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丹药 东占的购物冒险


    男人若有所思地摸下巴:“我来跃云阁的路上一直听人说, 你跟你师兄这样那样的,哎呀不说了,说了我害臊……”


    哪样哪样的?东占闭目。


    因为这人一直不说真名, 导致东占心里直接喊他东大壮。


    “我一想啊, 你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呢!一定是你师兄缠着你!”东大壮响亮拍手, 义正言辞。


    我就是演的这种人。


    东占不接话,上上下下扫视他一眼, 最后转过头:“你直接来便是, 为何称我兄长?”


    红脸娃娃把他的面具给了东占,现在只能用这张漂亮脸见她了。


    暗号相通, 东大壮露出不愧是你的表情:“我想诈诈你呗, 没想到你会顺着我说。”


    男人走到台阶下,就算站在下面也跟东占一样高,他背手弯腰,盯着她笑:“妹妹果然捉摸不透,为兄演技拙劣自愧不如。”


    东占连眼睛都没眨,声音又细又弱:“道友莫离这么近。”


    “道友对东占有恩, 自是会顺应道友之难处, 不如我们先通了真实名讳。”


    想多也算失误,她的确被牵着走了一通。


    东占已经无法再否认男人跟自己的亲缘关系, 毕竟她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了兄长。


    男人:“就叫东大壮呗,多顺口,名字记多了容易混淆嘛。”


    她皮笑肉不笑:“东占明白了,大壮哥。”


    被阴阳后,那双漂亮的金眼也不恼,而是眯起如月牙,眼底透着笑意:“行了, 我还有其他事要做呢。”


    “大壮哥要做何事?”


    “我要去金刚脉领衣服穿,顺便逛逛这里的跃云阁。”东大壮手腕一翻,象征弟子身份的跃灵玉出现。


    他本就强,甚至强到令人生疑,能顺利进入阁中也算理所当然。


    两人的玉佩输入各自灵气。东占以为他要走时,男人突然叉腰看着她。


    “你师兄挺奇怪的,要不还是跟兄长一起?我挺喜欢被人缠着的。”


    “大壮哥想好需要东占做什么的话,用跃灵玉联系便是。”东占摆手再见。


    东占在与皇后见面后,降低对所有人的信任度,她开始默认自己处于危险中。


    男人算是她来到此世界后最可疑的一个人,但越接触自己的破绽越多,不如等她对形势有更多把握再试探。


    东大壮耸耸肩,最终转身离去,但到东占还能听见他声音的地方停下,喊了句「妹妹真偏心!」然后才跑掉。


    东占跟时阙说自己会等他,现在也不好去愈尘脉见肴知,她便在台阶坐下,想看看自己的剑。


    现下无人,她有些激动地打开长盒。


    看一眼,以为看错了。她把盖子合上,过几秒再打开。


    “……这是剑吗?”


    天蓝色的光溢出来,透明光石被铸成一把极细的刺剑……或者根本不能称作剑,就像一根尾部有云纹的冰锥。


    剑身是圆弧面,只有最尖端极为锋利,似乎能刺开世间任何事物。


    东占把这个只有自己小臂长的剑拿出来,再次输入自己的灵识。


    「预设形态完成,所属者标记成功」


    「新代码运行中」


    连窍说过镇域石无法被铸成标准剑刃,按照这东西说的预设状态,那应该是只能做成这个样子。


    只有两段字幕,东占转着玩了一会,完全没玄幻小说的那种“握剑的那一刻我便知我是天下第一”感觉。


    就是冰冰凉凉,能当转笔玩。


    没事还可以戳戳时阙,看他有什么反应。


    东占把剑放回盒子,坐在台阶继续等。


    自从凡世回来,她就没有再上传给系统的周报,因为她发现系统说断联是真的断联,不管她请求多少次提前联络都没有回复。


    「你得不到两千万」


    这句话又钻进她脑子。


    说这句话的人一是知道系统存在,二是清楚她的任务,是警告她放弃任务吗?


    东占思考问题都是利益导向,她觉得神秘人可能会因为主角的人设崩坏而损失一些东西,所以才阻止她。


    同时这句话明显是让她怀疑系统,在这么多诡异的情况堆积下,系统的确存在很大嫌疑。


    既然两边都比她拥有优势,那么都不该信任。


    东占决定在系统下次联络时好好试探,其他时候就不要离开时阙身边,至少生命危险会降低。


    上个班给我搞碟中谍,加钱!


    她想着想着就打瞌睡,顺其自然眯上眼睛。


    跃云阁与天运脉封闭的界内不同,是有白天与黑夜之分,近在咫尺的云雾化为夜风,时间的流逝变得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时阙终于从内阁出来。


    四周安静,没有人影。


    他停顿半晌,正要往前走,看见台阶角落有一个蜷缩的背影。


    寂静的穹顶,浓郁的夜色,星光掉在她露出的后颈,提示时阙这个人存在着。


    少年依旧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走到睡着的东占身旁。


    他最终也坐下,毫无波动的目光投向远处。


    时阙对世界的感知比普通人要强上数倍,听觉、视觉、灵气知觉,但他本身对任何外在刺激都没有回应的意识。


    所以他甚至无法理解时间。


    他也从不睡觉,调息等同于休息,所以自从神魂被师妹的灵识烙印后,他无法再调息,某种程度上理解了时间意味着什么。


    比起在天运脉,师妹的心跳更慢一些。


    ————


    东占醒得时候,因为昨晚姿势太难受,全身像加班25小时般疲惫。


    她一转头,时阙就在旁边坐着。


    “师、师兄!你才出来吗?”


    时阙看着她,很自然地回答:“已经结束许久。”


    东占愣住,她理解的意思是时阙早就出来,结果不叫醒她,俩人像傻子一样坐在外面一晚上。


    但又不能说他,他不知道睡觉要躺着才舒服,毕竟也没见他平躺过。


    “那我们回去吧。”东占正要起身,腰间的跃灵玉亮起。


    肴知的声音传过来。


    “师妹?我听闻你苏醒了,可有空来愈尘脉检测神魂?”


    东占犹豫,她看向时阙。


    听连窍的意识,时阙不想让其他人检查她身体,这会让人发现她未知的复活方式。


    “师妹去吧,从凡世回来都应验体,以防灵气运转受阻。”时阙却点头答应。


    东占正好也去调查灭口案件,便回复肴知:“师姐我马上过来。”


    然后东占往前走,想着时阙会跟她在岔口分道扬镳,结果没等她表演不舍,时阙跟着她一起往愈尘脉走。


    东占把刚到嘴边的「我不想跟师兄分开」咽回去。


    两人到愈尘脉时,发现今日的弟子格外多,到处都有支起的小摊,卖的全是瓶瓶罐罐。


    时阙的到场更如盛典的烟花,把所有人的热情都点燃。


    “这几日是脉系的丹药评选日,弟子们会把自己制作的丹药拿来展示,最优秀的弟子可以获得稀缺材料。”


    肴知在主楼前等他们,耐心地给东占科普。


    “师妹若是感兴趣可以去尝试,也可以在售卖者那里订购更多数目,比起流通给其他门派的外价,脉系对内售卖的丹药要便宜很多。”


    肴知把东占往内室引,每往前几步就要悄悄看时阙,直到东占进入,肴知甚至转头看他。


    “……师兄也要一起?”原来她是在确认时阙为什么跟着。


    时阙微笑:“师妹初次入凡便遇险,是我能力不足,为赔罪我在旁边为肴知师妹护法,可以更好地检测师妹神魂。”


    说得毫无破绽,肴知只是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东占听从指示躺在一张玉石床,石板下流动着灵雾,东占躺上去的瞬间感觉并不坚硬,而是柔软,就如同石板在贴合她的身体。


    输入身体的肴知灵气更如清风拂面,恰到好处的冷意缓和东占因为过多事情而绷紧的神经。


    天呐,我要睡着了。


    东占越是坚持不睡,越是难以抵挡睡意,最终彻底陷入黑暗。


    所以她不知道肴知随着检测的深入,表情变得难看,最后甚至起身看向后方的时阙。他也根本没有护法,在愈尘脉首席身边做多余的事,等于驳了整个脉系的脸面。


    “师兄,我有话单独问你。”


    她语气有些坚硬,一改以往对时阙的尊敬。


    时阙似乎就是在等这句话,两人默契地同时出门,留下东占一个人躺在玉石床上。


    东占不一会儿就醒了,就像高中课间的小盹,短短的时间长长的体验。


    她见两人都不在,打开门去找,因为不熟悉路,一下子走出内室,来到进行丹药评选的热闹殿外。


    正好打听一下金刚脉的那个弟子。


    东占想着便加入人流,看了看各类小摊上的丹药。


    除了寻常的伤药补药,愈尘脉的弟子们甚有天赋地制出变□□丸、噩梦水、爆辣神力丹……


    东占一边装作要买,一边打探那个昏迷弟子被安置在何处,结果问了半天也没人清楚,只是模糊地说脉系长老知道。


    “在剑石会上昏迷的金刚脉弟子……林牧吗?你去问肴知首席呗,她应该知道。”


    结果回到原地,但至少知道了名字。东占道谢,正要把手上的丹药瓶放回去,守着摊位的弟子则幽幽盯着她。


    东占在这里停留时间最长,因为摊主认识昏迷的林牧,给东占说了一些林牧昏迷前是啥样,脉系又做了哪些治疗,虽然不是她要的信息,但人家估计也不是白说——


    因为东占一直拿着摊位上最贵的丹药瓶。


    “师姐我买这瓶,多少钱?”东占有眼力见地做出回报。


    弟子看着她,眼神有些怪异:“你真的要?”


    “嗯。”东占直接把玉佩递过去,一瓶八百灵石,算贵的灵药了。


    “好吧,你记得不要扭开瓶塞,这药是雾……”


    “师妹!你怎么出来了?”


    肴知的声音把东占吓一跳,手没拿稳,瓶身掉落,她下意识去捡,不小心扭开一点点瓶塞——


    粉色烟雾从那小小的缝隙钻出来,直接被她吸入。


    摊位上的弟子就地僵住,刚把使用说明的小卷轴拿出来,现在停于半空。


    时阙也跟肴知一起,朝着东占走来。


    他外袍与里衣有摩擦声,他的呼吸很慢,他在望着自己,但视线没有任何晃动。


    东占下意识地捂住头,发现自己的灵识像即将开闸的洪水。


    “……这是什么药?”她转头看摊主,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


    摊主也僵在原地,维持着递出卷轴的动作——卷轴外装是粉色云雾,雾气勾勒,双人之象,融合相交。


    “这是……什么药?”


    第32章 融灵 东占的微醺冒险


    东占甚至没听清楚摊主的答复, 她本就生疏的灵识控制彻底乱套——几乎在第一时间冲向时阙,就像在攻击他。


    那瓶药还掉落在地,粉雾像病毒一样四散开来。


    “咦?梦灵草的味道……”


    “加了强效粉啊, 剂量有点太多了吧。”


    “等等不太对劲, 还有幽人花!!”


    愈尘脉的弟子术业有专攻, 闻到就能一起分析成分,但「幽人花」三个字出现后, 整个集市都陷入寂静。


    东占失力坐下, 大脑已经变成一滩水,方向感也失去。


    “跑啊!是融灵雾!”


    集市从寂静到混乱只需一句话, 所有人都连滚带爬地想要离开, 但雾气在数秒前就已经覆盖。


    所有人的灵识无法控制地溢出,像投进熔炉的材料,全部搅乱在一起。


    在场除了肴知跟时阙,其他人根本抵抗不了,有弟子在失去意识前念叨:“加这么多强效粉……要搞死人啊……”


    “糟了!”肴知在维持自己灵识屏障的同时,本命剑出鞘, 灵力如海浪下扑, 勉强控制住融灵雾的扩散。


    她紧皱眉头:“还好愈尘脉弟子本身就对药物有抗力,只是灵识缠在一起, 花些时间就能分开,但……”


    肴知望向时阙。


    她也能感受那股微弱但极为固执的灵识,拒绝融入所有人的灵识染缸,而是黏附在时阙的屏障上。


    时阙走到东占身边,把她打横抱起,然后召唤剑阵。


    “师兄,东占师妹修为太低, 不能强硬迁回灵识。”她现在不能分心,不然其他弟子就要集体进行一次灵识共振了。


    少年颔首,表示自己明白,然后在下一瞬不见踪影。


    看着他们离去的肴知表情纠结,但她只能专心解决这里的问题。


    闻声赶来的弟子问她发生何事,肴知稳住心神说:“极强效的融灵雾扩散,帮我一起分开他们的灵识。”


    “啊?强效融灵雾?”手忙脚乱的弟子们纷纷震惊。


    他们边用灵力辅佐肴知,边小声嘀咕:“幸好这些人是愈尘脉的,不然的话……”


    ————


    回到天运脉,时阙将东占平放在地上。


    她浑身轻颤,死死捏住时阙的衣角,声音沙哑:“这、是是、什么药?”


    时阙单膝跪在地上,轻声解释:“融灵雾,一种强制灵识融合的药剂,修士可以在这个过程中与对方交换感知,一般用在道侣的神感……中。”


    他只避开一个敏感词,但东占猜也猜得到。


    “那我、我现在?”她感觉自己的灵识像疯了一样冲击时阙,如同狂敲火辣鳏夫家门的烂醉邻居,不开门就想翻窗户。


    “师妹没有抗药性,我不能直接将你的灵识迁回肉身,现在只能靠师妹自己调整呼吸。”


    少年温柔地把手放在她额头一指的高度,灵气降下,却毫无作用。


    “融灵雾虽强劲,但对修士没有危害,只需忍耐两柱香的时间便可。”


    东占觉得她可能过十秒就会发疯。


    她直接问:“师兄还有、其他办法吗?”


