队部的大门敞开着,门口坐着一个人,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胡子刮的干干净净,面皮白的跟雪一样,鼻梁高挺,眸光深邃,白白净净的一个大白脸儿。


    第93章 第 93 章 偏僻的小山村,突然冒出……


    偏僻的小山村, 突然冒出个小仙男,是个什么感觉?


    许明月以为自己看错了呢,看看这个皮肤苍白如雪的男子, 又瞅瞅黑漆漆的大队部里面。


    大河的这边没有电,江地主家的房子又有些年头了, 青砖黛瓦, 里面横梁立柱, 青石板铺路,整个大堂是又深又大,就连院子的天井都深幽幽的, 没有光照的时候,从外面往里面,视线乍一眼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她又看了眼面前这个清瘦的病恹恹的帅哥, 这才看到他身上的衣服,有些不确定的喊他:“孟老师?”


    这次孟老师脸上的笑, 她总算是看清了。


    他唇角浅浅一上扬,真的就跟冰雪里的竹子湖一样, 好看的像是湖中长出的雪妖。


    她瞅了他半响,欲言又止地将手中带的面条递给他:“早上刚煮的面,有些坨了。”


    “谢谢。”他声音低醇, 像大提琴一样, 很好听:“谢谢你的坎肩, 很暖和。”


    他以为自己要熬不过去这个寒冬的, 但这世界好像还有一些美好的事物和人,就像黑暗的世界里的一束光,让人留恋,想要再撑一撑。


    就像这冬日冰雪中的竹子河, 就像阿锦热情灿烂的笑容,就像面前女子对孩子纯纯的爱意。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他总算是像个正常人那样能交流了,而不是之前将自己封闭起来了一样,嘴巴像个蚌壳,永远紧闭着。


    许明月的眼睛还是有些离不开他的脸,可嘴上已经习惯性的客气起来:“嗐,麻烦什么?顺手的事,您是阿锦的老师,这不应该的吗?”


    原本许明月是要走的,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指了指他的脸上说,“孟老师,您这是……混血?”


    原本还在浅笑的孟福生眸光倏地暗了下去,像是沉进了深不见底的幽潭,他垂眸不语,然后深深的注视着她,好半响才轻微的点了下头:“是。”又补充了一句:“八分之一。”


    许明月了然地点头。


    孟老师黑头发黑眼睛,但五官轮廓还是能看出些混血的影子,太过立体深邃了。


    她总算明白孟老师之前为什么总是留着满脸的大胡子,除了一双眼睛鼻子能看清,遮挡的啥也看不清了,这样的长相在这年代太吃亏了。


    她看看左右没人,才低声说:“您之前蓄胡子是对的,以后您胡子还是蓄起来吧,要是别人问起来,就说祖上有少数名族血统就是了。”


    他闻言眼眸里又霎时绽开了笑意,在白雪的映衬下,清清亮亮的,带着些病弱的破碎感,好看的简直犯规。


    想到他后面可能又要蓄胡子,本来打算立刻就走的许明月,愣是多看了几眼,说:“昨天的罐子呢?我带回去。”又没忍住,瞅着那张好看的犯规的脸看了几眼,催促他说:“门口冷,你还是进去吃吧,我走了。”


    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就跟她前世在网上,一遍一遍刷那些帅哥的视频一样,可以前的帅哥都是在手机里,眼前这个从手机里钻出来的顶级帅哥,现实中看更有冲击力。


    都走到大水沟旁的路上了,她还是没忍住,又回头瞅了一眼,本以为孟老师肯定关门进屋去了,没想到他还在门口站着呢,见她回头,还浅笑着抬手朝她挥了挥手,许明月心脏猛地一跳,脑瓜子嗡嗡的,也挥手,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荒山了。


    她现在的心情就只有一个,赶紧给闺蜜发信息,她今天发现了一个超级大帅哥,然后拍照片跟她分享。


    手机拿出来一看,没有信号,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是满腔的分享欲啊,无人分享,简直快要憋死她!


    还不能和阿锦,还有许凤莲、赵红莲她们分享,这种看到极品大帅哥的心情,非闺蜜不足以分享!


    也幸好她和闺蜜分离在两个不同的省份十年了,不然她穿越到这里,光是跟她的闺蜜们无法见面,估计都得折磨死她,可独自一个人待的久了,现在好像也适应孤独了。


    可这会儿,心情还是有些低落,连刚刚看到超级大帅哥的兴奋劲,都阻挡不了这种闺蜜永隔的失落。


    那已经不仅仅是过去的空间的隔离,还有时间。


    好在,她知道她们都还在另一个美好富足的时空,生活的很好,这也就够了。


    吃完早餐又是去新屋帮忙,她干脆带了一大碗的狼肉与猪肉混合的香菇臊子到新屋,给爷爷他们带过去。


    他们这边不兴吃臊子面,主要也是穷,资源太过匮乏,能有白水面都是难得的美食了,哪来的油、糖、酱油、肉给你做臊子?


    原本狼肉是腥柴的,被她处理过后的狼肉沫,配着五花肉的猪肉沫和各种香料、香菇沫,再没了半点腥臊味。


    许凤台他们都好久没吃肉了,这肉都剁成这样了,他们哪里还分得清是狼肉或什么肉?许明月说是狼肉,他们也是半点不怀疑,每人碗里舀了那么一小勺,陶醉的想把勺子都舔干净。


    一顿饭吃完,还剩下大半碗,被赵红莲小心的端到了厨房许凤台做的竹制碗柜中,要留着明天慢慢吃。


    正好是大冬天的,东西放的住,不愿意一下就吃完了。


    主要是肉臊子里有油腥,肉臊子冷了后,上面漂浮了一层白花花的猪油,她们又不是瞎子?在这样缺乏食用油的年代,这么多的油腥,每天用筷子沾上一点油在菜里,这些猪油够他们吃到过年了,哪里舍得一顿就吃完?


    这是许明月万万没想到的,早知道她们是这么想的,就多放点猪油了。


    小雨的名字确定后,许明月就带头叫她‘小雨’,而不是再‘丫丫’或者‘大丫’的叫了,好像这里出生的每一个头胎姑娘的名字,都叫‘大丫’,小雨如此,阿锦原来的身体主人也是如此。


    许家人受许明月影响很深,见她这样喊‘小雨’的名字,很快全家人都开始喊‘小雨’。


    许凤台是个闲不住的人,除了磨红薯粉的时间,他要么从山上砍了竹子回来,片成竹丝,编织各种家庭里需要的东西,或者竹篮子,打算等到快过年时,拉到公社的河堤上去卖,要么就是拿个木槌,敲敲打打的做竹子的摇摇床,可以方便大人更快的哄睡小雨。


    阿锦大约是从小缺少身边男性长辈的父爱,总喜欢趴在许凤台的背上,许凤台也不生气,反而笑着将阿锦一把扛在自己的肩膀上,就像她小时候爷爷扛着她一样,然后乐乐呵呵的干活。


    许凤台是唯一一个,她坐在他肩上背上,她不会防备和阻止的人。


    许明月自己每天扛阿锦来,扛阿锦去,却生怕阿锦累到了爷爷,伸手要抱阿锦下来:“你大舅干活呢,快下来!别累到舅舅了。”


    反而许凤台不乐意,脸上是刚当了爸爸的幸福的傻笑,不高兴地对许明月说:“她才多大的人?能有几斤重?哪里就累到我了?”


    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含蓄,又对爱非常有需求却时常沉默着忽略了本身感受的人,阿锦的热情,对他的贴贴,就像是常年缺爱的人,突然抱到了一个大暖炉,从未有人对他如此直白又赤~裸的表示过对他的爱和在意。


    他太需要像阿锦这样对他展现出的依赖和喜欢了,什么都纵容着阿锦,恨不能天天把阿锦扛在身上,超级享受阿锦这个大挂件。


    他是个非常宠溺和溺爱孩子的人,不然也不能在许明月小时候扛她到七岁。


    要知道,他们一家都是大高个,许明月前世身高一七五,七岁的时候身高估计得有一米二到一米三左右了,她小时候记忆里听的很多邻居们的话都是:“我滴乖乖,你家小月亮再长长比我都高了,你个老头子还一天天的让她骑在肩膀上,也不怕摔着!”


    此时对阿锦也一样,他让阿锦骑在他肩上,每回到要低头拿东西的时候,还会扶一下阿锦,怕她掉下来。


    阿锦也是个很贴心的小姑娘,在大舅脖子上骑了一会儿,见家人都纵着她,她感受到了家人对她放肆的爱意后,她就会很乖巧的爬下来,给舅舅倒水喝,许凤台的目光就一直含笑着追着阿锦。


    许明月就在一旁含笑看着她最爱的爷爷和女儿。


    家里舅妈、小姨,一看小小的她要去倒热水,忙吓的阻止她:“我滴小乖乖,你要喝水喊我们一声就行了,咋自己来倒水啊?别烫着!”


    许明月懂阿锦的意思,给她倒了温水给她,她小心地捧着水去给舅舅端过去:“大舅舅,你渴了吧?快喝水?”


    许凤台对孩子的时候,神情单纯的就跟孩子似的,不光喝干,还啧啧嘴夸赞阿锦:“我们阿锦端来的水都是甜的!”


    许凤莲就笑着逗阿锦:“阿锦,小姨也渴了,你给我也倒一杯,看是不是甜的?”


    小阿锦就又屁颠屁颠的给小姨倒水,许凤莲喝完装模作样的品尝了一下:“哎呀!真是甜的!”


    赵红莲也说:“真的吗?我还没喝过甜的水是啥样呢,阿锦能不能给我也倒一杯啊?”


