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无论是月见里雪信本人, 还是隔间里的真田弦一郎其实都非常清楚,什么“以为你和我有什么不一样才会躲着我”都只是暗暗委屈乃至指责的说辞,目的只是在不让语气显得过重的同时, 表达出“你躲着我我很不开心”的心情。
尤其是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有意识地回避月见里雪信,而非潜意识这么做的真田弦一郎来说, 月见里雪信其实就是在委屈抱怨了,像是被躲避蹭蹭的小动物, 扑闪扑闪的圆圆眼睛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和受伤。
——但若真的将月见里雪信当成无害的小动物, 那么完蛋的只会是自己。
所以明明站在隔间里被直白盯着的人是真田弦一郎, 他也无法说出其他的话,只能将花洒开得更大一些,好让热腾腾的水雾更加满溢, 仿佛这么做就能在他和月见里雪信之间再加上一层有形的阻隔。
“没有。”真田弦一郎一手撑在墙上, 手臂肌肉因为用力而微微隆起,他努力解释,“我不是躲着你, 我……”
月见里雪信的声音紧随其后:“不是在躲我,那是在做什么?”
真田弦一郎第一次生出有口难言的感觉,他张张嘴,最后只是莫名重复了一遍月见里雪信的名字。
“雪信。”
白发少年仍然踮着脚趴在门板上, 隔间里溅出来的水花将他本就没有吹干的头发打湿淋软,发梢滴着水,水珠滑下脖颈与抬起的手臂,然后一路往下没入松松垮垮的浴巾里。
他慢吞吞地“嗯”了一声:“我在等弦一郎的解释哦。”
问题就在于此, 真田弦一郎根本无法解释。
真田弦一郎根本无法在这个场景之中告诉月见里雪信,自己是因为目睹了迹部景吾与越前龙马挖墙脚的现场,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合适且合理地挽留月见里雪信的立场与理由。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扪心自问, 回去之后更是辗转反侧,反反复复折磨了自己好几天,最后才平静地意识到自己居然是对他生出了远超副部长与部员、同班同学、朋友之外的心思。
准确来说,是喜欢。
以前那些总是显得莫名,甚至是无法解释的事情也全部都有了真正的理由。
所以在淋浴间里看到正在洗澡的月见里雪信时,一向坦然磊落的真田弦一郎竟然有种自己在无意间做了坏事的感觉,第一反应就是立刻离开。
更衣室本就是用来休息、换衣、洗澡的,在这里衣衫不整才是最正常的状态。
在此之前,真田弦一郎也从不觉得只围着浴巾走动有什么不妥,但是今天,他只看了一眼围着浴巾的月见里雪信,就觉得心慌意乱。
从前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在心态发生了变化之后,再做起来就不再那么光明磊落了。
没想到躲进了淋浴间里,反而被月见里雪信堵个正着,要求对自己之前所有躲避的行为给出一个解释。
真田弦一郎无法解释。
……
月见里雪信一开始是有些不快,甚至是气恼的。
明明前几天还是好好的,今天却突然开始回避他。
但在此刻,月见里雪信不仅不气恼了,甚至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愉悦与满足。
现在的局面是,真田弦一郎在隔间里,门被月见里雪信把守着,只要他不挪开,真田弦一郎就无法从里面出来。
虽然两人加在一起都凑不出来一条完整的裤子,但是月见里雪信身前有隔间门遮挡,真田弦一郎却没有任何可以蔽体的东西。
无论是从实际情况来看,还是以此刻的心理状况来说,月见里雪信都是更加有主动权且具有优势的一方。
他的目光不再局限于真田弦一郎的面部,不再关注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而是用一种堪称冒犯的眼神,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乃至审视着眼前的男生。
刚刚仁王雅治说过度锻炼吸引同性,月见里雪信不觉得自己过度锻炼了,但他觉得真田弦一郎的身材确实很吸引他。
无论是体育运动还是剑道修行都会锻炼出健康乃至强健的体魄,但不知道是锻炼程度不同,还是与先天条件有关,真田弦一郎就是比所有人的身材都要更好一些。
视线来回扫过,月见里雪信又觉得也有可能是因为真田弦一郎显得更加成熟,所以才会给人这种感觉。
视线是有温度乃至重量的。
对真田弦一郎来说,月见里雪信的视线很轻,但是存在感很强,就仿佛他看过的每一寸地方都有细小的电流窜过,又或是被猫舌舔过,给他留下微弱的刺痛感。
身体一寸寸地绷紧蓄力,在某根筋断裂之前,真田弦一郎倏然往前走了一步,与月见里雪信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离得更近,能够看到的东西反而更少。
月见里雪信有点不满,他正在欣赏真田弦一郎的身材呢。