    时阙认真想了一会:“我可以加大灵气滋补……师妹尝试运转丹田,感受天运脉的辅助。”


    她脑子一团浆糊,完全没听到后面半句,自然不知道专属于时阙的天运脉为何可以成为她的辅助。


    东占坚持了大概五分钟,但是身体的反应超出想象,她的大脑就像丢了上百颗泡腾片的1L装可乐桶——


    躺在地上的东占猛地起身,本来抓住时阙的衣角变成扣住他的手臂,力气大得足够划出红痕。


    她舌头的幻言术印发出光亮。


    “唤汝听吾言。”


    时阙再一次直面这种术法,他眉头不着痕迹地皱起,抵御的灵气下意识冲向东占。


    可是他没料到师妹不仅留下这个术法,还悄悄进行学习。


    “敞开、灵识。”


    如同天道在瞬间化为实体,逼迫他松懈了对灵识屏障的把控——


    她的术法不强,这个刹那无比短暂,但足够那觊觎已久的灵识钻进时阙的神魂。


    时阙的眉头终于明显地皱起。


    跟上次不同,一旦他不快点把东占的灵识迁回她肉身,那么融灵雾将强制他与师妹进行灵识相融。


    东占的手扣住时阙的肩膀,抬眼看他。


    双目通红,她在流泪。


    ——迁回肉身等于直接冲毁她的神魂。


    东占的感觉并没有好转,就当她要昏迷时,少年微微低头,发丝轻柔地垂落在她头顶。


    时阙的灵识屏障彻底打开。


    东占脑袋里那塞满泡腾片的可乐桶嘭地一声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风声。


    好像她的意识来到广阔的宇宙,风吹着她悬空。


    融灵雾,不是强制神感双修的药剂,而是交换双方的感知。


    感你之五感,知我之世界,比起双修的目的性,这种交换更为彻底、更为私密。


    东占能听见的风声越来越大,好像全世界都压在自己肩背,自己又能站在万千生命之上。


    她能看见天运脉所有灵气的流动,她能触摸到任何她想碰到的规则。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恐怖的压力,太多的感受就像亿万只羽箭射来,她本身能举起的盾牌只有手掌大小。


    “声音、好响!灵气,重……”时阙交换而来的感知使东占几近崩溃,她生理性的泪水抑制不住地落下。


    在混乱中,少年抬起她湿润的脸,轻声安抚:“师妹,融合我的灵识。”


    东占像溺水一般拼命呼吸,艰难地用自己的灵识包裹时阙专门为她分出来的一小团灵识。


    在完成的瞬间,冲击她全身的压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灵识相融后的共振。


    他们感知世界的方式变为一体,只不过时阙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不让东占承受。


    剩下的便是东占的感知——


    师妹的呼吸趋于平稳,少年缓缓睁眼,他能感受到师妹的难受,大部分是头痛,剩下的是腿麻。


    他想了想,单手环住东占的腰,轻轻把她身体带起,上半身靠在自己身上,不让她再以压住脚的方式坐着。


    然后师妹鼻子有点堵塞,眼睛很酸,他不知道这种情况如何解决,只能轻抚她的背,提示她灵气周转。


    东占并不知道是让她灵气周转,但这个动作明显平复了激烈的躯体反应。


    东占的头靠在时阙肩窝,她的呼吸一直被少年的皮肤感受到。


    “师兄,你怎么知道融灵雾的作用?”她的声音带着鼻音,维持着姿势,连头都没转。


    轻微又清晰,师妹听见的声音原来是这样。


    时阙答:“因我体质特殊,我会去愈尘脉试药,曾……”


    东占突然抬头,扣着他肩膀的手内移,好像两只手要掐住时阙脖子——


    时阙声音停留地越长,她的力气越大。


    “曾听说过这种药剂的作用,我试的都是锻体造魂或攻击性丹药,无危害的辅药不必试。”


    灵识相融就像喝了半斤白酒,浑浑噩噩的东占话不过脑:“他们怎么敢给你试药?你只能吃我给的。”


    你只能被我搞得人设崩坏,别吃药吃成无情道主角了,那她只能回家继续当资本家的奴隶。


    东占从自己的兜里掏出几颗低级丹药,全塞进时阙嘴里,因为动作快,丹药质量又堪忧,还掉了些渣在她掌心。


    穷鬼从不浪费,东占把自己手上的也舔干净。


    “很甜对吧?我专门挑的,又便宜又好吃还能回血。”


    丹药对于时阙来说就像满级角色的1级装备。但他能感受到东占嘴里的味道,「甜」变得具象又清晰。


    “……我的剑,连窍师姐铸好了。”东占在检查自己锦囊时,发现那极为特殊的冰锥,顺手拿了出来。


    细剑被她攥在手中。


    时阙感受到一股不知名的冲动和欲望。


    东占轻轻把尖端抵在少年的脖子边,她没有用力,就这样带有某种企图地慢慢划过他皮肤。


    明明如此尖锐,像是能割开万物的剑也无法在少年洁白的皮肤留下痕迹。


    东占的眼神变得很奇怪,她望着时阙:“师兄,有什么办法能伤害你?”


    清醒的东占不会把心底的问题说出来。


    因为时阙本身存在不确定性,她的确思考过如何压制主角,但过大的实力差让她几乎放弃这个念头。


    是几乎,没有完全放弃。


    这个压箱底的念头就像冬眠的毒蛇,气温一旦出现变化,便会吐着信子钻出洞穴。


    如果能有最简单的暴力方式,那么何必一步步改变他——被彻底击败的天之骄子也是人设崩坏。


    因为时阙环着她腰支撑她的重心,使得东占处于高位,时阙只能仰头看她。


    时阙能感受到这股深刻的欲望与攻击性。


    他不明白。


    少年思索着,好似在理解她,又在回应她:“镇域石乃世间顶级造物,师妹此剑只需以灵气全力刺向便可。”


    昏沉的东占视线下坠,眼眶掉落泪水,滴在少年的侧脸,然后滑下,最终到达她剑抵着的皮肤凹陷处。


    时阙连防御都没有展开,而是静静地盯着她,似乎在看向无关紧要的物体。


    “……真没意思。”她喃喃自语,像在责骂自己又像在可怜一本书里的主角。


    东占没有放开剑,而是整个身体下俯,瞬间拉近两人的距离。


    灵气包裹剑刃,她的动作像在划开他的脖子,又像即将亲吻他。


    血珠冒出,嘴唇——


    第33章 变卦 东占的谋划冒险


    她当然不可能亲时阙。


    东占在即将碰到师兄嘴唇时偏头, 剑刃离开他的脖子,她吻住那细小的、正在渗血的伤口。


    时阙因为她突然的动作而转头,两人的耳发缠在一起, 因为交换感知, 已经分不清是谁在呼吸。


    东占只停留一瞬间, 然后全身放松,倒在时阙怀里。


    时阙的手还在她腰上, 远远看去他们似乎真像一对耳鬓厮磨的爱侣。


    哪怕真相是一个伪装爱意的欺骗者与被设定了灵魂的文字数据。


    融灵雾的效果随着他们的灵识相融而减退, 东占的理智慢慢回归,但她并没有立即离开这个温暖小窝。


    “师兄, 你没有感觉?”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时阙:“我交换了师妹的感知。”


    只说一句无用信息。


    东占不动声色:“那我现在开心, 师兄也会开心吗?”


    时阙想了想:“情绪比起五感要弱一些,但是能感受到,刚刚师妹就有些烦躁。”


    东占眼角抽搐一下,转移话题:“那我最开始感受到的就是师兄的……太可怕了。”


    “那是因为师妹修为尚低,突然交换会冲击灵识,其他人若是这般怕已经神魂俱灭。”


    东占刚听第一遍没觉得有什么, 但细品后意识到时阙把「她」和「其他人」分开来讲。


    意思是他的灵识感知过于特殊, 不可能与人交换,这会直接杀死对方。


    那东占在不知道的情况下, 强行用幻言术命令他敞开灵识,其实算自/杀……所以她为什么没事?


    “我在愈尘脉醒后未见到你们,师兄为何会与肴知师姐……一起出现?你们单独在一起吗?你们说了什么?”


    她拐着弯,只是想知道最后一个问题,医生单独与病人家属说话,怎么想都不是好事。


    时阙看着扯住自己衣服,声音越来越低沉的师妹, 他维持波澜不惊的表情,一直没说话。


    东占以为他在思考,但时阙就这么与她一直对视,过很久移开视线,久到东占以为自己问了很哲学的问题,最终才意识到沉默就是师兄选择的回答。


    这是第一次,时阙回避了问题。


    东占的惊讶压过疑惑,甚至忘了接着逼问。


    少年的手抚上她头顶:“融灵雾效果已消退,师妹慢慢抽离自己的灵识。”


    这药给她留下阴影,东占闻言赶忙照做,两团交融的灵识缓慢地分开,清晰的感知重回本体。


    东占深呼吸,感觉全身轻松。


    看着她的时阙眨眼,退还师妹感知后的他变得安静。


    “师妹已铸好本命剑,数日后便是六脉龙斗,可以在跃灵玉提前查看自己的对垒弟子。”


    东占本想继续追问他跟肴知说了什么,但是师兄切话题的速度格外快,甚至非常自然。


    “六脉龙斗?”东占皱眉,这种武力单元的名字不适合她。


    “跃云阁每十年一次的弟子展示会,凡是铸成本命剑的弟子都会加入大会,师妹的修为应是癸阶。”


    时阙仔细回想,在这个间隙东占慢慢坐直身体,他的手也随之上移,支撑着她的后腰。


    “癸阶只是切磋一下本命剑的灵气浓度,师妹不必担心……只是对垒按脉系配对,师妹是唯一的命理脉,需要上场的场次可能会多一些。”


    东占已经坐得笔直,她面无表情地盯着时阙,后者回望她,以为自己说得不够清楚。


    “一定要参加?”她问。


    因为东占坐直,时阙的手也离开师妹的后背,空气成为温暖躯体的替代品。


    时阙颔首:“自然是要的,合适的切磋对修士来说有益于修炼。”


    东占想把那剑连盒一起送回给连窍,告诉她自己不急着要这戳人的发光玩具。


    东占软软倒下:“师兄我头最近一直痛,怕是凡世回来的后遗症,可能不太行。”


    少年面露疑惑,他甚至都没有碰东占额头:“师妹的灵气周转很正常。”


    东占见装病不行,换个办法:“既然龙斗是阁中大会,那师兄会一直呆在阁中?”


    “师长们也会在大会上相互切磋,我需要与各脉系的掌脉进入试炼剑域,那里可以防止普通弟子被化灵境界的战场牵连。”


    “那师兄要走?我不要离开师兄,师兄带我一起,我一直呆在师兄的仓、灵力罩中!不会给师兄添麻烦!”


    她揪住时阙胸前的衣服,好像强行分开她的手就会连带着撕裂皮肤。


    咱们一直留在这儿抱着不行吗?我不走玄幻热血流啊——


    东占心里的咆哮越大声,揪得时阙衣服越紧。


    时阙没想到师妹如此激动,可能上一次无人域让她没有安全感。


    “师妹不必担心,此次是阁中大会,哪怕是甲乙丙,上三阶的切磋也点到为止,不会出现弟子重伤或死亡。”


    时阙安抚东占的方式很奇怪,他不会阻止东占的出格动作,而是试图理解她,然后把她的行为正当化。


    最终给出他思考后的解决办法。


    “师妹要相信跃云阁。”


    东占默默重复这句话,意识到没有回转余地,便重新坐下。


    “试炼剑域在哪?”她问。


    “阁中专属的隐秘空间,与修仙界隔绝,类似于天运脉。能隐藏师长们的实力,也不会让巨大的灵力对撞损坏阁中。”


    时阙的掌心重新支撑她后腰,东占完全没有离开这个座位的想法。


    “也就是,看不见师兄,但师兄其实就在身边?”东占理解为某种亚空间。


    时阙点头,他看向师妹,发现她下意识地捏自己的手指,这个小动作在很多时候见过。


    比如她要对自己说一些话前,她要碰触自己前,还有……在关于无人域的争论,她跪在议事厅中央,手指被捏地青白。


    “那若是阁中出现异常,师兄能赶到吗?”


    时阙没有停顿:“寻常情况下,留下的师长足够处理突发事件。”


    师兄回答问题会挑选最没有指向性的词语,难以感受他的情绪或者偏向。就像开放试题的标准答案,你看到最后发现括号里有仅供参考。


    但有「寻常情况」这四个字就够了。


    东占装作无事地拿起跃灵玉,上面的确出现六脉龙斗的癸阶对垒信息。


    她忽略,直接给连窍发去了留言。


    「师姐,我的本命剑是由镇域石所铸,这件事楚师兄知道吗?」


    连窍回复得很快。


    「应该不知道吧?但我铸剑时声响太大,围观的人倒是挺多。」


    那就是知道了。


    东占垂眼,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连窍跟楚耀生的赌约在东占所要处理的众多事件中并不重要,但她对楚耀生这个人莫名有些忌惮。


    他的角色设定栏有跟疯儿童一样的「*」符号,这两人乍看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但东占的直觉总是提醒自己要离楚耀生远一些。


    如果她是楚耀生,在知道对方的本命剑是镇域石后,平常手段已无胜算,她会将赌约的方式进行变更。


    叮,腰间的玉佩亮起,连窍的留言。


    「那狗崽子派尧刃来跟我说,趁六脉龙斗,赌约不如换种方式!他想干什么?」


    东占头靠着时阙胸膛,师兄已经闭目养神,似乎真化为她的一把椅子,或者一个工具。


    连窍整理后的留言发过来。


    「他说就顺着师妹的癸阶对垒,不动武,两方只比拼本命剑的灵力浓度」


    「正好让所有人见识镇域石之能」


    还卖个面子给她,让尧刃与她一起参加最低级的切磋。


    东占想了想,问连窍。


    「师姐,楚师兄为何突然变卦?」


    「谁知道!又是神魂不稳又是要回族,左右时间都没有,只有龙斗的时候他才有空!」


    连窍看来是真被气到,估计狠狠骂了传讯的尧刃一通。


    「我看就不赌了,免得他搞下三滥的手段!」


    东占低头看自己手上的细剑,虽然连窍没说,但只要注入灵力连时阙都能被割伤,只有一条手臂的连窍肯定费尽了心力打造。


    「师姐若是赢了便能免去断臂责罚,既然我剑已铸,答应楚师兄便是」


    「六脉龙斗有全阁见证,楚师兄败了也难以反驳」


    她让连窍答应这突然改变的规则。


    楚耀生肯定会有手段,但她又何尝没有?


    东占转着自己的小细剑玩,没注意到时阙已经睁眼看她。


    “师兄?”她察觉到,声音变得纤细。


    少年没有回应,只是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无意识捏紧的手指给放松。


    她不介意自己被阻止思考,而是这样靠着少年:“师兄不是讨厌被人碰吗?为何不推开我?”


    时阙停顿一瞬:“我从未……”


    东占没等他说完,而是将手指钻进他指间,像蛇一般紧紧缠绕住他的五指。


    “我记得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师兄被我牵着手,就没有再放开。”


    “是不是以后我做任何事,师兄永远都不会拒绝?”