    阿锦就更起劲了,两只小腿倒腾的飞快。


    一家人逗她逗她逗的哈哈大笑。


    阿锦从来没有在这么热闹的大家庭中生活过。


    前世的她,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生活。


    妈妈白天要工作,每天送她上学后,她要在学校里把作业做完,放学再被校队的教练接到本校的游泳队去,练两个小时的游泳,回到家练会儿拉伸和打腿,再读半个小时的书,就要睡了。


    晚上妈妈还要做没有做完的工作,她有时候会张着双臂:“妈妈陪。”


    许明月就会伸出手给她一个摸摸,然后眼睛盯着电脑,头也不回的说:“乖,宝贝快睡吧。”


    有时候她会在床上唱着:“如果你爱我就亲亲我,如果你爱我就抱抱我,如果你爱我就陪陪我……”


    许明月知道她可能是个对爱有着高需求的宝宝,可她也会告诉阿锦:“宝贝,妈妈的世界并不是只有你,我还有工作,还有朋友,还有妈妈自己的喜好,现在请你去睡了,好吗?”


    她会乖乖的睡,窝在许明月身边,面对着背对着她的许明月,看着妈妈的背影,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就睡着了。


    第94章 第 94 章 在发现大队部的孟老师是……


    在发现大队部的孟老师是个超级大帅哥后, 许明月跑大队部的脚步都松快了许多,就和每一个喜欢看帅哥的女生一样,她也喜欢看, 总是忍不住盯着看。


    只是她到底是有理性的,看帅哥也就纯粹的欣赏而已, 还好心的给他带了一大包口罩, 让他没事换着戴。


    一来, 是他最近感冒,戴上口罩对他好,对别人也好, 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生病了怕咳嗽传染给别人,别人也会好接受一些。


    二来, 也是为了遮掩他那张过于英俊深邃的面容。


    当然,她很想来一句:“在我面前就不用遮挡了。”你遮挡了我还怎么看帅哥?


    这也只是心里打趣, 实际上她还是很有分寸感和距离感的,最多是去送餐时, 多盯两眼罢了。


    以前没注意过,还没发现,现在仔细看了才发现, 孟老师的上下睫毛是真长啊, 不仅长, 还卷翘。


    前世阿锦的眼睫毛也长, 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跟黑葡萄似的,却也没有他这么长,好看的像是在眼睛上开出的花儿。


    眉毛也好看、鼻子好看、嘴唇好看、脸部轮廓完美无瑕,就连皮肤都是该是的白的晶莹。


    原本许明月不觉得自己黑, 多健康的蜜色皮肤啊!


    但凡事就怕对比,原本不黑的她,在递陶罐过去时,两人的手背交汇,他修长的手指与她的手放在一起时,黑白分明,衬的他那双手骨节如玉。


    啧啧啧,好想摸一下啊!


    这么帅的大帅哥,就应该去攀折!


    前世的许明月长的非常美,肤白貌美大长腿,几乎每一个见过她的人,对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大美人!


    但许明月也有着‘美人’的通病,就是性格十分被动,不会主动追人,从来都是被动的等着别人来追她,来讨好她。


    这实际上是把自己放在了被动的被人选择的位置上,可前世年轻的许明月并不明白这一点,也可能是身边从不缺乏追求和讨好她的人,她也很容易迷失在别人追她时,塑造的对她的‘好’中,年轻的她不明白,爱是可以装的,对她的好也是可以装的。


    她也是吃过亏,上过当,才明白了过来,特么只有帅和有钱是装不出来的,其它都能装。


    只有自己主动追求别人,你才是处在‘选择’的位置上,你在主动的选择了解更好的人。


    了解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好不容易在一次研讨会中,看到一个外表英俊、事业有成、有责任心等各方面条件都极优质的男生,还没展开行动,就发现对方已婚有娃了。


    果然,优质男是不会在市场上流通的。


    之后她一单身,就是多年。


    每每她有情感的需求的时候,想到自己还要花时间和精力去维系一段关系,就觉得心累,还是躺着更舒服。


    所谓一时单身一时爽,一直单身一直爽。


    孟技术员也发现了许明月的颜狗属性,明明大队书记和许红桦过来看他时,他都会听话的戴上口罩,唯独许明月过来时,他总是清清爽爽的站在那里,看着她时,好看的眼睛仿佛比看狗都深情,看的许明月在心里总是不停的嘀咕:“桃花眼,这绝对就是传说中的桃花眼!看狗都无比深情的桃花眼!”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观察传说中桃花眼的形状,是不是如她在前世的网络上看到的很多高手在纸上画出的形状。


    孟福生就这么清凌凌的看了她好几天,发现她毫无反应,还是和第一次看他时的眼神一样,就是看到他的脸上时,忍不住盯盯盯,盯的目不转睛,除此之外,毫无邪念。


    要说有什么好处,她送餐送的更热心了,偶尔还会有美味的肉臊子,也算不辜负他这段时间对她毫无遮拦的‘勾引’。


    可惜,这样的‘勾引’在大雪三天,天晴了那么几天后,天又开始阴沉沉的下起了雪雨而终止。


    雪雨和干燥的雪不同,它落地即化,偏偏雪又异常的大,每一片都宛如鹅毛一般,从天而降,洋洋洒洒。


    老天爷像是要把前面三年的冷空气一下子聚集在这一年爆发似的,雪雨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大大小小转换了好几次,就是不停。


    原本河边就又潮又冷,这场雪雨之后,空气仿佛又冷几分,冷的许明月都不愿意去新屋串门子去了,毕竟荒山有火墙,房子里暖和些,新屋虽然有火炕,但也只有炕上暖和,房间里的温度依然低。


    在这样的情况下,孟福生的病总是断断续续的,许明月没有雨鞋,在雪雨下的地面湿哒哒的情况下,她也不太愿意出门,整日里窝在荒山的房子里猫冬。


    往年的冬天,这时候村里男男女女都会到河圩里挖莲藕,抓鱼吃,但今年的河圩已经全部种了麦子,河堤这头的河滩的莲藕差不多已经被挖绝了种,上涨的河水被冰雪覆盖,鱼也抓不到了,整个世界都仿佛按下了无声的寂静按钮。


    这个雪一直断断续续的下到了年底分猪肉的时候,大队部窝了一个冬天的大老爷们儿和妇人们,这才穿戴整齐的出来。


    在蒲河口农场待了一整个冬天的许主任,也终于从蒲河口回来,主持杀猪仪式。


    蒲河口农场去年是没有养猪的,就等着临河大队过年分的那点子猪肉,沾点油腥呢。


    这几年因为干旱,大队部的猪养的都不太好,瘦瘦小小。


    除掉明年年初河水上涨后,要去上交的份额,剩下的猪肉分摊下去,大队部每个人最多只能分到五两的份额。


    就这五两的猪肉,也让苦了三年的大队部的人激动不已,一个个兴奋的扛着菱角盆来到大队部门前大片的空地上,去大队部后院的猪圈里抓猪,一群大老爷们儿围着这群待宰的猪猪,接猪血,烫猪毛,分猪肉。


    许凤台家今年新添了了小雨,六口人原本是能分到三斤猪肉的,但许明月和许凤台作为大队部的干部,是有些额外分润的好处的,比如猪肚、猪大肠、猪心肺、猪头猪尾猪脚,这些是不参与和村民的分猪肉的,默认是大队部的干部们按照干部等级高低来分。


    现在整个临河大队,除了许主任,就数许明月的干部级别最高,比大队书记都高!


    通常这些东西,都是默认给许家村和江家村的两村干部分的,施、胡、万三个小村子都被欺负惯了,三个村子的村长能够多分到一只猪脚猪尾,都已经是额外的好处。


    杀的猪不止一只,猪肚、猪大肠、猪心肺这些自然也不止一只,许主任作为全大队级别最高的干部,家里又有两个干部,光是他一家,就分到了一整只猪肚子里的下水和猪头猪尾这些。


    剩下就是同样有两个干部的许明月和许凤台兄妹俩了。


    许凤台性格有些木讷不争,许明月却和许主任狼狈为奸的,她分不到一整只,许主任问她要什么的时候,她也不客气,指着猪下水中公认最好的猪肚、猪大肠和猪头说:“我就要这两样了,猪头给我哥吧。”


    许主任闻言就乐了,也不等其他干部同不同意,直接就替她同意了,还多给了她两只猪脚,说:“那这三样就分给你家了!”还笑着对其他干部说:“要我说,大兰子还是照顾你们了,不然按照她现在的级别,四只猪蹄子给她她都不过分!”


    大队书记家比许明月只少了两个猪蹄,一个猪头,因为猪头是分给了许凤台的,不算在许明月分到的下水里面,剩下的一个猪头被大队会计分走了。


    剩下的心肺、腰子、猪肝、猪蹄子、尾巴、猪血等一些,被剩下的干部们分了。


    孟福生作为一个外乡人,除了那半两猪肉外,只分到一块猪肝和一条没什么肉的猪尾巴。


    等到猪肉分完,村民们一个个拿着自家分的猪肉,喜滋滋的提着猪肉散了,只剩下几个多分了猪下水的大队干部,要处理大队部门口地上的污秽和猪鬃。


    污秽是要倒入堆粪池的,但他们去把猪毛都收集了起来,没有丢掉。


    许明月作为作为被留下来的干部之一,还好奇的问他们猪毛是留下来干嘛的。


    “这还用问?这些开年都是要随那些大肥猪一起上交给国家的!”还有剩下的一点杂毛,也被许主任他们仔细的收起来,到明年制作成刷子,每年用来给船、木桶、木盆、菱角盆刷桐油。


    这三年干旱,桐油果子树全都干死了,没有桐油果子就炸不了桐油,第一年还好,有头一年剩下的桐油,可以给船做保养了。


    “这两年找不到桐油果子,再不给船刷桐油做保养,船是要漏水的,这些猪鬃都是做刷子用的!”许主任给许明月解释。


    许明月出生的年代,很多都换成了机船了,这种木质的船只在她小时候有,对这个还真不太了解。


    倒是许主任的话,提醒了她一件很重要的事。


    猪鬃和桐油这两样东西,是这个年代,非常难得且少油的能够出口到国外给国家赚外汇的大宗商品之一,桐油还是国家战略物资!


