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三合一 东占的愤怒冒险
东占本以为敌人只想干预皇宫, 不让跃云阁捣乱才伏击时阙。
这样的推理指向敌人重点是皇宫,而不是时阙——而事实恰好相反。
东占被勒紧脖子瞬间,大殿地面展开一道古怪的法阵, 紫光炸开, 巨大的灵力夺走她怀里的男孩。
她伸手去抓, 只碰到衣角。
一根绳索状灵器缠绕东占脖子。
不管怎么拉扯都越来越紧,如同蟒蛇绞杀猎物, 她的喉管在数息内就会断裂。
敌人朝阵法走去, 不关心她的死活,在东占带着时阙来到这里的一瞬间, 她所有利用价值已消失。
她没有武力也没有法宝, 甚至唯一倚仗的角色现在是个孩子。
缺氧与疼痛传达唯一的办法:说话。
立刻说出让敌人觉得自己还有价值的话。
在濒临死亡的瞬间,东占的大脑像在一秒内看了一千部电影,无关的信息占99.9%,最后的0.1%就是需要说的话。
“往、生锁……杀、杀不了……师兄。”
这句话细如蚊鸣,敌人却因此停顿。
他转头看倒在地上的女子,这句话后她就再也无力气, 不过几息她就会像晒干的鱼一般死去。
东占眼前白光一闪, 氧气进入干涩疼痛的喉咙。
她趴在地上拼命呼吸,唾液和生理泪水不可控制地滴落在地, 形成难看的小水滩。
“小儿,你花了两日见识我灵器之威,现在还痴心妄想他能脱困?”
是沙哑的声音,从他隐形伏击到皇宫见面,虽然改了声调,但音色从未变过。
东占抬眼,看向陈老头。
她被怪病分走注意力, 没发现最大异样。
皇宫乱病横行,半夜宵禁,一个生性胆小的泥瓦匠怎会出现在宫墙周围——
他在等着东占进宫,亲自带她入死局。
他看着东占,在其第二句话不得他心时,这根绳子将彻底扭断她的脖子。
“你杀了我也没用,师兄绝不会、绝不会被这种东西杀死!”
东占怎么可能顺着他心意说。
奉承前辈神器之威?请求大能饶恕无知之人?恶语相向先骂一通?
陈老头因为她的话眼底寒芒闪过,绳索一挥捆住东占。
“呵,那你就好好看着你的师兄怎么死的,过后我再杀了你。”
他起身笑道,肩背挺直自信万分,根本不像一个泥瓦匠。
东占倒在地上,双眼通红:“师兄!师兄!你不要被这种东西……”
东占成功了。
因为敌人目的是时阙,包括如何摧毁他,如何见证他的失败。
这个人明明可以在伏击时阙成功的那一晚把他捉入皇宫,静静等待其灵气耗尽,当场把东占杀死毫无后患。
可他偏偏不,他要让东占带着脆弱的时阙在外东躲西藏,让身为师妹的东占亲眼见证时阙的逐渐消逝,最后如他设计般来到皇宫。
感谢你的高傲让我多活十分钟。
“师兄呜呜。”她重复着,表情绝望。
但她不能只活十分钟,诡异法阵已经启动,男孩被悬在中央,灵气被法阵疯狂吸取。
东占大声朝陈老头吼:“你!你这卑鄙之人,若是堂堂正正对决,师兄早将你神魂瞬灭!”
“堂堂正正?这个世界只有时阙没有资格说堂堂正正!”陈老头往高处走,坐在帝后面前的台阶,明明低上一截却像踩在两人的头顶。
“若不是你用这怪病控制凡人,我师兄才不会被天道反噬,才让你有可乘之机!”
其实怪病跟埋伏时阙没有关联,但东占想套点话,只有获得越多信息才能找到一线生机。
“这不是怪病,是真相!我让所有人见到了真相!”
陈老头突然沉声,情绪激昂又下落,有一瞬间他出现颓废神色,如同弯了半辈子腰的老奴仆。
“没错,我的确利用了凡人,也利用了天道,但你知道为何时阙仅用灵气推开凡人就会遭到如此反噬吗?”
陈老头猛地划开手腕,浓稠又泛紫的血液冲入法阵,光芒再盛,中央的时阙被加速夺取灵气。
师兄皮肤透明,骨骼变浅,东占甚至能看见他幼小身体里缓慢跳动的心脏。
就算是这样,名为「时阙」的孩子依旧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仅仅抬眼,望向那高处的老人。
就像外界生物在凝视蚂蚁,对他的所作所为毫不关心。
“……因为这个东西,不过是压迫我们的刀,是不该存在于所有世界上的例律。”陈老头割开另外一边的手腕,再次加快法阵的运行。
时阙快要泯灭,东占急得浑身发抖:“师兄从未压迫任何人,因为有他在,修仙界才免遭数难!”
老人望向东占,突然眼神闪过一丝怜悯:“可怜小儿,你也看看世界的真相吧。”
陈老头突然双手结印,吐出舌头,他舌苔泛紫,从舌尖到舌根纹着一个奇怪的刺青。
“吾乃轩辕界燕山幻言师,唤汝聆天道,脱离此界,俯瞰你之存在,此言入心则观众生。”
老者的声音变得雄浑,他似乎在此时才是真正的强大修士,坐于山巅傲视群英,气势如巨浪滔天。
灵力炸开,如同撕裂苍穹的流星,最终坠落于阶下女子之身。
他说完看向东占,等待着她疯癫的反应。
东占什么都没感觉到。
此言入心?根本没有任何一句话传到她脑子。
看老头这百试百灵的自信样子,若是在她身上没有奏效,估计会一气之下把她弄死——
“我、我怎么在这?”
东占茫然抬头,就像有陌生人从她身体里惊醒,语气颤抖,“我不是、被打死了吗……”
只有演了。
演个能让敌人放松警惕的人设。
她想要站起来逃跑,因为不知道有绳索存在,狠狠摔在地上,血从嘴缝流出。
老头问:“你是怎么死的?”
语气高高在上,就像在审判一个灵魂是否纯洁。
“被棍子!”东占缩成一团,就像幼童的无措,“我今天上街讨饭,不小心碰到了贵人的鞋子。”
她躺地抽泣,眼泪与嘴角的血呈平行线滚落,就像这个身体与灵魂毫不相交的世界线。
“哈哈哈哈哈!”
