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只要他还活着,我愿意………
距离方可颂失踪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也不长, 说短也不短,但足够将一个失踪的人变成一具枯骨。
不过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找到那具属于方可颂的枯骨,真是奇怪, 说活着又找不到痕迹, 说死了却连尸体都翻不出来。
其他人说或许是沉在哪段河底了, 这样翻根本是翻不出来的, 或许之后运气好,会顺着暗流飘到河面上来。
方可颂的行李箱倒是找到了, 里面的东西一样都没丢, 有要前往荷兰的护照, 还有他很珍爱的项链手表包包,谢观还从里面翻到了一本自学荷兰语的书籍。
河岸的风声呼呼的,谢观脚踩在湿滑泥泞的河岸上, 身上到处都是脏污的淤泥。他望着手上那本书,感觉自己好像被一把钢刀钉穿了, 胸腔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痛苦好像实质化地落在他的头顶, 压的他直不起腰来。
但是他还是要继续找, 他不能让他的老婆埋在别人家的坟地里, 更不能让他躺在冰凉的河水里。
他和商应叙周明瑞为了争抢方可颂的行李箱在公安局毫无体面地打了起来, 最后因为谢观是方可颂名义上的丈夫, 东西被交给了他。
走出公安局的时候,周明瑞恨恨地看着他:“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谢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的神情疲惫又落魄,一股子死了老婆的寡夫样。周明瑞恶心他这幅样子,不愿多看,扭头走了。
谢观心里冷笑, 死的该是周明瑞才对,如果不是他,他现在就已经跟他的老婆在异国他乡的沙滩上办婚礼,他跟方可颂会像神仙一样快乐,现在全他妈被毁了。
他咽下冲上喉咙的一股血腥气,带着沾满泥巴的破损行李箱坐上车回去了。
一个月过去,谢观的状态稍微好了一点,挖河道是现在唯一吊着他的东西,赵淑棠也没有逼他叫停,她怕她一叫停,谢观又会疯掉。
中秋节,谢观回老宅参加家宴。
冰冷的建筑在雾蒙蒙的天气里显露出一种灰败的质感,透露出一股腐朽的气息。
谢观有时候觉得这里就该早早像生锈的铁器那样被摧毁重铸。
他跪坐在基督像前面的软垫上,直视威严的神像。
他摆出祷告的动作,心里却没有敬神的内容。
因为他是家族的继承人,曾经他的一切都要被严格要求,不论是说话的语气、待人的方式还是生活的习惯,甚至包括他的爱好、品味。
一旦有做错的地方,他就会被罚来这里面壁思过,向神赎罪。
这间屋子里没有窗户,他在这里一待就是一天一夜,等到他被放出去的时候,浑身都是湿透的。
作为谢家的孩子,他不可能拥有俗世意义上的自由,他的一切都是对外公开的,他被以一个完美的要求教养,神经在这日复一日的矫正中支离破碎。
好在他会装,装到所有人,包括他的父母,即便已经知道他的精神状态有问题,也还都认为他是表面上的那样白玉无瑕,于是他面壁的时间线也在一点点减少。
除了他自己,只有方可颂知道他的内里究竟是怎样的扭曲癫狂。
那是他撕开自己身上的口子透露给他的,他把真实的自己交给他,腐烂的、病态的。
神像无声地俯视卑微的凡人。
谢观曾经无比地憎恶这所谓的神,认为那是禁锢他自由扭曲他性情的魔鬼。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面向他曾经蔑视的神,闭上眼睛合上双手,乞求它能保佑自己的妻子平安。
“只要他还活着……”
门被敲了敲,赵淑棠的声音传来:“儿子,要吃饭了。”
谢观没有回话,他继续低声说:“……我愿意献出我的所有,包括自由。”
赵淑棠没有催,她在外面等着。
过了一会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光从门的缝隙中透了进去,照在谢观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赵淑棠看过去的时候,恍惚间总觉得好像有什么病态的东西在他的皮囊下疯狂滋长,很快就要破土而出。
但谢观完全站在阳光下的时候,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消失不见了。
赵淑棠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她面色复杂,平复呼吸,勒令自己不要再想。
儿子现在已经好了,或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他情绪一有不对的地方就会来这里待一待,等出来的时候,就好了。
谢观得知方可颂死讯时那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实在是给她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他一向是按照他们的心意成长的,赵淑棠实在无法接受自己优秀的儿子变成那样。也没想到区区一个方可颂,居然会对他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他们母子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话向来不太多,大多时候都是赵淑棠说话,谢观听,他从不主动发表意见,更别提和她倾吐心事或是分享什么了。
方可颂死后他的话就更少了,赵淑棠害怕他发疯,不敢提起有关他的事,说话的时候都是尽量避开这个话题。
尤其是谢观开始怀疑这背后有她的推手后,看她的眼神更是让她这个亲生母亲也感到不寒而栗……她相信如果谢观找到什么决定性的证据,或许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捅她一刀。
有时候她也会想,要是他没有试图杀掉方可颂,只是把他送离A城会怎么样?
但方可颂的影响力实在有些太可怕了,即便是再给她一次机会,为了他儿子的前途,她估计还是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两人来到餐厅,这里已经坐满了人,谢家的老爷子坐在主位,下面都是各个旁支。
谢观坐在离主位最近的位置上,他走过去坐下,跟长辈们都打了招呼。
很快饭菜都被端上来,非常的丰盛,奇异的是,长长的餐桌上虽然坐满了人,但却完全没有热闹的氛围。餐桌上并不允许被交谈,所有人都安静地吃饭。
吃完之后,老爷子擦了擦嘴,才问谢观:“你搬出去之后就很少回来,这次要再这里多住一会儿吗?”
谢观委婉地拒绝了,他的公司创业才是初步状态,现在不能离人。
老爷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非要捣鼓什么公司自己去创业,现在累的半天不着家,跟你爸爸一样在教堂待着吗?”
当然不好,被一辈子困在教堂里,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一件什么很好的事情吗?他不是博爱的神,只是一个吝啬的自私鬼,可受不起什么供奉。
当初谢观要自己创办公司的时候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他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个局面,不紧不慢地甩出自己的精神病诊断书,笑着告诉他们,一个精神病是没有办法当神父的。
虽然家里有办法让他这个精神病登上神坛,但他保不齐会在哪天发疯,做出让整个谢家都蒙羞的事情。
去教堂的事就这么黄了。
老爷子发了好大一通火,把谢观的整个背都抽烂了。
但抽烂了又有什么用,精神疾病这种东西不是拿根藤条在背后抽一顿就能好的。
谢观上完药之后又高烧不退,在床上躺了整整半个月才下床。之后他便搬了出去,一个人住在了外面,只偶尔回来看看。
看谢观没有说话,老爷子从他的态度里得到了答案,忍不住叹气,后悔当时把他打的那么狠,伤了亲人和气,即便他有病,也比其他脑子健全的小辈优秀太多了。
过了一会儿,他忍不住说:“小观,什么人都需要一个伴,还是让家里给你找一找合适的人吧。”
餐厅上的氛围陡然冷了下去。
赵淑棠神色不安地看着谢观,见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忙对老爷子说:“爸,刚吃完饭呢咱不说这个。”
谢敬风也说:“是啊,小观年纪也才二十出头,现在不着急。”
老爷子被驳了面子有点挂不住,竖着眉毛说:“还小?别人家的孩子现在这个时候都抱孩子了!”
谢观出声了:“谁家的孩子?”
老爷子噎了噎,他这么说也是怕谢观在那一根歪脖子树上吊死,但一想想跟谢观年龄相仿的周家孩子好像也在一棵树上吊死了,吊的还是同一棵树,一下子没有可以对比的例子,顿时气的胸口有点抽痛。
“爷爷,平日里要您操心的事情已经很多了,”谢观淡淡地笑着:“孙子的小事您就不用操心了。”
他心里又开始烦躁,脸上的笑容也有点维持不下去。
“好了好了,都嫌我啰嗦。”老爷子干脆摆摆手说:“不管你们的事了,长大了哪里还能管得着你们。”
说完就让佣人扶着自己走了。
谢观说:“爷爷慢走。”
他并没有选择在老宅过夜,而是开车回到了自己的住处,方可颂曾经住过的那个别墅。
方可颂的房间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甚至杯子的位置都还在原处,他喜欢用甜甜的香水,所以房间里还是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谢观走进去,仰面在床上躺下。
他是洗完澡过来的,最大程度地减少对房间味道的影响,虽然他知道这味道总有一天会散去。
天花板上的灯亮的刺眼,谢观眯起眼睛,双眼生理性地分泌出液体,为了避开这光亮,他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手机叮咚一声,发来一条短信。
谢观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信息给他的是他安排跟着商应叙的人,如果商应叙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行动就会立马通知自己。
短信上说,商应叙在C市从原来的只待两天变成了一周。
第22章 第 22 章 他一定就在这个城市里,……
商应叙前往C市是为了一个项目, 原本的计划是待两天,事情解决了就走。
其实他本不用亲自来,但自从方可颂出事之后, 只要是他可能会停留的地方, 商应叙都会亲自过去。
或许是抱着微末的会遇见的希望, 他也不知道。
项目的事情解决的非常顺利, 在预期的时间内完成了。商应叙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他让秘书定好回A市的票, 却在准备离开的途中遇见了一个朋友, 朋友跟他也是很久都没有见了, 非要邀请他去他新开的餐厅里吃饭。
商应叙并没有别的事情,就答应了。
朋友的餐馆开在闹市,马路对面是热闹的小吃街, 生意还算是红火。
商应叙象征性地点了几道招牌菜,在等菜的途中和朋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并没有聊自己私事的意思, 但朋友却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听说了这段时间在A市发生的种种事情,他知道他在找一个人, 这人可相当厉害了, 整个A市甚至都被这个人搅得腥风血雨。
他真就挺好奇的, 毕竟商应叙是一个非常的刻板的人, 做什么事都很有规划, 严重点甚至可以说是无趣,他想不出来他会为了什么样的人要死要活。
这次好巧碰到了他, 可不得把他留下来好好八卦一下。
但是他想问,又不敢太直接的问,只能三番两次地打擦边球,往那个商应叙正在找的人身上拐。
不知道第几次旁敲侧击后, 商应叙终于放下筷子,目光微沉地看向他。陶瓷的筷子撞击碗沿,发出“铛”的一声,他说:“你到底想问什么?”
“咳,呃,”朋友尴尬地干咳一声,理智告诉他应该就此打住,但该死的好奇心却支配他支支吾吾地开口:“我就是好奇吗,对了,你在找的那个人有下落了吗,要不要我帮忙?”
商应叙没说话,他将周围的空气深深的吸进肺里,缓缓吐出,但还是在某一瞬感觉到呼吸不畅的滞涩感。
他垂着眼睛,修长的手指握在高脚杯上,眉骨下落下一片阴影,将他眼中的情绪全部藏了进去。
“不用。”商应叙开口,他的声音还是跟往常没有什么区别,自持又稳重。
他的目光从窗外落下去,外面的街道熙熙攘攘,各种不同口味的小吃前都站着很多人,看起来很热闹:“你帮不上什么忙。”
朋友不太服气地指责:“你看看你,说话怎么还是那么直,万一我就曾经见过他呢……”
商应叙没听进去他的话,他望着窗外,思维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散——方可颂是很喜欢去小吃街买东西吃的。
即便已经吃过山珍海味,他仍然会偶尔去小吃街扎堆找吃的。或许是图个热闹的气氛,或许是真的喜欢垃圾食品的味道。
朋友砸了咂嘴,还在不满地叨叨,饭菜上来了,商应叙准备收回视线,余光瞥见什么,浑身猛然定住了。
朋友已经闭嘴准备吃饭,反正从商应叙这里是得不到任何反馈的,却见他忽然见了鬼似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色很怪,手臂上的肌肉绷的死紧。
他吓了一跳,赶紧问:“怎么了你?”
商应叙没回他,大步往外走去。他的脚步充满了急切和焦躁的意味,甚至还不小心撞到了一个椅子。
“商应叙?”朋友愣了一下,赶紧放下筷子跟了上去:“喂?喂?你干嘛去?”
商应叙脚步如风,一路穿过马路,径直去到小吃街。
他腿长,走路又快又稳,朋友追在后面追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看见他停下来,却见他猛地伸手握住了一个人的肩膀,态度强硬地转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朋友一头雾水,看向被他转过来的那个人,横看竖看没看出来什么:“这人是谁啊?”
那人长着一张陌生的脸,手里握着离根烤串,也一脸莫名其妙:“有什么事吗?”