至于他的欣赏会不会对真田弦一郎造成困扰……
他用手指点了点黑发男生的肩膀,意思是要他退回去。浑身湿漉漉的真田弦一郎却没有动弹,黑眸沉默地盯着月见里雪信,在瞳孔中倒影出一小块雪白。
良久,他低低地道:
“雪信,等到全国大赛结束之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
月见里雪信都快忘记自己是来向真田弦一郎讨要一个说法的了,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嗯嗯”应了两声,还是趴在门上没有动弹。
“那个之后再说吧,现在的问题是……”
真田弦一郎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认真等待着月见里雪信的后半句话。
“再让我看看你嘛。”
没有想到月见里雪信会说这话的真田弦一郎:“……太松懈了,雪信。”
月见里雪信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整个人往门上又多挂了一点,颇有一副真田弦一郎不给看他就伸头进去看的架势。
只是他刚往上挪了一些,真田弦一郎就伸手将他从门板上摘了下去。
被迫双脚落地的月见里雪信“哼”了一声,直接起跳,双臂撑在门板上,将整个隔间都压得晃了一瞬。
他这个姿势,稍微再用点力气就能翻进隔间里了。
“雪信!”真田弦一郎有点担忧,地上都是水,万一下来的时候不小心滑倒了怎么办?
他无法,只得往后退了一些,意思是随便月见里雪信看了。
月见里雪信这才恢复一开始踮脚趴在门上的姿势。
然而折腾了这么一通,他落地的时候腰间忽然一松,本就松松垮垮的浴巾彻底散开掉在了地上,没几秒钟就湿透了。
“诶?”
月见里雪信低头看了一眼湿透的浴巾,又抬头去看真田弦一郎。
真田弦一郎几乎是无奈地笑了一下:“先用我的吧。”
他打开隔间里的储物格,将自己的浴巾递给了月见里雪信。
月见里雪信接过,一边往自己身上围,一边问:“那你怎么办啊?”
“……你待会穿好衣服再把浴巾送进来。”真田弦一郎蹲下,从门下捡起了月见里雪信的浴巾,随手挤了点沐浴露简单清洗。
“唔,好吧。”月见里雪信也没有再故意折腾真田弦一郎了,毕竟这条浴巾再弄脏了,他们就没有浴巾用了。
进入淋浴间的时候,身上还是自己的淡蓝色浴巾,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深灰色的浴巾,月见里雪信自顾自地走到自己的更衣柜前换衣服,只穿好了裤子,又返回了淋浴间。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还没离开更衣室的人觉得哪里似乎有点不太对劲,但是又有点说不出来。
等到月见里雪信拎着被真田弦一郎清洗过的浴巾回来时,大家才终于发现,原来是浴巾的颜色不对啊……
……嗯?
为什么月见里的浴巾不仅会变颜色,还会由干变湿?
幸村精市的更衣柜就在真田弦一郎旁边,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幼驯染,他第一眼就辨认出来那条灰色的浴巾是真田弦一郎的。
蓝紫色头发的少年慢条斯理地戴上发带,整理好头发,垂下的眼睑随着呼吸频率微微颤动着。
所以,月见里三进三出淋浴间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导致他暂时用了弦一郎的浴巾吗……
“哗啦”一声,幸村精市拉上了网球包的拉链,他背起网球包,往更衣室外走去。
·
按照全国大赛的赛制,准决赛的两场比赛,青学对阵四天宝寺、立海大对阵名古屋星德本该分两天进行的,但由于四分之一决赛时的那场雨,青学与冰帝的比赛用了两天,为了保证参赛选手都有充足的休息时间,青学与四天宝寺的准决赛往后推迟了一天,导致准决赛两场比赛在同一天进行。
而室内网球场只有一个。
“什么嘛,今天也还是晒太阳来了。”月见里雪信站在树荫下,幽怨盯着视野远处的阔气室内网球场,又瞅了瞅旁边的室外场地,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
这么热的天气,幸村精市还披着外套:“场地是随机的,看来我们今天运气不太好啊。”
“而且那边的家伙……”丸井问太嚼着口香糖,目光尽头是名古屋星德的选手,清一色的外国选手,“和战术课上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幸村精市欣慰地道:“原来文太战术课的时候,也没有全然忙着与月见里讨论之后去吃什么东西啊。”
丸井问太尴尬地摸了摸头发:“哈哈哈……”
“这可不是在夸你的意思。”真田弦一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文井文太身后,因为戴着帽子又背光,面色看起来黑沉如水,“太松懈了!丸井,下次战术课再走神,训练就翻倍。”
丸井问太苦了脸:“是!”