    任何事覆盖面很广。


    亲吻、牵手、拥抱、做/爱、成为你的救赎是任何事;欺骗、愚弄、毁伤、拉你下神坛也是任何事。


    时阙没有回答,而是沉默许久后,轻声道:“永远是多远?”


    少年平静的目光下降,就像云层里透出的天使翅膀,不谙世事与人不同,他想要知道你的「永远」意味着什么。


    ————


    东占最后也没回答那个问题,她跟时阙的落点完全不一样,最后只能糊弄过去。


    幸好师兄没深究,后面几天便教她怎么控制本命剑。


    东占悟性算高,短短几日勉强能用剑划出灵气,只不过就像户外四十度的空调,你站多近都感受不到。


    上班还要学新知识她是拒绝的,所以没事就往肴知那边跑,想要探探她那天跟时阙说了什么。


    可没想到师姐更是嘴严,时阙还会让你知道他不想说,师姐总是悄无声息地转移东占注意力。


    “师妹真要与尧刃进行癸阶对垒?”她有些担心,楚耀生的阴险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癸阶,师兄说我不会受伤。”东占秉持人设,每三句就提时阙。


    肴知并没有因为时阙的话而放心,而是一直嘱咐东占千万不要硬来,输了便输了,连窍也不会怪她。


    东占一一应是,然后试探着问她林牧的事情——那个一直没有见到的金刚脉弟子。


    “师妹来晚了,林牧师弟因为一直昏迷,阁中也找不到办法,现被接回林家,由家族寻找妙方。”


    晴天霹雳,东占跟这个林牧好像不被允许见面,全世界都在阻拦她。


    她不动声色地问:“林家也是世家大族吗?”


    “嗯,林家虽比不过萧沈方楚四家,但也算有名有姓的大族,最近与楚家也有往来,实力比之前也上升许多。”


    东占点点头,因为不想回去学习,就呆在愈尘脉跟肴知聊天:“六脉龙斗是每阶切磋完就结束了吗?”


    肴知摇头:“等十阶对垒结束,五个脉系会有积分最高的弟子,他们最后会一起参与「龙斗」,之前的场面都很壮观,师妹可以期待。”


    打表演赛啊?不知道时阙那时候在不在。


    东占停留许久后终于磨蹭着回去,回到天运脉,发现时阙一直站着。


    “师兄?”东占小跑过去。


    “试炼剑域已开启,各掌脉已出关,我马上前往。”时阙低垂目光,他已经习惯找到东占视线的位置,“明日便是大会开启日,师妹不必取优胜,能在切磋中学到东西便好。”


    东占没有拉他,而是静静地问:“……师兄若急,留言便是,是在等我回来吗?”


    时阙站在原地,他有些怔愣。


    东占听见少年极为不确定的声音:“应该是的。”


    说完便不再停留,东占目送他进入剑阵,不过眨眼间便消失踪影。


    东占倒是没多想,在胎仙陇睡了个好觉。


    期间还看了一眼连窍的留言。


    连窍一直很紧张,跟东占强调除了约定那天,其他时候千万不要见楚耀生,因为不知道他会干些什么。


    东占虽然回复自己明白,但并不觉得只要躲就能躲得掉。


    六脉龙斗开启日,所有参会的弟子都需前往主阁观礼。


    东占清晨出门,刚刚离开天运脉,抬眼就看见一位不速之客与他身后的跟随者们。


    看吧,躲是躲不掉的。


    时阙不在,东占若是他,也会提前出手。


    青年等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折扇收起,脸上的笑容毫无破绽。


    “真巧,东占师妹不如与在下一起去主阁观礼?”


    第34章 威胁 东占的忍耐冒险


    “楚师兄好……”东占畏手畏脚地行礼, 见四周无人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自然可以一起去。”


    “多谢东占师妹。”楚耀生边笑边摇扇子,走到东占身边,无视她的抗拒, 将距离拉得极近, 剩下的人则全都跟在身后。


    东占抬眼扫过, 没见到尧刃。


    “师妹初入阁中,也是第一次参加龙斗, 切莫受伤啊。”楚耀生偏头对她笑, 每次目光侧来时,都会上上下下扫视她的脸和身体。


    东占赶紧点头, 似乎很害怕:“多谢楚师兄挂念, 东占修为尚浅,只能尽力而为。”


    楚耀生把扇子掩在嘴边,像是在说秘密:“师妹与时阙师兄如此亲近,应是能快速增进修为……难道没有?”


    快速增进修为只有与高阶之人双修。神感双修等于交出生命神魂,大多数人不会愿意,那只剩体感双修。


    楚耀生在暗示东占与时阙已缠绵床榻, 她靠着时阙就像寄生行为。


    东占顺着他的要求给出慌张的反应:“自然没有!师兄与我并无外传关系。”


    慌张又拘束, 无知又可怜。


    楚耀生的微笑变得更深,他靠得更近, 就像发现橱窗里的玩偶价格更配他的身份。


    “师妹可有怨在下变卦?让这小小赌约变得复杂。”


    东占突然沉默,像不知如何作答。


    楚耀生见此接着说:“癸阶虽是十阶中最低级的对垒,但为了保护幼苗们,癸阶的防护剑阵为最强,不会出现对垒者的伤亡……最多一些小小擦痕。”


    说最后半句话时,楚耀生的折扇若有若无地碰到东占肩膀,坚硬的金属划在她皮肤像在模拟“擦痕”。


    东占终于细声道:“防护剑阵?”


    猎物的疑惑会引起这个男人的兴趣。


    “师妹不知道, 阁中的防护剑阵精妙绝伦,对垒者处于灵气枯竭时,另一人将会受到限制无法攻击。”


    “若说还有什么,就是保护外围安全,再强大的阵内灵气无法外泄,像高阶的战场不会波及……师妹若是感兴趣可以来在下的甲阶观看,不会遭受灵压。”


    东占神色如常,前往观礼的弟子很多,在看见楚耀生后悄悄避让,就像在给毒蛇让道。


    有人见到他身边的东占,纷纷惊讶,又见这小师妹很局促,脸上也流露不忍。


    但无人敢上前。


    东占突然出声:“楚师兄若是赢了,会为难连窍师姐吗?”


    “在下可没赢面,师妹之剑是镇域石所铸,连窍师妹的胜利板上钉钉。”


    楚耀生像烦恼但最终释怀:“既然赌约已胜负明显,在下想到可以借龙斗让师妹风光一番,这才变了规则……师妹可理解在下之心?”


    不知谁在黑暗里笑,笑声浅浅,久久回荡。


    东占露出笑容,惊喜道:“原、原来是这样吗?”


    “师妹灵气入剑,镇域石威力自然能被所有人看见。”


    东占连连点头,在晨曦中她的脸被照得温暖又柔和,她看着男人:“听闻连窍师姐与楚师兄有旧怨,但师姐已受严惩,师兄为何还要……”


    楚耀生的扇子摇晃,把落在东占脸上的晨光阻挡。


    “师妹喜欢反击或者拒绝吗?可不要学这些无用的小手段。”


    金扇停在她脖子,轻柔地划过。


    楚耀生的声音含着笑意,轻飘飘地说:“对高位者顺从是劣种的唯一生存途径,在下若是遇到一脚没有踩死的小兔子……”


    东占看着他,明白自己为何对这个男人抱有警戒心。


    “不管多少次,在下必会踩她到血骨铺地。”


    伺机而动的阴险与狠辣,永绝后患的果断与执着,被盯上就会成为一生的噩梦。


    某种程度上,这个男人与自己有相似之处。


    同类相斥,她能嗅出这恶心的腐臭味。


    东占垂下眼,低声说自己明白了。


    “那么师妹可要记得好好展示镇域石之能,略少的灵气切勿浪费啊。”


    规劝与威胁,两种方法都施展后,楚耀生拍拍她的肩膀,先一步进入主阁。


    他的身份可不能跟凡人出身的弟子并肩进入阁中重地。


    留在原地的东占被所有人注视,但还是没一人敢上前。


    “师妹!你还好吗?!”


    高昂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连窍以超快的速度跑到东占身边,抓住她的肩膀上下看。


    “那贱人竟然在天运脉堵着,要是时阙在他怎么敢!”她急得跺脚:“你有没有被那个贱人欺负?”


    东占摇头,似乎什么也没发生:“无事,师姐不用担心,楚师兄只是来打个招呼。”


    连窍满脸不信,围着东占转了一圈,发现她真的没事后叹气:“楚耀生的身份在阁中没人敢违逆,你终究是被我连累……”


    “楚家势大,还握有鼎炎域的灵力眼,是一域之主,就算是师长们也不会对楚师兄说重话,这些我都知道。”东占记着肴知说的话,跟连窍一起进入主阁。


    主阁按脉系站位,命理脉只有一个光亮位等着东占过去,观礼未开始,东占没急着过去。


    “你听我说……”连窍正要嘱咐她什么,结果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连窍转头惊呼:“亦渊师姐!你出关了!”


    东占看去,发现是一个高挑的女子,佩剑极多但是长剑就有三把,正看着两人微笑。


    “你怎么……你还是要参加龙斗吗?”见到女子的连窍高兴地蹦起来,但是转念一想,情绪又猛地下落。


    女子点头,温柔地拍拍连窍的手,后者反应过来便转向东占。


    “这是东占师妹,新来的命理脉独苗。”


    东占的目光与女子撞在一起,后者露出笑容,比春雨都柔和。


    “这是萧亦渊师姐,她是群鸢脉的第二席。”


    第一次听到群鸢脉,至此东占已经见完各六脉的弟子。


    东占打招呼:“萧师姐好。”


    萧亦渊朝她点头,眉眼弯起格外好看。


    “师姐姓萧?难道是萧天承道友的萧家?”东占突然提起疯儿童的名字,结果连窍跟萧亦渊都表情变了。


    “你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对啊,师姐就是萧家人,还是那个臭崽子的长姐。”


    东占再次看向萧亦渊,差点让震惊显露。她只是碰碰运气问,没想到疯儿童跟这位师姐竟有血缘关系。


    连窍:“完全不像对吧?他们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关系也很差,我早就劝师姐快跑出那吃人的萧家。”


    东占点头,她不敢想温柔的萧亦渊跟疯儿童站在一起的画面。


    她突然沉默,好像思考着什么,最后问:“萧师姐,天承道友如今在何处?”


    萧亦渊顿了顿,手指的灵气化形为字。


    「幼弟现被禁足,但因明年将拜于阁中,龙斗期间被特许参与丁阶对垒」


    原来如此,上次萧明德在时阙一发言就收手是有顾忌,因为他的宝贝儿子马上要走后门进跃云阁了。


    「师妹不用担心幼弟对镇域石还有抢夺之意,时阙师兄已以他之名传书家父,幼弟已被家父责令不许有出格之为」


    东占点头,无意识地捏着手指,指腹受压变得青白。


    “天承道友参与丁阶对垒也是走个过场吧,他的能力怕是甲阶也行。”东占笑笑,观察着萧亦渊的反应,后者如所料般略尴尬地点头。


    明年不是弟子入六脉的择选会,萧天承也不是某个掌脉的亲收门徒,那么在龙斗这种大会上展现实力,让走后门变得理所当然。


    萧明德可真宝贵他儿子,连这样都要挑选低几等的丁阶,以防萧天承落了脸面。


    但是多谢了,让一切事情变得简单。


    东占若无其事跟两人告别,自行走到命理脉的位置。


    全场只有她一个人站在那里,就像被点名的注视对象。


    不过半晌,议论声便围绕着她开始发展,因为有人看见她与楚耀生的同行,后面便牵扯楚耀生相关的话题。


    仅仅是谈论这位人物,大家的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楚耀生跟连窍的赌约也慢慢传播开来。


    东占百无聊赖地等着观礼,突然发现旁边的脉系也没有人,但是灵气阵最为涌动。


    啊,原来是时阙该站的地方。


    东占侧头看着旁边,眼尖的人们又纷纷说起她跟天运首席的传闻。


    “那最后的龙斗怎么办?之前都没人,现在不有了吗?”


    “对啊……我的天呐,我今年绝不赖床。”


    “我也是,我定要去看。”


    在若有若无的声音中,观礼开始。


    东占等着结束,全程只是师长们在说龙斗的历史渊源和阁内切磋的益处,让弟子们全力奋战,最后才是一些灵剑舞与大会奖品的揭晓。


    等观礼终于结束,东占喜欢等最后出去,在几乎没人时,肩膀被拍了拍。


    今天见的人格外多,但她不回头都知道是谁。


    “妹妹~妹妹妹。”妖异的金眼含着笑意,不厌其烦地跟她玩猜猜我在哪边的游戏。


    “兄长这么快就有本命剑了?”东占没动,问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你不知道没有本命剑的弟子也可以申请参加?师长说我天赋异禀,副剑也可以与本命剑们斗一斗。”


    说完他还把剑拿出来转个剑花,颇有点臭屁。


    东占没什么重要的事要找他:“那兄长好好准备吧,我先走了。”


    “这么快?别急啊!”跃云阁的弟子服被东大壮穿得格外好看,每一寸身体线条都具有美感。


    “我看你跟那个人走在路上,他看起来不是好货,怎么办?”


    东占轻声回:“什么怎么办?”


    “既然妹妹有了困扰,为兄可不能坐视不管。”


    男人俯身,低头附在她耳边,却没有压低声音:“要不要帮你把他捆了麻袋揍一顿?”