商应叙沉默了几秒,松开了他:“抱歉,认错人了。”
那人看看他又看看朋友,哦了一声就走了。
商应叙的视线扫过四周,没有再看见那个身影,血管里的血液渐渐冷了下来,他克制地喘息,以平复胸腔中激烈搏动的心跳。
朋友看他脖子和手背暴起的青筋,渐渐回过味来,小心翼翼地说:“你是看到那个人了?”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听说他是被水冲走了,你应该是……”
他对上商应叙色彩压抑的眼眸,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还是不要刺激他了。
商应叙笃定自己没有看错。
方可颂的背影化成灰他都认得,只不过他恰巧跟他错过了,或者是,他现在还不想见到自己。
但他一定就在这个城市里,活生生地在某一处。
这个想法像生长的菌丝一样裹住他的心脏。
商应叙打电话给秘书,将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延长了几天-
差一点跟商应叙撞上的事情方可颂并不知情,罗筠却先他一步知道了。
他不动声色地命人删掉了所有关于方可颂的信息,将他的真实身份严丝合缝地藏了起来,当然也放出了假信息去误导商应叙。
这些没有必要告诉方可颂。
笔在他的指尖灵活地旋转,他理所当然地想,既然现在是他占据优势,自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的道理。
方可颂还是跟以前一样的上下班,快要过节,这个抠门的公司难得大方了一回,发了两张小区附近餐厅的免费兑换券。
方可颂不想浪费,就叫上了罗筠一起去吃,去之后发现上次碰到的大妈和她的女儿也在这里,于是就拼在了一桌。
大妈的女儿看真人更好看了,气质非常的好,一看就是学历高、工作也很不错。
方可颂悄悄地对罗筠说:“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大妈,那是她的女儿。”
罗筠简单地跟他们打了招呼。
大妈的女儿也在打量罗筠。平心而言,男人的长相确实是她喜欢的那一挂,身材好,肌肉线条流畅,肩背宽阔,嘴唇薄而淡,坐在那里的时候有种随性自在又富有掌控力的魅力,有种带有距离感的精英感。
如果她在路上遇见的话一定是会去要微信的。
饭桌上的氛围比较的和谐,大妈显然很是中意罗筠,一直在引导话题让女儿跟他聊天。
罗筠的态度算不上热切但一直很有涵养。
趁上厕所的机会,大妈悄悄问她怎么样。
女儿心情略微复杂。方可颂看上去是感冒了,但身上揣着药的却是罗筠。男人倒了热水放在他手边,自然而然地管着他不让他吃油腻荤腥的东西,还在服务员不小心弄翻汤汁的时候反应迅速地挡了一下,显然是一直注意着那边的。
想到这些,她哭笑不得地对她妈说:“我看算了吧,你就别撮合我们了,人家没有那个意思的。”
“都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大妈显然不愿意轻易放弃这个机会:“你不也对他很满意吗?发展发展说不定就成了。”
女儿只好说:“我确实挺喜欢他的,但那也没办法啊,他喜欢他旁边的那个男生,你没看出来吗?”
大妈瞪大眼睛,脸上写满不可置信:“你是说……”
女儿无奈地点点头,将自己观察到的细节都说给妈妈听,然后说:“所以你别管了。这我插在中间像什么啊,你也别为我的事操心了。”
将擦完手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她又说:“不过看起来他们也没有说穿,你到时候可不要说出来了啊,不然多尴尬。”
大妈终于不吭声了。
回去之后大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好像确实是像她女儿说的那样,罗筠对其他的事反应都很淡漠,但他的身体总是往方可颂的方向倾斜,如果是方可颂在说话,他就会很专注地听。
稍微注意一下就能看出来。
大妈彻底死心了,吃完之后,她们两个打了声招呼就先离开了。
方可颂吐掉龙虾的壳,对罗筠说:“你看我没有骗你吧,这个女生是不是很好看?”
罗筠很敷衍地嗯了一声。
方可颂一边吃一边说:“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呀?”
他吃的嘴角边都沾上了红色的酱汁,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粉色的舌头若隐若现。罗筠说:“你不能吃完再说话吗?”
方可颂以为他又嫌弃自己了,哼了一声,学着他平时的语气很是刻薄地说:“你有想法也没有用,我看那个女生没有相中你,不然为什么这么早就走了。”
罗筠懒得回他。
母女俩都看出来了,就当事人没有看出来。不过他也没对方可颂的智商抱有什么很高的期待就是了。
吃饱喝足之后两人就回去了。
方可颂躺在沙发上消食,懒得先洗澡,就让罗筠先去洗。
罗筠打开喷头淋浴,在花洒的声音中按动耳麦,下属跟他汇报了这些天的情况,他确认完后就挂断了电话,拿起装在防水袋里的手机,上划找到检察长的联系方式,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温热的水落在他的头上,他抹了一下头发,眉眼在水纹中更加清晰。
检察院的内斗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他很快就要回到检察院的岗位上,但他准备把方可颂一起带走。
他关掉花洒,正准备套上浴袍的时候,方可颂砰砰砰地敲了敲门,急急地说:“罗筠罗筠你怎么洗这么久啊,我想要上厕所,你应该不介意吧?”
罗筠一个“介意”还卡在喉咙里,方可颂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冲了进来,一边嘴上还在叨叨:“我就知道你不介意!”
罗筠:“……”
方可颂上完厕所之后才舒了口气,一扭头,就看见跟他坦诚相对的罗筠,对方头发湿漉漉的,身上的水珠还没有完全擦干,顺着腹部的肌肉往下汇聚,在雾气氤氲的浴室中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他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地躲避,看起来比方可颂还坦然。
砰砰。
罗筠敲了敲玻璃,叫醒呆呆看着他的方可颂,很大方地表示:“看够了吧?看够了我就遮住了。还是你要再看一会儿?”
方可颂猛地回神,视线就有点不知道何处安放了,他赶紧移开视线,一把拎起裤子,欲盖弥彰地大声说:“谁看你了!”
罗筠慢条斯理地披上浴袍,看着他的目光耐人寻味,隐隐带有一种侵略性,方可颂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热,赶紧冲了冲手就跑了。
罗筠的身材确实是很好的,紧实修长,一看爆发力就很强。方可颂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顿时感觉到自惭形秽。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毕竟想要维持身材的话每天都需要健身,还要控制饮食,那可是很累的。他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维持,也没有办法忌口。
毕竟世界上好吃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没有办法割舍。还是算了算了。
他又顺着沙发躺了下来。
第23章 第 23 章 你不是猜到了吗
最近在方可颂的公司里流传起了一个都市怪谈。
说是西街的一个巷子里不知道什么原因死了一个人, 自那以后那边就变得非常不太平了,总有人说在那里见到了游荡的鬼影。
而且那里没有监控,没有人知道这个怪谈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件事搞得公司里人心惶惶。
而方可颂听完只觉得天塌了, 因为他回家的必经之路就是那个巷子!
因为这个他拼命地赶了好几天的班, 生怕走夜路, 结果这样战战兢兢地走了几天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渐渐地就放下心了,觉得什么所谓的都市怪谈只是一个没有根据的鬼故事罢了。
直到有天他加班的晚了点, 经过那条巷子的时候路上已经没有人了。
空荡荡的巷子里, 有几个路灯可能是接触不良, 忽闪忽灭的。
方可颂的背后又开始有点发毛,但是他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所有的恐怖故事都是以讹传讹!
他一边念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一边脚步飞快地往前走。
就在这时,他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拖在地上的闷闷的响声,还有模糊的脚步声。
方可颂的脊背僵了僵, 小心地回头看了眼, 但是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的身影。
他加快脚步往前走, 最后小跑了起来, 他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但忽然间, 他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在巷子的尽头,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的手里拖着一根钢管,面上尽是凶狠之色,眼睛像某种野兽一样锁定了方可颂,精神状态很不正常的样子。
方可颂在原地僵了片刻, 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往头顶聚集。
他想也没想,立即就掉头往回跑!
身后立即传来男人追赶的脚步声,方可颂没想到没有碰见鬼但是却碰见杀人犯了,他跑的眼前发花,只听得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里的恐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一声破空声贴着他的后脑勺响起,钢管刮起的厉风吹起他的头发。
方可颂心脏瞬间提到嗓子眼,用尽浑身力气往旁边一侧,那根钢棍就重重地砸在了他身边的墙上。
那一棍子要是砸在自己的头上他就开瓢了!
方可颂没稳住平衡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手摸到一块砖,就狠狠地朝那人砸了过去!
趁着那人被砸中停顿的功夫,他赶紧拐了个弯,藏在了一排垃圾桶的后面,把自己的包扔在了拐角尽头。
男人被他用转头砸中,愤怒地骂了声脏话,立即往前追他,看见地上躺着的包,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
这是方可颂脑子转的最快的时候了,他紧紧地缩在垃圾桶的后面,捂住自己的嘴巴,大气也不敢出,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办?
这三个字在他的心里反复地刷屏,他感到一种可怕的无助。
等到杀人犯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方可颂赶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消息给罗筠让他来救自己。
他抖着手在键盘上打字,因为紧张反复打错了好几个字,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叫自己冷静,好不容易将消息发出,他收起手机,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想要确定一下杀人犯是不是离开了,一抬头,就看见垃圾桶的上方有一张脸狞笑着看着自己。
“找到你了。”
“!”
方可颂头皮差点炸开,他捂着脑袋大叫出声:“救命啊!!”
“妈的小兔崽子,还敢砸我,去死吧你!”男人揉了揉颧骨上被砸出来的伤,阴狠地看着方可颂,高高举起手中的钢管,对着他猛地砸了下来。
“砰”!
方可颂来不及闭眼,迸落的红色血花溅在了他的脸上,他瞳孔放大,脸色惨白地看着前方,大脑几乎停止了转动。
钢管没砸下来。
男人头上破开一个洞,血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流,他死死地睁着眼睛,咚地一声倒了下去,手中的钢管掉下来,咕噜咕噜地滚了很远。
方可颂一股屁坐在地上,看着被一枪爆头的男人,整个大脑都还在嗡嗡作响。
后知后觉有人救了自己,他抬起脸,看见前方放下枪的罗筠,绷了一路的情绪终于崩溃了,他哭着喊:“罗筠!”
空气猛地涌进他的鼻腔中,方可颂好像这时候才闻到垃圾桶里的酸臭味,他手软脚软地爬起来,差点被石头绊倒,快步走过来的罗筠伸出手接住了他,刚刚射击男人的枪口还尚有余温。
罗筠紧紧地抓着他,语速前所未有的快:“你有没有受伤?”
方可颂紧紧拽着他,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调了,腿软的根本站不稳,他吸了吸鼻子说:“没有……手臂擦破了。”
刚才太紧张了没有意识到,现在才感觉到手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罗筠握住他的手臂看了眼,擦掉了一大块皮,红彤彤的一片,他又检查了一下他身上其他地方,没有看见伤口,确实只有手臂擦伤了。
他紧绷了一路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回去擦一点药。”
方可颂点了点头,嗓子干的发疼,像是被刀片刮过,他缓了好半天才终于能站直了,但还是紧紧地贴在罗筠的身边。
罗筠身上很热,紧实有力的身体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安全感。他的手脚到现在还是冰凉的,站在罗筠身边才好些。
方可颂听见他的心跳声也很快很急,头发也有点乱,一看就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他问:“我才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我是来接你的。”罗筠说。
早几天他就听见方可颂嚷嚷这条巷子可能闹鬼,听他说那些怪谈说的煞有其事还觉得有点好笑,方可颂一般下班的时候路上的人比较多,他不担心。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很晚还没回来,他担心方可颂会害怕,还是过来了。
他胸腔中的心脏还是在激烈的跳动,第一次感到后怕。
刚才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罕见地做出了一个对他来说过于冲动的行为——一枪击毙了那个人。
他望着自己的手,这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或许在方可颂比他认为的还要重要一些。
方可颂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向瘫在地上已经没有声息的男人,他只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了,因为男人头上的大血洞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就看向罗筠的脸转移注意力,伸手虚虚地指了一下那边:“那他怎么办?他看起来像是个连环杀人犯。你把他枪毙了没事吧?”
“没事。”罗筠安抚地拍了拍他的侧腰,然后打了一个电话。
很快一辆检察院的车开过来,车上下来几个穿着检察院制服的执行官,对着罗筠恭敬地喊了一声“检察官”后,就去搬动男人的尸体。
方可颂无所适从地站在罗筠身边,看着他们搬尸体。
几位执行官都悄悄地打量着检察官身边的漂亮男孩,检察官从来没有让谁挨他那么近过。
罗筠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们一眼,他们就赶紧收回了视线。罗筠问:“查出他的身份了吗?是干什么的?”
一位执行官核对了一下地上人的身份,回答道:“这人叫孙辉,是个流氓,有过前科被关了几年,最近被放出来了,猜测是因为这条巷子没有监控,就在这边蹲守下手的对象。不过不排除跟鹰派有关系,我们会进行调查。”
“知道了。”罗筠说:“稍后我会打报告跟检察长说明情况。”
执行官们将尸体处理好后,跟罗筠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方可颂揉了揉眼睛,捡起自己的背包,脚板底现在还是在发虚。
罗筠带他回去,让方可颂先去洗个热水澡。
方可颂实在是被吓傻了,现在完全是言听计从,立马就拿着衣服去洗澡了。
他拧开花洒,热水冲在身上的时候他终于有一种活过来的感觉。
想起不久前的惊魂一刻,他还是感觉后背发凉。快被钢管敲中的那一瞬间,他的脑袋完全是空白的,想的唯一一件的事情是:这辈子还没有变成有钱人,就这样死了实在是太惨了。
唉,以后还是不要加班了,加班害命啊。
他小心地避开手臂上的擦伤冲了一下,总算摆脱灰头土脸的状态,他擦干净身体,穿上干净的衣服走了出去。
罗筠拿出医药箱给方可颂的手臂上药,碘伏一涂上去方可颂的脸就皱了起来:“嘶。”
罗筠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放轻了力道。
方可颂稀奇地看着他,这人之前肯定都会嘲讽自己娇气的。
“之后我还是换条路下班吧。”方可颂撑着下巴,脸色还是有些萎靡,不过比刚回来的时候已经要好多了:“远点就远点了,买辆小电驴吧。”
罗筠给他上好药,他的手臂已经变的五颜六色。
“我很快会回到检察院。”他冷不丁地说:“你跟我一起走吗?”
方可颂在意的点很歪:“你没有被开除?”
罗筠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检察院中的种种他没办法跟方可颂解释,就言简意赅地说:“没有。”
方可颂讷讷地“哦”了一声,为自己之前的大放厥词感到尴尬。
很快他又反应过来罗筠说了什么,幅度很大地扭过头,确认地看着他:“你刚才是说要带我一起走吗?”
“是。”罗筠将药收好:“所以你愿意吗?”
方可颂睁大眼睛,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似乎想在他那张英俊但很有距离感的脸上看出花来。
他想起靠近时对方急促剧烈的心跳和扶住他时颤抖的力道,隐隐约约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就望着罗筠瓮声瓮气地问:“你干什么要带上我啊?”