陈老头放声大笑,笑声畅快舒坦。
“一个是最强修仙名门的弟子,一个是街边讨饭被乱棍打死的乞丐,在这里的你凭什么如此高贵?”他的笑声到最后变得阴沉,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这就是真相,你拥有的一切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陈老头走下阶梯,来到东占跟前:“就算你不知道时阙死了代表什么,也给我好好看着。”
他说完转身,法阵加速运转,时阙的身体已经化为一团模糊的光球,或许那只是最后剩下的心脏。
东占躺在地上,等敌人终于从她身上转开视线,她表情终于暗了几分。
东占确定了这个怪病的来源——陈老头的奇怪术法就是关键。
陈老头此时背对她,东占尝试挣脱绳索,但越动越紧——
一双手开始帮她解绑。
东占惊讶转头,看见了满头大汗的钱非凡。他吓得哆嗦,手指颤抖,但一直尝试。
这根绳索是灵器,修士难以挣脱,但对于凡人就是普通的绳索。
就算陈老头有办法避开天道反噬,也仅限于体内灵气,物质性的灵器对凡人是无用的。
“你在干什么!?”怒喝响起,两个人同时一惊。
下个眨眼,钱非凡就飞出去,撞在大殿的圆柱上,瞬间昏死。
陈老头站在原地,看着倒下的少年,突然从不可一世的修士变回低微胆怯的泥瓦匠。
“哼,不自量力……”
她猛地冲到敌人身后,绳索套在老头脖颈,东占灵力低微,只凭借双手用力后拉,没有犹豫地勒紧——
陈老头的体质比她想得要脆弱,与其能力不符的平凡,力气甚至没她大。
攻击的灵力直冲胸膛,东占猛地吐一口血,瞬间被扯到前方,但她依旧没有松手。
这个法阵极其耗费灵气,即将杀死时阙的敌人已经枯竭,攻击并不会一击致命。
“多亏你急着割手腕。”东占边吐血边笑,拉紧灵绳丝毫不懈力。
“你——!!”陈老头呼吸困难,脸色铁青,按照他弱小的体质,强撑的时间比东占都要短。
就在他快要翻白眼昏死的时候,东占微微松力,让他稍微喘息了一口。
“解开往生锁。”
就算陈老头快要死去,法阵依旧在运行,那禁锢时阙的金锁毫无变化。
“我要杀了——”
灵绳再次勒紧,东占毫不留情地双手往后,甚至手掌都因为过于用力而出现血痕。
“解开。”
“不可能——”
再一次勒紧,敌人的脖子就像嵌合的圆柱,每一次旋转都会撕裂更多皮肤。
灵力依旧在攻击她,但东占知道只要放手,她就会死。勒到底,时阙就会死。
松开再勒紧,松开再勒紧,如此往复,甚至东占受到攻击的身体也摇摇欲坠,但她依旧踩着敌人,重复着两个字。
“解开。”
“……哈、哈哈没用的你看看他……连肉/体都没了!”
脖子已经看不见完好皮肤,他的声音就像瓷器相刻般尖锐,朝着东占疯狂怒吼。
东占猛地转头,这个瞬间,最后能证明时阙存在的光球也在法阵中消弭,连设定字幕也随之不见。
大殿紧闭,空气凝滞,导致东占以为是自己头晕眼花后的幻觉。
死了?主角就这样死了?
东占一时愣住,大脑唰地空白。
她做了这么多,被系统强制抓来,不清不楚到处都是合同没说清的危险。
现在还在用绳子勒人,连道德素质都放弃,结果这么强大的主角就随便死了。
连带着她的工资……
“哈哈哈如何?你的师兄也不过是我灵器的滋养品罢了!”
陈老头看着东占反应甚为满意,好像这么看着她,东占就会自己殉情。
沉默之外是情绪不再受控,东占第一次在此处感受到愤怒。
东占转回头,突然咧嘴笑道:“刚才我怎未听见天道之言?”
她的手慢慢后拉,只余留给敌人喉咙小小的发声弧度。
“那是你……”
“陈前辈双手老茧都数不清,脸上还有许多晒伤,这也是给凡人看的伪装?看着似乎不像啊。”
东占根本不需要回答,现在是她的发火时间:“我从未听过十二域之外还有什么轩辕界,前辈到底是哪里的世外高人?”
陈老头怒极:“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里的所有计划,真的是前辈杰作?”东占声音又高又尖,脸上全是笑意。
只是她的眼睛,如此地黑,睫毛下坠,如同敞开恶意的大门,她说——
“此怪病发作时则难以察觉,大家都以为自己是他者,前辈你会不会也是被人施了术法呢?”
“让一个年迈的、一事无成的、低微的奴仆相信自己是世外强者,天赋异禀。”
“让一个在皇宫里给贵人们修葺房屋的泥瓦匠相信自己可以杀死此界的天运。”
东占轻柔地诉述,就像在与朋友念童话故事,每一段开头都是美好的幻想。
“闭嘴!老夫是幻言师!可令天自崩,海自平,万物听我之令!”陈老头死死捏住绳索。
东占突然松开,抽出自己的短剑,神色平淡:“师兄已陨道,我也没有独活于世的理由,那就请幻言师让我自刎于此吧。”
“好!你这小儿!我就送你上路!”陈老头吐着血爬起来,东占之前的每句话都踩在他的心上,就算是用尽最后的灵气他也要证明自己。
令人钦佩的自尊心,明明有这么多机会杀死她,却因为几句话就要自证。
敌人再次双手结印,露出舌头上的刺青,他说:“吾乃轩辕界燕山幻言师……令、令你自刎……”
完全没有之前那种气势,东占能看出他连奇怪术法的灵气运转都没有做到。
东占捂嘴笑,没有声音,全是嘲讽。
明明有幻言如此强劲之术,却只用来让凡人染上怪病,高高在上时都没想到让东占跪下自刎——
陈老头根本没掌握完全此异术,就像窃取典籍其中一页的小偷,只知道那页纸上写了什么。
她早就看出这人的奇怪之处,修仙强者可以装作泥瓦匠,但反过来,便如用钱币伪装的传单,一展开就现了原型。
东占现在百分百确定,陈老头也不过是这场计划的一环,幕后主使另有他人。
可那又如何呢?主角都死了。
她刚刚不过是宣泄工资打水漂的愤怒,现在多么惊天动地的阴谋她都不关心。
“怎么可能?我、我是轩辕界、燕山……”陈老头突然跪坐在地,发现自己除了那段传达天道之言的念白,根本不知道任何咒令。
他抓自己头发,神色越来越恐惧,跪在地上一直重复那段话。
已经下班的东占没有义务搭理反派,她先去查看钱非凡是否还活着,然后望向高阶之上的帝后二人。
“殿下可知如何联络跃云阁?”她问还算清醒的皇后。
皇后看她一眼,脸上并没有友军胜利的喜悦,那股忧愁与破败还是腐蚀着她的身体。
“陛下现在魂魄离世不过行尸,你只能用他的血为引。”皇后看向东占腰间的玉佩。
如她所料,皇帝现在只是吊着一口气。
东占也不客气,直接走到皇帝身边,划开他的手指抹血在跃灵玉,他的皮肤干瘪,甚至一滴血也需要许久才挤出。
在触摸他的瞬间,东占感受到地面法阵与皇帝竟然存在一种的灵气连接。
东占突然皱眉。
往生锁就已经可以吸取时阙灵气,那这个法阵是做什么?
仅仅是加快吸灵也太不合理了。
玉佩开始闪光,虽然微弱但她能呼唤肴知了。
东占在等待时与皇后对视。
皇后身形瘦削,明显已经患病数月,本该像其他人一样陷入幻觉胡言乱语,但眼睛却清晰明亮。
玉佩传来声音。
“……师妹?”
对面杂音甚多,甚至还有人群拥挤,快速走动的脚步声,似乎肴知所处的地方格外混乱。
“师——”东占仅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
“师妹!师兄到底在凡世怎么了?!”肴知的语气又急又怕,就像东占拨来了救命电话,让跃云阁终于知道时阙的情况。
灰都不剩了。
“师兄他、他陨道了。”东占一时间没转变演戏习惯,哭腔信手拈来。
对面沉默,甚至连环境音都瞬间安静,大家在听见这句话后就像被按下暂停键。
东占能理解,毕竟时阙地位如此之高——
“师妹你是说,凡世的师兄「消失」了?”肴知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询问,生怕她漏听任何一个字。
肴知怎么知道他是消失?不该问怎么死的吗?
东占回答:“没错,师兄被吸光灵气消失了。”
玉佩那边安静的环境音猛地爆炸——急切的脚步声甚至比之前还要密集。
“师妹!立刻离开师兄消失的地方!”
肴知从未如此激动过,好像再慢上一瞬,东占就会错失生机。
“消失的不是师兄本体,只是他的灵化肉身!灵化消弭,凡世难以承受他的本体降临——”
肴知的声音戛然而止。
明明大殿紧闭,现在却有风拂过,连带着空气变得冰冷。
东占以最快地速度跑到陈老头跟前。他还在喃喃自语,一会气势强劲一会胆怯低迷,好像两个不同的人在争夺身体。
“这个法阵到底是干什么的?快说!”