    东占听后突然笑了。


    她回望男人,后者因为她的笑容而愣住,但她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捆了麻袋揍一顿?如果是楚耀生,他就不会只想到这个。


    而东占自然也不会。


    “既然兄长想要帮忙,不如就帮东占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忙吧。”


    第35章 兔子 东占的计时冒险


    东占很简洁地说了一句话。


    “容易是容易, 但……”男人背着手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行, 那你就欠我第二个人情。”


    “好。”东占点头, 在目送东大壮离开后, 自己往各个阶级的对垒场地去。


    她的癸阶对垒一共有十七场,刚看到这个排阵时东占差点晕过去。她会在明天开始进行对垒, 一直持续到第五天, 然后当天的最后一场就是赌约。


    尧刃本身的阶级在戊阶,与低阶弟子切磋需要申请, 且要有同脉高阶弟子做担保——这个担保人就是楚耀生。


    楚耀生为他们申请的时间段很特殊, 差不多是所有阶级刚好结束的时候,被吸引来的弟子将会很多。


    东占从甲阶开始走,每到一个阶级场地都会完整地观察一场对垒。她发现越高阶的对垒结束得越快,大概会在十招内定胜负。


    等走到尧刃的戊阶,东占看见刚认识的萧亦渊,她正好是第一场对垒。


    在萧亦渊登场时, 观战的弟子们都变得安静, 甚至有人发出了叹息。


    “可惜啊。”


    这三个字似乎是人们对她的唯一感受。


    东占看向面前的圆台,剑阵的阵纹在台面上若隐若现。


    双方踏入圆台后, 阵纹会依附在身体,然后台面全阵高亮,在维持三息后变回常态,同时双方开始战斗。


    东占看着萧亦渊的动作,推测这位师姐应会比她的对手强大一点……


    第一把长剑出鞘,宛若深渊巨龙升起,强大的剑意瞬间镇压对方的本命剑。


    对手也知她之能, 毫无保留地用出全力,灵气如狂风袭来。


    萧亦渊抽出第二把小臂短剑,迅猛的雷鸣将她的身体化为一道闪电,光亮过后只剩剑刃相撞的回响与对手单膝跪下的身影。


    已经没有第三招,阵纹再次亮起,萧亦渊身上的纹路变得通红如同警告,这就是剑阵限制,提醒她对手已灵气枯竭无法再战。


    “师姐,受教了。”


    那位失败的弟子起身行礼,望着萧亦渊的剑,眼神无比复杂地下台。


    观战的弟子没有给予掌声或者欢呼,依旧用可惜的目光看着胜利者。


    东占随之看向萧亦渊的剑。


    两把剑都没有收鞘,仔细看长剑已裂痕遍布,而短剑则是卷刃。


    萧亦渊也下台,看到了东占。


    “萧师姐。”东占率先打招呼。


    萧亦渊没想到她会特意来找自己,对东占善意地笑笑,想到这位新师妹应该看到刚才的战斗,下意识把自己的两把损坏的剑掩在身后。


    “师姐还未铸本命剑吗?”东占问。


    萧亦渊表情突然尴尬,发现东占并无恶意后才伸出手指,灵气化字。


    「是的,我命剑机缘浅薄,现下只能用副剑申请参加龙斗」


    其他弟子见她们两人站在一起,开始小声嘟囔。


    “真可惜,明明之前是万中无一的天才,结果无论如何都无法铸成本命剑……”


    “怪不得萧家放弃她了,她弟弟萧天承幸好没有哑疾缺陷。”


    “不管副剑多好,跟本命剑相撞只有损坏的份,她永远都不能打持久战,每次都申请来龙斗到底有什么用?”


    东占看向师姐头顶。


    「配角-萧家天才,身患哑疾,本命剑为惊世之剑」


    东占上前一步,正好将后面的人挡住,声音极细似乎在奉承萧亦渊:“仅仅副剑就有此能,师姐厚积薄发,不用急于命剑之机缘。”


    萧亦渊因为她的话突然放松,笑起来。


    「多谢师妹。」


    东占继续道:“东占为命理脉弟子,师姐相信我便是。”


    以为她只是在说场面话的萧亦渊愣住,东占却转了话题:“师姐没有本命剑才被分到戊阶,但应是此阶最强,依师姐看,尧刃师兄能在师姐手下撑几招?”


    东占声音很低,像是在跟萧亦渊说秘密。后者想了想,在东占掌心写下四。


    “那,楚耀生呢?”


    萧亦渊顿住,最终灵气化形的字只出现在东占能看见的位置。


    「若以全力,我剑碎则败」


    东占点点头,她还没说话,萧亦渊拉拉她的衣袖。


    「师妹切勿与楚耀生过多纠缠,实在难避,最好不违逆他」


    “……在萧师姐看来,我能在师姐手下撑几招?”东占突然起了坏心思。


    萧亦渊一愣,喉咙里发出不清晰的声音,表情有些慌张,手指硬是不写出字来。


    这位正直又温柔的师姐不想用真话伤害东占。


    “东占虽愚笨,但有镇域石所铸之剑,想来与尧刃师兄拼上一拼……或许跟楚耀生师兄也能较劲吧?”


    萧亦渊使劲拉她衣袖,连忙写字。


    「师妹天赋极高,也有奇遇,但初入仙门还需脚踏实地,不可急躁」


    “所有人都这样觉得吧?就算我有镇域石,也无法与他们匹敌。”


    萧亦渊不动,她以为自己还是伤到东占的自尊。在她的理念中,自尊是一个人最重要的东西。


    就在萧亦渊要用毕生所学安慰东占时,后者露出一种平静的笑容。


    “当看起来一脚就能踩死的兔子,能轻而易举地从兔子身上搜刮仅有的皮毛,挺好的。”


    面前陌生的师妹变得更陌生,第一次有人在萧亦渊面前说当公认的弱者更好,这种话若是出现在萧家,是会被用家法的程度。


    “师姐与天承道友关系真的不佳?”


    萧亦渊本来会回避这样的问题,但是与东占对望时,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我便放心了,先告退。”东占转身就走,在萧亦渊疑惑的目光中去往丁阶场地。


    是疯儿童要来的丁阶场。


    疯儿童不是阁中弟子,应有申请,若是还有未持本命剑的人申请丁阶对垒,因为跃云阁弟子优先排序原则,那么这两人会自动排在所有弟子后进行战斗。


    而她没有本命剑的兄长又「刚刚好」申请了丁阶。


    哪怕男人原话说的是自己怎么也是甲阶。


    丁阶的人很多,东占却没有走进人群,而是顺着路往一个方向走,低头数着自己的脚步。


    七百六十二步,正常步行大概只要八分钟。


    “你是命理脉东占?你的对垒在明天开始……不用担心,癸阶的弟子灵气量少,最多十息内会结束。”


    负责场地排序的弟子认出东占,癸阶种她的对战数最多,应是被记住了脸。


    东占朝弟子点头。


    “多谢师姐提醒。”


    ——


    在赌约前几天,东占顺着排序参加对垒——


    全都以惨败结束。


    东占的灵气量极浅,灵气入剑数秒后,她就会支撑不住,对方同时被剑阵印上红纹,以此宣告东占的灵气枯竭。


    但每次大家都以为她会绝地翻盘。


    晃悠着倒下,拿不稳剑地倒下,被很小的灵波冲击着倒下,就算是这样,从各个阶抽空来的弟子们都以为她会重新站起来。


    不是这位命理脉弟子多么潜力出众,而是镇域石实在太耀眼了。


    天蓝色的细剑,单单出现就似新生灵力眼,磅礴震撼的气势宛如海潮袭来,又如天云下坠,所有弟子的眼睛都离不开这把剑——


    然后眼睁睁见其被东占毫无章法地握着,再毫无反抗之力地倒下。


    渐渐的,大家终于明白就算镇域石再强,在这个毫无实力的命理脉弟子手上,也比不过一根普通冰锥。


    输完最后一场对垒后,东占马上就会面对尧刃。


    “就算是癸阶,跃云阁也没有全输记录的弟子。”


    连窍目瞪口呆,看东占像看见最奇怪的剑石,连宿机脉最优秀的她都不知道怎么下锤子。


    “你能把剑还给我吗?我感觉我的毕生之作被糟蹋了……你竟然用它挠手玩。”


    “小窍!”肴知心善,想要打断连窍。


    东占满脸通红,小声说:“我尽力而为了。”


    “没关系,下一场不用害怕,只是本命剑的灵气对撞,跟修士之间的灵气比拼不一样,能赢的。”肴知连忙过来安慰。


    所有阶级的胜负取决于修士的灵气,本命剑只是修士灵气的承载物,剑刃自身的灵气就算涌出也无法造成伤害。


    所以楚耀生才信誓旦旦地说,这场比拼不动武。双方仅放开剑刃灵气,不管是镇域石还是吉彩天石,都只是展示罢了。


    连窍语重心长:“到时候你灵识入剑使本命剑散开剑灵,自己的灵气就不会溢出……那边若没耍花招,这样我们是不会输的。”


    “一旦出现问题,师妹就用光灵气,这样剑阵会保护你。”肴知看见越来越多的人围到癸阶场,轻声对东占叮嘱。


    东占点头,突然察觉到一股视线。


    她转身回望,楚耀生站在对面,金扇摇摆犹如延绵不绝的波浪。


    还是没有尧刃的影子。


    东占突然问连窍:“师姐,我想让你打听的消息有着落了吗?”


    “我到处问了,反正宿机脉没人真的看到或接手,都只是听说。”


    连窍话音刚落,负责场地的弟子拿着名册喊道:“癸阶申请对垒,金刚脉尧刃对命理脉东占,两方上台等待。”


    东占低头,保证所有人都看不见她的下半张脸。


    然后她上台,紧握剑刃。


    大概过了一分钟,尧刃终于出现在楚耀生背后,他们对视一眼,尧刃带着未出鞘的剑登台。


    “等等,他怎么……”


    肴知第一个发现不对,但她想要拉回东占时,剑阵的阵纹已然亮起,非对垒者不再被允许干扰。


    剑纹附着着两人的身体,东占静静地盯着尧刃,哪怕对方根本不想看他。


    “开什么玩笑!”连窍也发现异常,她想要冲进台上却被剑阵撞回,“他的灵气已经!”


    尧刃剑刃出鞘,散开的灵气极为普通,全然不是吉彩天石所铸。


    与此同时东占的灵识已然入剑,磅礴的剑灵散开。


    也在这个瞬间,红色的阵纹第一次印上东占身体——对方灵气枯竭,她被剑阵限制。


    剑阵限制她丹田及神魂所有的运转,包括她与本命剑相连的灵识,包括本命剑能与她保持从属关系的灵识。


    东占远远地与楚耀生对视,眼神慌乱无措,像即将被一脚踩死,又被剥去唯一皮毛的可怜兔子。


    那对于这位高位者来说,到底是踩死她重要,还是得到那张皮重要呢?


    第36章 展示 东占的阴谋冒险


    东占很敏锐, 这种敏锐日积月累变成一种审视他人利益取向的习惯。


    楚耀生将小赌约变得复杂,师姐们觉得他是不甘心就这样输,所以找办法使下作手段。


    可东占在确认他变卦时, 就明白楚耀生如此做的原因。


    尧刃竟然一上台就是灵气枯竭状态, 为了保护他, 东占瞬间被剑阵限制。


    东占站在台上,剑阵的红纹死死缠绕身体, 丹田灵气被关住, 神魂由灵气支撑,如此灵识也被切断。


    450。


    正常情况下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可这场赌约是「展示本命剑的灵气」, 东占依照约定注入灵识使剑刃的本身灵气散开。


    被限制后, 控制本命剑的灵识被强行切断,而开始散灵的剑如同开闸大坝,需要主人的灵识保持稳定,不然将逐渐失控。


    东占满头大汗,单膝跪地,她死死捏住天蓝色的细剑, 磅礴的镇域石灵气如浪潮扑来。


    东占的手开始变得僵硬, 本命剑在强硬地警告她。


    现在的情况就像:牵着狗的东占被锁进屋里,绳子绷得极紧, 狗在爆冲,再不快点出来,屋外的狗就要逃跑了。


    “停下!你们疯了吗!”连窍暴怒,作为工匠的她是最先意识到东占将要面临什么的人。


    若是一般的本命剑还好,若是对方的本命剑强大还好。可偏偏东占手上的是镇域石,而对面尧刃竟然没用吉彩天石铸剑,而是最为普通的材料。


    这导致两剑同时散灵时, 那把普通的剑无法制约分毫,而是加快了镇域石的散灵。


    楚耀生是个面面俱到的人,在尧刃拿到吉彩天石的情况下,为了让东占的剑更快失控,都不允许尧刃用极为高阶的剑石。


    东占看了眼因灵气枯竭而面色惨白的尧刃,他这几天怕是都在被强制抽灵吧,为了保证她被限制,连一点灵气都没留。


    319。


    东占支撑的身体开始颤抖,镇域石强大的力量几乎实质化,不断冲击着台面剑阵。


    “停止对垒,断开剑阵!”肴知抓住场地排序的弟子。


    “快停,不然她的灵识会撕裂!”连窍也在旁边喊。


    这场赌约几天传遍阁内,再加上所有阶级的对垒都结束,围观的人很多,嘈杂的声音扰乱着众人判断。


    “怎么了?”


    “好像本命剑散灵控制不住。”


    “那可是镇域石,她这修为怎么敢……”


    剑阵的限制、强大的镇域石、尧刃的普通剑、还有东占可怜的修为。四个点连在一起,组成这场局。


    350。


    东占甚至已经站不起来,鼻中血珠流下,细剑的光芒越来越强大,掩盖住身为主人的她。


    “剑、剑阵现在自主运行,镇域石的灵气太强,剑阵已经视她在继续攻击,我无法停止。”场地弟子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她边联系师长边告诉肴知情况。


    连窍推开想偷听的其他人:“快让师长过来!再这样下去,剑阵跟镇域石会把她的灵识扯成碎片,并且、并且……”


    身为铸剑工匠的连窍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双目通红地看向楚耀生。


    男人脸上有装出来的担忧,好像在疑惑东占发生了什么事。


    连窍脖颈的青筋暴起:“楚耀生!。”


    对面的人好像听见这声怒吼,金扇摇摇晃晃,一会露出微弯的眼睛,一会露出下放的嘴角,不被阳光照射的另外一边总会在黑暗里变得可怖骇人。


    “不太对劲啊,她的灵识好像有些……剑会……”


    “我是不是得跑?”


    “镇域石失控你跑哪也没用。”


    比起那边站着的尧刃,大家更关心跪着的东占,议论声先窸窸窣窣,然后越来越大,大家状似担忧,但所有人的目光死死地缠在她身上——


    根本没有一个人离去。


    300。


    镇域石已经渐渐压倒剑阵的限制,强硬地抽取她的灵识,再过一会,狗绳会断裂,被关在屋里的东占也会被挤成肉泥。


    东占的头抵地,像虾一样蜷缩,双手攥着晃动不安的本命剑。


    为什么不走呢?哪怕镇域石之剑与她断开后,很可能杀死所有人。


    原主灵识已竭,本命剑还处于散灵状态,只有新的修士注入灵识才能控制。


    没人动,也没人真的祈求东占化险为夷。


    因为他们即将迎来镇域石唯一的、甚至名正言顺的换主机会。


    所以对于楚耀生来说,到底是踩死她重要,还是获得她最有价值的“皮毛”重要?