“你不是猜到了吗?”对上他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罗筠扬起眉,将手按在医药箱上,身体微微前倾。他的五官赏心悦目,毫不躲闪地跟方可颂对视。
明明他才是被看破心意的那个人,却没有任何窘迫或不自在,反倒像猎豹被猎物发现那样松弛惬意,充满进攻性。
“我以为以你的智商,还要过很久才能看的到呢。”
第24章 第 24 章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罗筠喜欢我。
方可颂被这个认知搞得有些晕, 他在感到诧异的同时,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自豪之情:他没有使用任何光环就把最难搞的那个检察官迷住了,这怎么不算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呢!
他不由得挺了挺背, 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哦, 这样呀!”
但听到罗筠的后半句话, 又有些不满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很简单就看出来了。”
罗筠很给面子地“喔”了一声。
他没有问方可颂对他是什么感觉,这对现在的方可颂来说估计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他不打算为难他。
他有的是时间, 可以慢慢温水煮青蛙。
“所以跟我一起回去吧。”罗筠回到刚才的问题上:“我有一套大房子, 你可以住在最大的房间里。”
方可颂眼睛一亮,听到大房子的时候就已经恨不得飞过去了,天知道他有多久没有住过大房子了!
不过他仍然摆出一副真人思考才勉强答应他的样子, 很矜持地说:“那好吧,不过我可不是什么随便的人, 是你要我去我才去的。”
罗筠忍不住想笑,点头附和道:“是, 是我要你去的。”
又可以住上大房子, 并且不用交房租, 这对方可颂来说可是非常值得高兴的大好事。
“但是, ”方可颂忽然想到什么, 面上露出烦恼的表情:“我的工作怎么办啊?马上就要发工资了。”
罗筠仔细地看了他一眼才确定他居然是真的在烦恼,他简单调查过方可颂的公司, 知道了他一直遮遮掩掩的工资,不认为那样的工作有什么继续的必要。
不过方可颂每天都有很努力地在上班,虽然上班的时候不见得有多全神贯注,但为了不扣工资硬是晚睡早起没有迟到过。
所以他还是说:“没关系, 劳动法有规定,辞掉之后会按照你工作的天数来发工资的。”
“哦,那就没事了。”方可颂的心情又变得好起来了,决定明天就去把他的工作辞掉。
今晚受到的惊吓也因为这件事被冲淡了,他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红晕,看了看浑身上下都写着精英的罗筠,还是没忍住问:“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呀?”
问完他就一瞬不瞬地看着罗筠,意图非常明显。
罗筠笑了一声,顺着他的意思说:“因为你漂亮、聪明又勇敢,我很迷恋你,这样够吗?”
他说话的时候双眼一直望着方可颂,深灰色的瞳孔映着他的影子,显得非常真诚。
作为一个非常爱听夸奖的人,方可颂觉得非常受用,他耳朵和脸颊都在泛红,仰着脸自信满满地说:“是的,我确实是这样的,你喜欢上我我完全可以理解。”
他就是一个漂亮、聪明又勇敢的人!
他说话的样子像一只神气的、翘着尾巴的小猫,罗筠忍不住想要在他的头上摸一摸。
方可颂想,罗筠这个追求者确实非常的上道,说的话很得他心,所以决定给他一个追求自己的机会。
方可颂知道罗筠喜欢自己的第一件事,就是罢工洗碗。
他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面对罗筠的质疑,又心虚又理直气壮地说:“洗碗很累的,作为我的追求者,你怎么能让我洗碗呢?”
“是吗?”罗筠环着双臂,低头看着他:“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方可颂挠了挠脸颊,睁着圆圆的眼睛说:“不然呢。”
当然是仗着你喜欢我,不然难道是仗着你人好吗?罗筠这个人可不怎么好。
罗筠睫毛微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无奈里竟然掺杂着更多的高兴,他承认对于方可颂毫无保留的依赖,他有点没办法抵抗。
于是他耸耸肩:“好吧,你说的对。”
确实是仗着自己喜欢,以后说不定会更加造作,蹬鼻子上脸。
方可颂是这样恃宠而骄的人,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然而他就是喜欢方可颂带点坏心眼的造作。
活了这么多年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癖好。
罗筠这么漫不经心地想着,转身去了厨房。
看着罗筠真的去洗碗了,完全没有生气,甚至还很乐意,方可颂的视线一路跟着他走,忍不住诧异地小声嘀咕:“居然这么好使?”
唉!他不禁扼腕叹息,要是罗筠早点告诉自己他喜欢自己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少洗几天的碗了!
第二天方可颂就去公司提交了离职申请。
人事挽留了一下,说要给他提工资,希望他能改变想法。方可颂竟然迟疑了,没想到离职还有这样的功效!
但他还是坚定地拒绝了,说自己昨天差点被歹徒杀害现在遭受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必须要离职。
人事也听说了昨晚的事,看他胳膊上缠着绷带,确实受伤了,整个人看上去有点萎靡,显得惨兮兮的。她想了想,没有再说什么。
他走完流程,人事说工资会在下午的时候发给他。方可颂很高兴。
因为他的事,那片巷子装上了摄像头,他们公司也难得增加了一下关于加班的条例。
他的同事说要送送他,跟他一起下楼了。
“虽然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太好,但要不是你,还不知道要加班到什么时候。”同事就是之前提醒他的女同事,眼睛下面挂着硕大的黑眼圈:“你昨晚没事吧?”
“没事。”方可颂说:“昨晚我的室友来找我了。”
“那就好。”同事看到了新闻,犯人好像是被当场击毙了,可见确实是很凶险了,万幸方可颂没事。
她送了一盒小蛋糕给他,知道他喜欢吃这些。
两人走出办公楼,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罗筠。
罗筠没有穿检察官的制服,但体制内的气质太明显了,更何况那张脸更是具有标志性。
同事顿了一下,缓缓转头看向方可颂,那张写满班味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震惊:“你室友是罗筠?”
方可颂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某种程度上来说罗筠的名声应该跟他是一样的差,能止小儿夜啼。
不过既然对方是自己的追求者,方可颂还是勉强给他正了一下名声:“呃,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凶,人还可以呢。”
说到后面他自己都有点心虚,罗筠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凶恶,第一次见面就差点给他脑袋上开个瓢。人怎么看都不是很可以。
“……”同事扶了扶脸上的眼镜,突然开口说让他等一下。
“?”方可颂懵逼地看着她,只见她飞奔上楼,又飞奔下楼,手里多了一个本子,向来木木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个腼腆的笑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算是他的粉丝,但是不敢过去,你可以帮我问他要一个签名吗?”
方可颂:“?”
他的目光充满了震惊。
最后他还是帮同事问了罗筠。但罗筠的签名是不能随便出现在外面的,于是他只写了一个“祝好”。
同事看到之后愣了一下,很快想通,有点不好意思地跟方可颂道谢,脸颊红扑扑的,难得地多了一点活人感。
方可颂说完拜拜,就朝罗筠小跑过去。
同事抱着本子,看到很凶恶的罗筠非常自然地伸手接过了方可颂的东西,两个人站在车边说了一会儿话,方可颂不知道说了什么,罗筠竟然露出一个笑容,虽然一瞬即逝。
之后两个人就坐上车一起离开了。
她久久不能回神,直到那辆车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内,她才赶紧反应过来,翻到本子的最后一页记下了刚才看到的画面-
辞掉工作之后方可颂有种浑身被注入活力的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他收拾好出租屋里的东西,联系了房东来退房。
房东一眼就认出罗筠,赶紧回顾了一下这几个月里有没有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又惊疑不定地猜测罗筠和方可颂的关系。
之前他就感觉方可颂的身份不会简单,该不会就是罗筠养着的金丝雀吧?
罗筠竟然会包人吗?这件事能给自己知道吗?
脑子里塞了一堆的问题,他全程都表现的非常拘谨。
方可颂的东西多的要命,因为全部都很喜欢,所以都不舍得丢掉。
房东非常好心地提出要帮忙,还把医生叫来了,边觑着罗筠边在对着手机里小声说:“你喜欢的人要走了,不过你肯定是没机会了,要不要来送?”
医生最后还是来了。
几人合伙将方可颂的行李箱和家具都装进货车上,方可颂拎了一些比较轻的东西,剩下的东西都是其他三个人搬的。
很快东西全部都装好,方可颂对他们表示了感谢,一人分了一点他买的小零食。
他今天穿着一件姜黄色的卫衣,围了一条薄薄的红绿格子围巾,在树叶全部黄掉的柏油路上缩着袖子站着,显得皮肤格外的白皙嘴唇格外红润。
他认真地分好零食,交到他们的手上,力求每个人都是一样多的。
他做这样的事情的很专注,看起来很乖,有种不让人讨厌的执拗和认真。
房东也不自觉地对着他多看了一会儿,很快又清醒过来,赶紧移开视线。
“好了!”方可颂拍拍手,东西已经分完了。
罗筠已经率先上了车,方可颂也准备上车了。
医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生出了一股冲动,在他要打开车门的时候叫住了他:“方可颂!”
方可颂回过头,漂亮又明亮的眼眸看着他,疑惑地问:“怎么啦?”
罗筠隔着玻璃回头看向医生,眼神藏在眉骨的阴影中,手指在膝盖上无意义地敲动。
医生哑然片刻,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意识到以后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话卡在他的喉咙里,最后他还是摇摇头,微笑着说:“没事,一路平安。”
“谢谢。”方可颂对他们摆摆手:“那拜拜啦。”
面前的商务车发动驶离,医生站在原地,产生了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房东捣了捣他的胳膊:“别看了,人都走了,你俩没缘分,天涯何处无芳草。”
医生苦笑着点了点头,和房东一起离开了。
车内,方可颂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心情很好地看着路边疾驰而过的树木。
罗筠坐在他的旁边,膝盖上摆着平板在查看信息,他朝旁边看了一眼,方可颂正把脸贴在窗玻璃上,一边哼着歌一边看着外面。
“心情这么好吗?”他问。
方可颂仍然看着外面,一边回答说:“对啊。”
搬家对一般人而言是很累,但是方可颂没有干多少活,自然是不会累的,因此心里只有搬家去住大房子的喜悦。
罗筠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他们即将前往一个陌生的住处,方可颂却没有丝毫的担忧。他是这样的,如果对某个人产生信任,就会卸下所有的防备,不知死活地摊开肚皮在特定的范围内撒野,直到再次被驱逐。
罗筠认为他缺少该有的警惕,但因为对象是自己,所以他又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
罗筠家在A市市中心,是一个独立的洋房,方可颂查了一下,位置跟周谢两家可是说是一东一西。
他稍微放心了点,就是担心之后会不会偶遇,不过现在有罗筠他应该不用怕了,不知道他们谁更厉害一点?
算了,方可颂的脑袋不适合想太复杂的问题,现在过好一天是一天。
他堂而皇之地占据了最大的房间,将自己精心挑选的四件套铺上,然后将各种可爱的摆件放在桌面上,当然,那只巨大的熊靠枕也被他带来了,他在房间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决定将这个靠枕放在楼下的客厅,方便他靠着看电视。
等布置完,原来精简的装修风格立马就变得非常拥挤且花里胡哨了。
而且除了他自己的房间,整个洋房的各个角落也都被“方可颂风”入侵了。
他环顾四周,像威风凛凛的山大王环顾自己的领地,然后心满意足地跑下楼,指挥罗筠说:“今天晚上做西红柿炒蛋给我吃吧。”
第25章 第 25 章 可小颂的减肥计划(夭折……
罗筠正式回到检察院的岗位上, 他是下一个检察长的提名人,又被现任检察长寄予厚望,党派之争尘埃落定之后, 他肉眼可见的忙碌了起来。
他之前跟方可颂说击毙那个男人没事, 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毕竟他虽然拥有执行权力, 但要执行还需要提前申请, 获得检察长的批捕令之后才能将人击毙。而他先斩后奏,导致后续的流程变得麻烦起来, 尤其他现在正处在升迁的关键时期, 很容易被人挑出来放大。
为了使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他主动申请接受惩罚。
这样的惩罚他已经大大小小的受过不少次,并未当一回事,也没有告诉方可颂。方可颂还以为他出去出差了。
检察长对罗筠的变化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明明在之前的谈话中他们的关系还水火不容,他对方可颂的评价也非常负面。
但这次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罗筠甚至将方可颂带了回来,放在自己的家里。
他刚开始的时候是有担忧, 但罗筠除了这件事做的超乎意外, 其他的事情仍然做的很好, 好像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不过他还是找到机会问了一下罗筠, 玩笑般地说:“你之前还觉得方可颂虚荣又肤浅, 现在发现自己是看错了?”