陈老头望向发光的地面,突然笑起来,他又变成不可一世的幻言师:“往生锁吸时阙之灵气,再以紫薇龙脉为引,使法阵覆盖凡世,让所有人都看到真相!”
原来这就是最终目的。
杀死时阙,让他成为混乱世界的献祭品。
“不就是让所有人患病,陷入自己是另一个人的幻觉!”
法阵只是吸收了时阙的灵化肉身就能传染凡世,那本体降临后灵气充盈,岂不是修仙界也能被覆盖。
这本小说可以原地完结。
因为所有角色都会说自己人设不对劲,要离开这本书。
东占跑过去抓钱非凡,想把他扔出大殿以免被误伤。
空气突然停滞。
时空被某种力量攥住,导致所有人都无法动弹。
半空中出现一道裂痕,就像位面空间的破损,实体化的红色光河从裂缝中倾泻,最终凝结成一只巨大的红雀——
在东占终于能呼吸时,虚化的红雀中心出现了人影。
白衣红带的时阙站在自己消失的地方,众人仅仅是望向他,恐惧感就能冲毁神志。
对他的窥视都难以存在,因为其身过于神圣。
法阵因为时阙本体的灵气光芒大盛,地面与空气都在颤抖。
“师兄!你、你快——”东占喊,她本想告诉时阙快离开那个法阵,毕竟师兄看起来不像有小体状态的记忆。
之前受伤的全身都很痛,因为时阙本体降临,灵压的变化让菜鸟东占更痛了,连话都要说半天。
“你快离开那里!”
“师妹受伤了。”
东占睁眼,少年已经走到自己身边。
灵压平复,她能顺畅呼吸。
他伸手,仔细擦干净她脸上的血迹和泪水,同时纯净的灵气渡入身体,像把她扔进治疗温泉,消失的血条噌噌回满。
“师兄,我还以为、以为你……”
东占差点真情实感地哭了,虚惊一场的起伏程度让她昏迷。
时阙没有回答东占,而是朝后伸手。
往生锁被控制在半空,想要再次扣住他脖颈的机会彻底消失。
“你怎么还活着?!”陈老头趴在地上,震惊又痛苦的目光想要把时阙盯穿。他竟然不知道时阙本体的存在,那这个法阵的深层计划他也不知道。
幕后操手一点都不信任陈老头。
陈老头不知道时阙真实的灵气足够法阵覆盖凡世与修仙界。还在为往生锁吸收一具灵化肉身而沾沾自喜。
“师兄你快破坏法阵,不然有一种怪病会传染给所有人!”东占拉住时阙。
少年温柔地摇头。
“需要稍等一下。”
东占原地愣住:“师兄你不是已经从法阵里出来了吗?为何要等。”
“这个法阵的阵心不是我,是陛下。”时阙手指一挥,轻而易举地将陈老头点晕,衬得东占刚才的勒人行为特别野蛮。
“所、所以呢?”
时阙像在降临瞬间就明白了所有事情,根本不需要东占解释。
“我虽不知师妹说的怪病是何事,但此阵的灵气运转异常,从未听闻有门派研究此种阵法,想来是强大的邪阵。”
时阙安抚东占,如往常般露出笑容,但与那平静的孩子一样,没有丝毫感情流露。
“此阵不能运转成功,我将破坏阵心,也只有杀死陛下。”
“紫薇星灭,天道会因此降下惩罚,袭击的修士将神魂毁灭,为防止被牵连,需要等师妹离开才行。”
剑阵召开,时阙示意东占回到跃云阁。
“那师兄呢?师兄也会神魂毁灭?”东占心里自然觉得不可能,他都本体来了还自己提出这个办法,应该承受得住。
“嗯,因为我本体灵气过重,现在已经被天道察觉,在杀死陛下的同时,我的存在将彻底泯灭。”
他望着东占,语气就像在告知明日天气。
东占每个字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不行。
“师兄你说你会死?”她木木地问。
“嗯。”时阙乖巧点头。
“不行!一起走!”东占瞬间抓住时阙手臂,想拉着他离开。
少年纹丝不动:“在我灵化肉身被吸收后,本体也有此阵印记,已经无法阻止其吸收我的灵气,现只有此法。”
东占从没这样绝望过。
她发现根本不是虚惊一场,而是晴天霹雳。
她问:“师兄死了也无所谓吗?”
少年整理她因为战斗而混乱的服饰,就像在进行世俗礼仪上的告别:“大道命运如此,接受便是,师妹初入仙道还未真正理解。”
东占突然就明白。
时阙就是无所谓,自己活着或者死了都无所谓,大道命运什么的他也只是嘴上说说,其实根本不关心。
这牵扯修仙界的混乱需要他死,那便可以。
好像只要符合既定的行为标准,套在他外面的壳子需要做出死亡的行为,他就可以消除自己的存在。
东占拉住他,声音颤抖:“师兄难道不能为了我,想想其他办法?”
时阙脸上出现疑惑的表情,但最终还是推着东占前往剑阵。
“师妹大道长远,以后也会有他人帮助。”
我拉着你难道是因为要你帮助我修炼?死之前给我两千万我就走!
见东占要踏进剑阵,时阙便转身朝高台上的皇帝走去。
现在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妙,连身旁昏迷的钱非凡也开始不由自主地说些胡话,说自己是哪一年的状元。
地上的法阵光芒越来越强盛,贪婪地吸收着时阙身上的灵气,可不管如何拉扯也没办法使他停在原地。
他一步步踩上台阶,白衣飘荡,就像前往深渊的坠星。
皇后似乎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扶着神志不清的皇帝,低声说了句什么。
而在阶下的东占只能抬头望着他们。
那里是权力的高位,连决定世界存亡的瞬间也是特定的人站在一起。
时阙的背影如此显眼,就像抬头看见的太阳。
拯救与牺牲一体,能在众多瞬间决定所有人的生命走向。
时阙抬起手,轻轻放在皇帝额头。
紫薇受难,天道察觉,极为恐怖的灵压瞬间砸下。
东占呆呆地站在原地。
浓烈又粘稠的香气袭来。
时阙感受到东占一直没有进入剑阵,即将杀死皇帝的灵气莫名停滞几分。
师妹弱小,需等她离开才行。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此时,他的手指竟停下了。
天道终于发现时阙这个不该存在于此的异类,连带着空间的震动,强烈压力让所有人都难以呼吸。
时阙一边抵御天道反噬,一边感受传送阵是否消失,此时灵气混乱,就算是他也无法感知准确,师妹应会在传送阵消失前离开。
数息过后,灵气回流,传送阵已关闭。
时阙不再停下,手指的灵气冲向皇帝额间——
身后有脚步声。
在踏上台阶时手脚并用。
是敌人吗?就算是敌人也无法阻止时阙,在此世界没有一个人拥有阻止他攻击的能力。
“唤汝聆吾言。”
“停下。”
此世界修剑道,没有「幻言师」这类修士。这是怪病造成的幻觉,但又偏偏真能发挥相应力量。
时阙的灵气运转被勒令停止,他的瞳孔收缩,在这个瞬间低头看去——
东占满嘴是血,她的舌根用灵气强行刺上了与陈老头一样的奇怪刺青,虽然模仿得弯扭但印记完整,能用出一次时阙不知道的术法。
东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她只是生气,生时阙自顾自决定去死,让她的钱一天之内消失两次的气。
但愤怒是行动的最强催化剂,她也只想到这一个办法。
扯出陈老头的舌头,照着在自己舌根上用灵气刻一模一样的刺青。双手结印的姿势,在他身体运转的灵气路线,东占都见识过。
一个凡人老头都能做到,她为什么不行?