树荫下的月见里雪信探头,眼睛亮闪闪地看着真田弦一郎。
——我呢我呢?
真田弦一郎嘴唇动了动,看向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微笑:“……月见里也是一样。”
第82章
“诶?青学的越前和四天宝寺的远山?青学不是已经打入决赛了吗?”
“是啊, 但是两个超级新人都很有打败彼此的决心与欲望呢,说是只比一球,但是战况非常焦灼。”
已经以3-0拿下准决赛的立海大众人正在收拾东西, 聊天时偶然提起了正在室内网球场之中进行的另外一场准决赛。
青学与四天宝寺的比赛比立海大的比赛早两个小时开始,不久前也已经结束了, 四天宝寺止步于准决赛,青学挺进决赛与立海大会师。
他们这边比赛没开始多久, 就有很多观众和媒体犹犹豫豫的, 似乎想要去那边观赛, 又割舍不下立海大行云流水般的胜利攻势,原因就是青学和四天宝寺那边的比赛更加有悬念。
没想到比赛结束后,没有上场的越前龙马和远山金太郎还是比赛了, 虽然约定了只比一球, 但是战况之热烈已经传到立海大这边了。
“说起超级新人,明明月见里也是超级新人,怎么大家都不怎么提及啊, 连越前和远山都只把彼此当作对手的样子。”丸井问太有点抱不平似的。
“大概是月见里不怎么给人‘新人’的感觉吧。”幸村精市今天没上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比起‘新人’,月见里更像是久经沙场的宿将。”
月见里雪信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比较好。
他虽然是网球上的新人, 但是在体育竞技这方面完全可以称得上是经验丰富,连拿冠军的经验都很丰富。
“既然如此,我们就去看看超级新人之间的PK吧。”真田弦一郎道,“看一看是青学的越前还是四天宝寺的远山摘下最强新人的头衔, 然后,在决赛的时候击垮他们。”
切原赤也挠头:“真田副部长,四天宝寺已经淘汰了, 万一那个远山赢了,我们该怎么击垮他们啊?”
“那就要看赤也的了。”幸村精市拍了拍海带头,“今年的全国大赛就要结束了,明年的可还没有开始,到时候,赤也说不定会再遇见青学和四天宝寺。”
闻言,切原赤也眼中离开就迸发出了象征着胜负欲的火焰。
“好!绝对会让立海大实现全国大赛四连霸的!”
熊熊火焰燃烧时,切原赤也蓬松微硬的卷发上又多出了一只手,是月见里雪信从另一边摸了摸后辈的脑袋,没想到被他微硬的发质刮蹭了掌心,有点痒痒的。
月见里雪信随手摸了两下,就背起了网球包,等其他人收拾好东西,一起往室内网球场走去。
两个球场之间稍微有点距离,众人走得很快,主要是担心他们还没赶到,那边的一球对决就结束了。
“部长,决赛的比赛名单已经决定了吗?”柳生比吕士问道。
幸村精市想了想:“还差一点。”
决赛的比赛名单其实有三场比赛是全国大赛开始伊始,甚至开始之前就已经定下的,比如说幸村精市的单打一,真田弦一郎的单打二,和被他们当作杀手锏藏到现在的一个双打组合,需要他们反复斟酌考量的就只剩单打三和一个双打组合了。
现在决赛的对手已经确定是青学,单打三和另一个双打很快也就能定下了。最终的比赛名单,出场顺序可能会发生变化,但是确认参与比赛的人选应该不会有什么变动了。
立海大的正选一共九人,正式比赛中算上替补也只有八人能够出场,但是每一场胜利与最终的优胜是属于所有人,乃至整个立海大网球部的。
仁王雅治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决赛啊……话说,大家在全国大赛结束之后应该就要准备学业方面的事情了吧piyo。”