    240。


    “师姐,我……”


    东占发出微弱的声音,因为本就不多的灵识被持续抽取,鲜红的血如小溪流一样从她鼻孔流出。


    “说自己输了!快认输!”连窍拍打着剑阵升起的屏障,晃动的波纹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关心。


    “师、师兄,我输了。”东占用尽全力朝尧刃说,声音很小,但足够他听到。


    尧刃沉默,最终看向她,眼神带着怨毒:“趴在那里等人救吧。”


    “不能拖了,再这样下去,等她灵识枯竭,镇域石的灵压无人受得住!”


    “对啊,得有人快去控制……那把剑……”


    私心蠢蠢欲动,再激昂的情绪,再理智的分析,都掩盖不了目光中的占有欲。


    “师姐!”连窍惊呼。


    肴知的本命剑出鞘,以极强的灵波撞向剑阵,她的剑意之强,导致犹豫的弟子们脸上闪过可惜的神色。


    120。


    “师姐我来助你。”


    突然一个从未见过的人影闪至肴知身前,明明说要帮她破开剑阵,但剑意直接撞毁肴知快要成功的灵气。


    一招不成则剑阵反噬,荡开的灵气冲来,肴知只能收剑抵挡,就算是这样也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而那个“帮忙”的弟子则伤得更重,直接倒地昏迷。


    突然,巨量的灵气爆开,就算被剑阵禁锢在内,那恐怖的灵压就像天空裂开口子,世界的重量倾泻——


    阵内的尧刃吐血倒地,本就虚弱的身体几乎折断。


    而东占……昏迷了。


    “糟了!灵识已竭,本命剑断开——”


    天蓝色的细剑终于脱离不配它的主人之手,伫立于半空,如同一颗新生恒星,自身的灵气涌动成星云。


    50。


    又是一声剑鸣。


    比肴知准备出第二次手更快,在更多人不再犹豫的瞬间,如同坐在主位的人敲了敲桌面,声音就像警告他们后退的巨钟。


    金扇在瞬间转为一把长剑,金纹麒麟,至尊至贵,如同救世主般一招撕裂剑阵,男人缓缓降落至那恒星之下。


    楚耀生没有第一时间动,而是在剑阵被破坏后去尧刃身边为他输送灵气。


    “楚师兄,你——”


    “灵压!!”


    “不行,楚师兄你快!”


    剑阵被破,失控的镇域石灵压冲向所有人,很多低修为的弟子瞬间昏死,想要迅速离开的人也被死死压在地上。


    尧刃低着头,没有看向保护他的楚耀生,因为他知道这人只不过是在等罢了。


    等所有人都求着他拿镇域石。


    若是想要赢赌约,依他的手段,何必借龙斗这样复杂的方法。


    楚耀生自始至终,要的就是这把剑。


    楚耀生抵御着灵压,明明没有看向昏迷的东占,却无奈道:“师妹为何不量力而行?竟只顾着展示镇域石之威,造成此等局面真是……”


    然后楚耀生叹息着,在肴知冲上来前,先一步握住了天蓝色的细剑。


    比原主强大数倍的灵识注入剑刃,失控的镇域石终于不再释放灵压,但没有完全与楚耀生建立联系。


    至少还需要数息的灵识持续……


    10。


    东占有个小技能,能在心里准确地卡一分钟点,这样对上班打卡很有帮助。


    5。


    东占其实一点都不难受,到了现在她身上竟只是有些痒。在这种地方呆久了,表演大家想看到的可怜样还是游刃有余。


    而且像这样躺在地上不受干扰,数数可以数得更准。


    丁阶离这里只有七百六十二步,大概需要八分钟,也就是480秒……如果是超雄小孩,估计会跑得快一点。


    一个人影出现在角落,是她的名义兄长,他按吩咐告知了对手一句“命理脉的弟子要用镇域石出场”。


    3。


    楚耀生用尽全力压制着镇域石,他没有与石头灵气共振,只能用最强硬的手段彻底使这把剑臣服。


    突然人群外一道极强的灵气炸开,如同发现目标的导弹。


    1。


    已经没有人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东占平静地睁开眼。


    拳头带着极强灵气砸向楚耀生面门,另一手猛地抓住细剑另一端。


    楚耀生侧身避过,金剑划开,想要逼退半路这位程咬金。


    “这是我的!”


    萧天承尖叫的声音如此动听。


    楚耀生认出这是萧家幼子,沉声道:“萧小道友,这是何意?镇域石乃我阁所属……”


    萧天承本来是想找东占麻烦,但失去主人的镇域石就像呼唤他的蜜糖,这次他可不会放手了。


    “滚,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是被你们抢走的!”


    灵气爆开,双方紧紧攥住那把细剑,没有一个人因为对方的实力或者家世退让半分。


    东占喜欢旗鼓相当这个词。


    换句话说,动起真格来就会两败俱伤。


    她躺在地上,看向天空。


    掌脉们与时阙都在试炼剑域,除非特殊情况不会离开,但若是这两位世家子有一方出事,那肯定是特殊情况。


    在她的师兄捣乱前,得速战速决。


    楚耀生作为矜持且好面的一方,对萧天承还有丝忍耐,毕竟两家若是因此出了嫌隙,那就是修仙界的地震。


    “萧小道友切勿激动,若是再出无人域之事,你如何拜于跃云阁?”


    楚耀生以为自己说得很有道理,可落在萧天承耳朵里就像装了针的棉花,一下子把男孩装怒火的气球戳破。


    “谁稀罕!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萧天承不是傻子,他也发现镇域石现在无主,如果他拿回去,萧明德绝不会惩罚他。


    毫不留情的剑意冲向楚耀生,后者皱眉,维持的优雅有一瞬间的崩裂。


    他为了家族脸面而忍让,但萧家子却毫不留手。


    萧天承没想到对面人还算厉害,竟然能接下他的剑意,恼怒道:“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我抢!”


    楚耀生脸上的笑容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可以忍受萧家子的无理取闹,这是他作为长辈的礼貌,但这孽子敢对他像狗一样吠,那就不怪他不给萧家留情面了。


    楚耀生最恨别人不知天高地厚,不知他之地位,不知他之能力。


    金剑如盛阳,结结实实地在萧天承脸上划开一道血痕,男孩娇嫩的脸就像被翻开皮的烂果子。


    “啊!我要杀了你!!”


    尖叫高昂,巨量灵气一如无人域之盛况,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萧天承动了杀心。


    楚耀生捏住夺回的细剑,金剑转开,同样不留底牌的灵气暴涨。


    东占换个姿势,身体侧躺,面向对战的两位天之骄子,灵识枯竭的她如同凡人,现在无人知晓地死去也很正常。


    她的头抵在台面,目光柔和无害。


    套上麻袋揍一顿?多没意思。


    就像小孩子过家家,有人踩碎你的沙滩城堡,你转身绊他一跤。气消了大家又乐呵呵地老鹰捉小鸡?


    改变道德观只需要一次生死时刻。恰巧东占在这个世界经历了不止一次,那么恶毒的阴谋也不再被忽略不计。


    东占会审视别人的利益取向,最终目的是为她的利益做取舍参考。


    楚耀生想要她的剑,而且一定会想尽办法,一次不行会有无数次的情况。


    那还能怎么办?她又不是小说主角,需要留着反派推动情节。


    楚耀生占上风,把萧天承逼得节节败退,男孩身上挂彩无数,甚至胸口都被劈了一刀。


    “住手吧。”察觉到这么下去会两败俱伤的楚耀生开口,想要让萧天承就此认输。


    男孩因为第一次伤得如此重,愣在原地半晌,被击垮的自尊化为怒火:“我一定、要、杀了你。”


    萧天承猛地撤下自己腰间宝石,然后狠狠捏碎,汹涌又可怕的灵气化为实体,已尽登仙境界的剑意朝着楚耀生而去。


    萧家唯一登仙者萧明德的剑意!


    剑灵分割,心血所炼,只能使用一次的保命杀招。


    楚耀生狠狠皱眉,金剑与天蓝色的细剑同时被注入灵气,乍看之下能与对方匹敌的剑意上升——


    东占毫不掩饰她注视楚耀生的目光。


    或许过于赤/裸,又像冰冷的潮水淹没男人全身,楚耀生竟在这个关头注意到东占。


    怎么回事?灵识枯竭若没有得到治疗,肯定会死。


    可东占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就像阴间的鬼魂——她突然伸出手,对着自己扇风。


    手掌晃晃悠悠,她的目光被遮挡又露出,时明时暗。


    被损坏的剑阵终于在萧天承用出此剑意后彻底失效,东占身上限制她的红纹也消失踪影。


    天蓝色的细剑突然拒绝外人的灵识入侵,它从一颗恒星化为气泡,所有灵气回缩并停止散灵,悄无声息地变成自己主人喜欢的样子。


    与此同时,楚耀生的金剑灵气上升受阻,他发现竟然有一缕灵识附着在他的剑上。


    逼退这缕灵识只用一瞬间,但这个瞬间也代表着萧天承的攻击直指他心脏。


    怎么可能?!他不可能没发现,也没人有近他身的机会。


    那道目光还黏在自己身上,就像在欣赏一幅画卷或者看一出滑稽的戏剧。


    躺在地上的女子还在用手扇风,等楚耀生看过来时,轻轻地用模拟扇子的手划过自己的脖颈。


    她指甲圆润,没有擦痕。


    就如同高位者在问她喜不喜欢反抗时,那个小小的动作。


    东占的幻言术已经可以影响人的情绪。比如让某位师兄更靠近她,甚至察觉不到一缕弱小的灵识附着在他的扇面。


    当然还有上台前命令自己不管被剑阵如何撕扯,都要保留一缕灵识,以便收回自己的东西。


    东占不喜欢跟自己相似的人,更不喜欢相似但身份高贵的上位者。


    因为他们能踩死自己的机会很多,但自己的机会却很少。


    可一旦东占得到这种机会,她会套上麻袋,用剑捅个对穿。


    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口哨,就像某人也看见一出好戏。


    东占不再扇风,而是朝着楚耀生露出一种担忧但鼓励的眼神。


    就像他告诉东占要在这小小赌约中,尽力展示镇域石之能一样。


    尽力展示吧,楚师兄。


    “你!!!”


    楚耀生在瞬间明白一切的怒吼响彻天空,他淬毒的目光想要绞死被众人遗忘的小角色。


    可他的怒吼也没有得到生还机会,瞬间失去防御手段的楚耀生只能眼睁睁地等待剑意劈开他神魂与肉/体。


    耳边突然想起一阵嗡鸣,就像世界在发出警告。


    东占错算了一件事。


    她的确不是小说角色,但她目前正在一本小说中,有些角色是被设定成——


    「*配角—金刚脉弟子,世家天赋子弟,无忧终生」


    那最后的「无忧终生」突然出现马赛克,就像系统意识到这个角色无法按照既定剧情线时,整个空间出现了东占才能察觉的扭曲。


    然后那个「*」开始变红,甚至有将原等级的绿色字体染红的趋势。


    又是一串奇怪的电流音。


    东占震惊地看向萧天承的头顶。


    「*配角—萧家继承人,性格暴虐的天才,最终飞升」


    疯儿童字幕上的「*」似乎受了影响,也慢慢变红。


    两道浅淡红光如同警告灯,在告诉东占触及到了更大的体系规则。


    即将有重要角色死亡的剧情被未知力量拉扯得极其缓慢,时间从一秒变成一分钟,哪怕这个瞬间只有东占能察觉到。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脸变得扭曲,那剑意抵上楚耀生胸口如同丧钟,对自己生命即将消逝的恐惧猛然响彻。


    混乱中有声音道:“妹妹,好像这人不能死啊。”


    她一愣,迅速运转灵气。


    不行,楚耀生必须死。


    东占也不再藏着,对萧天承下令:“唤汝听吾言,杀……”


    若是不会死的角色必死情况,会由谁来阻止?系统拖慢这个死亡时间,给更高级的程序让道。


    两人头顶字幕的红光闪烁着,如同黑暗里的星火。


    在萧天承的剑意只离楚耀生胸膛一寸,东占的幻言术即将完成时——


    东占因为一道强光闭眼。


    既然「无忧终生」,那就有世界来帮助他。


    而小说世界的具象化只有一个角色,不叫配角也不叫路人。


    两人头顶浅淡的红光突然熄灭,如同草原星火遇见陨石下坠。


    红光耀眼,如同他之身份。


    「主角—神格进度72%」


    少年从天空坠落,不管是剑意还是本命剑,被他毫无抵抗地压在地面,对撞的汹涌灵气仅仅因为他的到来而消失殆尽。


    那双已经抵上所有人脖子的刀被斩断。


    他的手洁白,但能毫无悬念地杀死阻碍之物。


    绝对的暴力,绝对的支配。


    他就不用想如何套别人麻袋,因为谁也不敢踩他的沙滩城堡。


    东占的表情一点点冷却,她感受到某种潮湿又黏腻的情绪,藏在她心底,在黑暗里叫嚣了一声又一声。


    “时阙!你滚……”


    萧天承还没说完,深知萧家子个性的时阙就让他昏迷。


    受伤极重的楚耀生捂着胸口,语气沙哑听不出情绪:“……师兄来得真巧。”


    时阙看着他,突然伸手。


    楚耀生愣住,意识到什么才脸色铁青地把那把细剑放在时阙手上。


    东占没有起身,看着时阙拿她的剑走到自己身边。


    忍耐忍耐,就算他坏了好事,也不要朝他发脾气。


    东占的情绪调节功能火爆运转中。


    东占虚弱地扬起脸,想要拉住少年的手,她眼睛微微湿润:“师兄,你终于……”


    时阙平静地看着她,没有让她拉住。把剑放回她锦囊,下意识要伸手擦开她鼻下的血痕,东占也应景地把脑袋凑过去。


    结果时阙的手停在半空,半晌后收了回去,他没有碰到东占,而是起身轻声道:“师妹快离开吧,这里会有灵压残留。”


    东占因为在忍耐怒意,所以她能明显地感受到时阙此时与自己情绪的相似。


    她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时阙走远。


    啊?搞什么?


    第37章 嫉妒 东占的嫉妒冒险


    东占额头的青筋暴血, 差点追上去对着他膝盖窝就是一脚。


    “师妹!快走。”


    惊魂未定的连窍跟肴知扶住她,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混乱的场地。


    “快跑快跑!差点真没了。”


    “那萧天承是不是真是蠢蛋啊?”