然后她往前跑,跑上代表高位者t的阶梯,连滚带爬,面容狰狞。
然后朝着这个高高在上的主角勒令,就像喊小狗坐下。
时阙在与天道抗争,在他停滞的此时,世界也仿佛凝固,只有东占跑到他身边。
幽蓝的剑刃出鞘——
东占的短剑先一步插进皇帝的心脏。
杀紫薇者,将被天道毁灭。
轰轰轰!!
万道惊雷劈在东占神魂,她的神志几乎在一瞬间就消失,肉/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
大殿地面的法阵随着阵心死亡而停转,恐怖的崩裂巨响混着天道怒气,仿佛末日降临。
时阙这下不会死了,法阵也失败了,唯一坏消息就是东占自己要灰飞烟灭。
趁还有一丝力气,她拉住时阙的衣角。后者一脸茫然地蹲下。
“师兄……”她眼睛已经看不见,只是凭感觉找到时阙。
他没有笑着唤师妹,也没有假装关心她,而是发自内心地问:“为何这样做?”
血从她喉咙里喷出来,东占知道现在她只有一句话的时间了。
少年垂头,任由东占拉扯他的衣服,然后她找到自己的手指,轻轻地握住。
她将时阙的手指放在自己头顶,语气满足又平静。
“帮我再变一次头发吧……”
然后她的手垂落,就像被风刮倒的野草,被连根拔起,吹散在远方也无人在意。
东占停止了呼吸。
时阙却没有动,他手一直停在东占的头顶,就像完全静止的雕像。
————
死亡的感觉并不好,就像掉进深海,恐惧与虚无缠绕着灵魂。
东占以为自己真死了。
明明她赌时阙有救人的法子,如果真一命呜呼,她岂不是为自己的意气用事付出代价?
意识慢慢凝聚,她重新睁眼时发现自己并没有回肉/体,而是以灵识的雾气状存在。
四周空无一物,熟悉的红雀盯着她。
这里是时阙的神魂。
好耶没死!
东占高兴地在他神魂里上窜下跳,连红雀也不管她。就像回家了一样惬意,时阙的神魂没对她做出任何排斥。
并且她感觉自己并不虚弱,甚至灵识的状态格外轻盈,好像有隐隐塑型之预感。
师兄真是个木脑袋,既然能救她,她去完成这项工作岂不两全其美。
就是被天道劈的时候超级痛。
“师妹?”
这声呼唤让东占苏醒,发现自己回到身体,现在正躺在胎仙陇。
东占慢慢撑起身子,时阙就在身边,她唤:“……”
不信邪地再开口:“……”
“?”
自己发不出声音。
“师妹勿急,那个奇怪的术法将你的舌部灼伤,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
时阙看着她,东占莫名觉得两人特别亲近。
并不是关系上的更近一步,而是她坐在远方也能感受到时阙的位置,两人有种莫名的连接感。
甚至天运脉都呈现一种接纳她的姿态。
“感受灵气运转于腹腔,周转至丹田,最后流入神魂。”
师兄伸出手,轻点在她腹部,然后移动,随着所说的位置经过数个节点。温暖灵气就像小小的火团,不会烫伤她,只是生命力旺盛。
东占照做,身体更加轻盈。
“师妹以后像这样周转灵气,不必再用之前的基础方式。”
明显时阙新教的方法更高阶,不该是她这等修为施行。但东占抬眼观察师兄神色,没有异常,那便相信他。
周转灵气数轮后,恍惚感消失殆尽。
东占睁开眼,因为说不了话,只能坐到时阙身边,拉拉他的袖子。
“师妹身体不适?按照方才之法现在应痊愈。”
她摇头,指时阙。
“师妹想问我?我并无大碍,多亏师妹。”
时阙并没有看她,好像在背课本上的一段话。
东占突然露出焦急的神色,时阙说:“若师妹要问凡间之事,不必担忧,此事已经由内阁接手,皇庭已经在阁中帮助下恢复秩序。”
“只是还有三人被带到阁中,等师妹恢复,需要去见一见。”时阙手指放在东占喉咙前,凉爽的灵气镇压住不适。
“听关押的弟子说,其中两人指名见师妹。”
两人?东占只能想到钱非凡跟陈老头,红脸娃娃行踪不定,不一定会到跃云阁,第三个人她猜不到是谁。
不知怎的,离时阙越近她越舒服,最后肆无忌惮地靠着他,好在温柔师兄不介意这种小事。
“肴知师妹在跃灵玉里与你留了言,师妹记得看。”时阙回想每一件要跟东占说的事,就像在她昏迷期间代替她回复了所有人。
东占点头,拿出跃灵玉,灵力输入时格外奇怪,因为她感觉自己好像变强了。
「师妹,苏醒后切记找我检查丹田及神魂」
这是肴知的留言,玉佩会将他人留言以灵气化形的方式投送在眼前,东占能看到,身边的时阙也能看到。
当东占以为只有这条时,还有文字显现。
是连窍,她有很多条,似乎有很长的时间间隔。
「你回来了吗?镇域石铸好了」
「天呐,你真的在凡世把紫薇杀了?」
「阁中出现了很多奇怪传言,你快过来跟我说是不是真的」
东占越看眉头皱得越深,虽然体感是一瞬间,但她从凡世回来到底昏迷了多久?
连窍的最后一条留言也放出。
东占看完,震惊地转头。
时阙倒是一如往常,但他仔细阅读连窍的留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天运脉的云雾作为背景,将这行字衬得意味深长。
「你真跟时阙在凡世定下婚约了?」
第28章 牙齿 东占的湿润冒险
时阙认真思考后表示:“我并未与师妹在凡世定下婚约。”
当然没有, 你到的第一天就变小屁孩儿了,我要是干这种事会被抓的。
东占指着连窍的数条留言,示意时阙解释一下她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但师兄盯着她挥舞的手指, 露出笑容:“师妹自然也可以给她们留言, 注入灵力便是。”
语言被禁便无法沟通, 时阙本就不会去揣摩别人心思。
东占放弃询问时阙,坐回他身边, 用玉佩回复肴知和连窍, 自己舌头恢复后就去找她们。
还特别跟连窍说不要信那些传言,她碰都不敢碰师兄, 因为师兄在她心中神圣不可侵犯——
东占靠着时阙打字, 重心全搭在他身上。
若是刚见面,东占绝不会这么越矩。
可经过皇宫一事,就在时阙毫不迟疑决定死亡的瞬间,东占明白不管发生任何事,时阙都不关心也不介意。
没错,任何事。
东占换了个姿势, 侧头靠在时阙肩膀, 脸颊肉被压得扁平。
比如跃云阁哪天被人放火,怎么灭都灭不了, 时阙知道自己的血能灭,那他就直接抽干自己。
又比如哪天认识的弟子全死在一场意外,时阙会迅速解决事件,还所有人公道,念最规范的悼词,但他该回来调息就回来,遇到跟他打招呼的小弟子还以真诚笑容。
这是东占的推测, 但她一般很信任自己观察别人后得出的人物画像。
在时阙眼中,大家都只是「人」罢了,一种发音是ren的物体。
而东占自己……她想了想,在他心中大概是小猫小狗吧,跟人不同,是无法理解的其他物种,毕竟自己头顶是个问号。
小猫小狗靠着你舔你,是不是无所谓不介意?