罗筠正擦着枪,闻言抬起头, 笑着说:“没有啊。”
方可颂仍然是那样,他确实是虚荣的,是肤浅的,这一点一直没有改变。改变的是罗筠自己, 即便他已经知道方可颂身上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依旧无法控制地对他感到迷恋,甚至觉得虚荣和肤浅的方可颂也是格外可爱的。
毕竟这世界上不可能会有什么完美的人,譬如他自己在外界看来应该也是凶残和暴戾的。
所以并没有什么要紧。
得到罗筠的答案,检察长更加惊讶了。现在他倒真的想见见这个方可颂,看看他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
检察长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说:“周家谢家那三个孩子还在找他,上一次都问到我这里来了。我能帮你打一次掩护,但不能次次帮你打掩护。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罗筠脸上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眉峰扬起,目光锐利起来,有股明显的进攻性。
他说:“方可颂不是他们的所有物,他们即便找来又如何?我们是竞争对手,既然是竞争对手,那么竞争就好了。更何况我现在还领先他们一点呢。”
检察长哈哈笑了出来,说实话,他最喜欢的就是罗筠身上这股从不掩饰争抢的劲儿,于是他拍了拍罗筠的肩膀,欣赏地说:“你是我最得意的下属,我当然最看好你。”
罗筠报之一笑。
他虽然忙,偶尔还要出去演讲,不过只要有时间就会回来跟方可颂一起吃饭。
罗筠的演讲方可颂也去过一次,站在演讲台的青年跟所有的政客一样幽默风趣,好像洗褪去那身杀伐气,变得圆滑起来。
他演讲的样子像一个天生的政客,任谁都能看得出他眼中蓬勃的野心和欲望。
即便谁都知道他是从贫瘠落后的下城区出来的,也没人因此轻视他,只会因为他的难搞而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更有无数的平民以他为目标。
显然,他的人气是很高的,恨他的人不少,但支持他的人更多。
他讲的那些东西听得方可颂一愣一愣的,不过虽然对这些事情都是一知半解的,方可颂也看的出来罗筠煽动情绪、带动气氛的能力很强,这跟他平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让方可颂有些叹为观止。
围观的人中党派之分非常清晰,有的人对罗筠说的话嗤之以鼻,表情傲慢不屑,那就是鹰派;而用力鼓掌、神情亢奋的,就是狼派。
鹰派的人数比较少,都站在一旁,显得非常清高傲慢,还会故意发出哼声扰乱现场。
方可颂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派别之争,感觉挺有意思的。
不过因为听不懂,他有一点点想要睡觉。但每次他表现的好像要神游的时候,周围的狼派都会朝他投来谴责不满的目光。
方可颂只好打起精神望着罗筠的方向,努力表现的全神贯注好融入到周围的人中去。
罗筠有时候会绕过其他人跟他对视,每次看见他这幅样子眼里都忍不住想笑。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演讲结束。方可颂留在原地等他,罗筠跟其他人交谈完,从众人的拥簇中朝他走过来,微笑着说:“无不无聊?”
方可颂“唔”了一声,还是选择给罗筠这个面子,于是说:“还好吧,不是很无聊。”
罗筠没有拆穿他,反而笑笑,揽住他的肩膀凑近,轻声说:“下次觉得无聊的话就找我的副官,让他带你去休息。”
方可颂知道自己的伪装没能逃过罗筠的法眼,于是有点尴尬地哦了一声。
临走的时候他感觉到了周围传来的视线,于是转过头看了过去,是之前坐在他旁边的那几个人,还差点将他打成鹰派。
接触到他的视线后,他们就赶紧移开了视线。
但是方可颂还是听见了他们凑在一起低语:“那是检察官的情人……?”
“不是情人,那好像是他的夫人,检察官好像提起过?”
“我刚才还以为他是鹰派的那群人,刚才他打哈欠的时候我还瞪了他一眼……天哪。希望检察官没有看到。”
“他应该不是政圈的人,”另一个人又偷偷瞄了他一眼,说:“总感觉看上去有点眼熟……”
“嘘,别说了,检察官不喜欢别人讨论他的私事。”
方可颂很想说自己既不是罗筠的情人也不是他的夫人,但罗筠的司机已经将车开来,罗筠带着他坐进了车内。他脸上的表情依旧,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旁人的窃窃私语。
不过方可颂不知道的是,第二天那几个围在一起说话的人就被罗筠挑出来拉去训练场加练了。
经过10公里奔袭、高空垂降、泥潭摔擒之后,罗筠终于收手,冷淡地走了。
那几个人已经累的瘫在地上,一边喘气一边惊讶罗筠这个魔鬼这次居然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为了养好方可颂,罗筠请来了A市有名的五星级厨师给他做饭,方可颂吃的不亦乐乎,体重也在悄然增长。
过了几天之后他感觉自己的体重好像明显的上升了,一称,果然胖了五斤,遂大呼小叫地叫罗筠过来帮他看看自己是不是胖的很明显。
“你摸摸看我的小肚子,是不是有很多肉?”方可颂说。
罗筠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慢声道:“你确定要让我看?”
他的目光好像有实质一般,方可颂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被他这么一看忽然就不自在了起来。
“干嘛,”他企图大声来掩盖自己的尴尬,指着罗筠说:“只是让你帮我看一看小肚子你为什么想那么多?你的思想太肮脏了!”
罗筠没有否认他的指控,视线落在他的肚子上,又移到他因为情绪激动而上下起伏的胸脯,即便不用手摸,他也知道方可颂哪里都是软的。
方可颂嘀嘀咕咕地说自己要减肥。
“不需要减肥。”罗筠做出自己的评价:“你不胖。”
“真的?”方可颂的表情非常狐疑:“你不能因为你喜欢我,就掩盖事实。”
罗筠眼里露出笑意,他没有证明什么,而是摊开手说:“如果你想要减肥也可以,每天早上我会叫你一起去晨跑。但是你坚持的下来吗?”
他的表情充满对方可颂毅力的怀疑,方可颂根本经不起激,当即就说:“你瞧不起谁!晨跑就晨跑!明天早上你来叫我,起不来我是小狗。”
第二天早上罗筠如约站在了方可颂的门前,伸手敲了敲门,很不意外地没有听到任何回应。
他推开房门走到床边,方可颂正歪七八扭地睡在被子里,抱着他买的卡皮巴拉抱枕,脸颊红润,头发乱七八糟地搭在雪白的脖颈上。
罗筠神色平淡地站在那里,视线从他的身上一寸寸扫过,落在他的腰上,他的睡衣被蹭起来了,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腰。
看够之后,他才开口:“方可颂。”
方可颂在睡梦中不耐烦地砸了咂嘴,脸颊肉被抱枕挤的嘟起来。他动了一下就没动静了。
罗筠弯下腰,鼻尖萦绕着一股甜蜜的香味,他深深地嗅了一口,在嘴唇快要触碰到方可颂的时候停了下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方可颂,你不是要减肥吗?还是要当小狗?”
方可颂昨晚刷手机熬夜了,才睡着五个多小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艰难地眯起眼睛,看到窗外的天都还没有完全亮,顿时就抱着枕头翻了个身,动作幅度很大地把脸蒙进被子里,口齿不清地说:“不要吵我!天没亮……狗都没有起床……”
声音越来越小,又睡着了。
罗筠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也没有感觉太意外。
方可颂睡的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的腰被人掐了一把,脸被蚊子叮了一口,他扭了一下,往被子里拱了拱,就继续去梦里逍遥了。
方可颂醒后对自己没起来这件事闭口不提。
他吃完早饭,罗筠就晨练回来了,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额头上绑着运动发带,微湿的头发零零碎碎地搭在他的眉骨上,和平时穿着制服的样子竟然很不一样。
他走进来,拿着毛巾擦汗,看向方可颂:“小狗起床了?”
“你说话注意一点!”方可颂顿时发出警告。
“sorry。”罗筠耸耸肩:“但是你昨天说起不来就是小狗的。”
方可颂朦朦胧胧地有被他叫过的印象,但是他是不会承认的,他指责:“一定是你没有来叫我!要是你叫我的话我肯定是能起来的!”
他说话的时候有种张牙舞爪的劲儿,嫣红的嘴唇一动一动的,让人很想要用什么方法让那张叨叨不停地嘴闭上。
罗筠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发生变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方可颂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怵。
眼看罗筠忽然抬步朝他走过来,方可颂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却一不小心摔进沙发里,挣扎了一下才爬起来。而罗筠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伸手撑在他的身侧,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把他重新摁了回去。
方可颂被摁在沙发上的样子像只待宰的羔羊,他不自觉地放小音量:“你要干嘛啊?”
这个时候又知道示弱了。
罗筠说:“你猜猜看?”
方可颂感觉到了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抵在了自己的腿上,后背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按照他感觉罗筠跟商应叙和谢观比起来也压根没有输。
他想往后挪但是根本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产生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于是僵在哪里,假笑着说:“呵呵,我不知道……”
罗筠伸手在方可颂的腰上掐了一下,用了不小的力气,方可颂吃痛地嗷了一声,叫完就僵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罗筠。
罗筠脸上的表情非常坦然,有理有据地说:“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却仍然选择跟我待在一个屋檐下,是不是说明你并不抗拒我?”
方可颂觉得他在偷换概念:“是你非要我来的,我就是来住一住!你这样我是要给你扣分的!”
罗筠挑起眉,很感兴趣地问:“那我现在是多少分?”
方可颂说:“六十分!我马上就给你扣掉一分!”
“这么抠门吗?”罗筠笑了,他一字一句地问:“那商应叙、周明瑞和谢观分别是多少分?”
方可颂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们又不是我的追求者,我给他们打分干嘛?”
罗筠愣了一下,紧接着垂下眼睛开始笑。
方可颂感觉他好奇怪,推了推他的肩膀:“笑什么?你先起来。”
罗筠微微动了一下,拉开了一点和方可颂的距离,但仍然维持着把他圈住的姿势:“可是喜欢的人天天在面前晃悠,只要是个正常男性都会有想法,你不能回避我的欲望,方可颂。虽然我在追求你,可是你也不能只享受我的好不是吗?”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像是老师训导学生,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
方可颂被他的一串话说的晕头转向的,感觉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没道理,他皱着眉头说:“那你想怎么办?”
罗筠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方可颂睁大眼睛,立刻从脸红到了脖子根:“不可能——”
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方可颂好不容易才将罗筠安抚好,累的两只手都酸酸的,又想要发脾气。罗筠先发制人地揉了揉他的手,窝在他的颈窝笑:“谢谢你。”
方可颂哼了一声,翻着白眼很不客气地说:“我真羡慕你,喜欢上我你就偷着乐吧!”
“是,我真好运。”罗筠眼睛里都是笑意。
方可颂催他去洗澡,在他离开后看了看四周,脸皮很薄地将弄脏的沙发套取了下来,做贼似的揣在怀里。
明明是罗筠非要白日宣赢,结果最后丢不起这个脸的还是他。
气死了!
他用力将沙发套丢进了洗衣机。
第26章 第 26 章 你还活着
一般罗筠工作的时候方可颂就待在家里, 或者在保镖的陪同下去附近逛街。
某天,罗筠忽然说:“你今天跟我一起去下城区吧。”
方可颂扭过头看向他,皱皱眉头, 脸上的表情不是很情愿:“去下城区干嘛。”
他对下城区一点感情都没有, 以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赶紧离开下城区过上好日子, 现在他好不容易出来了, 当然一点也不愿意回去。
“今天我要出差,会有好几天不回来。”罗筠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 所以想让你跟我一起过去。”
实际上这栋房子的安保强度是非常高的, 毕竟是检察院的地盘, 他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那三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风声,要过来找人。
他们既然要找, 那就让他们找吧。罗筠漫不经心地想,但能不能找到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他说自己出差的时间不会很长, 如果方可颂不愿意出去的话,那么可以就待在房间内, 他还给他准备了最新款的游戏机。
最后方可颂看在游戏机的面子上同意了。
罗筠毕竟也是下城区出来的人, 理论上需要避嫌, 但他的作风向来很好, 跟下城区的联系也并不紧密, 于是上面就给他的巡查队中加塞了几个鹰派的执行官作为监督。
对此罗筠没有什么意见,只要他们不搞事, 他可以把他们当做空气。
下城区的区长对罗筠的到来严阵以待,迎接的声势特别浩大,不仅给他准备了最好的房间、请了专门的队伍敲锣打鼓,因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关于罗筠口味的传闻, 还给“投其所好”地给罗筠准备了几个鲜嫩的男模,趁着夜加班加点地送去了他的房间。
不过他们扑了个空,罗筠半夜搞偷袭,带着巡查队出门了,留在房间里的只有他的副官和方可颂。
方可颂还以为他们是酒店过来打扫卫生的,指使他们把厨房的碗洗一下——因为罗筠走的比较急,碗还没有来得及洗,并让他们洗完了之后顺便把房间里的垃圾都带下去。
说完他就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上。
几个男模面色青红交加,看起来很想破口大骂,但因为对方是检察官的人,得罪了后果难以预料,而且区长也没告诉他们遇到了这样的事情要怎么应对……最后还是捏着鼻子开始搞起了卫生。
副官一言难尽地看着几个穿着清凉的“清洁工”撅着屁股拖地洗碗,认为方可颂作为检察官的情人,在某些方面的警惕性有些太弱了,于是低声提醒他:“……他们不是清洁工,是区长送来给检察官的男模。”
方可颂的眼睛还是盯在屏幕上,抽空回答道:“喔,我知道啊。”
“?”副官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你还敢把他们放进来?”
区长掌握消息的渠道虽然略有偏差,但选人的目光还行,每一个男模都是腰细腿长,各种不同风格的一应俱全。方可颂居然毫无危机感?
方可颂终于抬起头,摸了摸鼻子说:“那我不想洗碗嘛,你想洗吗?”
副官:“……”
他也不想洗。
眼看着方可颂又非常心大地去玩游戏去了,副官深呼了一口气,心说算了,毕竟这是检察官的私事,他不好管太多,方可颂不上心他也没有办法。
更何况他知道检察官不是那样的人。
男模们时不时会瞅一眼沙发上的副官和沉浸在游戏中的青年。
青年的外形太过出挑,看起来甚至像还没有出学校的大学生,肯定不会是检察司受过严格训练的执行官。
而副官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神色严肃地盯着他们,活像一个不苟言笑的监工。作为罗筠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之一,他这次却没有跟着罗筠出门,显然是留下来照顾青年的。
不是执行官,又出现在罗筠私人房间里,他会是什么人?
几个男模们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了猜测。好不容易打扫完卫生后,他们立马就想走了。
“等等!”方可颂叫住他们,然后放下游戏机站起来,走到房间里去,很快又出来,手里拎着一大袋垃圾。
他神色腼腆地把垃圾袋交给他们。
为首的男模一脸菜色地接过垃圾袋,打开门走了出去。快要拐弯的时候忽然又听到了方可颂的声音:“等等!”
几人的头皮一炸,走路的速度更快了。
方可颂气喘吁吁地追上他们,很不满地说:“你们没听见我叫你们吗?”
他说完走到他们面前,把手里的零食袋分给了他们,嘴上还说:“辛苦你们了。”
毕竟他认为自己是一个懂个感恩、漂亮又勇敢的人,当然不可能让他们白干活!