    “这小子不知道楚耀生身上有……”


    所有围观的弟子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镇域石的灵压都算小事,萧家跟楚家的继承人竟然都用了压箱底的杀招, 若不是时阙来了, 他们真可以点魂灯。


    所有人都灰溜溜地往外跑, 连窍跟肴知也顺着人流赶紧离开。


    东占能感受到来自楚耀生的视线,但她没有回头。


    在离开途中, 还有个人跟着她们, 因为走得很急,大家到了愈尘脉才发现他。


    “你谁啊?跟着我们干嘛!”连窍阻止他一起进入疗伤内室。


    东占与来者对望一眼, 控制完表情才开口:“这是我兄长, 师姐让他进来吧。”


    东大壮扬起笑容,对着两位师姐点头,清清嗓子:“两位师姐好,我是东占的兄长,诶?我刚到的时候这位师姐见过我呀。”


    连窍这才反应过来,他是上次来拜师, 在大家面前表演手拉手的男人。


    “噢, 是你啊。”连窍从混乱中清醒,劫后余生的汗珠从她额头慢慢滑落。


    “嗯嗯, 妹妹如何了?看起来面色挺红润的。”


    “你说什么呢!她灵识都枯竭了,现在……”连窍顿住,转头问肴知,“师姐你最近又突破?这么一会就把她弄好了?”


    肴知看着东占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话。


    东占在玉石床上呼吸均匀,自己正擦着鼻血。她的确在场上难受,但除了流鼻血其他都还好, 幻言术比自己想的还要好用。


    啧,你来干嘛,晚来一秒都不行吗?


    东占有些控制不住表情,恶狠狠地在心里狂骂。


    这下好了,只能躲在天运脉哪也不去,免得楚耀生的报复判决书要她签收。


    “没想到萧家那小畜生竟用了他爹的登仙剑意,要是真打在楚耀生身上,下次龙斗都是大家忌日……一次死这么多人该计入史册吧。”


    肴知叹气:“小窍别说这种话。”


    东占愣住,结果跟东大壮对视,后者以为她在后怕:“不用担心妹妹,我当时已经准备跑了,我会把咱们东家的荣光传承下去。”


    连东大壮也看出不对,他初到跃云阁,不知两人身份,仅仅凭实力判断当时的情况——就像猛兽对于危险的察觉。


    从事件中脱离,东占终于意识到当时情况的不对劲。


    好像所有人都以为自己会死。


    “若是楚师兄中招,会如何?”东占问。


    肴知说:“萧家为了保护萧天承有登仙境界的剑意,楚家为护继承人自然也有压箱底之招……楚耀生有万年神器「无忧命」在身。”


    人们惧怕楚耀生,怕他的手段怕他的恶意,但究其根本,怕的还是他高高在上的家族。


    东占在疯儿童使出他爹剑意的时候就应该想到。


    一域之主堆积的财宝怎么可能不放一件绝世之宝在血脉继承人身上。


    “无忧无忧,主上天阶,众生伏尘。登仙剑意击中无忧命,法宝为保护楚耀生将展开一次域界灵波。”


    连窍接嘴:“虽然无忧命用后即毁,但那可是域界灵波,等于镇域石碎裂……萧天承会死,咱们会死,跃云阁半边脉系都会损毁。”


    竟然有第二条命……


    东占终于知道为什么楚耀生的设定是「无忧终生」,身上绑着核弹,谁敢让他有忧?


    差点吃席了,东占无语。


    系统的金手指怎么都给这些烂人。


    她突然想到那个变红的「*」,能确定先是楚耀生发生变化,然后才是萧天承。


    系统察觉到无忧命会杀死萧天承,他的「最终飞升」结局也将改写,所以才出现了空间扭曲?


    想着想着她突然抬头,看见了师姐们的字幕。


    「配角-跃云阁愈尘脉首席,中毒无法突破境界,于风崖域失踪」


    「配角-宿机脉弟子,优秀铸剑工匠,以身铸剑」


    无忧终生、最终飞升,中毒失踪、以身铸剑。


    字幕的光芒从不熄灭,就像书页上排列好的文字,就像运转的系统代码——


    就像忽略的事实变成刀刃,飞至她耳边炸出巨响,提醒她这个外来者,不要干多余的事情。


    系统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设定」没有办法改变。


    那肴知和连窍……


    “师妹,你怎么了?”肴知的声音唤回东占神志。


    “嗯、嗯我在想给师姐们添麻烦了。”


    连窍摆手:“什么麻烦啊,都是楚耀生的错,我看炸了就炸了,大家一起死也行。”


    肴知整理东占的额前碎发:“师妹别这样想,楚萧两家经过这次会有极大间隙,两人都是家族之重,两大家族一旦真动怒,那楚耀生跟萧天承是没办法再出现于阁中。”


    连窍高兴地拍手:“两家都会想尽办法杀了对方,哪一家的手段都不普通,只能把他们的宝贝藏在家里了。”


    东占木讷地点头,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师姐们的设定上,极大的情绪浪潮差点淹没她。


    等肴知说东占没什么大碍,几人离开愈尘脉,东占慢慢走回天运脉的途中依旧处于游离状态。


    “妹妹妹,想什么这么出神?”东大壮跟着她,喊人时先高后低像在唱歌。


    东占继续往前走,沉默很久才回:“你相信命运吗?就算你知道,但怎么也改变不了的命运。”


    男人伸懒腰:“我是信的,不然也解释不了我为何要过得这么苦。”


    “什么?”东占疑惑。


    “厌恶之人一生顺遂,喜爱之人半生凋零,若我不信命,又该将这些痛苦归咎于哪个词呢?”男人与她并肩站一起,放慢自己的步调与语速。


    东占突然很累,累到已经没办法思考其他事情,只是自言自语:“好残忍。”


    计谋失败的不甘心突然消失,此时她被更大的情绪压垮。


    是无力感。


    恐怖的,无形的,光是存在就消磨人意志的无力感。


    这个世界有系统给每一个人定死过去和未来,那她呢?


    她在原来的世界也只是因为命存在,也有一个看不见的系统,所以才得到一个不会有人愿意交换的人生吗?


    东大壮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只留她一个人走到天运脉。


    她有些恍惚地进入胎仙陇,抬头发现时阙已回来。


    少年还是在原地。


    「主角—神格进度72%」


    东占气他非要出现打断自己的杀局,后面知道他必须要出现,但这股怒意依旧没有消失。


    东占不想承认,因为心里的愤怒已经不局限于这件事,已经不是对时阙的责怪了。


    她走到少年身边,没有立即靠近。而是盯着他头顶,目光毫不掩饰。


    「主角—神格进度72%」


    主角,世界的爱人,规则的持有者,命运的作弊玩家,金字塔永不掉落的尖端。


    不是责怪,而是「嫉妒」


    是东占对于这独一无二的红光字幕,发自心底的、最难以自洽的嫉妒,甚至将她不断掩藏的恶意剥开,流了一地。


    “师兄。”她轻声喊。


    时阙没有回应她,但是因为东占的视线,时阙抬头与她相望。


    “师兄有话问我?”


    东占慢慢坐下,却没有朝向他,两人离了一臂的距离,就像命运给的阶级墙壁。


    沉默降落在两人肩上,这句话后再无人开口,天运脉的云雾翻滚了一圈又一圈,所有的情绪纠缠着不分你我。


    少年的声音平淡,打破了沉默。


    “为何要杀他?”


    东占察觉时阙也出现情绪起伏时,瞬间就明白师兄看出她的阴谋。


    因为只有师兄才知道幻言术的存在,杀楚耀生这件事根本没有掩饰的借口。


    主角想说什么?


    东占面无表情,她敢保证此刻自己对时阙的恶意肯定要比师兄所谓的失望或者怒火多。


    “师兄若是觉得东占做得不对,那便上报师长,惩罚东占便是。”


    光是差点让无忧命引爆这一项,跃云阁和楚家就绝不会放过她。


    时阙沉默很久,竟然还是重复那句话。


    “为何要杀他?”


    东占皱眉,过大的情绪甚至让她忘记伪装:“为何不能?师兄是觉得我不能杀人还是无能力杀人?”


    时阙转头看她,漂亮的眼睛充满疑惑与说不清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本来她都不想跟时阙说话了,结果偏偏问她两次“为何”,把东占气得够呛。


    “师兄怎么不问我是不是差点死在台上?”


    时阙愣了愣,轻声:“师妹不会死……”


    他到底凭什么保证?


    东占后槽牙咬紧,完全脱离这件事,开始由着自己的恶意攻击时阙:“师兄乃天命,自然想杀谁便杀谁,可有人敢置喙?东占力薄,对敌人只能用下等手段,所以呢?”


    激烈的语气结束后再次迎来沉默。


    两个人坐在对方能抓住的位置,却没有一人伸手。


    东占看着胎仙陇外的云雾,莫名的失望爬满胸腔:“师兄到底要问什么,直说便是。”


    “……你为何要杀他?”


    还是这句话。


    东占猛地转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扭曲成何种样子,就在她要彻底放弃这狗屎任务时,自己头上的问号开始不断地延长。


    「?????」


    就像没有尽头,无数问号闪动着,代表主角的疑惑与困扰,代表他与东占几乎一样的强烈情绪。


    东占的话停在嗓子眼,又掉回肚子里,她突然停住。


    过了很久,东占的手伸过去,就像找到两人墙壁的漏洞,慢慢碰到时阙的肩膀。


    “师兄,你是在气东占,想要杀他吗?”


    东占的手从肩膀上移,碰到少年洁白的脖颈,然后停在他血管最明显位置,就像在用手指舔舐他的血液。


    主角真的会因为一大波弟子死了而生气?主角真的会因为楚萧两家内斗影响跃云阁而生气


    对啊,他明明什么都无所谓。


    就算无忧命的域界波有十次,弟子们死光了,跃云阁全拆了,他只会安抚掌脉们重建也不是难事。


    东占回到时阙身边,两个人的视线纠缠着,她的另一只手也抚摸上他的脖子,远远看去就像在执行绞刑。


    “师兄是不是觉得,东占「只」会对你这么做?”


    杀人的原因不重要,杀人的情感唯一性才最重要。


    时阙怎么会感觉不到东占对他的恶意。想要割开他脖子,压制他生命的情感难道不是唯一的吗?


    时阙不知道恨是什么,恶意是什么,杀心是什么,但他能感受出唯一。


    师妹只看着他,师妹只进入他的神魂,师妹只掐住他的脖子。


    东占的愤怒是因为嫉妒。


    时阙呢?时阙也是,他产生了从未出现过的,几乎让人失控的嫉妒。


    又有人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笑得口干舌燥,然后死死抓住不被允许的欲望。


    东占轻轻抚摸时阙的脸,声音沙哑。


    “我这么做,都是师兄逼我的。”


    “师兄难道不知道,都是你的错吗?”


    第38章 龙斗 东占的压轴冒险


    “都是师兄的错。”她声音沙哑地重复。


    “若他死, 师妹会受伤……”时阙因为她突然的暴起而愣住,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没头没尾。


    东占双目通红, 恶狠狠地盯着时阙:“师兄为什么要离开我身边?就是因为师兄不在, 我才会杀人。”


    时阙扶住东占靠近的肩膀, 却没有阻拦她的力量。


    “师兄不在乎镇域石,但其他人在乎, 师兄都没想过其他人会杀人夺剑吗?”


    “师兄为什么要把众人渴求的镇域石给我, 然后离开我身边?”


    “楚师兄是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来的时候, 东占也只能杀人。”


    “我有一天死在臭水沟里, 全都是因为师兄不在我身边。”


    东占每次说最后半句时都会放慢语速,力求时阙能听清楚,或者像某种咒语一样产生深刻的效果。


    时阙脸上再没有任何表情,他的眼睛微睁,瞳孔被东占的影子占满,就像全世界都只剩下这个女人一样。


    之前的情绪从东占身上强制抽离, 她的专注力开始提升, 不管在哪里这都是她生存的方法。


    东占从来是活在当下的人,既然上个局已失败, 「无忧命」这个作弊器难以移除,那她只能转变思路。


    时阙张开嘴,似乎要说“我”字。


    东占突然松手,身体后仰,把空气还给时阙:“师兄真的会保护我吗?”


    “……师妹不会死。”时阙想要拉近一些两人距离,但东占离开的速度比他的手更快。


    少年的手冰冷,他的心空如白布。


    东占拉开的动作就像在白布上划了一条狰狞的伤口, 然后任由她塞很多东西进去。


    “我不相信师兄,也不相信跃云阁。”


    东占站起身,轻飘飘地丢下这句话,然后走到离时阙很远的位置背对坐下。


    当然不可能甩脸子出天运脉,还不知道楚萧两家的争论情况,呆在这里最安全。


    时阙好像一直在背后看她,不管过多久都停留在她身上,甚至没有移动视线,只是牢牢聚焦在她的后背中心。


    东占无所谓,看就看。


    楚耀生无法将这次事件中作为受害者的她拉入后续战场,因为幻言术作为这个世界的异物,根本无法被察觉。


    明眼人都看出来他有夺剑之心,就算要报复自己,也不能像这次一样光明正大了。


    既然有「无忧命」存在,那就不能再鲁莽出手,眼下保护自己的方式只有借工具威慑他们。


    东占其实心底不喜欢威慑这个选项,因为威慑代表留有后患,但自己必须要有找到如何解决「无忧命」的时间。


    想着想着她挑眉。


    真的有拆除核弹的办法吗?难度跟时阙现在过来说他不管跃云阁了,俩人收拾收拾去当魔修差不多吧。


    天运脉下的雾流没有形成旋涡,毫无规律地飘散着,无人调息,此界已经很久没有空闲过如此长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东占腰间的玉佩亮起。


    “师妹,最后的龙斗要开始了,快来主阁吧……不用担心,楚耀生已经紧急回族疗伤。”


    是肴知的声音,东占才想起来龙斗没结束,还有表演赛这个东西。


    “师姐我必须去吗?”她问。


    肴知犹豫一下:“师妹是要来的。”


    东占应是,在起身瞬间就感受到身后时阙展开了剑阵。他站在一旁静静地等待东占过去。


    但东占没转头,慢慢走出胎仙陇往剑阵去,完全拒绝与时阙接触。


    等师妹的影子消失在纱帘外,时阙站在原地一直没动,安静的世界又只有云雾与风声,好像师妹从未存在过。


    东占一出天运脉,拔腿就跑。


    虽然有了其他打算,她现在可不能被暗算。


    她跑得超快,多亏记住了很多传送剑阵的位置,肴知看见她快速出现时面露惊讶。


    东占喘气一阵,对着肴知笑:“师姐我来了。”


    主阁中央有升起的圆台,所有弟子依旧按着脉系站位,很多未见过的师长出现在高处主位,光是坐在那,周身溢出的灵压就非比寻常,应该是各个脉系的掌脉。


    然后是一阵惊呼,天运脉位置的灵气席卷,面无表情的时阙从剑阵中走出。


    然后他飞跃至师长们的高台主位,见他出现,所有人的表情变得奇怪,每个人都在向他提问。


    少年远远背对东占,她不知道时阙回答什么。


    但一定是很简短的话,因为没等掌脉们的表情恢复正常,他便回到天运脉的位置。


    在落位前,时阙的头稍微偏了偏。


    他旁边脉系空无一人。


    东占藏在人群里看他,就像在观察新买的小仓鼠。


    毕竟自己说了那些话后,时阙就如同古代人见外星飞船,认知与感受都被强行撕碎了。


    主角产生了怀疑,不管是对环境还是他自身,都出现从未有过的茫然。


    ——还差得远呢。


    东占没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回到了系统任务上面。


    “师妹……”自从上次去完愈尘脉检查神魂,肴知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经过楚耀生这件事后,要是她还没联想出答案,可以从这里下班,回家看社保还要交几年。


    “师姐,我知道你有不能说的事,但是回答我几个问题可以吗?”东占表情轻松,就像在跟肴知撒娇。


    肴知是个聪明人,东占觉得她应该也察觉楚萧两家的矛盾并不是偶然:“嗯。”


    “即使在台上看起来危在旦夕,但其实你知道我不会真的受伤,对吧?”