    而他们这个地方,恰好就适合桐油果子树生长!


    钻到钱眼里的许明月第一个反应,就是办猪场,种桐油果子树,给国家赚外汇!


    第95章 第 95 章 这时代和几十年后各种塑……


    这时代和几十年后各种塑料、防水涂层不同, 现在很多武器、船、航天方面的外涂层,靠的都是桐油,而桐油这东西国外几乎全靠从国内进口, 所以桐油和猪鬃在这时代都属于国家层面非常少见的可以出口赚外汇的商品。


    而桐油果子树主要就是在南方生长,她们这里就非常适合长桐油果子树, 有很多野生桐油树, 而桐油果子的出油量, 高达百分之七十。


    但不知是几十年后塑料制品已经取代了桐油,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她们这里的桐油果子树, 就从来没有从经济上,为他们这里带来过一点经济价值,从没有人想过, 要拿桐油去卖。


    在许明月很小的时候,大河以南这边因为没有通电, 这边榨桐油的人家还是多的,因为要用桐油点灯, 但因桐油有毒,计划经济放开之后,买煤油不需要票, 连许明月家点灯都不用桐油了, 而是用煤油, 再后来, 大河以南通了电,榨桐油的就更少了。


    许明月家里因为有几条船,是每年都要榨桐油的,爷爷奶奶每年都要将家里的船侧翻着架起来, 再冬季退水期,拿个猪鬃刷子,细细密密的给家里的船一点一点的刷桐油。


    或许也是因为他们这里虽然临河,却不是每家每户都有船只的原因,大多数自榨桐油的人家,都是家里有船的人家,部分需要桐油的人,一般都是去有船的家里去借,或是买,或是换,用家里菜蔬换一碗桐油回去刷家里的木盆、木桶。


    安装了自来水后,连木盆和木质的水桶都从农村消失了,桐油也从他们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许明月自己家就有桐油果子,小时候爷爷经常扛着她坐在茶园边,她在茶地里撒欢,爷爷在树下捡桐油果子,满地的桐油果子,好像除了她家会有捡的需求,别人家也没有了。


    主要也是桐油果子树多,每到五月份,山上的桐花开满枝头,一簇簇一团团,宛如白雪一般,站在村里都能看到山上那团团的雪白,当地人又喊桐花为五月雪。


    不过刚经历了三年大旱,山上的桐油树不知道还能存活几棵。


    许明月家分到的一斤猪肉、猪肚、大肠已经被许凤台送到荒山去了,今年许凤台因为许明月的关系,多分了一个猪头,把全家都高兴的合不拢嘴。


    别看猪头因为灾年,看着不大,满脸褶子,猪毛难处理,可真处理好了,可是不少肉,是所有干部中,除了猪肚和大肠外,人人都想要的选择,多出来一个猪头,起码多出来五斤多猪头肉,更别说还有两只猪耳朵。


    家里的女人们是半点不嫌弃冬季刮猪毛有多么冷,也舍不得用火去撩猪毛,用柴刀一点一点的清理上面的大猪毛,许凤莲也在给许明月清理猪肠子,就在荒山处理,荒山有水井,水井里打出来的水,不冻手。


    许凤莲那是一丁点肠油都舍不得扔,一点一点仔仔细细的清理肠油上面的猪翔,许明月想过来插手,被许凤莲严词拒绝:“阿姐!求求你了!你就进屋暖和一下吧!这里就交给我,我保证把猪大肠洗的一点屎都没有!”


    实在是许明月洗肠子的方法,看的她眼睛疼,心也疼,直接倒了一锹草木灰就要揉,这样一通揉搓,还不得把肠油全给洗没了?


    许明月也不想大冬天的洗大肠,说:“你把肠油全部摘走,我不要,把肠子留给我就行了。”


    许凤莲简直想崩溃捂头:“阿姐,你知不知道肠油才是精华?吃大肠不就是为了吃肠油吗?你居然不要肠油?”


    旁边在刮猪毛的老太太笑着说:“傻妮儿,你姐心疼你,让你把肠油摘下来炼了油,慢慢吃呢!”老太太笑的满脸都是褶子,望着许凤莲摘下的肠油,满足地说:“这么多的肠油,明年一整年都不愁猪油吃呢!”


    赵红莲也是笑容灿烂且满足,“是咧,这么多的肠油,哪里舍得就这么吃掉?”


    许凤莲顿时眼泪汪汪的看着许明月:“阿姐,你怎么这么好哇!”


    许凤莲都十八岁了,翻过年都十九了,过了冬,大家闲下来了,没事情做,串门来她家给她说亲的人就多起来,他们村一个外姓人都没有,自然没可能嫁在本村,可是嫁到外村去,她又不乐意,这段时间,她看着往家里来的人,一直都很不开心。


    她嫂子倒是心大,笑着说:“不想嫁先就不嫁,翻过年才十九岁呢,你看我,二十岁了不也嫁了你哥,还是干部呢!你想嫁什么样儿的,慢慢挑就是了!”


    许凤莲噘着嘴,心里难受至极:“我谁都不想嫁。”


    她已经过怕了挨冻受饿的日子,只要想到嫁人后,冬天就没有了温暖的热炕,还像以前一样冻的瑟瑟发抖,吃不饱,穿不暖,她就觉得嫁人就跟下地狱没什么两样。


    至于说嫁到和她家现在一样殷实有余粮还愿意给家人吃饱的家庭,除了大队主任家,谁家还能像她家有两个干部啊?她阿姐可是二十三级干部!


    想到嫁远了,再也吃不到阿姐晚上给他们开的小灶,许凤莲就绝望的想哭。


    她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长大了就要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人。


    想到嫁人就要离开自己家,离开这么好的阿姐,刚才还因为有猪大肠吃而高兴的许凤莲低下头,泪滴又一滴一滴的落到木盆中。


    赵红莲人要细腻一些,见小姑姐说着说着,突然低下头哭起来,忙说:“咋回事?咋好好的哭了?大冬天的可不兴哭,一会儿脸要哭的皴裂了。”


    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大姑姐和老太太。


    她其实知道小姑姐为什么哭,只是小姑姐的婚事,她一个做嫂子的不好插话,不然今后过的好或不好,容易埋怨她这个嫂子。


    老太太叹气说:“今儿分了猪肉,可是大喜的日子,别哭了,哪有女娃长大不嫁人的?”她说:“等你嫁人就好了……”


    话音还未落,就被许凤莲哭着打断说:“哪有嫁人就好的?我就没见过谁嫁了人就好了的!”


    尤其是许明月和村里许许多多被家暴的女人的遭遇,让她对嫁人更是感到深深的恐惧,她从小就知道,女人嫁到别人家里,就是当牛做马的。


    赵红莲说:“要不,我问问红菱,看炭山有没有合适的?大姑姐怎么说也是二十三级干部,咱家都两个干部了,小莲条件也不差,还配不得一个工人家庭了?”


    她跟许红菱是嫡亲的表姐妹,这事她跟她姑妈提是最好的。


    许凤莲还是哭,她就是不想嫁人,不想离开家。


    什么工人家庭,她也不想要。


    许明月有些不解地问:“你们老想着远嫁小莲干嘛?她不想远嫁,我们就看看隔壁江家村有没有合适的人不就行了?江家村跟我的荒山距离不到五分钟路程,捧个饭碗串门都行,要是有谁敢欺负小莲,都在我们眼皮底下,我们打回去都方便,真要离远了,都不好帮衬。”


    前世的小姑奶奶就是几年后远嫁的,远到几十年都杳无音讯。


    其实她们的思维和前世的许明月一样,陷入了一个误区。


    她们找婆家,都是在家里,被动的等待媒人上门,从来不会想自己主动去找,主动去挑选,主动出击。


    这就导致,目前来许家提出想结亲的人家,全都是村里娘家有适婚年龄,又看中许凤莲有两个干部兄姐的妇人们。


    而许家村的妇人,大多数,要么是建设大队、和平大队,或者像赵红莲一样,是更远一点的邻市乡下村里人嫁过来的,或者另一边石涧大队、五公山公社等,大山里面嫁出来的人,这些人提亲,自然是把许凤莲要么往邻市方向嫁,要么往大山里嫁。


    而不论往哪边嫁,未来的日子都不会太好。


    大山里就不说了,土地比他们临河大队还要贫瘠,全都是开垦出来的山地,能够种植粮食的土地很少,种的粮食少,就意味着挨饿。


    和平大队和建设大队在之前都和临河大队有一样的问题,全都靠山脚下的那片土地种植粮食,完全不像临河大队,多出来一千多亩水田,每年多出来几十上百万斤的粮食,这三年,他们就是靠河圩多出来的一千多亩地,全大队,愣是没有饿死一个人!


    别的大队,哪个大队不饿死几个人?


    有自家好日子做对比,许凤莲哪里还想嫁到吃不饱饭的山里,或者河边别的大队?