“确实如此。”柳生比吕士将网球包换了一边背。
他们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室内网球场就在前面了。
真田弦一郎推开门,刚走进去,就看到了场中正在酣战的越前龙马和远山金太郎。
两个一年级都不是比较高挑的类型,站在观众席最后面从上往下看,他们看起来都小小的,连网球拍握在手中都比放在其他人手里看起来大得多。
但是两个超级新人的网球水平都很高,又因为约定了只比一球,所以直接省去了正常比赛中的试探与适应环节,打得特别激烈。连晒了太久太阳而有点提不起来兴致的月见里雪信都稍微认真了一点。
他将网球包从肩上拿下,靠着栏杆立在地上,自己则是双臂撑着栏杆,用一个比站着舒服一些的姿势,微微俯身往下方看去。
旁边有其他观众正在讨论,月见里雪信听到他们说没想到一球决胜负会打这么久,都快四十分钟了。
这么高强度的比赛持续近四十分钟,在体力消耗这方面几乎赶得上一场抢七局了。
切原赤也也收起了之前的自大与狂妄,略微皱着眉。
那个远山金太郎他不太熟悉,但是看过好几场越前龙马的比赛,这个一年级小鬼,进步得未免也太明显了。
“眼前的这支青学与关东大赛时的那支完全不一样了。”柳莲二作为情报专家,比其他人更早、更全面地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即便是不考虑归队的手冢,其他人的网球水平也上涨了一大截不止。”
月见里雪信的眼睛还盯着场中的两个一年级生:“毕竟我们在训练的时候,其他人也没有闲着。在山里合宿遇到青学的时候,他们的负重就明显比之前重得多了。”
胡狼桑原摸了摸自己的腕带:“我的负重训练腕套也比关东大赛的时候重了一倍。”
真田弦一郎抱着手臂,视线在胡狼桑原腕间扫过,沉声道:“三天之后,就知道到底谁更棋高一着——”
话还没有说完,场中忽然掀起了“龙卷风”,“龙卷风”正中央是四天宝寺的远山金太郎。他像个陀螺一样双手握着球拍越转越快,硝烟弥漫,穿着豹纹上衣的身影一跃而起,球拍重重往下挥去。
“啊……”月见里雪信震惊地睁大了眼睛,“那个是,超新星爆炸了吗?”
四天宝寺的一年级生声音很大:“看我的宇宙超级无敌霹雳大绝招——大车轮山岚!”
那颗恐怖的网球直直飞向了明显也有些呆愣的越前龙马。
月见里雪信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心想越前同学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了,没想到网球还能“杀人”啊……
等到烟雾逐渐散去,下面的讨论声传来,站在高高处的立海大众人才知道,越前龙马与远山金太郎的一球定胜负居然以网球裂成两半,一半回击,一半没有回击的原因被判定成了平局。
“丸井,以后不要再说我是新人了。”月见里雪信声音还有些飘渺,“我可不想接这样的球。”
丸井文太:“我也……”
比起这个什么大爆炸,他的走钢索和撞铁柱实在是太小巧玲珑了,但是,怎么在震撼之余还有点心动呢?
月见里雪信也有点若有所思。
……
比赛结束后,立海大众人准备离开,却正好碰到了准备去吃烤肉的青学一行人。
作为三天后就要角逐冠军的两支队伍,他们见面时的氛围其实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么剑拔弩张。在彼此更加熟悉的那几人说话的时候,月见里雪信悄悄拽着越前龙马的帽子将人拽了过来。
越前龙马有点臭脸:“月见里前辈,你这是在做什么?”