    东占上台前本已做好受重伤的准备,中途发现连数数都神清气爽真的是因为幻言术吗?


    回到愈尘脉,肴知治疗只是表面上平稳东占灵气,所以才会被另外两人觉得治疗时间过于短暂。


    肴知轻轻嗯了一声。


    “登仙境界的剑意出手,或者无忧命被引爆,在场人真如连窍师姐所说会全部殒命?”


    肴知沉默了,她甚至下意识地观察有没有人在偷听她们,很久后才摇头。


    “……不,只有师妹你不会。”


    东占视线下坠,落在远方时阙的背影上:“那我会受伤吗?”


    “若无忧命域界灵波展开,师妹的确会受一些伤。”


    时阙难以感受世间任何事物,就算无忧命引爆,众生皆亡,万年仙门毁于一旦,他都不会主动干预。


    ……而那个可怜又弱小的师妹会因此受伤,才值得从天而降吗?


    几乎所有人都在看时阙,他就像放在集体里最显眼位置的闪耀物,密不透风的视线笼罩着他。


    “师姐,最后一个问题,这件事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知道,对吗?”


    肴知看着东占,声音极其轻:“绝对不能。”


    东占不知在想什么,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释,但她又不愿意相信是这个结果。


    师兄独自一人站在那里,平静地望着前方。


    突然,他的视线转移。


    在密集又庞大的人群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


    他们隔着人潮远远相望,远到东占看不清时阙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他不曾偏移的视线。


    “真笨啊。”


    东占主动回撤视线,看向自己的胸口,杀害紫薇后的天道雷霆砸下,她脆弱不堪的内脏现在不知是哪种样子。


    “因为不知道何为珍贵,所以才觉得无所谓吗……”


    一声声龙鸣打断东占思考,周围的欢呼形成浪潮,龙斗的最终战即将开始,但东占还不清楚规则。


    表演赛需要什么规则,大家上场手拉手转个圈得了。


    “师妹。”肴知在东占要前往命理脉位置时突然抓住她。


    东占茫然:“嗯?师姐怎么了?”


    “这是六脉龙斗,”意识到东占不清楚现状的肴知也愣住,她声音柔和,最大程度上不让东占感到压力,“是六脉、龙斗。”


    “我知道……”东占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大会上所有脉系中阶级最高,连胜最多,时间最少的弟子为推选者参与最后龙斗,而命理脉之前无人而自动排除。”


    所以最开始观礼的时候,有人就开始期待。


    四周的欢呼就像过年她加班路过的超市放歌,大家爱听,但她只面无表情地挑打折莴笋。


    “我十七场连败,还是最低的癸阶。”东占喃喃自语。


    肴知心善,总是想办法安慰她:“但是命理脉只有师妹一个人……”


    东占捂住头,问:“具体是怎么个斗法?”


    “不、不用担心,只是展示脉系特色和借此请教,因为赢不了的。”


    东占一下子就明白了:“不会吧?”


    肴知沉默着点头。


    等东占慢慢走回命理脉的位置,身边该有的人也消失踪影,他出现在最前方,也就是龙斗的圆台。


    对面还有一人,是金刚脉的推选者,楚耀生已经回族,名额顺延的人选出乎意料。


    黑发金眼的男人站在时阙对面,朝四面八方的观众挥手,尽情享受着掌声。


    金刚脉的脉系灵纹出现在空中,震撼的灵气流席卷而过。


    东占撇嘴,真是烦死这种武斗阵仗了,等会让她怎么办?


    六脉龙斗,最后都是与天运相战,也就是面对时阙。


    时阙不会让人受伤,也不会让每个人太快失败,几乎每一次都保持在对方弟子能完整展示自己的修为,又让其产生努力一点就行的错觉这微妙的时间段里。


    “师兄看见我不高兴?”东大壮拿出自己的副剑,耍帅似地在时阙面前舞了一套。


    “师弟天赋极佳,仅凭副剑就参与最后龙斗,前途不可限量。”


    “师兄说这话感觉干巴巴的。”


    “……”时阙沉默,手上出现由红线构成的剑刃轮廓。


    东大壮侧身站好,扬起笑容:“我也不瞒师兄,现在应算公平的切磋,毕竟你我都有点小问题。”


    时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他天生就该平静如死水。


    “啊对了,我看妹妹对师兄你很不客气呢,你们终于吵架啦?”


    男人的尾音上扬,就像一种调笑。


    东占想打哈切,结果嘴刚张一半,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导致只听得见自己的哈切声。


    她甚至没来得及闭嘴。


    轰——


    雷鸣般的巨响,强浪炸开,把张嘴的东占喂了个饱。


    她迷茫地看到声音所在处,却已经看不清两个具体的人影。


    只有剑刃嗡鸣与光亮闪烁,他们变成天空无数颗爆炸的星星,把一连串恐怖的毁灭变成一场逼迫众生仰望的战场。


    比数万铁骑撞击在一起还要震撼,比神龙半身烧毁在火山还要可怖,比东占见过的任何场景都要令人渴望。


    是的,是渴望。


    东占又一次闻到了香气。


    不知过了过久,或许只有一秒,又或许有数千年,两个战斗的人才终于分开。


    他们各立在对方开始所站的位置。


    “师兄真可怕……”


    东大壮看着自己慢慢变为粉末的剑,耸耸肩往下走去,离开前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还朝东占这边挥挥手。


    东占目瞪口呆,接着看剩下几脉的推选弟子上台,里面还有群鸢脉的萧亦渊,和愈尘脉的肴知。


    群鸢脉的招式如天降雨雪,几乎覆盖整个主阁的剑意如暴雨,强烈到颤抖的巨物感让人在今日之后难以入眠。


    而愈尘脉则过于无痕,无痕到杀人不见影,仅仅柔和的水流就能在瞬息间夺取神志,似乎会在摇曳的梦中失去生命。


    而时阙……一直在那里,握着灵气构成的剑,站在原地,没有被任何人动摇。


    东占渐渐麻木。


    请问大家每个都这么牛地表演,她要怎么办?


    还有谁排的序,滚出来去跳崖吧,凭什么命理脉在最后?为什么让她压轴?


    蛛网般的灵纹出现在天空,天命之线织仙途之网,自净乙长老位列掌脉后,从未出现过的命理脉脉纹降临六脉龙斗。


    东占在安静的气氛中慢慢走上台。


    所有人的视线竟然都不再放于时阙身上,而是新起的风云人物。


    几乎没人不知道她癸阶十七连败,还差点被楚耀生夺剑……不知道的也被旁边人添油加醋地告知了。


    东占从兜里拿出天蓝色的细剑,望向对面的人。


    时阙在看着她,身体倾斜,把那把压制了所有人的灵气剑挡在身后。


    “上啊妹妹!让师兄知道你的厉害!”


    一道雄浑的声音从观众席里传出,东大壮在东占看过来时还拍手助威。


    “东占戳啊!”连窍也不嫌乱地在宿机脉里喊,“展示一下我铸的剑,多戳几下!最好把他衣服戳个洞!”


    被这两人鼓舞的群众好像比之前任何一场都期待,欢呼声几乎掀翻主阁屋顶。


    东占因为要维持人设,整个人还是处于阴郁气质。


    就像超市的恭喜你发财拉到音量100,刚结完账出门,歌在响,旁边人在笑,她发现自己的打折莴笋里面是烂的……谁也不知道她的崩溃。


    东占没办法,只能握着剑慢慢挪过去,幸好时阙没动。


    直到两人只隔了几米,东占灵识入剑,想意思意思就跑。


    镇域石涌动着灵气,天蓝色的光如飞鸟划过天空,只有一瞬间的夺目。


    东占握着剑,震惊地看着他。


    少年本停在剑尖一指的距离,他却上前,让细剑慢慢地刺入他的肩膀。


    浓烈的血味与庞大的灵气波动纠缠在一起,因为最重要的长河动荡,跃云阁整个空间如天崩地裂。


    尖叫变得无声,震惊如海潮。


    东占只听见师兄平静的声音,少年此时微笑,眉眼微微下坠,璀璨的红瞳模糊不清。


    “化灵境,肩眼,心沟,腹侧,脑枢,还有神魂。”


    “……什么?”


    “刺这些地方。”


    第39章 问题 东占的强调冒险


    时阙不会说谎。


    她的剑刃正缓慢地刺入师兄的身体, 精纯的灵气从伤口疯狂地溢出,主阁内所有弟子的佩剑都因此苏醒而强烈嗡鸣。


    而高处的掌脉们都猛地站起,甚至有人的灵压都难以控制。


    世界好像末日了。


    东占脑子里出现第一句话。


    要动手吗?


    这是第二句。


    时阙轻柔地握住细剑, 然后从伤口处拔出, 过于鲜红的血浸染他的半边身体。


    然后他带着剑尖, 就像牵东占的手,划过外衣, 停在心口。


    “第二处, 心沟,记得灵识平稳, 保证灵气的回转。”他神情平静, 一如往常。


    拉他下神坛,杀他于众目睽睽,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人设崩坏。


    系统任务或许在此刻就能完成。


    细剑穿透那层千年法衣,东占这才发现法衣已经被强制停转灵气,为了让她更好地攻击,而变成一层薄薄的普通外袍。


    不知师兄的身体长何种模样。


    她的剑先彻底观赏了。


    要动手吗?就现在?就在这里?


    东占的脑子一团乱麻, 从时阙身体里溢出的灵气流过于浓郁, 就像剥开未知星球的地表,火焰与光河缠绕在一起流出。


    紧张与兴奋导致她的视线一直黏在时阙说的几个地方, 好像要用目光把他啃咬干净……


    东占或许已经有了答案,因为手上的剑没有后撤,而是任由时阙带着刺入他的身体。


    更庞大的灵气流炸开,东占甚至能感觉到整个跃云阁的震荡,地面在颤动,让人难以平稳站立。


    东占在此时突然与时阙对望,师兄的目光柔软, 漂亮的脸沾上血,一直洁白的他完全变成艳丽的红色。


    时阙不会说谎,他从来没学过谎言这个词。他会带着师妹的剑刺入所有地方,哪怕东占没有认真修仙,也知道修士最重要的命门叫什么。


    两千万拿着回家……


    等一下。


    东占突然顿住,她的表情差点扭曲,最重要的问题猛地蹿出,硬生生斩断她的财富预制梦。


    若她在这里动手,或者在其他地方动手,系统都可以瞬间结算,然后直接让她回家吗?


    连结尾BGM都没有,完成任务的那一秒,她就可以安全脱离这个世界吗?


    “住手!首席你在干什么!”


    一声咆哮从高处响起,冲向东占的剑意从四面八方而来。


    掌脉们再也坐不住。


    全都是化灵境界的强大剑意,几乎在同时袭向东占。哪怕她身为命理脉的唯一弟子,在此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就算不是现在,哪怕是在天运脉两人独处,时阙一旦消亡,跃云阁怕是不会给她喘第二口气的机会。


    轰——红线构成的剑上扬,毫无悬念地抵消那些剑意,然后疯狂的灵压爆发,让主阁所有人都难以拔剑。


    “这里,腹侧,师妹专心,你的灵识出现了晃动。”


    系统从未跟她保证过,任务完成时,她将立刻脱离这本小说。


    东占甚至觉得只有在每19天联系时,系统才能知道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


    “师兄……停下。”东占轻轻地说。


    时阙应声抬头看她,东占抽回自己的剑,上前两步,掌心压在他最大的伤口,温暖的液体填满她的掌纹。


    “师兄这是想让我变成坏人?”


    她盯着时阙,语气冷淡。


    时阙一愣,沉默许久才应道:“……我以为师妹这样会高兴。”


    师兄你为数不多的敏锐可以放到正常的地方,而不是这种过于扭曲的情绪解读——还是正确的。


    东占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师兄觉得这样便有用?我不喜欢师兄这个样子。”东占离得更近,把自己的灵气输入他的伤口,明明毫无作用却像在施舍。


    东占继续说:“之前还不够,你现在想用这种方式离开我?”


    她声音沙哑,眼眶甚至要流出泪水:“师兄这般厌恶东占,直说便是,何必想尽办法要离开我身边。”


    你别搞个神转折说讨厌哈。


    意识到1级路人杀满级神这条路不太现实,会被信徒们浸猪笼的东占心想。


    时阙站在原地,突然空气嗡鸣,一直盘旋的天地灵气被允许疗愈他的身体。


    震颤的地面逐渐安静,时阙控制所有人的灵压也回撤,主阁重新变得稳定。


    因为两人离得近,东占只能仰头看着少年,伸手想要擦他脸上的那道血痕。


    但她停在半空,不再向前。


    就如同时阙在阻止那场大局后没有擦她鼻下污痕一样。


    所有人都处于茫然状态,毁灭世界的陨石被一根棒球棒打远,一切都变得寂静。


    大家都注视着中心的两人,就像看完电影危机情节后的观众们,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过来。东占在心里默念。


    万物静止,或许就是在等待他的动作。


    时阙慢慢地,低下了头。


    让自己的脸若有若无、无比生疏地碰到了那只半空中的手。


    东占轻轻摩擦那处血痕:“所以师兄会离开我吗?”