    过去老太太从未想过,女孩子家结亲,还能自己去找的,当下的思维总觉得女孩子自己找婆家是不正经的行为。


    她看着许凤莲,叹口气说:“你别哭了,你阿姐说的对,你要是不想远嫁,回头我找人到江家村问问。”又对赵红莲说:“红菱那边,你也去说说有没有合适的人。”


    说是这样说,可好的人家,谁家不是早早就相看定下来,哪里还能留到现在?要不是三年干旱,变数太大,她们也早就给许凤莲相看好,先定下了。


    她心里还是隐隐期盼着,许红菱那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在老人家心里,要是能嫁出这片隔绝在山里的小山村,才是最好的出路。


    前两年,老太太觉得自己活不长了,最操心的就是底下两个没成家的儿女,生怕自己不在了,将来的儿媳妇在两个小儿女的婚嫁上,对他们不好。


    谁知道这三年养着,她不仅没有饿死,老太太身体又一点一点的好起来,几年前的暮气随着大孙女的出生,是活的越来越有盼头,眼见着还能再活几年,她好像也有机会看到小女儿和小儿子成家了。


    她目光不由从许凤莲身上,转向江家村的方向。


    老太太因为小脚,走不了远路,这辈子走的最长的路,就是上山刮草的路,一辈子没出过村子,就连江家村都极少去,不认识什么人。


    大女儿虽是大队干部,却也是离婚独居女人,也不适合去江家村打听消息,儿媳妇就更不用说,才嫁过来一年多,自己本村才刚熟悉,更别说隔壁村了。


    这事还得靠许凤台和许凤发去打听。


    想到这两个锯嘴葫芦一样的两个儿子,老太太也是头疼。


    反倒是许明月看着满脸愁容的老太太,不解地说:“小莲才十八岁,也不知道你们急啥。这事很简单,明儿我去大队部问问大队书记,他们村有哪家家风比较好,人也不错的小伙子,只要我们透了口风出去,就凭我们家现在两个大队干部,他们村的适婚人听到消息,还不主动送上门?到时候再一个一个,慢慢挑就是了!”


    她对许凤莲说:“找俊的。”


    第96章 第 96 章 听到许明月的话,许凤莲……


    听到许明月的话, 许凤莲这才破涕为笑,点头说:“我听阿姐的!”


    她对许明月有种说不出的依恋,从小到大, 她在家人身上从未感受过的完整的情感与偏爱,全都来自许明月。


    老太太不是不爱她, 可她上面有长子长女, 下面有刚出生的幼子, 在这个家中,她永远都是被忽略的那个。


    哥哥姐姐更不用说,哥哥十二岁就要养活全家, 他已经分不出一丁点精力,再给她任何关爱,姐姐也是小小年纪, 就要当家,要照顾弟弟妹妹。


    从小到大, 他们都是艰难求生,麻木又痛苦的活着。


    直到阿姐被休离归家, 她的世界才从过去挨冻受饿的黑白世界,看到了五彩缤纷绚烂的色彩。


    阿姐说的都是对的!


    她就想紧紧跟着阿姐的脚步,阿姐说找俊的, 一定是对的!


    她眉眼弯弯, 眸光极其璀璨, 脸上全然的信任与淳朴。


    看的许明月不由也是心中一软。


    许凤莲说是十八岁, 但这时候的人算岁数,都是算虚岁,许凤莲虚岁十八岁,她是下半年生的, 虚两岁,实际年龄才十六岁。


    十六岁,在她那个年代,才是读高一高二的年龄。


    在这个时代,高一的小姑娘,就已经在相看对象,要嫁人了。


    更可怕的是,明明如此年轻,在这个时候的大环境下,全家人都开始急的好像她是个快要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一样,急着要为她寻找婆家。


    说完许凤莲的事,老太太又开始说许明月的亲事:“之前干旱,我们都没有说,现在下雨了,今年又下了这么大的雪,来年想必风调雨顺,你歇了三年,差不多也好找了,你这几年临河大队、蒲河口两头跑,就没有什么看对眼的小伙子?”


    许明月早就有了她们会催婚的心理准备,毕竟前世就是这么过来的。


    前世她妥协结婚了,上当受骗过一次的她,直接对婚姻死心,说:“我有房、有工作、有工资、有票子,我找男人做什么?我是好日子过多了,找个大爷回来伺候他一家吗?”


    一句大实话把老太太怼了个无语,嗫嚅地说:“话也不是这样说,你现在还年轻,等到你老了……”


    “那就等我老了再找吧,省的我年纪轻轻要伺候别人一大家子,我怕我忍不住会把别人家给掀了!”许明月笑嘻嘻的问青年版爷爷:“哥,如果我把别人家掀了,人家要打我,你帮不帮我?”


    正在处理猪鬃的许凤台闻言抬头笑道:“帮,谁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帮你打回去!”


    老太太生怕现在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丁出事,挥着手说:“你这丫头,可别说这些胡话,都还没嫁人呢,就说把人家家里给掀了,这话可千万别在外面说。”


    这要被外人听到,还能嫁的出去?


    许明月无所谓地笑嘻嘻说:“听到就听到呗,我说的是真话啊,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去别人家受气,谁让我受气,我就让他全家受气!”


    听的赵红莲乐不可支,许凤莲则是双眼放光地看着阿姐:“阿姐,谁要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帮你一起打回去!”


    一旁帮着打水的许凤发放下木桶,也说:“还有我!”


    许明月满意的给了他们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好妹妹,好弟弟,回头阿姐给你们做红烧大肠吃!”


    喜的许凤莲又加快了手中摘肠油动作。


    这些肠油被她单独放在一个碗中,一会儿要全部炼成猪油的。


    她看着碗中猪油,喜滋滋地说:“今年过年有油吃了!”


    “今年分的肉多,今年过年我多做点给你们补一补,尤其是老太太,听说猪肚炖鸡最是补人,到过年的时候,我看公社有没有鸡卖,买只老母鸡回来给你们补补!”


    许凤发立刻挺起胸膛说:“我去山上放几个笼子,去抓山鸡!”


    往年他们山上的山鸡极其多,但非常难抓,除非有弓箭或者猎枪,不然你还没靠近,山鸡就飞走了,哪怕就离你几十米远,它钻进荆棘密布的荆棘丛,你眼睁睁的看着山鸡在你面前,都钻不进去抓。


    想到阿姐说的‘猪肚炖鸡’,许家人全都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许家分到的这些肉,往年是全都留在荒山的,但今年不同,许凤台成家了,家里的女主人便成了赵红莲。


    在许家人还是条件反射要把这些肉留在荒山,任许明月处理的时候,许明月让她们把肉都带回去:“往年嫂子不在,我随手帮你们一起做了也就算了,现在都娶了嫂子了,你们还想让我操心,我可不愿意,你们把肉都带回去,嫂子手艺好,到时候我去蹭嫂子的!”


    赵红莲也不愿意把肉都放在荒山,虽说大姑姐做饭菜好吃,可农村家庭,掌握着一家人的饭食分配,也是另一种掌握家中话语权的方式,她自然不远什么都听大姑姐的。


    她也不拒绝地笑道:“那行,今年过年来家里吃,我来掌厨!”


    等他们把井边全都处理干净,离开了荒山,荒山重新恢复了寂静,一直关注着荒山这边动静的孟福生,这才在昏暗的光线下,踩着淅淅沥沥的雪水,来到荒山。


    许明月听到院子外的敲门声,还有些意外,以为是许凤台他们落下什么东西,又回来了,但想想又觉得不像,要是许家人来到荒山,很少敲门,而是老远就听到他们扯着嗓门大喊:“阿姐!阿姐!”、


    然后是用力的拍门声,不会这么有礼貌。


    许明月走到院子里,问了声:“谁呀?”


    这才听到门外好听的京都口音:“是我,孟福生。”


    她有些惊讶的打开了院子门,看看周围没人,让他赶紧进来,然后关了院子门,才问他:“孟老师,你咋这时候来了?有什么事吗?”


    “之前多亏了你的药,我病才能好,一直都没什么东西能感谢你。”孟福生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竹篮子递给她:“这个你拿着,给阿锦吃。”


    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耳根有些发热,生怕许明月拒绝,转身就要离开荒山。


    许明月也没有阻止,在她看来,就是孟老师不太会做这些肉,送到她这里来,让她做饭的时候,顺便给他分一份。


    本来她晚上还想做猪大肠的,可许凤台他们都觉得,过几天就是除夕了,这样的大菜,应该留到除夕夜当年夜饭吃,反正现在大雪纷飞,气温低,大肠放不坏。


    许明月也就没有坚持。


    第二天一早,许明月给孟福生送粥的时候,就顺道去大队书记家打听江家村未婚小伙子的事了。


    大约是昨天刚分了猪肉,又快过年要祭祖的缘故,村里出来活动的人多了起来,许明月很快就打听到了大队书记的家。


    听到许明月这么大大咧咧的过来,问他们村的未婚小伙子,他还以为她要给她自己找婆家呢,心底还暗笑,这大兰子当了干部后,脸皮都厚起来了,哪有自己给自己找婆家的。


    没想到许明月直接表面来意,是给她妹妹找婆家的。


    大队书记一听,还有这好事?当下就拍了胸脯保证起来:“肯定给你妹妹寻个好的!”


    大队书记这么激动也是有原因的,实在是许家现在条件太好了,一家两个干部,这许凤莲自己参加扫盲班也十分积极,等到他和许主任都调走了,这许凤莲要是争气,也考个记工员出来,那就是三个干部,这样的好亲事,大队书记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家儿子!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许明月作为和许主任一房的族亲,天然就是许主任的嫡系,没看那老小子都调到蒲河口去了,还把许明月搞去当了蒲河口的妇女主任吗?


    要是许明月的妹妹和他小儿子结了亲,那许明月不也成了他的嫡系?就以这丫头灵活的脑子,到时候再有什么好事,能忘了他?


    另一边,赵红莲也去许主任家打听了。


    要过年了,许主任就没回蒲河口了,正在家呢,一听要给许明月的妹妹找婆家,她们还想把许明月的妹妹嫁到江家村去,就急了:“嫁什么江家村?她家条件这么好,炭山都嫁得!”


    他着急地说:“你让你婆婆先别急,等红菱回娘家,我亲自跟她说,叫她帮你小姑子找个工人家庭!”


    赵红莲笑道:“姑爹,我小姑子不想远嫁。”


    许主任立马道:“炭山算什么远嫁?就隔着一条河,划个船就到了!”他在家里背着手快速走了几步,回头说:“不想远嫁,就招赘,我蒲河口也不知道有多少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我叫他们排好队,任她选都成!”


    想到大队书记家还有个小儿子没成亲,他心头有个不好的预感!