东占默默叹气,随着对主角的了解,她的工作方向变得模糊不清。
现在唯一跟「目标」擦边的就是他对待跃云阁的优先度——世界在他眼中是一条直线,跃云阁就是直线中间稍微凸起几个像素点的地方。
放弃跃云阁需要很多条件,那就只能让他把这一丁点的优先度放到其他物体身上。
还能是啥呢,当然是无情主角回家也要找在哪的小猫小狗咯。
时阙在闭目养神,他们之间的灵识印记还在,为了避免神感双休,所以双方都不调息。
东占靠着少年,一直盯他。
时阙一定做了什么才复活自己,但他不说,东占就不问。人情债只要不知道就等于没有。
皇宫那件事还有很多谜团,但得等东占舌头恢复,现在还是继续上班吧。
东占拉时阙衣角,后者睁眼。
时阙转头,两人的鼻尖几乎挨在一起,但他眼睛都没眨:“师妹怎么了?”
东占张嘴,舌尖微微露出,表情痛苦地指自己舌头。
“这个的术法未在任何门派有记录,我没办法完全修复。”时阙眉头微皱。
东占好像真的很疼,抓着时阙的手臂左右摇,就像忍耐许久难以自控的病人。
时阙自然会帮她,又是不要钱的精纯灵气渡入身体,但这招不管用,东占停一会继续拉。
她抓住时阙的手指,扯到自己下巴,营造一种少年捧着她脸的假象。
两人挨地极近,东占抬眼看时阙,观察他的反应。
“……师妹勿动。”
冰冷的手竟真捧住她的脸,时阙用食指撑住东占的虎牙,中指和无名指伸进她的口腔。
你干嘛?我只是想卖个惨,你干嘛啊啊啊!
东占僵硬如石雕。
他手指被灵气包裹,比牙医的工具还要让人心跳加速,冷冽的空气蹿入上颚,一股战栗从东占天灵盖流到尾椎骨。
然后是舌头的痒感,他顺着东占胡乱印刻的痕迹进行修复,被她刻在舌根的线条越弯曲,此时的过程就越敏感。
时阙因为要看清她的嘴深处,所以两人的距离是呼吸互感的程度。
他偏着头表情认真,几缕发丝因为动作而滑落至肩膀,就像神像掉落的瓦片,不再完美与静止。
“……”
时间漫长,东占不可避免地想合上嘴,时阙并不强硬地阻止,而是任由她牙齿闭合,咬住自己手指。
等她舒适后,再撑着她虎牙让上颚慢慢回开到治疗角度。
时阙是从里往外修复,越到舌尖,东占越觉得痒,表情也慢慢控制不住。
甚至透明涎液从她嘴角溢出,顺着时阙的指节、掌心、手腕,一路向下。
羞耻感猛地爆炸,东占一只手下意识地捏住时阙肩膀,想要推开他,另一只手撑地,手指蜷缩。
时阙察觉到她的变化,以为是东占感到不适,短暂思索后想出一个办法。
灵力化的绸带凭空出现在东占头顶,然后有意识般下落,轻柔地搭在她的眼睛——黑暗袭来,感官的敏感度飙升。
东占:?
舌头上被灵气治疗的痒、少年手指的冷、下颌紧绷的僵硬、还有时阙面朝自己呼吸时,那缓慢又平静的声音。
她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猛地后缩,可因为视野被剥夺,她在慌乱中用错力,直接扑倒面前人。
时阙的手指也在同时离开她的口腔。
东占赶忙把那灵力绸缎扯开,其还依依不舍,最后轻抚她的脸。
睁眼后看见时阙被自己压在身下,沾满她涎液的手举在半空,没有碰到她的衣袍。
“……师兄。”她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情绪极为复杂。
时阙就这样躺着应答:“师妹勿言过多,只是疗愈了你舌部的伤痕,术法印记还是存在。”
东占一时不知道怎么说,结果腰间的跃灵玉亮起,因为她刚输入过灵力,发来的留言直接放出。
「你说是谣言?那你们是偷摸双修了?」
「时阙回阁当天,因为进内阁要验体,结果测出神魂里面全是你的灵识……我都不知道怎么说,简直就像你把他浑身上下都舔了一遍」
东占决定以后把连窍的消息屏蔽。
她低头,这条留言正好投放在时阙倒下的身体上——
他那只湿润的手与「浑身上下舔了一遍」重合在一起,就像无声电影的插帧字幕。
“师兄你……不觉得脏吗?”东占握住时阙的手腕,少年骨量优越,她单手握不满。
时阙顺着她目光看:“修士体无尘秽,师妹并不用介意,可将你身体的每部分都视为灵气的具象。”
还跟她科普知识呢。
东占低垂着眼,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全身的重量还压在时阙腰上。
“那我也可以吧?”她突然说。
时阙手指上的湿润瞬间便被清理,正要撑起身体却再次被压下。
东占的手指毫不温柔地撑开时阙的下颌,然后食指狠按在他的犬齿。
“师兄,若在你面前的不是我,你也会像对我这样对其他人吗?”东占轻声问,边问边摩挲时阙的齿面。
少年半撑起身体,他甚至没有下意识地阻止东占,而是因为她的动作收起笑容。
明明是为师妹治疗,她却表现地很奇怪。
东占没有得到回答,俯下身拉近两人距离:“师兄你有灵化肉身被禁锢时的记忆吗?”
自然是没有,时阙抬眼,静静地观察她。
“那时候你变得幼小,大概只有三四岁。”东占一只手压在他犬齿,另一只手顺着肩线往后,扶住他后背颈椎。
“我就像这样抱着师兄,一边担心师兄,一边觉得开心……师兄知道为何吗?”
两人只要对视,双方都不会动摇视线,因为眼神里的情绪一览无余,如深渊如潭水,一方擅长伪装,一方毫不在意。
时阙每次在这种时候都不会回答。
因为他无法理解东占想要说什么。
放在少年颈椎的手慢慢合拢,东占的声音带着低沉的笑意:“因为那时的师兄很脆弱,我能像这样扶着你的后背,顺着你的骨头找到脆弱的脖子。”
东占的双手同时用力,下压的食指被牙齿划出伤口,血珠顺着时阙的唇瓣滑落。
“那时候的师兄完全属于我。”
“我这样用力,师兄就会被我决定生或者死。”
她一字一句,手指轻轻擦过时阙的下巴,将血拭开,在他美貌又洁白脸上留下鲜红的污渍。
东占轻轻叹气,突然环住少年的脖子,整个人贴近又保持微妙距离。
她凑在时阙耳边说:“师兄看吧,如果你对其他人也做这种事,我就会发疯的。”
面无表情的少年维持着被她拥抱的姿势,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者会不会想。
然后东占装晕。
软软地躺倒,很自然地从时阙身上滚落,很自然地关闭跃灵玉留言。
已打卡,该睡觉了。她平静闭目。
时阙不会抓住她问她到底什么意思,主角就算看见星球爆炸也不会问为什么。
这样想的东占竟然真的睡着,浸润在时阙灵气中仿佛醉氧,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被丢在一边的少年只是坐回自己位置,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服。
他发现师妹可能因为大病初愈,已经躺着睡觉后,重新闭目养神。
天运脉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风也没有声音,只有两人一深一浅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时阙睁开眼。
他沉默许久,低头看向身边师妹的手,那里还有一个细小的、被自己牙齿划开的伤痕。
少年的手在半空中停滞,最终下落,没有碰到她的指尖,只是带着灵气微微拂过。
东占的手指完好如初。
少年因此离她更近,但没有再回到自己该坐的地方。
——
东占梦都没做,睡了个好觉。
但醒来时,时阙不在身边。
就在她要急着喊师兄的时候,转身看见灵气化形的字。
「内阁议会,一日即回」
东占挑眉,后半句话竟也写上,莫名有种她看不见师兄要发狂的感觉。
她试了试嗓子,能正常发声,但是舌头上还有那道术法的印刻,不知后面有没有办法消除。
跃灵玉除了连窍夺命八卦问题一直发来,还有一道署名是「无常楼」的留言。
「命理脉东占弟子,请前往无常楼核对凡间任务细节」
无常楼应该是跃云阁的牢房及审讯室。陈老头跟钱非凡应该都在那。
拖着皇宫的事不了说不定有后患,她并不关心某个人毁灭世界的阴谋,只要在她回去前没成功就行。
东占便离开天运脉,跟着玉佩指示前往无常楼。
路倒是不远,但一路上格外煎熬。
——几乎所有人都盯着她看。
之前大家都不知道命理脉有了新弟子,时阙一出事,她就像身份证挂网上,所有人都把她脸记住。
甚至还有狂热的时阙崇拜者,一见到她直接口喷鲜血,手指着东占倒下。
旁边人赶忙渡气,抬着这人往愈尘脉跑:“快让开!心魔犯了!晚了就没救了!”