几个男模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纷呈,面前的青年满脸写着骄傲,眼神清澈的近乎愚蠢,他们面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心说不跟傻子计较,便接过零食匆匆走了。
副官自然也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罗筠。
罗筠听闻方可颂将那几个男模放进来后,顿了一下,问:“他放他们进来做什么?”
检察官的声音有种被戴绿帽的森然,好像如果方可颂真的做了什么,他说不定会把那几个男模一起打包丢进下城区的臭水沟里送走,顺便把他这个玩忽职守的副官打包送走。
于是他赶紧说:“方先生什么也没干……他就是让人把碗洗了,还让人帮他把垃圾丢了。”
说完后面的话后他自己都觉得有点离谱,但罗筠的声音却顿时放松了下来,他说:“那你为什么不洗?”
即便隔着电话,副官也悄悄地立正了。他低声说:“我准备洗的,但是还没洗他们就来了。”
好在罗筠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过多追究,问了一下方可颂现在在干什么,得知他现在正在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视后就挂断了电话。
下城区的水一直是最浑的,区长能一直稳稳地坐在这把交椅上不可能完全干净。
这次罗筠到来,他搞得如此声势浩大,想必也是在提醒那些利益相关者,让他们暂时避避风头。
送人也是一个试探。如果他收下了,那么就是可以拉拢的对象,没收下,也可以找借口说是送错了。
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过因为这次的行动目标并不是他,罗筠对他的某些行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送人的事却无法忍耐。
因此他找到机会敲打一下区长:“昨天你的人应该也告诉你了,我的房间里有人。现在我们的感情还算不错,我也不太舍得让我的宝贝吃醋生气,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区长人看上去老实巴交的,闻言憨厚地笑了笑:“哎哟,这纯粹是一个误会。我叫那几个孩子过去,也是担心您在这里住的不适应,就叫他们去帮您干干活,这不,他们不是把房间打扫的很干净嘛!您放心,干这事儿他们都是专业的。”
他说完又找补道:“不过既然您不需要,下次我肯定就不叫他们去了。”
这胖子有张能说鬼话的嘴,罗筠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多谢你了,毕竟上面也安排了人来监督我,要是被他们误会了可不太好,到时候解释起来也是很麻烦的。”
区长摸了摸人头冒出来的汗,再三保证自己绝对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然后挤出笑将罗筠送走了-
这次巡查队来到下城区的主要任务是逮捕一个潜逃在下城区的走私团伙。因为已经提前获取了行动轨迹,逮捕的过程比较顺利。
方可颂也在现场,起因是副官问他要不要去,方可颂在房间里也有点无聊,下城区也没有什么好逛的,加上对检察司的逮捕行动有点好奇,他就去了。
反正他到时候也是坐在车里,只要被逮的人不是他,那他还是很愿意去看看热闹的,毕竟人的天性就是就是这么八卦的。
检察司不愧是以冷血、没有人情味著称的执法机关,整个行动过程中凡人几乎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即便他们再怎么伸张自己是迫不得已、或者说自己如何如何可怜,他们逮人的动作也没有丝毫的停顿。
整个逮捕过程充满了一种行云流水、快刀斩乱麻的美感,罗筠握着枪站在一边,谁不听话就往谁身边打一枪,再不听下一枪就会打在他们的腿上,没几次再反叛的人都会变得老实,很快所有人都被羁押起来,像摁猪崽似的被关进囚车里。
方可颂再一次见识到了罗筠的严酷和暴力,忍不住咂了咂嘴巴。
本来一切都是非常顺利的,但是在押送的途中却出了的意外。
其中一个犯人的手铐松动了,那人不知道服用了什么兴/奋/剂,整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对劲,他从兜里掏出一块刀片,一边大吼大叫,一边神情癫狂地到处划拉。
他神情怨恨地看着眼前的检察官们,嘶吼道:“你们这帮吸血鬼!我只是想要挣点钱怎么了!你们上面的人钱的来路就很干净吗?为什么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
执行官们只乱了一秒就很快恢复镇定,试图上前制服他,犯人明白自己手中的刀片对全服武装的执行官们根本造不成什么太大的威胁,于是发疯一般地朝人群中冲去,企图靠制造混乱逃逸。
人群爆发出混乱的尖叫,疯狂散开,持刀片的犯人目的明确地逼近一个呆愣在原地的小女孩,眼看手上的刀片就要挨上她的脖子,罗筠快步冲了上去,一把将小女孩提起来,持枪利落地敲在犯人的手腕上!
但刀片还是划伤了他的胳膊,刀口挺深,血立马就涌了出来。
小女孩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害怕地大哭起来,执行官们趁机赶紧上前夺过他的刀片,将他制服住了。
重新拷上手铐的时候他还在疯疯癫癫地自言自语,这会儿他又松了:“我没想袭警的啊,我没想袭警的啊……”
副官赶紧叫来医疗官给罗筠处理伤口,打了破伤风以防万一。
小女孩的妈妈也从人群中冲了过来,抱过孩子,颠三倒四地感谢罗筠。
罗筠脸上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将所有的犯人都关押进囚车之后,他看向一名一直低着头站在一边的执行官,沉着脸朝他走过去。
那名执行官垂着脑袋,正是负责羁押那名伤人凡人的执行官,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就是上面分派给他的鹰派之一。
罗筠睨着他,看着他因为恐惧而颤抖的身体,终于开口:“说说怎么回事?”
那名执行官立即抬头道:“您听我解释!是那个手铐松掉了,我也没想到他会挣脱——”
“是吗?”罗筠慢条斯理地说:“你这么疏忽,不仅拿到了松掉的手铐,还忘记搜刮他身上的危险物品了?”
执行官战战兢兢地说:“是……”
罗筠唇边忽地勾起一个冷笑,随即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那名执行官顿时惨叫一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回去再解释吧。不过不是跟我解释。”罗筠收回脚,漠然地看着他,低声说:“希望你上面的人还念着你的价值,会来保你。”
他说完,抬步往坐着方可颂的那辆车走去。
刚才他踹人的时候甚至还特地挑了一个方可颂的视线盲区,等到他来到车前的时候,已经收敛好了浑身的戾气。
方可颂整张脸都贴在玻璃窗上,刚才那惊险的一幕他也看到了,心脏都差点从胸口跳出来,看到罗筠没啥事的时候还松了口气。
要是罗筠出什么事的话,他都不知道自己之后要怎么办了。
副官打开后座的车门,罗筠在方可颂的身边坐下,看见他用一种颇为复杂的表情看着自己,那表情在方可颂的脸上也是比较罕见的。
于是他动了下眉毛,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方可颂看了看他胳膊上的包扎的地方,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没想到你竟然冲过去了。”
罗筠说:“怎么,在你看来我就是那么冷血的人?”
“唔,也没有啦。”方可颂含糊其辞。
罗筠听出了他的意思,也没露出什么失落的表情,他耸耸肩:“倒也没错,我确实不是什么纯粹善良的人。”
他当然并不是头脑一热才冲过去的,在那一瞬间他已经做好了最佳的权衡,他有把握做到伤害最小化,并且能够做到将这件事利益最大化。
这下方可颂反而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他扭扭捏捏地凑近罗筠,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忽然说:“好吧,其实不管冷不冷血,至少不是所有人都敢第一个冲上去的。这么看来,你还是挺厉害的。”
罗筠静了静,垂下眼眸跟他对视。方可颂的眼睛是一览无余的,他说出来的话也是直白而纯粹的。
是一个嘉奖。
罗筠清楚地听见胸腔中传来什么陷下去的声音,喉结控制不住地滚了滚,忽然很想要吻他。
他看了一眼驾驶座,升起挡板,然后在方可颂迷惑的视线中凑过去,轻轻咬住了他柔软红润的嘴唇。
方可颂发出了一声很小的呼声,像某种小动物。
副官驾驶着汽车,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他一踩油门,将车驶向大路。
……
这次抓捕行动成功收官,罗筠还因为保护居民、因公受伤而获得嘉奖,质疑他的声音再次被压了下去。
那名鹰派的成员则被革职,看样子是成为了一枚弃子。不过这不是罗筠需要关心的事情,他对其他人的命运并不关心,只希望鹰派能跟他们奉行的准则一起埋进陈旧的棺材中,少再出来丢人现眼。
A市那几个人扑了个空,暂时也没有消息传来了。
方可颂对这一切都无知无觉,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每天都在变着花样地在周围寻觅美食。
都说夏天是最适合吃小龙虾的季节,方可颂却觉得应该是秋天才对。
在秋天略凉的晚上吃一碗小龙虾,既不会像夏天吃的浑身黏腻腻的,也不会像冬天冷的张不开嘴,加一点辣度吃到微微流汗简直不要太爽了!
于是半夜刷到附近的一家小龙虾店后,他第二天晚上就快马加鞭地赶过去吃了。
罗筠对这种小吃街的东西向来是嗤之以鼻,因为觉得不卫生,他毕竟是一个可以吃的下营养餐的人,方可颂觉得跟他没有什么争论的必要,只要自己知道小吃街的美就好了。
他点了一份中辣的小龙虾,就坐在位置上静静等龙虾出锅。
其实他不是很能吃辣的类型,一直点的微辣。但是这家店的老板说不辣没有味道,方可颂就将信将疑地点了中辣。
味道确实是好吃的,但老板撒谎了!方可颂吃的舌条都快要失去知觉了,一边吃一边吸鼻涕。但是还是停不下来,他呼哧呼哧地吃,对老板说:“老板给我来杯水!辣死我了!”
一杯凉水杯放在了他手边。
“谢……”方可颂刚准备道谢,一抬头,剩下的一个谢字就卡在了喉咙里,惊吓地大声道:“商应叙?!你怎么在这里?!”
好久不见的商应叙就坐在桌子的另一边,神色和身形都有种落拓的萧索。
他穿着昂贵的深色大衣,手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手表。不论这个人还是他的穿着,在略显脏乱的小摊里都显得格格不入,周围的人都在偷偷看他。
商应叙放在膝盖上的手在控制不住地轻颤,但他的声音还是很平静:“你还活着。”
从得知方可颂掉进河里开始,这张脸就反反复复地出现在他的梦中,他梦见方可颂狼狈地趴在地上,或者毫无声息地躺在河岸边。
如果在夜半醒来,那么整个下半夜他都会在失眠中度过。
他深深地看着的对面的人,方可颂已经失踪了近两个月,他的脸上并没有自己想象的暗淡无光或是憔悴,甚至长了一些肉,脸色看上去更加白皙丰润,现在正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自己。
他被罗筠养的不错。
获得这个认知的一瞬间,商应叙就感觉这些天来无处发泄的恐惧、愤怒和担忧通通堵在喉咙,胃部一阵恶心地痉挛。
但至少他还活着,还好好地坐在这里。商应叙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你……”方可颂一口气没喘上来,辣椒呛到了喉咙,咳得昏天黑地。
商应叙伸手在他的背上拍了拍,将水抵到他的唇边。
方可颂来不及管那么多了,赶紧张开嘴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水,将嗓子中呛人的辣意压了下去。
终于缓过来后,方可颂噌地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没吃完的小龙虾也不要了,立马就要跑路。
但下一秒,他就被商应叙抓住了。
商应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跟着站了起来,皱着眉说:“你要去哪里?”
方可颂没想道这么快就跟他偶遇了,但是这看着怎么都像是商应叙特地在这里蹲他的。
他挣了挣,没挣开,脸上的表情愈发惊恐:“你要干什么……”
看着他避之不及的样子,商应叙的心脏好像被什么狠狠地扎了一下,眼中浮现出痛意。他放轻了语气:“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第27章 第 27 章 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两人的长相都比较引人注目, 现在又好像在上演什么恨海情天的剧本,旁边的食客都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他们。
方可颂停止挣扎,他深吸一口气, 试图跟他商量:“我们谈谈吧。”
商应叙说:“谈什么?”
方可颂搓搓手, 努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前我把给你的钱拿走了, 是因为你没有拿, 所以我才暂时地收起来了,没有想贪钱的意思, ”
他在“暂时”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又害怕商应叙非要跟他讨钱, 于是赶紧补充道:“不过这些钱后面都掉水里了,也捞不回来了……而且你看我虽然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但是真的差点死掉了, 也算是让你出口气了吧?唉!我之前骗了你是不应该,你给我个机会重新做人吧。”
他说完, 可怜兮兮地看着商应叙。
商应叙眉骨很轻地一动,似乎被他的某个字眼刺痛, 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难以捉摸。
过了一会儿, 他低声道:“你觉得, 我废这么大力气找到你, 只是为了确认你过的并不好吗?”
方可颂没吭声, 难道不是吗?
虽然他觉得自己犯下的错误罪不至死,不值得他们这么大动干戈, 但毕竟是自己理亏,而且有钱人都很怕掉面子嘛,所以他总是会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
商应叙沉默地看着他,脸上看不出情绪:“方可颂, 我的时间很紧,也不是在满世界的旅游。”
方可颂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情绪并不算太好,尤其是在自己说出刚才那番话之后。可是他实在搞不懂对方想要表达什么。
商应叙抚平大衣下摆上的皱痕,吐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有些疲惫。他没再死磕这个问题:“你失踪之后一直和罗筠在一起吗?”
“唔,差不多吧。”方可颂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罗筠这个靠山,立即说:“对了!我可以让罗筠帮我还钱!”
但商应叙看起来并没有多高兴,他抿紧唇,太阳穴的神经牵动整个大脑都在隐隐作痛。
这时候他突然很想要点一支烟,但因为方可颂不喜欢,他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抽过了。
“你很信任他?”他脸色难看地说:“他是检察院的人,你知道他的手里沾过多少人的血吗?我说话稍微重一点你就吓得要死,恨不得像个兔子一样四处逃窜,现在怎么有胆子待在他的身边?”