    第97章 第 97 章 别说是江天旺了,就是把……


    别说是江天旺了, 就是把他代入到江天旺身上,他还有个儿子没结婚,妥妥的介绍自家儿子啊!


    从哪儿还能找到这么好的亲家, 这么好的对象了?


    当天他就坐不住了,拉着他媳妇来到荒山, 对许明月说:“你妹子不是不想嫁人吗?那就让她入赘啊!就在这荒山!我给她批宅基地!一亩够不够?没水泥也没事儿!我蒲河口还有水泥呢, 我借给她!不用她还!我蒲河口的小伙子排着队任她挑, 她挑中谁,那都是人家祖坟冒青烟!”


    许主任说的唾沫横飞呢,被他媳妇拉了一把:“越说越离谱了。”


    偏偏他说的对象是许明月, 许明月就觉得:“这想法可以啊!”


    听的许主任乐不可支:“可以吧?”他一拍大腿:“就这么搞!”他拉着许明月开始唠:“就蒲河口那些小伙子,都在咱那干了两年活了,谁是个脚踏实地能过日子的, 别人不知道,咱还能不知道吗?你自己登记他们资料里知道, 老底都被问出来了!”他指着许明月家院子外面:“到时候就让小莲子在你院子旁边再围个院子,你们姐妹住在这还能有个照应, 多好!”


    许明月也问了许凤莲想要哪种方式,是嫁到江家村,还是自己招赘。


    许凤莲红着脸羞答答:“我听阿姐的!”


    许明月可不想背负她的后半生, 说:“你都先看看, 最后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但这个主意被老太太知道, 老太太死活不同意:“你真是个傻子哦!人家说不回去就不回去啦?人家哪天要是回了北边, 你是跟还是不跟?跟的话,千里迢迢,你是要今后都不见我和你兄弟姊妹了吗?”


    老太太拍着大腿,都要哭出来:“你要么在江家村找一个, 要么在炭山找一个,离的近,你要有什么事,你哥哥姐姐还能帮衬着你,你要真找了北人,不回去了还好,真要哪天他想回去了,那时候你们娃娃们都生了,你还能丢下娃娃们不要,跟着他回去?要是娃娃你要了,他自己走了,你一个女人,怎么养那么多娃娃?你是要跟你老娘一样苦一辈子吗?你们兄弟姊妹从小到大过的什么日子,你是都忘了吗?”


    老太太的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到许明月和许凤莲头上,才让她们冷静下来,打消了这个想法。


    许明月自己不在乎男人走还是留,她就下意识以为许凤莲也可以这样生活,不是的!


    许凤莲也打消了想要招赘的想法,别的不说,就是自己有个房子,阿姐那个房子建了多少钱,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吗?那么多的水泥,那么多的红砖,那么多的瓦,就算许主任愿意给她几包水泥,能给几包呢?真有多出来那么多水泥,他早自家用了,又哪里轮得到她?她又哪里有钱建房子?


    江家村那头,大队书记生怕许凤莲这个好儿媳被人捷足先登了,许明月一走,他媳妇就进来问许明月过来是有什么事。


    大队书记早年在外当兵,他家里父母子女都是他媳妇在照顾,家里他媳妇的话语权很大,家里事他基本都听他媳妇的,很是尊敬他媳妇。


    听他媳妇问他,就赶忙将事情说了:“她不想她妹子远嫁,想找个近处的,方便以后有个照应,过来向我打听来了。”


    一听是这事,他媳妇就来劲了,“想找个近的啊?”


    她眼珠子一转,把自己同村的年轻小伙子就想了一遍,还真有不少。


    要是之前,还有嫌她姐姐是被离婚的女人,她的亲事还不好找,现在她姐姐是身兼临河大队和蒲河口农场两个地方的妇女主任,干部等级跟大队书记一样了,拿工资,吃公粮,她哥哥也是记工员,哪怕不拿工资,人家工作清闲,说出去也体面。


    现在哪家不想娶这姐妹俩?要不是之前是三年大/灾/荒,她家的门槛早就被人踏破了。


    大队书记见自己这傻婆娘还在想着别人,就是想不到自家儿子,忍不住提醒她:“你先别想着人家了,你自己小儿子还没着落呢!”


    书记媳妇愣了一下:“你说建国?”


    她小儿子是建国后生的,取名江建国,她前面还有三个儿子,分别江建党、江建军、江建设。


    前面三个都成家了,就剩这个小儿子,年龄才十六岁,初中刚毕业。


    她不由地说:“建国还小了点吧?”


    虽说农村定亲都早,她还真没想到她小儿子。


    大队书记说:“翻过年都十七了,要是往年早就定下了!再不找,好的都被人家定走了!你想想,这十里八乡,你还找得到许家那样一门两干部的家庭?”他压低声音:“之前荒/年没办法,职位都不好升,许主任都升到公社委员会委员了,以后进公社稳稳的!等周书记走了,我也要到公社去,有个这样的亲家一起帮衬着……”他说:“许主任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晓得?别说我们临河这一千多亩地,那蒲河口六千多亩地,说起来,那也是许主任的功劳,我听说,就连蒲河口监狱,都是许主任画的图!都说娶妻娶贤旺三代,你想想,她姐姐都这么厉害,她能差到哪里去?再怎么,都有她哥哥姐姐帮衬着!”


    “可……可建国愿不愿意啊?她一个读过书的……”他媳妇犹豫。


    说到这个,大队书记反而叹气了,说:“这就是建国不好的地方了,你想想,许主任晓得我有个儿子没成家,都没想过我家建国,叫我帮她找别的……”他看着他媳妇,“她前头那个就是读过书的,最后怎么样?”他无奈地说:“建国要是没读过书,成功的概率还多些,偏偏他读了这么多书,这估计也是她没想过建国的原因。”


    说的大队书记的媳妇也忐忑了:“这……不能……吧?”可越想就是这么个道理。


    实际上,许明月根本就没想过大队书记的小儿子,他小儿子她见过,前三年才十二三岁的年龄,在许明月眼里,那就是个半大孩子,他又在水埠公社读书,一个月就回来那么几趟,一年见他也就几回,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个头只到她脖子的半大孩子上呢!


    王建国初中刚毕业,过了年就十七了,也不打算读高中了,大队书记正打算给他在蒲河口找个事情做呢。


    现在也就蒲河口还有岗位,公社里的岗位一出来,就有无数人抢,稍微好点的都被内定了。


    大队书记的媳妇把她小儿子喊出来,上下打量了之后,这才发觉,小儿子个头都超过她了,这么一看,确实是个大小伙子了,是要说亲了。


    她先是问了江建国在学校有没有什么要好的女同学,听的江建国一愣,顿时羞恼起来:“什么女同学?我是去读书的!”


    书记媳妇说:“你恼什么?你翻过年就十七了,这要在学校没有要好的女同学,我可就给你说亲了?”


    听的江建国面红耳赤:“咋……咋就说亲了?”


    这太突然了!


    大队书记媳妇说:“原本我也没想到,是大队部的许主任,许主任你知道吧?”


    江建国点点头,想到那个人们说的被休离回来,却成了大队干部,给临河大队圈河为田的女人。


    “许主任不想她妹子远嫁,过来托你爹给她妹子找婆家,看我们江家村有没有合适的年轻小伙子。”她眼睛看着她小儿子:“你爹一看,这么好的亲事,哪能便宜了别人?这不马上想到你了?”


    她有些嫌弃地看了眼小儿子的头发,“你头发怎么养这么长了?刚好趁着过年,赶紧去剃头匠那里把头发剃一剃,洗个澡!”


    之前三年干旱,好多人几个月都不洗一次澡,冬天还好,之前夏天的时候,人都是臭的。


    被老娘嫌弃的江建国有些不好意思,冬天天冷,洗澡容易感冒,他也有小半个月没洗过澡了。


    跟小儿子说完,大队书记的媳妇,自己也想先看看许凤莲。


    以前没往这方面想过,也没仔细打量过许凤莲,主要是两个村子不在一起干活,一向是各干各的,两个村子的山头也不在一块儿,平时根本遇不上。


    倒是她姐姐许主任她见过,一天到晚戴个口罩,严肃正经的样子,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


    *


    大队书记正忙着给自己小儿子打扮呢,争取让许凤莲对他小儿子一见钟情,哪怕不能一眼看上,先把村子里的那些歪瓜裂枣们比下去,机会不就多了?


    他怕小儿子年轻不懂事,不懂得把握机会,耳提面命的严辞告诫他:“你给我好好表现!这样的好媳妇你要是把握不住,活该你找山里的!”


    找山里的不至于,他儿子读过书,等过两年,找河对岸的姑娘也是可以的,只是河对岸的姑娘再好,还能有许明月的妹子好?河对岸再是工人家庭,也比不得许明月二十五级干部啊,她还这么年轻,以后说不定还有的升!


    江建国也只是一个刚长大的少年郎,都还没开窍呢,被他老爹说的闹了个大红脸:“我晓得!”


    找媳妇不积极,思想有问题,他思想当然没问题!


    大队书记怕他态度不端正,严肃地说:“你可别觉得你读了两年书就了不起,许主任和她哥哥没读过书,都自学成才!咱河圩的一千多亩地,还有蒲河口农场的监狱,就是她画的图建造的,她妹子虽没正经上过学,这三年扫盲班,她一天都没落下过,现在识得字说不定比你爹我都多!要是不成也就算了,你要是敢露出别的心思,跟人结了仇,看我不锤死你!”


    大队书记挥着沙包大的拳头。


    吓的江建国抱着头缩着脑袋:“爹,我又不是傻子,这人都还没见着,你还偏心上了,你是我亲爹吗?”


    “你小子就是欠揍!”


    “行行行,我知道了。”他整理着他最好的一件衣服——军装棉袄,紧张地问:“这样还成吗?”