她面露胆怯,溜得飞快。
心里大吼你们不要相信谣言啊——
等到了无常楼,周围才没人。
高耸漆黑的建筑透着阴冷,一般弟子无事不会靠近。
“命理脉东占。”她行礼,把手的灵像确认跃灵玉后放她进去。
进入殿内,一个高大的师姐迎接她:“是东占弟子?”
东占颔首:“见过师姐。”
“此次凡间任务特殊,天运首席已替你向内阁汇报,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你确认。”师姐带着她进入上层,来到一间卷宗室。
东占落坐桌前,问道:“请问师姐,凡间带来的两……三个人也在此处吗?”
“嗯?那三人的确都在,说起来其中两人一直要见你,你在确认后去见吧。”
东占应是,然后回答了一些时阙被往生锁禁锢后自己的行踪,没有保留地陈述「怪病」和皇宫的「法阵」。
但她只是陈述,没有说任何她推测的结论,甚至模糊了红脸娃娃的存在,因为这个人还牵扯了自己在无人域的事情。
意想不到的是,这个环节很快就过完。
跃云阁高层已经全面接管这件事,事件脉络已经在她昏迷时整理完毕,她的证词并不重要。
跃云阁已经找出幕后操手?
东占前往关押凡人的楼层,离开前瞟了一眼这位师姐的卷宗——
几乎写满的内容,还有不断修改的提交注释,东占的证词只在角落里随便记了几笔。
没有找到,甚至线索也断了。
东占笃定。
只有进度完全停摆时,搜索部门才会如此焦头烂额。连亲历者的证词都不重要,说明他们已经把皇宫翻了个底朝天。
东占不动声色地来到关押层。
“你是东占弟子?行,跃灵玉确认完毕,七号与十二号想与你见面。”
东占本想说哪间近就先见谁,但值勤的弟子说:“你等等,十二号身份特殊,她有转达给你的话。”
身份特殊?陈老头跟钱非凡都不可能被跃云阁的修士定为身份特殊。
“她说,在你见泥瓦匠之前先去见她,不然你会后悔。”
第29章 传讯 东占的寻亲冒险
后悔?
东占沉默片刻后说:“麻烦师兄带我去十二号。”
这层楼与其说牢房, 不如说是待客间,每个房间都宽敞明亮,运气好可能还被分到云雾缭绕的窗景。
值勤弟子带她到十二号房, 将钥匙递给她后便离开。里面只是一个凡人, 东占作为修士根本不需要叮嘱安全条例 。
东占走进去, 看见了皇后。
女人换了简约的服饰,倚在窗边眺望远处, 目光涣散, 似乎对东占的到来并不意外。
只有皇宫高位者才能被称为身份特殊。东占走到她对面坐下。
“殿下找我?”
皇后转头:“……你觉得,孤为何要求你先见孤?”
修仙界视凡世为下位面, 就算是高位者也不会得到与凡世相同礼遇。这个女人也没有表现出对修士的憧憬, 似乎修仙也不过她认知中的常事。
东占回:“殿下认为我会对陈工匠出手。”
皇后看着她:“没错,孤认为你会直接杀了他,因为你不像宽容之人。”
东占一顿,对皇后的评价不予置否。
“那么殿下说我会后悔,那便是不该杀他,殿下的理由是?”
她声音平静, 语速缓慢, 没有在皇后面前演人设,而是把自己所有情绪内收。
东占腰间的短剑在离开天运脉前确认完好, 她的确有报复陈老头的打算——
这位皇后是个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狠角色。
“孤说过,怪病不是让人陷入幻觉,你虽一直重复,但怕也心有疑虑吧。”皇后一针见血。
东占的确对怪病持保留态度。
李府众人的同一场大火,红脸娃娃遇见的那群宫人,不仅幻觉相同,连体质都有了改变。
就像陈老头一样, 似乎真的变成另外的人——有记忆、有能力、有身份,而不是梦一般的碎片。
东占这些都知道,但她并未深究。
因为她不确定这场阴谋与自己任务是否冲突,若无关联,就算对修仙界或凡世再危险,她也不会管。
“殿下说不是幻觉,那是什么?”
“孤也不知。”
东占皱眉,但耐心等候皇后的下一句。
“孤只能告诉你两点,一,孤与他们不同,在聆天道之言后,看见了不止一个人,因为可以区别,所以孤才没有彻底认为自己是她人。”
“不止一个人?”东占提取关键。
“第一个人也是皇后,只不过纵容其子楚王觊觎皇位,火烧忠臣满门。”
“第二个人是个妃子,常年争宠却不得圣恩,最后落得个殉葬下场。”
“第三个……”皇后突然停住,沉吟片刻,“第三个我见得最完整,也陷得越深,差点以为孤真的是一国之主,万人之上。”
东占沉默地听着,表情未变心中却惊涛骇浪。
皇后所说的第一个人之子——楚王所为跟李府众人所说的大火惨案极为吻合。
“孤之所以不认为是幻觉,不,应该说只要患了怪病的人,都不会说这只是幻觉。”
皇后盯着东占,脸上的神色分裂,怪异又令人心惊:“因为太真了,真实到如同亲身经历,体他人之喜,受他人之痛,孤即我,我即她,所以分不清。”
东占沉默很久才说:“记忆与情感可以混乱,那么能力呢?难道连术法、体质都能从幻觉中窃取吗?”
皇后不答话,因为东占已经亲身体验过答案——可以,而且窃取来的能力并不是一戳就破的气泡。
东占下意识摸自己嘴唇。
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幻言术」……说不定自己以后也能用?
“这是孤要告诉你的第一点,第二点是关于那句天道之言。”
陈老头给所有人施幻言术时的关键句。
东占问:“殿下知道?”
“孤是第一个被施法的人,也是唯一记得天道之言的人。”
“怪病会传染,在你接触病者时,只要脑海里听见了那句话,那么就会在几日后发病。”
东占设想过无数种传染方式,就是没想到是玄幻版精神病毒。两人站一起,什么都不做,只用等代码以精神通道传过去。
“孤曾试探,但所有人在患病瞬间都会忘记那句话。”
那为何你记得?东占心里打起鼓,有种隐隐被人拉进套的感觉。
皇后与她对视,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能有人需要一个信使给你带话吧。”
她们临窗而坐,窗外辽阔云层中漏出光,就像神仙不小心留下的闪亮羽衣。
“那句话是……”
闪啊闪,闪得东占大脑爆炸。
“你得不到两千万。”
东占僵硬的表情过了很久才平复:“为何殿下认为是带给我的话?这句话也未指名道姓。”
皇后盯着她:“虽然孤恼怒于被人作为棋子,但信使这份职责需要辨人之力——你不一样,这是孤的直觉。”
这场局若有棋子优先度,那么陈老头不过一执行小兵,皇后是将领,而东占……是接过棋局的人。
系统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所谓的天道之言,竟是一句警告。有人将病毒的代码设置成给她的传讯。
就像东占在黑暗里往前走,突然有人扯她头发,她转身,发现一张「停下」的字条躺在身后。
“殿下可还有与我说的?”东占问,皇后侧首眺望,不再言语。
直到东占打开房门,她才幽幽道:“孤自愿到此只为见你,此番话也不会向他人提及……皇廷事务繁重,凡世不可一日无君,东占仙人替孤向阁中言别吧。”
是啊,她根本不需要到跃云阁等着,也没有人真的强制让她传讯。「皇后」只是卖给东占一个人情,东占要还债给「皇帝」。
还说自己陷得不深呢。
东占侧身,示意自己明白。
关上房门离去。
东占独自平复后随着值勤弟子来到七号房。
“仙仙仙人!!”