他是个很拽的一年级生,除了青学的二年级和三年级,还从没叫过外校高年级前辈过。但是上次和猴子山大王接受打赌惩罚的时候,为了拉近关系,喊了对方月见里前辈,现在再见面顺口就喊出来了。
月见里雪信不是特别在乎称呼的类型,他上下打量着越前龙马,确信对方身上没有缺斤少两,不免有些感慨:“你是铁做的吗,接了那个球居然还完好无损,我相信你是武士南次郎的孩子了。”
“……切。”越前龙马的眼睛瞥向一旁,“和武士不武士的有什么关系。”
“龙马。”不二周助的手搭在了越前龙马的帽子上,“其实这个时候只要说谢谢月见里前辈关心就可以了。”
月见里雪信笑了起来:“不二。”
“月见里。”
两人相视一笑。
旁边幸村精市、真田弦一郎已经接受了青学的邀请,接下来两支队伍一起去好吃的烤肉店吃肉。
准决赛已经结束了,决赛定在三天之后,今天晚上还是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不要太过紧绷劳累的。
两队加在一起有十八个人,走在路上都能将人行道堵得水泄不通,只能分成好几拨,这样才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月见里雪信和越前龙马、不二周助以及手冢国光走在队伍中段左右的位置,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混入青学三人里面的。
好在手冢国光虽然看起来很冷漠寡言,实际上并不是什么话少的人,不二周助又与他比较熟悉,越前龙马更是他近期交流最多的青学选手,四人走在路上,气氛其实还挺融洽的。
“我刚才刚才开始就想问了,月见里前辈,你的网球包呢?”越前龙马有点好奇。
他还没来得及从其他人那里得知立海大的比赛详情,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月见里雪信没背网球包,当时还以为他今天不在比赛名单里,没想到刚才听到月见里雪信说他是今天的单打一。难道立海大的单打一是可以不带网球包吗?
“网球包?”
月见里雪信的脚步一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肩膀上很轻,看两个一年级生一球决胜负时放在栏杆旁边的网球包……似乎忘记拿走了。
他叹了口气,想说自己现在回去找一下,就听到手冢国光的声音。
“网球包的话,月见里同学,你看一下那边。”
第83章
听到手冢国光的话, 不止月见里雪信本人,就连旁边的不二周助和越前龙马也顺着手冢国光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是走在四人后面一些的立海大几人。
分别是真田弦一郎、柳莲二和切原赤也,每人都背着网球包, 但是别人肩上只有一个网球包,真田弦一郎肩膀上却挂着两个网球包。
一黑一灰两个肩带叠在一起, 挂在真田弦一郎的右肩上。
黑发男生的面容被鸭舌帽的帽檐挡住了小半,从前面的角度看过去, 只能看到鼻梁以下的大半张脸。
他正在和柳莲二说话, 唇线不断地微动着, 走动间随手将网球包往上带了一下。
动作非常自然娴熟,显然在这一路上,真田弦一郎调整两个网球包的位置不止一次两次了。
“那个, 应该就是月见里前辈的网球包吧。”越前龙马看看月见里雪信, 又回头看看真田弦一郎。
连月见里雪信本人都没想起来的网球包,居然好端端地出现在了真田弦一郎的肩膀上。
不二周助摸了摸下巴:“真田同学真是非常负责贴心的副部长啊。”
说完,他还笑了一下。
在真田弦一郎肩膀上找到了自己的网球包, 不用再回室内网球场去找了,月见里雪信松了口气,这么热的天气他可不想来回跑。
“是啊,弦一郎一直这么体贴的。”他说话的口吻很是骄傲。
越前龙马表情微妙地垮了一下, 眼睛看着前方,回想了一下立海大副部长那堪称黑面神的严肃面容,心说这是怎么和一直很体贴联系起来的。
但是再一回想,之前就看到过月见里雪信枕在真田弦一郎肩膀上睡觉——虽说月见里雪信为了让他和迹部景吾打赌都输掉而没有承认, 但越前龙马相信自己的判断——真田弦一郎似乎确实比他的外表看起来更加细心体贴一些。
就算真田弦一郎确实很体贴,月见里雪信这个语气也有点太过了吧……就像是在说“我们家小孩可是能够去当童模的水平”。
突然蹦到脑袋中的联想实在是太令人恶寒了,越前龙马甩了甩头, 将脑海里的可怕画面甩了出去。
前面的人频频回头,后面的三人也不是毫无察觉。
“月见里前辈是不是有什么事想和我们说?”
切原赤也直接忽略了与月见里雪信一同往后看的青学三人,表情变得有些阴沉:“不会是青学那些家伙欺负月见里前辈了吧?”
已在心中根据现有情报进行分析的柳莲二:“月见里在找网球包的概率是95%……被欺负的概率是0.9%,赤也,你的担心稍微有点多余了。”
切原赤也才不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又不是只有打架才算欺负,言语和神情也能欺负人的,月见里前辈脾气这么好,被欺负了恐怕都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柳莲二:“……”
赤也的眼睛是怎么糊上那么多层滤镜的?