    他听说人家姑娘比他大两岁,怕她觉得他小,看不上他。


    大队书记上下打量了小儿子一番,满意地说:“还成!你可给我上点心,她要看不上你,多的是人想要娶。”


    “是是是。”


    许明月那边,她让大队书记帮她找找江家村的大好儿郎,还不知道大队书记直接安排他小儿子上了,为了促成这个相亲局,大队书记还特意安排了一个年底扫盲班毕业会,主要是将两个村子在扫盲班上课的年轻男女,请到大队部,开个毕业会。


    大队书记也是有心机的,毕业会那天,他特意没跟其他人说,到扫盲班开毕业会,实际上是一场相亲(选秀)大会,把那些嫌弃天冷,一个个刚从温暖的被窝里拉出来,头上翘着凌乱的呆毛,身上穿着破旧的棉袄,露着脚指头,满脸的胡茬子,半个冬天都没有洗过澡的臭男人们,喊到了冷如雪洞般的大队部。


    所有人当中,唯独他的小儿子,头发剃的精精神神的,衣服干净又整洁,脸上笑容真诚又热切,宛如鹤立鸡群一般,坐在一群歪瓜裂枣的未婚青年中,让许凤莲去挑!


    第98章 第 98 章 许凤莲知道这是一次相亲……


    许凤莲知道这是一次相亲大会, 许明月已经和她说起过了,和过去来家里给她说媒的人相比,这次她的态度要积极一些。


    虽然她依然不想嫁人, 但如果能嫁在江家村,离姐姐所在的荒山这么近的话, 她心里也就不慌了, 也就没那么排斥。


    反正婆家人要是敢欺负她, 她就告诉她阿姐,阿姐说,会帮她把她丈夫的腿打断。


    虽然她也不知道阿姐要怎么把她丈夫的腿‘打断’, 毕竟她家成年的男丁只有大哥一个,大哥还是个不太会打架的,但她就是相信阿姐。


    在接受了相亲这件事后, 她怀着忐忑又期待的心情,来到了大队部的扫盲班。


    大队部的扫盲班原本在大队部的会议室, 后来人渐多,就放在了空间最大最宽敞的大堂。


    大堂连着天井, 前后灌风,夏天大堂无比的凉快,村里人中午没事, 都喜欢来这里乘凉, 顺便扫盲, 可到了冬天, 这里就冷的出奇,一丝温度都没有,能把人冻僵。


    这也导致,从冬季的第一场大雪来临后, 扫盲班就没人来过。


    此时许凤莲和许家村的几个小姑娘坐在大队部大堂的竹椅上,手里拿着阿姐送她的铅笔和笔记本和田字簿。


    笔记本和田字簿都是小阿锦的暑假作业本,一本做题,一本练字,现在许家人,包括赵红莲在内,每人一本,每天至少写十个字,许凤莲现在每天能写一页字了。


    她头发又多又粗,扎着两个大麻花辫垂在胸前,绑辫子的头绳还是三根彩色橡皮绑在一起的彩绳,和阿锦头上的一模一样,哪怕上面没有头花,只这样鲜亮的彩绳,在灰暗朴素的农村,依然是让人难得一见的亮色了。


    经过这三年,许明月时不时的投喂蔬菜、水果、肉,原本干巴黝黑的脸颊,如今变得水润丰盈,加上每日涂抹木瓜膏,她的脸上、耳朵上也没有当下常见的冻伤而留下的疤痕,反而因为她事事模仿许明月,再热的天,她都坚持戴草帽,皮肤已经没有许明月刚来时那样黝黑,而是比许明月稍稍黑一点的蜜色,显得生命力极为的旺盛。


    她眉毛浓黑如墨,一双乌黑亮丽的杏眼,鼻梁高挺有肉,嘴唇厚薄适中,是一种让人觉得又聪明又踏实的厚道人长相。


    由于她的毛发太过旺盛,许明月还特意帮她修了眉毛,将她原本有些杂乱无序的眉毛修的英气十足的同时,又添了几分精致。


    她的身材完全不是经过三年旱灾,当下所有人统一的仿佛脱了水一般的枯瘦,她身高约一六三左右,身体强壮有力,里面穿着又肿又软的羽绒服,外面套着打着补丁却干净整洁的灰色外褂,这样袄子将她身材衬的完全没有曲线,显得臃肿,而这样的臃肿在这个年代完全不是缺点,而是象征着,她有足够御寒的棉衣。


    一个家庭,如果连她这样未婚的小姑娘,都有这样温暖软和的棉袄,那说明她家里人一定很在乎重视她,不然这样的棉衣,只会给家里需要出门做活的男人穿,女人是不会有这么保暖的棉袄的。


    哪怕大队书记说,这只是第一届扫盲班毕业会,这群单身男子们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被许凤莲给吸引了。


    尤其是许凤莲与周围干瘦的人群相比,完全不一样的微红的丰润脸颊,更是赋予了她别样的野性的美!


    这时候他们才想起来,自己大冷天的被通知来参加什么毕业会,他们脸都没洗,头发跟鸡窝一样,身上的破棉袄更是钻出来不少鸡毛、鸭毛,露出来的大脚趾头情不自禁的往后缩了缩,想把大脚趾头藏到鞋子里,却怎么也藏不住。


    许凤莲知道自己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一直害羞的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的人。


    江建国也知道自己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也知道自己要相亲的对象是谁,眼睛一直在许家村来的几个适龄女孩子中寻找着,很快,他就在大队书记目光的示意下,找到了自己今天的相亲对象。


    然后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实在是许凤莲在灾民一般的人群实在太显眼了,不说她头上的花头绳,她身上一看就很暖和的袄子,一个补丁都没有的格子裤,光是许凤莲那张青春靓丽的脸,就足以让人移不开眼睛。


    许凤莲不是那种一眼让人惊艳的大美女,却是越看越耐看,越看越好看,正是这个年代的人最喜欢的大地系的相貌。


    才十六岁的江建国第一次相亲,就遇到相貌如此合心意的姑娘,哪里有不心动的道理,瞬间脸就红透,期期艾艾的走到许凤莲旁边坐下,不敢说话。


    看的大队书记那叫一个着急啊,立马上前来给儿子助攻,说:“眼见着咱们这第一届扫盲班也办了三年,咱们该教的字也都教完了,简单的加减法你们也都会了,这次过来叫你们参加毕业会,还有个很重要的事情通知,就是随着咱们大队的许主任调任到蒲河口担任生产主任去了,咱们明年恐怕要重新选生产大队长、小队长,生产大队长和队长肯定是在我们大队部原有的干部里面选择,但选了大队长和小队长之后呢,咱们后面肯定会空出几个名额出来,等开春,我们就要进行一次考试,要从你们这些识字的人当中,再选两三个记工员出来。”


    此话一出,顿时嗡声一片,这时候也没人在乎什么许凤莲了,注意力全都被大队部再次选记工员的事情转移了。


    唯独江建国,还记得自己过来的目的不是记工员,而是相亲。


    他的椅子就在许凤莲的隔壁,距离许凤莲不到一臂之遥。


    许凤莲此时也忘了自己是来相亲的事,她激动的满脸通红,眼睛期待的看向她的阿姐!见阿姐笑着对她点头,无声的和她说‘加油’后,更是激动的脸都红了,一双眼睛亮如夏夜的星辰。


    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是什么,活着的目标是什么,只是艰难的求生,为了不被饿死冻死努力的挣扎求生。


    直到她阿姐先是成为了大队部的记工员,又成了大队部的妇女主任,后又从二十九级干部的大队部妇女主任,升为了二十五级干部的蒲河口农场的妇女主任。


    她眼前像是突然出现了一条看得见的道路,那就是追寻着阿姐的脚步。所以这三年来,哪怕再困再累,她都坚持每天来大队部扫盲班学习认字,写字。


    哪怕有时候扫盲班老师有事不来上课,她也依然坚持练字。


    连阿锦那么小的小孩子,都能坚持每天写一页字,她又怎么能不坚持呢?


    三年来的坚持,终于到了要有结果的时候了,她也有机会像阿姐那样成为记工员了,这让她激动的手都微微的颤抖,说不出话来。


    旁边一直红着脸在看着她的江建国从她的侧面,就看到那双清澈如溪水一般的大眼睛,看到她脸上灿若夏花的笑脸!


    他只听到自己心脏砰砰砰的乱跳,活了十六年,过去从未开窍过的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她真好看啊!


    由于两人椅子离的近,他自然也闻到了她身上好闻的气息,没有这个年代农村一两个月不洗头不洗澡时散发出来的难闻的味道,她身上是一股若有若无的说不出的淡淡的好闻的味道,像是花香,又像是牛奶的味道。


    要是许明月知道他的想法,就会告诉他,那是羊奶皂的味道,自从下了雨,有了水后,许凤莲自然是忍不住将自己从头到脚清洗了干净。


    因为许明月一直嫌弃她身上有虱子,她嘴上没说,心里一直介意着,冬季有了水后,她家里炕灶上日日都烧着水,有热水,有热炕可以烤头发,有阿姐送她的羊奶皂,她现在基本一周就要洗一次头。


    要不是天冷,她恨不能天天洗头,将头上虱子除了根才好。


    可现在在江建国眼里,眼前的女孩子整个人都像是在人群中发着光一样!