钱非凡飞扑过来跪下,差点抱住东占的腿。
“啊、小钱道友可有受伤?”东占重新变回细声细气。
钱非凡摇头:“没有没有,各位仙人带我极好!只是开头不愿带我来这里,幸好我说这是与东占仙人的约定,那位上神便让人带我一起。”
上神?谁?
钱非凡解释:“那位红雀上神!”
东占懒得纠正钱非凡的修仙界等级表,她说:“那是我的时阙师兄,小钱道友危机关头救我一命,东占自然是要报答。”
她安抚了钱非凡一通,然后告诉他稍安勿躁,自己要去打点一下关系——
在红雀上神耳朵边谗言。
从七号房出来,东占停顿半晌,询问了值勤弟子陈老头所在。
“那个疯癫凡人?因为他术法古怪,被关押至上层,内阁也已审讯完毕,你要去见……有通行卷宗吗?”
弟子上下扫视东占,她自然没有,正想试试能不能通融,结果这个弟子说:“算了,不过就一凡人。你去可以,但我担了风险,你得告诉我件事儿。”
“何事?”东占不明所以。
“时、时阙师兄他可还好吗?我听说他的灵化肉身出事了……”
这位弟子突然结巴,装作很忙地看卷宗。
在这地方,卖时阙的消息估计都能赚大钱。
东占赶忙给了交易报酬,顺便暗示某些谣言不真。
等终于到目的地,这些房间才是真正牢房,每间房门上的剑纹就像镇压凡间野兽的神令。
值勤弟子示意她不要太过靠近,虽有灵锁禁锢,但这凡人古怪,还需小心。
东占应是,然后独自进入房间。
经过与皇后的对话,她也知道了为何陈老头在皇宫畅通无阻,时阙攻击他也受到反噬,因为他依旧是个凡人。
轩辕界幻言师之力被他窃取,天道却没有将他归类为修士。就像天才进入普通人的身体,脑子变得能心算四位数,身份证还是原样。
东占看着角落里自言自语的老人,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腰间短剑。
她说:“前辈,不如再让我好好看看你舌尖之印,如何?”
皇后说得对,若她先见陈老头就动手,便失去了一个好工具。
陈老头没用,但幻言师有用。
东占自顾自记录他舌部刺青,在一旁听着这人不断重复的幻言咒灵。
舌头被时阙修复好伤口,但术法印记在。她重复着尝试,发现若是极为细小的变化,竟然能做到。
比如让人安静一会,情绪平和一点,动作停止一瞬间。
哪怕只是很短暂的瞬间,对于处境已经完全不同的东占来说,这将是很有用的能力。
疯癫的棋子没有太多信息可夺取。
她看着被自己勒令安静的陈老头,想了想还是放下短剑,转身离开。
————
东占从无常楼出来,想着不用太快回去,时阙在内阁,自己呆着除了睡大觉就是演独角戏。
那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去见肴知,师姐嘱咐要让她去检查身体。
顺便还可以去见灭口案件的金刚脉弟子,她去了凡世导致消息中断,不知这个人醒了没有。
二就是去见连窍,拿已经铸好的镇域石。
东占因为好奇自己的剑,便决定先去宿机脉金乌楼,若是连窍一直八卦,她还可以拿了剑就溜。
她走得很快,不过几息便到了金乌楼下。
正当她要进楼时,腰间玉佩亮起。
是连窍的通讯。
“师妹!你在哪!”
连窍那边背景声杂乱,好像很多人挤在一起,议论声差点盖过连窍的声音。
“连窍师姐,我在金乌楼,正想找你……”
“我不在,我在入阁主岛,不知哪里来的散修说要拜师跃云阁,大家正凑热闹呢!”她语气轻快,似乎那边的人群情绪也很高昂。
东占皱眉:“为何大家要去见一个散修?”
“我问下其他人……噢,喔,知道了……说这散修是个出众美人呢!”
连窍这都要现场问,完全就是半途去凑热闹。
“那好吧,我今日先回去了。”东占转身。
东占只走了两步。
那边的声音突然安静,然后爆炸般提高音量,东占差点被连窍的尖叫给吓摔倒。
“师妹!!”
东占应是,想着下一句话后就挂断,毕竟连窍说起八卦就停不住。
“那个散修说、说……”
“说是你亲生兄长,也姓东!”
东占瞬间呆在原地,拿起玉佩,声音低沉:“什么?”
但连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喊道——
“啊,时阙来了。”
玉佩那边的声音又安静,就像迎接高位者的礼节,大家仰望又窃语。
“呃,你的兄长……”
东占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地接受任何事。
“他让时阙离你远点,说时阙一直缠着你不放。”
第30章 大壮 东占的挡路冒险
东占在原世界没有姐妹兄弟。
这个亲生兄长……从哪冒出来的?
连窍说完最后一句爆炸实况后挂断, 撇开东占要沉浸吃瓜了。
时阙的到场让东占顾不得思考,连忙朝事发地跑。
任何事都没有师兄重要,除自己之外, 东占要审核能影响他的每句话。
入阁主岛离宿机脉不算远, 快要到的时候还有很多人往这边走, 大家都是听到时阙来了才格外高兴。
她终于到达,结果人群拥挤地像巨型甜甜圈。
东占铆足劲往里面钻, 终于钻到最前面。
她抬头, 时阙正背对她,遮住对面人的模样。
东占啧嘴, 换上惊慌的模样跑出人群。
她出现时, 躁动与窃语就像千百只蜜蜂聚集。
“那就是命理脉的!我跟你说过她!”
“叫东、东占?就是她跟首席……”
“她修为也太低了吧,怎么呆在天运脉?”
东占当耳旁风,跑到时阙身后,拉他的手臂。
人群突然死了般寂静。
“师兄!”东占急唤。
时阙侧身,低头看她,表情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师妹, 你的兄长来阁中了。”
东占的嘴张开, 还没说话,自己的手被另外的人牵起来。
她转头看去。
众人聚集在此的第一个原因, 不是他称是命理脉东占的兄长,也不是时阙到场,而是连窍说的——他是个美人。
“妹妹怎么不先跟兄长打招呼?”
黑发金眼,五官艳丽,看向人的时候就像在看心爱之人或者一盘食物,比掩藏在雪地里的黑豹还要勾人相望。
他们三个现在呈奇怪的手拉手姿势。
东占拉时阙,男人拉东占, 时阙低头看向另外两人牵着的手。
寂静的人群好像又死了一遍,大家都不吭声,你不说,我也不说。
东占根本不认识男人,但这人明显认识她。
短短几秒,东占在脑袋里过了无数个方案,最后她决定保守应对。
东占放下拉住时阙的手,反握男人的手腕,推着他往后:“兄长为何会来?我已经多年未收到兄长消息,可是发生了什么?”