一股令人磨牙吮血的恨意不受控制地窜了出来。
这一个多月,他把所有可能的城市都翻了一遍,只要是相关的项目都会亲自去,就是为了更快地找到方可颂。
那天在C市看见方可颂的时候他就笃定自己一定没有看错,但查到的却是一个模糊的、穿着方可颂那天衣服的尸体照片。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好像短暂地停跳了,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的平板已经被他摔裂。
他不相信照片上的人是方可颂,立即叫人接着查,但等查到那张照片的确是不是方可颂的时候,已经耽误了好几天。
常年在尔虞我诈的商业交锋中锻炼出的敏感性让他很快反应过来:是有人故意放出这张图片来误导他的视线。
知道罗筠也在c市的时候,他莫名产生了一种预感,或许误导他的人就是罗筠。
毕竟能做到将他的信息网拦截大半的人,或许也只有检察院的检察长,而罗筠拥有仅次于检察长的权限。
他不眠不休地查了几天,动用了无数人脉,发现自己的猜测没错,方可颂果然在他身边。而此时罗筠早已带着他离开了c市。
商应叙咽下一口血,又追了过去。
但他没想到再见方可颂的时候,会见到他全身心地信任另一个人的样子。
一条不知名的、横空出现的野狗。
“他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才两个月,”商应叙磨着后槽牙,觉得自己的脸应该是扭曲的,源于嫉妒和愤怒:“你怎么敢信任他?”
方可颂被他的模样吓得后退了一步,小声但理所当然地嘀咕:“他喜欢我啊,当然不会伤害我的。”
世界好像寂静了一分钟,商应叙的思维也停滞了一瞬,过了好久,他的唇角才机械地拉开一点弧度,重复道:“喜欢你,所以不会伤害你。”
“那你觉得我会伤害你吗?”他直直地望着方可颂,缓慢而清晰地开口。
他昂贵的大衣在晚风中沾上廉价的油烟味,但他仍然无知无觉地站在那里,向着方可颂看去。
好像他剖开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示自己的脉络。
方可颂的神情从一开始的迷茫变得惊讶,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商应叙,那个向来高高在上的男人好像在这一瞬间从掌控者变成了被掌控者,竟然透出一点脆弱的姿态,而他在高高地俯视他。
这样的商应叙无疑是新奇且罕见的,足够吸引方可颂所有的注意力。
他心中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测,但又莫名觉得那就是真相,忍不住问出来:“……难道你也喜欢我吗?”
商应叙只是静静地望着他,没有否认。
但不给方可颂一个肯定的答案,他是不会信的,于是商应叙回答:“是。”
居然是真的?
方可颂瞳孔放大,这真是太神奇了,他不是辣昏头了吧?不仅罗筠喜欢他,竟然连商应叙也喜欢他!
他竟然那么厉害吗?
他忍不住绕着商应叙转了一圈,说:“我现在可没有用什么手段来控制你!”
商应叙“嗯”了一声:“没有什么东西控制我。”
但方可颂在短暂的惊讶过后,聪明的智商再次占领了高地,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可是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像罗筠那样和自己第一次见面的喜欢上自己还是比较有理有据的。
但是之前商应叙得知自己被欺骗的时候明明还很生气,如果他早就喜欢自己的话,为什么还会那样对他!
“不对,你不是喜欢余霜的吗?”方可颂忽然想起来什么,忽然激动起来:“你上次还为了他骂我!”
想到那次的事情,方可颂的胸脯又开始剧烈起伏起来,后面的声音都变的大了一点。
那次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是余霜先上来挑衅他的,可是商应叙却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骂了一顿!还让他不要动歪心思!
没错,方可颂向来是非常记仇的,所以他记得非常清楚!
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充满了警惕和不信任:“你这样会是喜欢我吗?你是不是又想来骗我?!”
周围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多,嘴上吃着东西,但眼睛却一直在往他们的方向瞟。
但视线中心的两个人却没有心思关注。
商应叙对上方可颂尖锐的目光,心里像是被扎了一下,低声说:“抱歉。”
方可颂不听,他环着胸,非常抗拒地说:“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的话,不如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吧!”
反正他在罗筠的家里住的很快活。
“我凶你不是因为你向他泼牛奶。”商应叙顿了一下,开口的声音有些滞涩:“是因为我认为你想要引诱他。”
在周家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明明在跟表弟交往,却总是用写满直白心思的目光看着自己,装作不小心地将水泼在他的身上,然后借着擦水的借口接近他。
方可颂引诱的手法明明很拙劣,拙劣的可以让人一眼看穿。但在水泼过来的时候,他却没有避开。
方可颂噎了一下,瞪着商应叙,心里升起一种荒谬的情绪,他什么也不管了,跳起来指着他大声说:“我?引诱他??你是不是有病?”
商应叙喉咙干涩发痛。
他可能确实有病,他知道自己误会了,却没有办法停止猜疑。
方可颂是一个太不可控的人,他的心好像永远也不能停留在一个地方,他从周明瑞的手上将他抢来,却也知道自己无法真的抓住他,他总是在自己的手里溜走。
这样的感觉快要把他折磨疯了。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温良宽容的人,从小他就知道自己善妒且心胸狭窄,他看的出舅妈对自己的防备,看得出藏在惋惜、疼爱背后的隐薄和伪均。
虽然他从来不说,但碗里不同数量的饺子、不同价位的衣服,这些不同对待都曾经是扎在他心口上的刺。
不算疼,但足够膈应。
或许是这个原因,他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种变态的控制欲,长大之后更是强势、独裁,在方可颂的事情上更是展现出了无可救药的独断专行。
他都知道,但是没有办法控制。
方可颂像只鼓起来的河豚,商应叙在他的怒视中开口:“……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没可能了!方可颂想,他不可能原谅商应叙!
天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得出这样荒谬的结论!
商应叙抿了抿薄而凉的唇,说:“我买了你心心念念的那款车,还给你装了电脑房,你之前让我买的那座小岛,手续也已经办好了。这些可以让你原谅我吗?”
“我不——”方可颂张牙舞爪地准备拒绝,忽然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被愤怒燃烧的大脑忽然顿住了。
等等。
车,电脑房,小岛?
那座小岛他还记得,当时他在手机上看到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就缠着商应叙给他买,不过因为后面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就不了了之了,方可颂也不觉得商应叙会给自己买。
但是他居然把它买下来了?
或许误解了他的表情,商应叙以为他觉得不够,短暂地思考了一下,没怎么犹豫地说:“或者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都可以给你。”
方可颂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说:“小岛的不动产权属证书给我看看。”
商应叙翻出手机,找到电子合同给他看。
方可颂凑过去,看到小岛的归属权上面真的写的是他的名字。
“你跟我说了之后我其实就叫人去拍了。”商应叙说:“不过流程有点长,所以不久前才弄好。”
方可颂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他的双眼一动不动地钉在那排写着他名字的字上,缓缓张开嘴。
他是有小岛的人了!
商应叙揣摩着他脸上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否满意,试探地问:“所以原谅我?”
方可颂回过神来,终于抬起头看向他,看到商应叙征询的眼神,他撇撇嘴:“我是看在小岛和股份的份上暂时不跟你生气了。但是不代表我就原谅你了!”
商应叙的唇角轻轻勾了一下:“你想让我怎么做?”
方可颂转了转眼珠,狮子大开口:“那你写一份合同,上面写你不准再无缘无故骂我欺负我,不然就要给我转一千万!”
“就这样?”
方可颂仰着头:“对,就这样!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可以。”商应叙回答的很干脆。他看了一眼手表说:“那跟我走?我需要联系律师制定合同,你的小岛也需要你去走一些手续。”
方可颂却迟疑了:“一定要过去吗?”
商应叙点头,说必须他本人去才行:“而且你不想去看看你的新车和电脑房吗?”
方可颂内心开始剧烈地动摇起来,最终他做出决定,掏出手机说:“那你等等,我给罗筠打个电话告诉他。”
他现在出门居然多出了报备的习惯,商应叙眯了眯眼,冷淡的目光仿佛穿透手机钉在对面的人身上。
方可颂给罗筠拨电话,铃声响了好几秒,却没人接听。
商应叙适时开口:“他最近晋升关键期,应该会很忙。我跟他相熟,会跟他说的。”
方可颂看了他一眼,没从他脸上看出撒谎的痕迹,他们两个也确实认识。于是他嘀咕了一声:“这么忙吗,那你一定记得跟他说一声啊。”
不过以防万一他还是给罗筠发了一条短信,主要也是留一个保险。万一商应叙骗他的话,就让罗筠来救他。
商应叙“嗯”了一声。
“把你现在的手机号码给我吧。”他说。
方可颂的旧手机已经丢在了水里,去C市之后他就办了一张新的电话卡。
方可颂“奥”了一声,觉得这应该没事,就把手机号码报给了他。
商应叙一个字一个字地记在了通话簿中,确认可以打通后,他才说:“走吧。”
方可颂坐上了商应叙的车,他对自己的新车、电脑房和小岛都充满了期待,所以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的后福现在不就来了吗!
今天是商应叙自己开车来的,方可颂把他当司机自己坐在后排他也没有说什么。
方可颂靠在车窗边发呆,视线在窗外转了转,落在了商应叙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上,又顺着他的手爬到他的侧脸上,发了会儿呆。
商应叙确实是英俊的,专注做一件事的时候有种成熟男人特有的性感,说实话,要不是他长得好看又非常有钱,方可颂那时候也不会想到要去勾搭他。
商应叙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误解了他的意思,问道:“你有话要说?”
“没有话要说。”方可颂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忽然看到了什么,探出头盯着玻璃外的倒视镜,指着追在他们车后面的几辆车说:“咦,怎么有车在追我们啊?”
第28章 第 28 章 他是自愿跟我走的,你没……
商应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瞥了一眼, 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眸色稍微冷了一点,低声道:“没用的废物。”
不知道是在说谁。
那几辆车追的特别紧, 商应叙提醒方可颂坐好, 然后猛地踩了一脚油门。
方可颂在猛烈的加速中往后仰了一下, 他握住手提, 忧心忡忡地说:“为什么有人追你,你别是犯什么事了吧?”
他顿时有点后悔上商应叙的车了, 要是他真的犯事儿了会不会波及到自己啊?
面对他稀奇古怪的脑回路商应叙已经习惯了, 他耐心地回答:“不是犯事, 后面的是谢观和周明瑞。”
“啊?”方可颂蒙了一瞬,他又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好像隐隐约约认出了他们的车, 纳闷地说:“他们追你干什么,这在高速上多危险啊?”
几辆车在高速上开出了残影, 方可颂被迫感受了一把速度与激情,忍不住小声抱怨:“这也太没有安全意识了!”
商应叙盯着前方的道路, 很认同地应了一声, 他利落地大了一圈方向盘, 从匝道驶出了高速公路。
那两辆车因为他突然的变道落后了一点, 但立马跟着驶下匝道, 紧紧地跟在后面。
商应叙踩着油门一路往前驶,再次临时变更路线, 将谢观和周明瑞甩在了身后。
方可颂还没来得及放松,就看到三辆警车从前方驶了出来,将他们强势逼停了。
商应叙猛然踩下刹车,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方可颂扶住车座, 探头看着那呜哩呜哩响的三辆警车,傻眼了。他僵着脖子看向商应叙,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没有犯事儿吗?”
除了一瞬间的不悦显露出了他的情绪,商应叙身上看不出来什么慌乱的痕迹。他解开安全带,轻声对方可颂说:“没事,我下去解决一下。你在车里等我。”
他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方可颂感觉心慌慌的,赶紧掏出手机想要给罗筠打电话,但那三辆警车的门打开了,他一抬头,就看见罗筠从其中一辆车上走了下来。
方可颂:“?”
怎么回事,不会说在忙吗?他懵逼地想要打开车门下车,却发现车门被锁住了。
周明瑞和谢观也很快追了过来。
周明瑞用力地摔上车门,上前一把攥住商应叙的衣领,皮笑肉不笑地说:“我的好表哥,你做事真的不厚道呀,把假消息给我们让我们去拖住罗筠,结果自己带着人跑了。你的良心不会痛?”
商应叙用力拂开他的手,轻蔑地说:“可是你们拖住了吗?”
“哈,要是拖住了不就便宜你了?”周明瑞咬着牙,目光凶狠地看着他:“既然这样,那就谁也别赢。”
他们确实已经跟罗筠交过手了,谁也没讨到好,身上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谢观摸了一下脸上的划伤,感觉到一阵刺痛。他刺耳地冷笑道:“你们有病就去看看医生吧?方可颂是我老婆,知道吗?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计划被人打乱,商应叙现在的心情烂到谷底,说话也比往常更加尖锐难听,他斜睨着谢观,语气很是轻蔑:“你老婆?别说笑话了,方可颂一出事你们家不是迫不及待就跟他撇清关系了?没有那本证,你敢问问他承不承认你吗?”
谢观看着他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一贯伪装出的温和得体现在通通被撕成碎片,暴露出他癫狂的底色。
“两个撬墙角的小三,还在这里吵起来了?”周明瑞好像听到什么不好笑的笑话,脸上挂着扭曲的笑,一字一句地说:“我才是他第一个选中的人,懂吗?两个见或。”
三个人全无体面地互相攀咬,像路边夺食的野狗,看着其他人的眼神都凶光毕露。
但他们很快停止争吵,因为罗筠下车了,他们看过去,脸色阴沉的像即将雷暴的天空。
周明瑞冷笑一声,目光不善地环视一圈,指桑骂槐地说:“为什么总是有那么多的野狗窜出来?”