    即使和他一样在公社读书的了了几个女同学,身上也是臭烘烘的,永远都是灰扑扑邋遢的样子,这也怪不了她们,三年干旱,没有水,别说洗澡,洗脸都是奢侈,想要保持干净,根本不可能。


    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激动,他只稍微一想,就知道她这么激动,肯定是要来年开春考记工员,他不由朝他老爹投去感激的目光。


    接收到自家小儿子目光的大队书记,脸上露出一抹笑来,用手向下压了压,说:“先安静下来,听我说完。”他脸上都是温和的笑:“我跟你们说起这个消息呢,就是让你们先准备起来,到时候考试依然是公平公正公开,我都提前跟你们说了,你们到时候要是还考不过施、胡、万三村的人,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到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不管是江家村的人,还是许家村的人,都对大队书记感激不已,这就相当于提前跟他们说了考试的事,却没通知施、胡、万三个村子,已经是对他们大大的偏心了。


    收拢了这帮小年轻的民心的大队书记很满意大家伙的反应,接着说:“你们在扫盲班待了三年,应该都很熟悉了吧?你们要是之前有什么没学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问问其他人,不认识的字赶紧认全了,乘法口诀表不会被的人,也赶紧趁这些天都背会了。”


    下面的人听到大队书记说这样的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成绩差的人,立刻就向身体学的认真的投去目光,自认为学的好的人,生怕有人过来问自己,甚至警惕的打量周围的人,此时在他们眼里,在坐的不论男的、女的,所有人都是自己竞争大队部记工员的竞争对手。


    只有一直记得自己是来相亲的江建国,把椅子往许凤莲这里拉了拉,带着腼腆又害羞的神色,凑过来和许凤莲低声说:“我叫江建国,初中毕业,我爹是大队书记,你如果有什么不认识的字,或者加减乘除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原本还因为他凑过来有些警惕的许凤莲听到他的话,脸倏地朝他转了过来,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第99章 第 99 章 此时的许凤莲心里相亲什……


    此时的许凤莲心里相亲什么的, 通通给她靠边站,谁都别来打扰她读书考记工员!


    听到眼前的少年说自己是初中生,并说自己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他后, 她眼睛瞬间就亮了:“你真愿意教我?”


    江建国被她这明亮的眼睛看的心脏砰砰乱跳,脸整个都红透了, 还是忍着害羞点头:“你有哪里不会, 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许凤莲却是眼露疑惑说:“你就不怕你教会了我, 抢了你的名额?”


    江建国看看周围的人,低声说:“我爹说,给我安排到蒲河口去。”


    蒲河口的行政级别比生产大队要高, 和普通公社一个级别,蒲河口又缺人,他去蒲河口的话, 起点比在大队部当个记工员高多了,将来往上走, 也好安排。


    许凤莲听他这么说,这才有空看眼前少年的样貌。


    江建国翻过年十七岁, 面容长得有些像他爹,浓眉大眼,脸型方正, 是个非常端正大气的长相, 有点少年老成的样子, 和周围人半个冬天不洗澡, 臭烘烘邋里邋遢的模样不同,面前的少年收拾的很是清爽干净,穿着带着两个补丁的军大衣,笑容真诚又热切。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看的她脸倏地红了,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是来相亲的。


    她不禁偷瞄了一眼江建国,却发现他也在红着脸看她。


    她这才想到,他不会是来跟她相亲的吧?


    来之前,阿姐没具体说,她要跟谁相亲,只说她相中谁了,跟她说,她去给她做调查,看他家里情况,人品如何,可以多挑几个。


    她不解地问许明月:“阿姐,要是我看上人家,人家看不上我呢?”


    许明月自己恋爱没谈过两回,理论知识丰富的要命:“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只要套路用的号,还有追不上的男人?”


    听的许凤莲星星眼,以为许明月多有手段呢!


    许明月自己谈恋爱不行,但是她当狗头军师行啊!


    许凤莲从不知道,相亲原来是可以这么相的!


    江家村十几个的男的,她相中哪个,阿姐就帮她去打听人家的情况。


    她左右看了看,其他人她都眼熟,都在扫盲班见过,唯独眼前这个,她没见过,不由好奇地问:“你哪家的?我咋没在扫盲班见过你?”


    她眼睛亮晶晶的,像山涧里潺潺的小溪一样干净明亮,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耳朵红到快要烧起来,不好意思地答道:“我爹是大队书记,我……我不是你们扫盲班的,我今天过来是……是为了……”


    他眼睛看着她,她忽然就明白了他要说的话,脸颊上也染上了浅浅的红晕,情不自禁的低下头,又忍不住抬眼去看他。


    他也看她,两人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相视着笑起来。


    许明月看着许凤莲,孟福生也在看着许明月。


    大堂里的情景,哪怕没人跟他说,可他看着许明月目光看着的一对小儿女时眼底的笑,还有大队书记时不时露出的欣慰的眼神,一眼就明白了是什么情况,再看看那对小儿女周围的人,还都在相互警惕着周围的人,生怕别人从自己这里学到一星半点的知识,抢走了自己的记工员身份。


    许明月仿佛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回头看到他在看她,不由回了个礼貌的笑,咳嗽了一声,装作不去看许凤莲和江建国,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用余光去观察他们的情况。


    就听许凤莲问江建国:“你说你初中刚毕业,那你年龄应该不大吧?”


    江建国生怕她嫌弃他年龄小,着急地说:“我翻过年就十七了!”


    她语气欢快,声音清脆:“我翻过年就十九了,你得叫我姐。”


    他不乐意地说:“我才不叫,我正月生的,月份比你大!”


    许凤莲逗他:“那也得叫我姐!”


    他看着她这样活泼娇俏的模样,更是不愿意叫了。


    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江建国见她不好意思,自己也不好意思,想着自己是男孩子,应该主动一些,便小声问她:“你明天中午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来大队部,我在大队部等你,你有啥不明白的,我可以每天中午来给你讲讲。”又问她:“你乘除学了吗?”


    许凤莲进扫盲班时,到底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又有主动学习的意愿,不像真的六七岁的小孩子,接受初级教育会学的慢一些,她除了最开始进扫盲班学习简体字外,剩余时间,都是和哥哥弟弟一起,跟着小阿锦在学,从最基本的拼音,到查字典,再跟着阿姐写出来的《三字经》,每天都早读《三字经》,三年下来,她已经学完了阿锦二年级的全部课程,一百以内的加减法,简单的乘除都已经会了。


    她还每天跟着阿锦,从每天写十个字,到后来每天写一页田字格的字,她现在的字不说写的多好看,至少不是歪歪扭扭,看不出字形,而是写的很认真,很工整。


    她脸红地说:“我已经学完了简单的乘除。”


    这反而让江建国有些惊讶,又不知道她说的简单的乘除是有多简单,就现场出了两道很简单的乘除给她,许凤莲都很快就回答出来了。


    他沉吟道:“我今晚出一点题目,明天你做一下,我看看你的学习进度,这样我也好有针对性的帮你补习。”


    要是没意外的话,这可是自己未来媳妇儿,本来他都接受好,自己未来媳妇可能就是个在扫盲班学了几个字,没读过书的村里姑娘,现在知道她把简单的加减乘除都学完了,自然是很惊喜,尤其是未来媳妇儿还这么有事业心,想要考大队部的记工员,作为一家人,他自然要努力帮她考上。


    回去后,也顾不得开着窗户有多冷,缩着脖子也要在床前的桌子上,将明天要给她做的题目都写在信纸上,打算给她带过去,然后激动的躺在床上,好半响都睡不着,眼睛一直看着许家村的方向。


    大队书记和大队书记媳妇问他相亲的咋样,那姑娘咋样?


    江建国只羞答答的说了句:“我们约好明天去大队部,我看看她哪里不会,给她补习。”


    喜的大队书记媳妇一拍手:“那是要好好复习,她要是考上记工员,那咱家就三……不,是四个干部了!”


    她大儿子江建党,也在大队部管着后勤粮仓,也是个肥差。


    大队书记也说:“本来招记工员这事,我的任命都还没下来,不应该现在就说的,为了你小子,我可是把机会都安排到你手上了,你要加把劲,知道吧?”


    江建国红着脸点头,惹得江家一家子人哈哈大笑的笑话他。


    大队书记和大队书记媳妇,原本还担心他在公社上读书,看上公社上的小姑娘,看不上村里姑娘呢,哪晓得这小子自己挺乐意,他们也就少操很多心思了。


    他们哪里知道,三年干旱,他们的课程本就安排的少,河对岸不靠竹子河,良田又少的人家,粮食全部干死了,一个个都饿的皮包骨头,瘦脱了相,没精打采,有很多甚至正在生长发育期,长的又小又瘦,虽然愿意送女儿来上学的人家,基本上都是公社条件比较好的人家,可条件再好,遇上天灾,地主家也没粮啊。


    三年里,看多了骨瘦如柴脸颊干巴的人,回到家,看到许家村的许凤莲,简直是惊为天人。


    许凤莲回去,许明月也问许凤莲,有没有看上眼的。


    许凤莲整个‘扫盲班毕业会’,就看江建国一个人了,两个人聊的全是好好学习,努力考试的事,她和其他人一样,在她眼里,除了以后去蒲河口工作的江建国外,其余人全是她的竞争对手,又哪里会看别人?


    许明月当时看到江家村来的那一个个未婚男青年乱糟糟的衣服头发,和他小儿子那干净精神的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原本没考虑大队书记的小儿子,毕竟那么小。


    翻过年才十九岁的许凤莲在她眼里,都跟高中生一样了,更别说才十六岁的江建国了,都是未成年。


    但大队书记把江建国也拉来后,她就觉得,如果是江建国也不错。


    爷爷和小姑奶奶他们少年时代吃了那么多苦,如果小姑奶奶能够嫁在一个殷实点的家庭,能让她下半辈子少受些苦,那也是不错的。


    主要是,大队书记能把他小儿子拉过来相亲,显然是得到他们全家支持的,男方是上赶着的,总比男方不愿意,女方上赶子强的多。


    虽然她自己选择主动追求,但在当下的农村,普遍的价值观还是觉得男方越是上赶子要娶,付出的越多,未来对女方也会更上心和尊敬一些。


    当然,一切也要看女方家里对女方是否看重,女方自己是否立的起来。


    果不出大队书记所料,许凤莲真的看上江建国了。


    许明月以为她是因为在一群人,江建国是最出众的那个,才看上他的,没想到许凤莲却揽着许明月的胳膊,低声悄悄地对许明月说:“阿姐,他比我小两岁呢,要是别人,肯定急着成婚,要是他的话,我还能在家再多待两年。”


    她眼里,全是不用马上就嫁人的窃喜与高兴!