营造一种不熟的家人关系,这样后面跟其他人也好解释。
东占紧紧盯着“兄长”,观察她的反应,因此没有注意到自己离开师兄身侧后,时阙的目光微微闪烁一下。
“兄长”勾起嘴角笑,丝毫没有慌乱和疑惑:“想起妹妹还欠我东西,便急着来了,未及时告知妹妹可别怪兄长。”
东占不动声色地扫男人的头顶。
「角色数据错误,重测中」
这行字幕后还有个加载符,莫名透着一股系统崩溃但无法修复BUG的慌张。
东占回:“自然不会……兄长要拜师需经过阁中师长判定,不要在这里过多逗留吧。”
东占不喜欢被人围观,但现场三人就只有她想赶快结束这场戏。
“那妹妹随我一起去见师长?你也知为兄天资甚高,想来能得师长们青睐。”
男人顺着她的手回握,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东占甚至半个人贴近他怀中。
“好……”东占刚说一个字,身侧的手又被人牵住。
冰冷的手指顺着她指间插入,最终十指相扣。
东占震惊回头,时阙不知何时站到身边,莫名其妙牵住她的手。
这下好了,围观的大家重新活过来,喉咙像烧开水的水壶,发出没有语言的震撼尖叫。
他们的天运首席,难道真的在缠着一个师妹不放?
“师兄怎么了?”东占小声问。
时阙沉默很久,望向男人:“师妹不知阁中收徒例律,我需带这位去见内阁长老。”
说完时阙就牵着东占往外走,拉着东占的男人也没松手,而是保持这种手拉手的方式跟着。
围观的大家猛地给他们空出位置,齐刷刷地后退,宛如军训方阵,谁也没踩到后面人的脚。
东占魂都飞了,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以这种奇葩姿势走在大路上。
因为她受到冲击一直没说话,身边两男人也突然哑巴了,三个人在沉默中往前走。
幸好跃云阁大道宽敞,没人被他们这无情围栏给拦住去路。
“师兄为何带他去内阁?”
东占反应过来,这种自荐的人都可以直接去高层面试?
“师妹的兄长有着非同寻常的灵力底蕴,如此优秀之人愿意拜于跃云阁门下,自然是由内阁进行评判。”
东占闻言转头,发现自己的“兄长”到处看,像是自顾自在玩找不同的游戏。
“兄长你快与时阙师兄介绍一下自己。”
也顺便跟你妹妹我介绍一下你叫啥。
“师兄好,我叫东大壮,这是我妹妹东占,虽然看着不像,但我们是一家人!”
东、东大壮……
东占想笑,是苦笑。
她甚至没忍住,伪装的镇定出现崩裂,嘴角抽搐了一瞬间。
时阙倒是很有礼貌地颔首,笑容清爽:“嗯。”
到了内阁,因为东占未被召见,只能在外面等着——她马上松手,但两人往前时依旧拉着她,他们的动作同时顿住。
时阙低头,看向东占五指张开的手掌,自己的手指并不像她那样熟练地抓着对方,显得别扭。
“你们快进去吧。”
东占往后扯自己手,先是不动声色地甩开“兄长”,然后看向少年。
“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外面等师兄。”她的手指突然回握,指尖碰到时阙手背,轻柔下划,缓慢又依依不舍地离开时阙的手。
旁边的人吹了个口哨。
“我的老天,妹妹也太偏心了。”
东占不答话,时阙转身带着男人进入内阁,偏偏进门时不再与其脚步一致,而是快上一步走在前面。
大门关闭,东占差点就地坐下。
这人到底是谁?!
系统弄来的?还是阴湿原案的关联角色?系统出故障了所以突然出现?
她疲惫地捂住额头,短暂时间内遇到太多意外,她都想给自己施展幻言术,勉强可以镇定情绪。
“你们多久举行典礼?”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东占猛地回头,发现连窍正站在身后,手上还拿着一个长盒。
东占:“连窍师姐说什么?”
连窍单手搭着她肩:“共生礼啊,修仙界又不是凡世,成亲这种东西我们叫共生礼,修大道共长生。”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应该是六脉龙斗后吧?时阙这种身份,所有门派都要空出时间来参礼,最近界内大会还挺多……一年后的初春?”
东占只僵住一秒,调整神色:“师姐误会!师兄与我并未有……”
她表现出一种她的确想,但因时阙完全没这意思所以进行反驳。
“那这是什么意思?”
连窍把长盒递给东占,自己双手交叉紧握,像在祈祷一样举到东占面前。
连窍盯着她,目光如炬,好像东占一说谎就要被这手敲头:“你知不知道,有人死了时阙都是用灵力给人合眼皮,他根本不愿意碰到任何一个人!”
“哪怕碰到一丁点,那人都会倒大霉。”
东占一愣:“倒霉?怎么会呢……”
“反正就是会不舒服一段时间,丹田周转不顺、神魂动摇之类的,虽然不是很大的事,但就是倒霉呗。”
“所以现在假装摔倒,蹭他身上的人都没了。”
东占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在第一次进入天运脉时,无意中拉住了时阙,然后进入灵纹深层……
现在想起来,时阙这样的境界,难道连剑阵烙印都避免不了?
她心里突然笑了一声,不是因为发现师兄使过坏而伤心,而是真的高兴。
不怕他是个不喜欢被碰的小孩,就怕他没有任何情绪如一台机器。
有情绪波动的人才能被改变。
“你表情怎么是这样……好可怕。”连窍突然离她远了一步。
“咳咳,师兄只是习惯与我呆在一起,这证明不了什么。”东占自然不会说自己在天运脉每天都靠着、挨着、拉着时阙。
连窍满脸不信:“还有你刚从凡世回来,因为受伤昏迷,时阙都没有带你去愈尘脉,而是直接回天运,连肴知师姐的见面都拒绝了。”
东占皱眉:“我受伤?只是受伤?”
“对啊,时阙跟肴知师姐说只是轻伤,他就能帮你治疗好,所以你回来后都没人见过你。”
时阙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能把死人复活,还不让其他人知道啊……
东占不想再聊自己跟时阙的共生礼,而是转移话题,看向手里的长盒:“师姐,这是什么?”
“哦,你的本命剑。”连窍双手叉腰,装作无所谓其实等着东占问,她嘴角上扬格外自豪,“镇域石已是师妹之物,恭喜。”
东占惊喜道:“多谢师姐!”
她正要打开的手被制止,连窍道:“本命剑铸造后需剑者独自相见,这也算修仙界习俗之一。”
“楚耀生的赌注还有几天就要到了,届时你直接拿着你的剑风光到场,我就不信那崽子还能说什么!”连窍第一次笑得开怀,让东占也被感染。
连窍说完这句也转身走了,毕竟她本来就是半路凑热闹,金乌楼还有事情等着她做。
东占目送连窍离开,手轻抚盒面,嘴角也勾起。
“妹妹笑什么呢?”
只有“兄长”自己出来,时阙不见踪影。
“别看了,那三个发光球还有事跟你的师兄商量,好像是六脉龙斗的召开时间。”
他竟然称内阁长老为三个发光球。说到底,东占丝毫没看出这个人有多想拜于跃云阁门下。
“兄长真的是想来拜师?”她依旧伪装着,想找到这个人的破绽。
越是跟他说话,声音越是耳熟,但东占因为疲惫实在没想到是谁。
张扬又妖异的眼睛盯着她:“……当然不是。”
“只是在这里,我只认识你,所以来见你。”
他说话说得很慢,就像在通过这句话与东占暗示什么。
突然,东占伸手遮住他的脸。
男人玩笑似地偏头,露出半边好看的眉眼。
东占意识到东大壮是谁了。
“你为什么说师兄一直缠着我?”她问出今日最让她疑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