    时阙从不做保证或者按照自己的情绪定下约定。他被设定的内容里,真的知道「离开」的含义吗?


    少年的声音极其轻,就像另一处深渊底部传来的细微回应:“不会。”


    东占终于笑了,开心地去拉时阙的手,两人沾满血的手指缠绕在一起。


    “那我再相信师兄最后一次。”


    她说得很慢,让时阙听得很清楚。


    “我是死了吗?”


    “大概吧,好像看见了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掌脉们也殒命?大家还整整齐齐的。”


    怔愣的声音响彻主阁,一切发生地太快,所有人的情绪像过山车一样戛然而止,都开始胡言乱语。


    连窍狠狠揍了旁边好友一拳,后者甚至忘了回击,她问:“他们到底在干嘛?我看不懂。”


    愈尘脉里的肴知微张着嘴,眼底的情绪就像海浪,最终她平复下来,对旁边人说:“我先回脉系了。”


    “咦?龙斗结束了,师姐现在回去也没有需要治疗的弟子啊……”


    没等这人说完,肴知就快速离开主阁,消失在人群的视线中。


    时阙差不多自愈完成,但东占莫名觉得他脸色有些苍白,但也想不出原因。


    “师妹稍等在此处。”


    时阙以最快速度跃至掌脉们所处的高台,就算在下面也能听见师长们激烈的声音,但时阙仅仅简单地回复了两句,便看向最主位的老人。


    老人在沉默中起身,面向所有人说:“六脉龙斗终了,各脉系优秀弟子的十阶奖励去师长处领取。”


    老人最后看了时阙一眼,说完便拂袖离去,像是不愿意再停留。


    没等掌脉们再次围拢,时阙立刻回到东占身边,结果还是晚了一秒,师妹狠狠掐住他的手,直接掐出红痕,什么也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嗯,我们先回去吧。”


    时阙展开剑阵,跟东占一起在原地消失踪影,剩下一脸懵的弟子们。


    连窍想了半天,终于挠挠脑袋说:“至少我剑铸得很厉害,都把时阙戳穿咯……”


    回家的东占长舒一口气,想着要是有床就好了,毕竟事情顺利推进,躺着等时机便好。


    但师兄湿淋淋的,万年不变的白衣几乎全变成红色。


    因为察觉到东占的目光,时阙的灵气开始扫除这些痕迹,不过一会,他变回整洁的模样。


    两个人坐下,相对无言,只是东占的手一直掐在时阙手腕。


    “肩眼,心沟,腹侧,脑枢,神魂,这些地方师妹要记住。”时阙看着她,再次重复,“镇域石可突破几乎所有体防,师妹对敌时刺入一两处就足够了。”


    已记住,好知识点。


    “……意思是师兄不在,我需要自己杀人?”


    「不在」两个字现在变成两人之间的红灯词,一旦出现,刺耳的尖叫就会响彻。


    时阙好像已经有了反射能力:“不是的,这是修士的命门,师妹修炼也需记住。”


    东占爆发前被安抚,轻轻嗯了一声。


    “师兄在试炼剑域如何?”


    “掌脉们境界皆有提升。”


    主位好像有些反了,东占心里撇嘴,感觉跟时阙比起来,那些威严的师长们有些掉格调。


    “师兄是结束后才出来吗?”


    “我提前离开了剑域。”


    “掌脉们都没有提前?”


    “嗯。”


    她目光一闪。


    就算无忧命在最后关头没有引爆,但登仙境界的剑意是出手了,跃云阁的大佬们在试炼剑域竟然都没有察觉。


    时阙的确提过剑域会屏蔽灵气,以保护阁中最顶端师长们的战力隐私性。


    说明剑域的确是封闭的……也只能说明,时阙不是因为楚萧两人的对撞而发现了不对。


    东占下意识地瞟过自己的胸口。


    自己在凡间死亡后,时阙到底做了什么?


    她接着问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结果不管绕多少圈,时阙都不说自己为什么要来到癸阶战场。


    东占不愿意让肴知为难,但是时阙真的没有告诉她的打算。


    等奇怪的气氛推移半晌,东占突然换了个话题:“师兄会杀人?”


    时阙思考片刻:“若是需要,我会负责阁中处刑和灭杀敌人。”


    “那除了这两件事,师兄会为了我杀人吗?”东占盯着他。


    时阙回应师妹的目光,正要回答却被打断,好像东占不需要他的答案或者害怕知道。


    “不……只要师兄不离开我身边就行了。”她突然笑起来,第一次拥抱时阙,整个人扑进少年的怀里。


    无忧命太过于BUG,为了自己的安全,东占其实一直在想「威慑」该怎么做,最终也只有一个答案。


    时阙没有回抱,只是安静地呼吸,然后低头发现师妹正趴在自己胸口,抬眼盯着他。


    师妹柔弱,目光满怀情愫,声音缓慢又细微。


    “师兄千万不要离开我身边。”


    因为我马上就要离开你。


    第40章 故地 东占的训练冒险


    在合适的机会来临前, 东占不准备鲁莽行动,信息差是上次失败的主要原因。


    她在龙斗结束后都安分地呆着。时阙会教本命剑的使用方式,东占挑着学, 只学杀人的, 其他类似于大道理论、体质基础都当耳边风。


    时阙自然看出来了, 但他不干预,甚至在东占兴致勃勃尝试时, 当一个永远弄不坏的靶子。


    除此之外, 时阙闭目养神的时间比之前要长很多。比起调息,这个行为并没有引起很好的修炼效果, 因为天运脉一点共振都没有。


    “师兄还不能调息吗?”东占问。


    “师妹的灵识印记还有余留, 最好再过半月。”时阙现在听见她的声音就会睁眼,如深夜电话响起第一秒时就接的迅速感。


    东占嗯了一声,状似无意地说:“那师兄当时调息拉取了我的灵识,到底是何种情况?”


    肴知早就明确告知时阙与她当时做了什么,东占故意现在问,她需要师兄对她抱有更多的责任感。


    少年垂着眼, 过了很久才说一句:“师妹以为是什么?”


    东占心突突跳, 神色不变:“师兄当时看起来难受,想来是坏事……”


    时阙转开目光, 问她:“那师妹自身有何感受?”


    “修为似乎增长了。”不知对方要说什么,东占谨慎地回答。


    时阙微笑:“那便不是坏事,若师妹想要,我也可以进行调息。”


    单方面的调息,单方面的哺育,单方面的灵识进入,这跟神感双修的初衷相差甚远, 甚至有将对方作为炉鼎的嫌疑。


    话题的方向完全离开预想,东占沉默半天才僵硬地回拉:“伤害师兄的事情,东占不会做。”


    时阙轻轻摇头:“师妹高兴便好,我并不会受伤。”


    东占当做没听见:“连窍师姐说前三月每过十天就去金乌楼检查本命剑,师兄……”


    时阙了然地点头:“走吧。”


    传送剑阵过于方便,东占转眼间就来到金乌楼门口。


    她兴奋地往前跑几步,又猛地停下,紧张转身,等看见时阙后才松口气,直到师兄与自己站在一起才继续往前走。


    如此往复数次,直到来到连窍的工作台。东占看向坐在旁边的另一人——萧亦渊也在。


    “萧师姐。”东占害羞地打招呼,“萧小道友还好吗?”


    萧亦渊先是对时阙颔首,后者示意不必多礼,然后她看回东占,灵气字出现在指尖。


    「幼弟回族疗伤……保命剑意已碎,家父对楚家很是生气」


    东占暗自挑眉:“萧小道友的确比楚师兄受伤重些,萧家主不会真动怒吧?”


    「现下两边僵持,楚家一直不与萧家商议,我想家父应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萧亦渊说起这件事就像在告知坊间传闻,神情没有一丝起伏。


    萧亦渊与萧家的关系看来真的很差。


    连窍接过东占的剑,伸脑袋看见了时阙:“你们现在真的形影不离了?”


    “嗯,师兄不会离开我身边。”东占开心地说。


    连窍虔诚地握住剑,嘴却不虔诚:“好吧,我看明年初春能不能给你再铸把副剑当贺礼。”


    东占现在能过滤很多暗示,她转头看萧亦渊:“萧师姐也是有事找连师姐?”


    萧亦渊摇头,指了指连窍台面上的剑刃们,长长短短全是副剑。


    “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为师姐铸很多副剑,不然她没办法战斗。”连窍代替回复,用灵锤敲击着东占的细剑。


    不管东占怎么期待,镇域石之前展开的字幕再没有出现。似乎铸成剑后它就失去了更高维度的力量,真的只变为玄幻小说的一件法宝。


    时阙站在距她们不远的位置,低头看着内阁送来的卷轴。


    这段时间需要他处理的卷轴出奇地多,似乎龙斗期间堆积了很多工作。


    东占与两人闲聊一阵,没有得到有效的信息,想了想,再次提起很久之前的话题:“我记得连窍师姐说过的金刚脉昏迷弟子,他好像叫林牧,萧师姐知道吗?”


    「林牧?是林家旁系的孩子,天赋不算差。」


    萧亦渊比起其他人,会用武力作为记忆标准。


    “林……林牧!你说名字我就有印象,这人之前还想做楚耀生的跟班,结果因为尧刃更像条狗,被楚耀生直接甩了。”


    连窍边工作边笑。


    “说起来,楚耀生因为受伤回族,本来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但好像听说挺多世家子嗣都回族了。难道有什么世家大会我不知道?”连窍边工作边插嘴。


    「龙斗后很多人因为切磋顿悟,都会选择闭关,回族也是常态」


    萧亦渊本来是不同意连窍的说法,但是突然顿住,她的指尖再放出灵气。


    「但是今年似乎格外多,特别是很多优秀的弟子都离阁」


    东占身体微微前倾,就像嗅到肉香的恶犬。


    “这样啊,肴知师姐说过林家还受了楚家扶持,林师兄说不定一直跟着楚师兄,万一得了师兄青睐也算家族之幸。”


    东占观察着师姐们的反应,连窍给出肯定答案:“世家子可高傲了,说不定会跟着尧刃想办法拉他下位呢。”


    东占附和地笑笑,目光晃晃悠悠,心里有了结论。


    她问回原先的话题:“脉系师长难道都没有阻止弟子们外出?”


    连窍已经保养好剑,递给东占:“这也不算大事吧。”


    「仙途看个人,师长们不会干涉弟子们的修行」


    萧亦渊也赞同。


    东占不动声色地接过剑,向师姐们道别,可刚刚走出两步,又回身:“师姐们最近也勿出阁,我观天象其实不适合外出闭关,对修为增进并无益处。”


    “命理脉这都看得出来?”连窍一边惊叹一边点头。旁边的萧亦渊也笑着应好,说自己也没有闭关打算。


    东占走回到时阙身边,发现他还是低头看着卷轴。东占把手搭在他小臂,然后握住,像是提醒自己的存在:“师兄我们走吧。”


    卷轴光芒一闪便消失不见,时阙点点头,完全没有被打断的情绪波动。


    “我想走着回去,想跟师兄一起去看悬桥。”


    等走出金乌楼,东占阻止时阙展开剑阵,拉着他就往一个方向走。


    时阙现在不会拒绝她,放慢自己的步调与师妹并肩。东占还会时不时用肩膀撞他,然后惊奇地指云层飞过里的火鸟与水雀。


    “嗯,这是无害灵兽的一种,适合师妹食用,可增进体质。”


    “勿要食用水雀,但师妹可取内丹做为护身衣,能滋养灵气。”


    东占对任何美景或者动物都缺少共情能力,结果时阙比她更神奇,他根本是以东占的利益角度审视这些鸟。


    他们终于走到目的地,通往天运脉的悬空桥。


    没有人走偏僻的路线,只有逛完剑石会集市的东占……和某个追着楚耀生跑的林家子。


    “师兄,你看下面。”东占勾着时阙的手指,两人都站在桥边,下面是不见地面的云层。


    “你知道之前下面有什么吗?”


    时阙转头看她,没有回答。


    “是去无人域的剑阵,很大的剑阵。”东占走到时阙身后环住他的腰,把耳朵贴到少年的后背,优越的身体线条被她感受着。


    “师兄应该知道吧,我就是从这里掉进无人域的。”


    东占决定翻点旧账。


    时阙作为无人域所有剑阵的支撑者,能感知到所有修士的灵气,当时肯定知道东占不知什么原因进入了无人域。


    若是没有刚刚与师姐们的谈话,东占现在会提起那个灭口/交易,但既然情况有了变化,她决定隐藏这条线索。


    东占的声音透过后背,穿越少年的胸腔:“既然知道,师兄为何那时不来找我?”


    风刮过,时阙的灰发缠绕她的脸,就像代替安抚的手。


    她会问出他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然后等待三秒。


    时阙的呼吸很浅,东占声音也很轻:“师兄这次记得来找我,怎么样?”


    话音刚落,东占猛地把时阙推下悬空桥,看着少年坠落。


    时阙在半空中转身,想要看桥上的师妹,但是原地没有任何人影。


    他突兀地、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从未有过的情绪,就像师妹的手在此时也伸进胸腔,狠狠捏住了身为凡人的心脏。


    红瞳猛地一缩,因为就在桥的另一边,东占跳了下去。


    跃云阁下方是护阁大阵,是修仙界首屈一指的泯灭万剑阵,修为低微的弟子离近一些都会被杀伤神魂。


    东占转头远远看着时阙,后者的表情第一次变得难以辨认,似乎很多种情绪都自此诞生。


    风把两个人的情绪都承托向上,却任由他们的肉/体坠落,然后在最后关头宣判沾满污秽的一方胜利。


    少年在风中伸手,朝着她的方向。


    东占却没有伸手。


    然后是剧烈的嗡鸣,灵气的爆炸声如同烟花在耳边。


    东占身下展开了传送剑阵,比剑石会的域界剑阵还有庞大,遮天蔽日,就像一颗扁平的宇宙黑洞,涌出气浪甚至让她保持了平衡。


    东占因为强光闭眼,在黑暗中感受到有人环抱住自己——


    一切又归于寂静,再次睁眼时已经稳稳地躺在胎仙陇中。


    时阙撑在她身体上方,两个人的呼吸褪去风声后变得清晰。东占起身,手臂环住他的肩膀。


    “师兄做得真好……”


    “永远都要记得及时来找我,好吗?”


    「不要离开我身边」和「及时来找我」其实是冲突的,就像两根不同颜色的线,编成一个鲜艳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