    第100章 第 100 章 这话她不敢和别人说,……


    这话她不敢和别人说, 只敢和许明月说,然后紧张又小心翼翼的观察许明月的反应,生怕阿姐训斥她。


    因为她这样的想法, 在这个年代是非常不合时宜,不符合主流婚姻观想法的。


    俗话说, 女大不中留, 留来留去留成仇。


    现在人普遍的想法, 就是女孩子过了十八岁,还没把亲事定下来,就难找到同龄的好男人了, 因为同龄的好男人都被别人提前定走了,如果过了二十岁还没嫁人的话,那妥妥就是老姑娘, 更难嫁了。


    她翻过年就是十九岁,再过两年成亲, 那就二十一岁了。


    二十一岁高龄的女孩还不结婚,在这个年代不光是少见, 还承受着非常大的风险,也就是,男方假如悔婚, 女方就面临着高龄被悔婚, 导致只能嫁给别人当后娘这一条路, 再耽误几年, 就要嫁给娶不到老婆的没用的老男人和老鳏夫了。


    所以她很担心阿姐会批评她,会斥责她。


    没想到阿姐不仅没有斥责她,反而朝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厉害啊!有想法!”


    在许明月看来,哪怕是二十一岁, 许凤莲也才十九周岁,十九周岁,我的天啊,多么青春年少的美好年华,许明月穿越都是穿二十岁,许凤莲两年后也才十九周岁,一个刚上大学的小姑娘啊!


    她是最不赞成许凤莲早嫁的人,首先一个避不开的问题,就是生产问题。


    许明月前世听奶奶说过,她并只是生了四个儿女,其中还有两个没养大,夭折了。


    这年头女人生产,不光是对女人来说是鬼门关,对这个没有疫苗,医疗、药品匮乏年代的儿童,何尝不是一个末日求生的鬼门关?


    活下来的平安长大,活不下来的基因淘汰。


    依许明月看,女孩子二十周岁以后再生产,是最好的,可这个年代,十五六岁,十八/九岁,就生产一两个娃的,比比皆是!


    就这身体原身,十六岁嫁人,十七岁生产,中间有两年因王根生常年不在家,她自己月事也不调的缘故,没有开怀,不然生两个三个也很正常,只看生下来能不能养活而已。


    过早的生育,不论是对母体,还是孩子,都是一大考验。


    得到了许明月称赞的许凤莲心理美滋滋,原本还有些忐忑和害怕的情绪一扫而空,连带着对江建国都没那么排斥了。


    但她当下首要任务,还是要以学习为重,谁都不能打扰她考记工员!


    阿锦的暑假作业中,就有个口算本,一本二年级复习的,一本三年级预习的,一天一页纸,来到这里后,许明月也没有放松过阿锦的学习,连带着许凤莲和许凤台、许凤发每天都要跟阿锦一起打卡,她的口算、笔算能力和扫盲班的其他人相比,已经非常出众。


    可许凤莲不自信。


    因为她没有正式上过学,她总觉得自己学的不够好,尤其是和才五岁的阿锦比,阿锦现在的学习进度,已经甩她八条街,所以她一直对自己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第二天一早,她就起床洗漱,然后就着清晨的雪光,坐在屋檐下读三字经,又练了一页字后,去做晌午饭。


    现在寒冬,家家户户都窝在家里猫冬,吃的还是两餐,晌午一餐,半下午一餐,三年旱灾刚过去,每个人都无比珍惜粮食,生怕再遇到年景不好的情况,粮食不够吃,所以晌午饭吃的依然是红薯粥。


    这两年,整个临河大队别的不多,就红薯多,天天吃红薯,餐餐吃红薯,红薯吃多了烧心,可又没办法,麦田的产量太少了,分到每家每户,也就百十斤麦子,百十斤麦子听着挺多,可一家六七口人,真正分摊到每个人头上,不到二十斤,像他们这样没有油水,盐也不多的情况下,一个成年人哪怕再怎么省着吃,一个月也要吃掉十斤粮食。


    所以麦面如果不是逢年过节,或是家里来了客人,都不敢放开吃的,日常吃的都是红薯。


    红薯粥说是粥,实际上里面的米粒少的能数的出来,不放点米粒不行,单吃红薯,吃的肚子涨的难受,有时候还会肚子痛,烧的难受。


    许家人还好,许明月空间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类蔬菜,她家里也囤了大量的干菜,三五不时的做给许家人打牙祭,所以许家人虽然也是吃红薯较多,营养却算得上均衡,虽然同样很瘦,却不是干瘦,很多常年吃红薯导致营养不良所引起的并发症,许家人都没有。


    许明月也是一早起来就做早饭,她现在作息正常了,睡得早,起的也早。


    虽然懒,可在食物方面,她还是尽量的不亏待自己,尽力做到每天的搭配不重样,昨天是咸肉周,今天就换了南瓜粥。


    之前在田埂间随便种的老南瓜,一直存放到冬天,现在也可以吃了。


    阿锦不喜欢吃南瓜,或者说,她不喜欢一切名叫粥的东西,可三年/饥/荒,愣是把她前世挑食的毛病给治好了,现在只要不让她吃荷叶粥、苦菜粥,她什么都吃!


    许明月知道许凤莲今天回去大队部,跟江建国复习加减乘除和一些简单字的书写,反正都是要给孟老师送粥,她今天干脆就多熬了些,顺便给许凤莲也带一些,等粥熬的差不多了,洗两个鸡蛋放里面,等粥完全煮好的时候,再撒一把她自己烘干的野生枸杞干。


    鸡蛋是她和阿锦一人一个。


    前世叫阿锦吃鸡蛋黄,跟要她命似的,现在一颗小小的蛋黄,被她珍惜的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尝,一碗小小的南瓜粥,给她喝出神仙酿的滋味来,弯着一双大眼睛幸福享受的模样,让许明月再也看不到前世那个挑食的小姑娘了。


    许明月去送粥,因大雪在家里待了好多天,已经待不住的阿锦自己也闹着要去。


    许明月还想用她没有合适出门的鞋来忽悠她,已经很不好忽悠的阿锦双臂一展开:“妈妈抱。”


    许明月是又好气又好笑,想到这么久没出门,她估计是真的关不住了,就顺手抱起了她,提着陶罐,踩着湿漉漉的雪地,往大队部去。


    江建国早早就等在大队部了,和他一样早早就坐在大队部大门口低头看书,时不时遥望荒山方向的人,在看到荒山方向的来人后,终于那看了很久,还是那一页的书,终于被他放在了腿上,唇角含着浅浅的笑,目光迎着来人缓缓向他走来。


    许明月刚跨过通往大队部的木桥,他就已经站在了桥头,伸手要把阿锦接过去,眼睛却是没有从许明月身上离开。


    许明月不想让阿锦和男性太过亲昵,可她还没说话,阿锦已经身体前倾,落到了孟老师的怀里,然后她腿熟练的往孟老师肩上一跨,孟老师顺手一个托举,阿锦已经骑在了孟老师的肩膀上。


    孟老师个子和许凤台差不多高,许凤台身高一米八三,微微有些驼背,但孟老师背部挺直,阿锦骑在孟老师肩上的时候,个头超过了许明月两三个头,高兴地喊着:“妈妈,我比你还高啦!”


    她是真的高兴。


    在她很小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托举着她们玩游戏,只有她是被妈妈托举着。


    妈妈托举着她,她自然也很开心,可小朋友总是问她:“阿锦,你爸爸呢?你怎么总是妈妈来接啊?我都没看到过你爸爸,你是不是没有爸爸?”


    小阿锦就很不开心,问她,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她没有爸爸。


    许明月就向她解释,什么叫离婚。


    她当时就哭了。


    可许明月和她说了‘妈妈为什么离婚后’,她还是很理解的点头,然后来到学校,就哭着和好朋友说:“原来我妈妈离婚了。”


    她原本的预想中,她应该是很伤心,她好朋友会来抱抱她,结果却是她说完那句话后,她身边的小朋友们一个个的举着手大喊:“我妈妈也离婚了!”


    “我妈妈也离婚了!”


    “我妈妈也离婚了!”


    好家伙,七八个小朋友都兴奋的跑过来喊‘我妈妈也离婚了!’。


    放学后,许明月过来接她,她脸上已经半点伤心的神色都没了,全是没心没肺的笑,把这段事情和许明月讲了。


    许明月就告诉她:“你看,离婚是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两个人在一起过的不开心,就分开啦!”


    当时还小的阿锦用力的点头:“嗯!嗯!”


    她原以为自己和别的小朋友不同,说了之后才知道,原来大家的爸爸妈妈都离婚啦!


    离婚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啦,一点都不需要伤心!


    可她看着别的小朋友有爸爸的时候,她内心还是非常渴望有个爸爸。


    就像她此刻坐在孟老师的肩膀上。


    要是孟老师是她爸爸就好了,那样她也可以骑在爸爸肩膀上,让大家都知道,她也有爸爸,哼!╭(╯^╰)╮


    许明月此时丝毫不知道阿锦的想法,见阿锦这么大了,还骑坐在孟老师的肩膀上,还是个曾经断过腿的孟老师,急的她赶紧喊:“阿锦!快下来!你都这么大了,还往老师肩膀上爬!”


    把孟老师的腿压坏了怎么办?


    孟老师明明没人时走路都是正常的,可有人时,总拄着根竹杖,让许明月怀疑他腿是不是没好全。


    阿锦开心了一下,见许明月喊她下来,她就很乖的伸出双手,落到了许明月的怀里。


    孟老师就很自然的把阿锦递还给许明月,将她手中的陶罐接了过来,跟在她们母女身边,一起往大队部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