另外两个人嘴角挂着冷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没人觉得自己是野狗,都觉得其他人才是多余的、才是该死的。
罗筠一路上顶着限速开过来,心脏始终以极高的频率跳动着。
他走下车关,手机那边的人相当关切地问:“您说您的男朋友被人拐卖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他紧紧地盯着被拦截下来的车,车窗不是透明的,他看不见里面的人。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扣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多谢你的人,现在已经把他们拦下来了。”
“没关系,只要能帮上您就好。”
那边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话,罗筠结束了对话。
他放下手机望着对面,眉骨深深地压着,浑身气息无比压抑。
警车中的警员纷纷下车,从枪套里拔出枪指着对面。
“拐卖是犯法的。”罗筠转了转手中的枪支,深绿色的制服帽压着他的额头,让那双眼睛像浸在深潭中那样阴鸷锐利:“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拐卖?”商应叙轻慢地笑了一声:“他不是给你发了短信,你没看到吗?他是自愿跟我走的。”
罗筠没有来得及查看手机,当然,就算看到了他也不会认为那是方可颂自己发的。
自愿?
几个人目光森森地看向他。
周明瑞笑出声,但是眼睛里什么笑意都没有。他快准狠地往商应叙的胸口插刀:“谁信你?谁不知道他最想逃离的人就是你,不然他为什么半夜翻窗户也要跟我离开?”
商应叙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谢观摁住额头,太阳穴的青筋一下一下地跳动着,头痛的要命,暴戾的情绪在他的胸腔中积攒,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把所有人都捅死的冲动。
他想起来今天出门的时候忘记吃药了。
但是这群人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聒噪?
几个人之前的气氛无端地焦灼,有股剑拔弩张、随时都会见血的紧绷感。
但他们都默契地站在离方可颂有些距离的地方吵架,没有靠近。
商应叙离开的时候虽然把方可颂锁在了车里,但没有锁窗。于是方可颂就从车窗好奇地探出一颗头,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们,充满了对八卦的渴望。
四个人以对立的姿势站着,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的矛盾,方可颂只能听到他们模糊的说话声,却听不清他们在吵什么。
直到他看到罗筠和警员们都掏出枪,才意识到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他们之间的矛盾这么严重吗?
方可颂还没发动自己的脑子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忽然觉得肚子有点痛。
难道之前吃的小龙虾没洗干净,吃坏肚子了吗?
方可颂抱住自己的肚子揉了揉,但揉了半天都没有丝毫的缓解,反而越来越疼,整个肚子好像搅在一起了,疼得他额头和后背都出了一层细汗。
这不对啊!
他感觉自己需要立刻去医院,但商应叙还在外头,自己又开不了车。于是他弱弱地喊了一声,但是四个人都没有听见。
也顾不上他们的矛盾会不会波及到自己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忍着痛用尽全身力气对那边喊:“商应叙,我的肚子好痛!你能不能先把我送去医院……”
喊完这句话,他的额头上就出了一层汗,在痛下去感觉就要痛死掉了。
几个人顿了一下,纷纷朝他看过来,只见他脸色惨白如纸地贴在车窗边,好像随时要滑下去。
商应叙脸色一变,大步朝他走了过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周明瑞挤开其他三个人,试图开车门却没打开,他暴躁地说:“开门!”
商应叙打开车门,方可颂就没骨头似的要栽下来,他赶紧接住,皱着眉头看方可颂抱着自己的肚子直哼哼:“你怎么了?”
“我肚子好痛。应该是吃坏肚子了。”方可颂嘴唇一张一合,微弱的声音从里面逸出来,气若游丝地说:“快把我送去医院,我要死了……”
商应叙皱眉盯着他,过了一会儿,他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压抑着戾气对其他三个人说:“上车!”
方可颂被送去了医院。
医生紧急给他做了一个检查,本来是急性肠胃炎的症状,但因为他说自己上腹部疼痛,还感觉恶心,出于严谨,又临时给他加了个无痛胃镜。
这一套检查过后,方可颂耷拉着眼皮靠在医院厚厚的枕头上,一点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四个人以一种奇怪的氛围四足鼎立地站在他的病房,引得其他病人纷纷侧目,这几个人的气场太强了,气氛又那么的怪,导致他们走路都不敢大声走。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检查报告出来了,医生将报告交给了离她最近的商应叙。
商应叙接过报告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
医生说:“他现在这个情况……”
商应叙打断她:“先等会儿,出去说。”
说着他就叠起报告单走了出去,其他三个人看他的脸色有点不对,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们四个人离开后,病房中的空气好像都顺畅了一大截,方可颂隔壁的病友松了口气,好奇地问他:“他们四个是你什么人啊,站在那里吓人的嘞,我气都不敢喘太大声。”
方可颂挠了挠脸,说:“不是我什么人啊?”
非要说的话,两个现役追求者,一个前老公,还有一个初恋情人?
方可颂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能搞得那么剑拔弩张,好在他们没有因为矛盾而忽视他的生命,及时地把他送到医院里来了。
只希望他们不要怪自己打断了他们对峙。别说病友了,他们站在一起时那种可怕的低气压搞得他也要窒息了。
“不是什么人?”病友纳闷地嘀咕,看着不像啊,那几位看他旁边这位的眼神都非常的不单纯,站在一起也隐隐有种修罗场的味道。
说是朋友肯定是没人信的。
不过他看着隔壁苍白但仍然难掩貌美的小脸,又觉得不管是什么样的关系好像都不奇怪了。
……
商应叙走出门,站在走廊上。他再次展开了那张检查单,脸上神色严肃:“确定没检查错?”
医生说:“商先生,我们医院的设备都是最先进的,不会弄错的。”
“什么意思?”周明瑞听见他们的对话,敏锐地察觉出什么,一把抢走商应叙手上的检查单。
商应叙的眉头厌恶地动了一下,但没我抢回来,他放下手,没说话。
周明瑞翻到病因那一栏,顿时愣住了:“胃癌早期?”
他的眉毛困惑地纠结在一起,像是很难把这四个字和方可颂联系在一起。
罗筠和谢观也不相信,他们都把检查单抢过来看了一遍。
“不可能。”罗筠笃定地说:“我前段时间才带他做过检查,除了一些小毛病之外,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
走廊上安静了一瞬,医生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患者家属,淡定地说:“那你们……”
“再做一遍检查吧。”谢观犹豫了一会儿,开口。
于是方可颂被要求再检查一遍。
听完医生的话之后,他下意识地拽住了罗筠的袖子,习惯性地从他的身上寻找安慰,惶惶不安地说:“为什么要检查第二遍?我到底得什么病了?”
他伸手抓上去的时候,病房安静了一瞬,但他毫无所觉,只是不停地说话:“我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不会。”罗筠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抚他:“只是怀疑可能检查错了,所以再检查一遍保险点。”
“真的吗?”方可颂知道这家医院,是A市最大的公立医院,里面的医生都是顶厉害的,不会那么容易搞错的吧?
他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异于平常的信息,但什么都没看出来,于是又把视线移向其他人。但纳闷地发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怪异,尤其是周明瑞,看他的眼神好像要冒火星子。
方可颂不由得迷惑,这个霸王龙又在喷什么火?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周明瑞的视线落在他抓着罗筠的手上,气的要呕血,他们才相处了多长的时间,现在就那么信任了?
他张嘴就想要说些难听的话,又没有说出来,最后走到门边站着,眼不看心不烦。
第29章 第 29 章 余霜,和他所谓的气运。……
于是方可颂又被送去检查了一遍。
众人沉默地等待着检查结果, 一段时间后,他们拿到了新的检查单,和上一张一模一样, 胃癌早期。
不过, 医生看了眼报告单, 和之前的那张对比了一下, 发现癌细胞的扩散程度好像降低了一些。
她奇怪地嘀咕一声,不过不管怎么样, 手术还是要做的。
病房外陷入了寂静, 医生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们很难接受这个事情, 但是胃癌早期是很好治疗的,痊愈的几率很高,不用太过担心。你们谁通知一下病人吧?让他走做好手术的准备。”
几个男人站在走廊不动。
医生忍不住腹诽, 这四个各个都是成功人士,怎么接受能力都那么低。
但介于他们的身份, 她还是尽可能耐心地重复一遍:“请你们尽快地通知病人,我们需要安排一下手术的时间。”
谢观开口:“我们知道了。”
医生点点头, 她离开后, 过了好一会儿, 走廊的空气才恢复了流通。
周明瑞若无其事地说:“谁去通知?”
其他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道在想什么。周明瑞嗤笑一声:“都不想做坏人是吧, 那行,我去说。”
他把手插进口袋里, 大步走进了病房内,方可颂蔫蔫地躺在那里,苍白的小脸有一小半藏在被子里,看起来简直和被子一个颜色了。
看见他进来, 就抬起眼朝他看过来。
周明瑞和他对上视线,忽然就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他慢慢地走过去,在方可颂的床边坐了下来。
“你现在好点了吗?”他略微有些僵硬地说。
这还是他们在方可颂出事后第一次对话,周明瑞望着眼前的人,发现自己的嗓音竟然有些抖。
本来他预想中的重逢场景应该是会轻松惬意些的。
方可颂点了点头。他的胃现在已经没有那么难受了,脸这么白纯粹是被吓得。
他问:“医生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了吗?”
“暂时还不能出院。”周明瑞回答问他的问题,又说:“我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要听哪个?”
“……”方可颂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坏消息。”
“你得癌症了。”周明瑞石破天惊地说。
方可颂小脸顿时一板,凶凶地说:“周明瑞,你就算讨厌我也不能这样诅咒我啊!”
他认为自己只是吃坏肚子了,顶多就是个急性肠胃炎,还准备带着检查单去找老板索赔呢。
更何况他不久前才刚做过体检,身体非常健康!
被方可颂这样瞪着,周明瑞竟然诡异地感到了一丝熟悉的安心感。
以前他不小心惹到方可颂的时候他就会这样狠狠地瞪着自己,不仅没有威慑力,还总让他产生再惹他一次的坏心思。
他压下心底那点诡异的感觉,不悦地说:“我好端端的诅咒你干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把检查单递给方可颂:“你自己看看吧。”
方可颂狐疑地看着他,然后打开了检查单,一排一排地找下去,在看到“病因为胃癌早期”的时候顿住了。
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震惊地把这薄薄的一张纸看了又看,发现自己眼睛真的没出问题,瞬间感觉天塌了。
“怎么可能?”方可颂手中的纸轻飘飘地落了下来,他双目无神,眼中顿时闪烁起泪花:“我怎么会得癌症啊?虽然我平时不爱吃早餐,也不喜欢锻炼,但是我前几天体检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啊,怎么会突然……”
周明瑞看着他含满泪水的眼睛,顿时觉得心脏的某个地方抽痛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声音:“好消息你还没听呢,虽然是胃癌早期,但是这家医院的肠胃外科是王牌之一,肯定能给你治好的。”
“你能保证吗?又不是百分之百。”方可颂根本安抚不好,得了胃癌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了,而且太突然了,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得这样严重的病,周明瑞嘴皮子都说干了都不能让他放松一点。
方可颂自顾自地哭了一会儿,然后非常自闭地往枕头上一靠,闭上眼睛拒绝交流了。
周明瑞有种自己罪大恶极的感觉,他很想抱着方可颂安慰一下,但是又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方可颂低落的情绪连带着让他的情绪也变的滞闷起来。
他站起身走出病房,带上房门,将火气撒在其他三个人身上:“你们杵在外面干什么?扮演门神?”
商应叙和罗筠都没有理他,谢观凉凉地看了他一眼。
几个人就这么一眼不发地站在外面,彼此也没有任何的交流,甚至连眼神都不想给对方。
罗筠想要进去看看方可颂,周明瑞阴阳怪气地说:“他现在需要休息休息冷静一下,你进去干吗,现在是你献殷勤的时候吗?”
罗筠的脚步顿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他,眼神像一柄染着血的利刃,闪烁着凶狠的光芒。
但周明瑞面上毫无惧色,甚至挑衅地露出两颗虎牙,眼里划过一丝凶戾,要是罗筠想打架那最好,反正之前的架还没打完。他现在正好消消火。
罗筠没有再走进去,他环着手靠在了墙边,没有再给周明瑞一个眼神。
装货。周明瑞在心里充满个人偏见地评价。
傻/逼。罗筠在心里骂了一句。
走廊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过了一会儿,商应叙忽然开口,问的问题却非常突兀:“关于方可颂偷走余霜气运的事,你们怎么看?”
刚才他一直捏着检查单,皱着眉头沉思,周明瑞还以为他想出什么国家大事了,结果问出这么一句屁话。
周明瑞斜了他一眼,语气很不好:“你什么意思?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
他眼睛一眯:“还是你又想引导我说错话?”
商应叙这人一直是个老狐狸,他做的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目的,否则自己怎么会三番五次被他算计。
他掏出手机,摁下录音,不怀好意地说:“难不成你真这么认为?”
一开始周明瑞听说方可颂偷换气运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好像有某种力量促使他相信,更何况他当时满心满眼都是方可颂给他戴绿帽的愤怒。
但即便他怀疑方可颂用了某种手段迷惑了他,他的本能反应也是尽快地将方可颂圈在自己的身边,到时候不管是惩罚他还是怎么样他自有分寸。
直到方可颂掉进河里后,他忽然意识到这个偷气运这个说法好像荒谬的有点可笑了。
先不说偷换气运这种事就算真的存在,肯定也会有反噬,方可颂胆子小还怕死,看个恐怖片就能吓得半死,就算他有那个想法也不会有那个胆子去实施。
更何况他没背景没身份,哪里来的能力去换气运?
但自己一开始居然没有怎么怀疑,身边的人也莫名其妙地笃定。
周明瑞的神色变得微妙……现在想想,好像确实有些离奇了。
“我听说你们有钱人就喜欢养养小鬼,搞些封建迷信。”罗筠掸掸衣摆,身上有种神鬼莫近的锋锐:“我们底层人呢就单纯多了,我从来不信鬼神。”
“呵呵。”周明瑞冷笑一声。
“偷了又怎样没偷又怎样。”谢观认为方可颂只要不偷人偷什么都行。他弯着眼睛,声调温柔地说:“要我说,连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一个人都不知道,那不如干脆去死吧?”
他说完又转向周明瑞:“难道当初说要把他扒皮抽筋的人不是你?”
“我那只是吓吓他!”周明瑞咬牙切齿地说:“谁让他敢甩我?还有你跟商应叙这两个贱人,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他分手?!一个我的表哥,一个我的兄弟,趁我出国全他妈来撬我的墙角!你们要脸吗?!”
谢观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那只能怪你没用,要怪就怪你拴不住他的心也留不住他的人。”
周明瑞噌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额角青筋暴起。
“要我说你们就不要狗咬狗了。”罗筠缓慢地打量对面的三个人,语气尖锐冷血:“他为什么会掉进河里?还差点死掉?需要我再提醒你们一遍吗?你们狗咬狗还控制不好后果,如果识趣,就应该滚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几人之前的氛围降至冰点,每个人对对准其他人的心窝狠狠地捅,如果可以的话,他们甚至不介意用真的刀来捅,看对方的眼神都带着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恨意。
“打扰一下。”
护士走过来小心地提醒道:“这里是医院,麻烦你们尽量保持安静,其他病人会投诉的。”
谢观已经习惯性地维持自己的影响,虽然心里很暴躁但还是用礼貌得体的语气说:“抱歉,我们会注意。”
护士松了口气:“谢谢配合。”
回到护士台之后,她又往那边看了一眼。
真是很费解,明明每个人都又高又帅,气质样貌都顶尖,但是不知为什么,给她的感觉都很像是没拴绳子的恶狗?
商应叙全程冷眼看着他们,语气冰冷道:“你们想打滚出去打。我只是想问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众人沸腾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谢观摁了摁太阳穴:“你什么意思?”
商应叙真的不耐烦跟他们商讨这件事,但关乎方可颂的安全,他还是言简意赅地说:“余霜不对劲。他对我们身边人的影响好像有点太大了。”
其实他早就对余霜产生过怀疑。
余霜回来认祖归宗的过程有些太顺利了,并且,过于轻易地得到了宋知秋和赵淑棠的喜爱。
除此之外,他并没有感觉自己的意志和感情受到了方可颂的控制,但每一次靠近余霜,却总会产生一种被控制的感觉——像是一只手强硬地想要入侵他的大脑改写他的想法,这种强烈的撕扯感甚至让他有些反胃。
因此他尽量避免和余霜接触,本来他对宋知秋中意余霜这件事是喜闻乐见的,余霜嫁给周明瑞或者谢观任何一个人对他来说都有益无害。
直到方可颂出事,他忽然在冥冥中感知到一丝危险性。
听完商应叙的想法,周明瑞好像突然被点醒了一样,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他之前只是隐隐感觉不舒服,但是并没有想那么多:“你是说……”
几人陷入沉默,他们确实或多或少都产生过相同的感觉。
但或许是因为他们的自控力比较强,或是因为方可颂,他们的自我意识会对余霜带来的影响产生抵抗。
“但是就算他有什么问题,跟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周明瑞烦躁地在走廊来回走动。
“因为他说是方可颂偷了他的气运。”商应叙冷漠瞥了他一眼:“所以他们两个是利益相悖的……气运也不一定就是气运,或许是其他东西,某种或许拥有特殊能力的东西。”
当初自己找到那个狼狈的方可颂的时候,他说自己不是故意想要骗他的,但是想说出后面的话的时候,却没能发出声音。
商应叙只看见他茫然了一瞬,然后垂头丧气地说自己是被蒙蔽了。
或许他曾经是抱着想要报复自己的念头来接近自己,但以他的胆子,背后一定有一个东西指使他,他才会真正付出行动。
“方可颂曾经背后有个东西,促使他接近我们。”商应叙推测说:“现在那个东西正在余霜的身上,他所谓的好人缘、强大的亲和力都是那个东西给予他的,那个东西可以更改或者影响别人对他的感知,或许还能改变现实,制造意外并合理化。”
第30章 第 30 章 难道你们两个也喜欢我吗……
余霜回来之后一直致力于和周谢两家建交, 不仅在很短的时间内加入了他们的圈子,还差点嫁进谢家。
其实仔细想想他身上还有很多其他不合理的地方。根据调查,他同养父母的关系并不好, 常被苛待, 回来以后却十分宽容大度, 仿佛不计前嫌。
倒不是说这样不行, 只是商应叙看得出来他并不是表面上那样温和谦卑,很多行为都有严重的表演性质, 甚至是并不高明的表演。
而这样的他却在很短的时间内收获了可怕的好人缘。
不仅大部分二代圈的人都对他喜爱有加, 众星拱月地捧着他, 将他带进自己人的社交圈,一些只见过他几面的、甚至都没有说上几句话的人也愿意为了他打抱不平。
他的出现和方可颂简直形成了两个极端,一个声名狼藉, 一个受众人喜爱。
方可颂身上的事情太突然了,简直就像是某种怪力乱神的力量在操控, 于是商应叙第一个想到了同样不对劲的余霜。
他说:“我们或者方可颂身上应该有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才会不停地针对方可颂。”
“从方可颂身上获得东西?”周明瑞面色古怪:“方可颂能有什么东西?”
余霜家虽然不能跻身顶层, 但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了, 余家的父母还那么爱他。方可颂穷的叮当响, 简直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余霜要从他身上拿什么?
想到余霜对方可颂莫名的敌意, 以及对他们的接近,商应叙说:“可能和我们有关。”
谢观沉思片刻, 看向商应叙:“所以你认为,是余霜和他背后的那个东西导致了方可颂突然的病症?”
商应叙没有回答,但脸上确实是这个意思。
这个猜想实在是太不合常理了,没有人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但每个人的心中都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都不由自主地顺着这个猜想去寻找更多的蛛丝马迹,越想越心惊-
方可颂的胃镜贴膜切除手术在第二天早晨,出动了最权威的专家团。
方可颂得知自己要做手术的时候害怕的恨不得夺路而逃,是商应叙给他看了专家名称和他后面跟着的一系列成就之后,他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一点。
他是一个很信仰权威的人,看到有这么多厉害的人给自己做手术就感觉自己好的几率大了点。
医生也安慰他:“这我们会给你打麻药的,到时候你眼睛一闭一睁就好了。”
说完就把他推进了手术室。
医生给方可颂打完麻药后他还在问大概多久能结束,结果下一秒就失去意识了。
手续持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结束,方可颂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四个人立马就围了上来,方可颂麻药劲没过,还在昏睡。
医生摘掉口罩,擦了下头上的汗,对他们说:“手术进行的很顺利,接下来只要好好修养,按照食谱来进食就可以了。不过要注意避免腹部受凉,别给他吃不易消化的食物。”
几人点头记下。
差不多十几分钟后方可颂也醒了。他眨了眨眼,看着病房雪白的天花板,惊讶了。全麻真是个奇特的经历,明明上一秒他还在跟医生说话,结果醒来的时候他就回到病房了!
医生果然没有骗人。
今早把他推进手术室的时候他还是一副面如死灰的样子,做完手术后好像又活过来了。
他豪情万丈地想,这么可怕的手术他都挺过来了,难道还不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吗!
但看到医院在接下来的几天给他准备的五花八门的粥和流食时,方可颂感觉自己又不太好了。
只能喝干巴巴的粥对他来说太痛苦了,甚至比做手术还要让他感到难以忍受!
虽然这些粥的味道客观上来说不差,但是方可颂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荤食主义者,让他天天喝粥比杀了他还让他生不如死。
不能吃的时候就更想吃。他半夜做梦都是红烧肉、清蒸鱼、咖喱鸡,嘴都笑裂开,结果醒来就要回归现实继续喝粥,一时间简直痛不欲生。
手术已经结束了,谢观和周明瑞却没有走,依然在这里待着。
方可颂虽然很奇怪,不过他们看上去对自己没有恶意,也就随便了。
四个人并不能时时刻刻地都留在这里,最后谁有空就会在这里看着方可颂,都没空的话也会有一个人推掉事情来。
商应叙和罗筠都是那种完全不能商量的人,会严格按照医嘱来,于是方可颂就试图在谢观和周明瑞面前卖惨,想让他们帮自己买一包辣条解解馋。
“我保证我不吃多,我就嗦嗦味道。”连吃了差不多快一周的粥,方可颂快馋疯了。
但看起来最好说话的谢观却拒绝的非常干脆,他笑眯眯地说:“不行哦,老婆。医生说了你不可以吃油腻荤腥的东西,我不能给你带。”
方可颂气死了,老个头的婆,头一扭不理他了。
谢观还是好脾气地坐在床边给他榨水果糊。
方可颂不情不愿地吃掉了水果糊糊。
之后在周明瑞的面前他也用上了相同的话术。
他把自己形容的非常惨,好像不能吃上一根辣条的话整个人生都没有意义了。
周明瑞倒是没有一开始就拒绝,主要还是想看方可颂为了吃的还能说出什么离谱的话来。
果然,方可颂还以为有戏,谄媚地挤出一个笑,昧着良心说:“呵呵,我其实早就知道你人很不错的,放心,我就吃一点点肯定没事。”
周明瑞看着他充满渴望的眼睛,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扬了扬眉:“是吗,我人很不错?”
邪恶的牙尖冒了出来,方可颂懵逼地看着他摊开手,非常遗憾地说:“抱歉,方可颂,虽然能听到你夸我很高兴,但我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方可颂:“??”
他张大嘴,周明瑞看他这幅呆样又忍不住弯下腰朝他凑近了一点:“而且你刚才说只是嗦一嗦,现在又说吃一点,证明你撒谎了!我更不能给你吃了。”
“????!!!”
方可颂震惊!方可颂愤怒!!
该死的周明瑞,竟然敢戏耍他!他肯定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给自己买辣条!
方可颂气的想抓狂。
下午喝粥的时候,隔壁病友带着一袋芳香四溢肉夹馍走了进来。
方可颂看了一眼就挪不开了,肉夹馍的填充物非常饱满,里脊和烤肠都爆了出来,那芳香的味道直接让他肚子里的馋虫都响了。
他忍不住开口:“你好。”
病友转过头:“怎么了?”
方可颂吞了吞口水:“可以把你的烤肠分一点点给我吃吗?不要告诉那四个人,我可以用我的水果跟你换。”
病友顺着他火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肉夹馍上,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把肉夹馍往自己怀里藏了藏:“你不能吃这些东西的吧?”
方可颂的眼神根本不能从那摇摇欲坠的烤肠和肉上分开,他用一种很急色的语气说:“都快一个星期了还不能吃吗?我不信吃了就会死!我喝粥喝得都快要吐了。”
病友看他好像确实喝了好几天的粥了,起了点恻隐之心,竟然很想分一块肉给他尝尝,但刚产生这个念头就被掐灭了——
要是知道自己把这些东西给方可颂吃了,他身边的那几个男人不得把自己弄死?
但方可颂看起来太可怜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你每天喝得什么粥啊?有那么难喝吗?”
方可颂把自己的粥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病友寻思着那几个人看起来都很有钱啊,他朋友还说看见有个人开劳斯莱斯呢,不至于苛刻他的饭食吧,然后探头一看:海参、燕窝、人参……
用来煮粥。
他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脱口而出:“几千块的粥能不能给我尝一口。”
好在他及时咬住舌头,把话止住了。
再一看自己手里十几块钱的肉夹馍,喉头顿时泛上来一点苦涩。
他把头伸了回去,冷漠且坚定地啃了一大口肉夹馍,对方可颂说:“不行。你的朋友们叮嘱我不能给你吃,你就喝你的粥的吧。”
方可颂:“……”
终于在医院躺了不知道多久后,医生宣布他可以不用待在医院观察,可以回家静养了。
四个人都在百忙之中抽空到达了医院,并对方可颂究竟该去谁那里而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最后商应叙说:“你们吵来吵去有什么用?他说要去谁那里了吗?”
其他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嫌恶地移开,推开门走进了房间。
周明瑞跟他说了他可以出院了,但是现在需要一个人照顾,问他要选谁。
方可颂没怎么思考就说:“我去商应叙那里。”
他还惦记着自己的车和电脑房,等到他稍微好一点还要再去小岛巡视一下,那现在可是他的东西了,他当然要去看看。
这句话一出,除了商应叙,其他三个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谢观语气疑惑,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之前不是还想要从他身边逃开的吗?”
“现在不一样了嘛。”方可颂说:“他给我买了新车还布置了电脑房,还给我买了小岛。”
怪不得商应叙能那么坦然地提议让方可颂自己选,原来他早就作弊通过了!几个人牙齿磨的滋滋作响。
罗筠睫毛垂下,用一种平淡但透着幽怨的语气说:“那我呢?你就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的房子里全是你的东西。”
方可颂莫名有点心虚,对着他露出一个讪讪的笑:“我只是过去住一住,我的东西还在你那里,肯定还是会回去的嘛。”
商应叙的眸子沉了沉。
周明瑞立即说:“你想要什么我也可以给你买啊?我们两个是同龄人,我买的东西肯定更合你的口味。”
商应叙反唇相讥:“你有什么品味?是准备在他的房间里摆满你的鞋吗?”
谢观笑的温文尔雅,语气的针对意味却很强:“比起不要脸这件事,你们还是更胜一筹。”
几个人你一眼我一句地吵了起来,毫无顶级权贵应有的内敛自持,结果半天都没有听到方可颂说话,一转头,看见方可颂摸了个苹果在啃,只有一双眼睛滴流滴流地看着他们。
他看了看商应叙和罗筠,又把视线移向了周明瑞和谢观,脸上的表情充满探究,像躲在门后的猫在观察奇怪人类的行动。
周明瑞吵不下去了,他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谢观也望着方可颂。
两人的呼吸像是悬在了一根摇摇欲坠的蛛丝上,连心跳也跟着变慢了。
过了好一会儿,方可颂才慢吞吞地说:“你们两个为什么想要我去你们那里啊?”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困惑地说:“难道你们两个也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