真田弦一郎并没有加入身旁两人的交流,他看着前方又回过头的月见里雪信。白发少年终于与他对上视线,扬眉笑着点了点自己的肩头,又双手合十微微晃动两下,大概是在向真田弦一郎表达帮他拿网球包的谢意。
真田弦一郎微微颔首,很是平静寻常的模样。
说话间,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两校网球部的选手也抵达了烤肉屋。
十几个少年浩浩汤汤地坐了四个桌子,侍应生都是按一个个推车来上菜的。
月见里雪信下楼去拿饮品,正在冰柜前挑选,忽然就听到了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他不是很在意地投去随意的一瞥,立刻就呆住了。
只见许多或熟悉或不熟悉的身影从远到近的走了过来,月见里雪信认出了冰帝和四天宝寺的人,其他的感觉有点眼熟,多半是在战术课上听到过。
“哟,这不是立海大的月见里吗?”一个很是眼熟的人走了过来,手指绕着发丝,“听说你们和青学在烤肉屋进行赛前会面,真是令人好奇。”
微微弓腰往冰柜里看的白发少年站直了身体,表情堪称是认真地盯着面前的人。
“你是……观日同学对吧。”
观月初额角轻跳:“……观月,我们在自助店里见过。”
月见里雪信恍然大悟:“对,观月同学,你们也是来吃烤肉的吗?”
其实是来看热闹,并且通知了很多人一起过来的观月初:“是啊,能同时吸引立海大和青学,这家烤肉店一定有独到之处吧……”
月见里雪信稍作思考:“唔,离比赛场地最近且评分不低应该也算得上是独到之处吧。”
观月初半月眼盯着月见里雪信,上次在自助餐厅见到的时候,他还没这么难以沟通,怎么今天就像是不二周助俯身了一样。
观月初:盯——
月见里雪信若无其事,还对着观月初笑了笑。
这个笑容有一种很强的即视感,观月初脊背一寒,往后倒退了两步,却因此挡住了后面来人的路。
“月见里。”迹部景吾绕过了观月初和站在不远处一脸“这是在做什么”的不二裕太。
月见里雪信歪歪头:“迹部同学。”
迹部景吾顶着许多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目光,泰然自若地进了烤肉屋,在他之后,是冰帝的其他人。
这仿佛是某种信号或者开端,十五分钟后,烤肉屋满满当当地坐满了各个学校的网球选手,都快赶得上全国大赛的开幕仪式那天了。
来得最早的立海大与青学已经吃上一会儿了,侍应生们又开始按照推车来上菜,老板也在帮忙,看到一屋子的少年,笑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都很能吃,更别提今天来了这么多,真是要发大财了哈哈哈!
吵吵嚷嚷的烤肉屋中,不知是谁先说了要进行烤肉比赛,全场顿时一呼百应。
“只是烤肉大赛未免也太无趣了。”
不久前又被不二周助叫错了一次名字,此时观月初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不如,在烤肉比赛的基础上加一些东西吧?”
坐在隔壁桌的千里千岁有些感兴趣:“加什么东西?”
观月初“哼哼”笑了几声,提高了声音:“每十盘烤肉为一局,最先吃完十盘烤肉的学校可以对最后一个吃完的学校提出要求,最后一名不可以拒绝。”
所有人稍微思量权衡了一下,尤其是拥有吃肉好手的几个学校,更是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没过多久,大家就一致同意了观月初的想法。
“只是这样一来,除了吃撑弃权之外,好像没有任何淘汰的手段啊。”
忍足郁士环顾一周,觉得这里擅长吃肉的人可真是不少,若是一直没有任何额外淘汰人的手段,那么吃吃停停,说不定可以比到全国大赛决赛当天。
幸村精市忽而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起来:“有道理,大家有任何想法吗?”
说着,他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往青学那边瞥了一眼。
柳莲二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乾贞治。
乾贞治并没有察觉到来自立海大暗示的目光,反倒是不二周助反应了过来。
“不如,在每一局中间设置一个特制饮料品尝环节……”
手冢国光眉心微动:“你确定吗,不二?”
要知道上一个品尝到青学特质饮料的人可是险些去洗胃了。
隔壁的隔壁,月见里雪信倏然打了个喷嚏,眼泪汪汪地揉了揉鼻尖。
乾贞治这个时候才明白了,立刻说道:“上一次月见里同学误喝的是我给不二带的典藏版乾汁。”
别说月见里雪信了,典藏版的乾汁连乾贞治本人都无法承受,是只有不二周助才能细细品尝的东西。
手冢国光眉心渐渐松开:“既然如此,就询问一下其他学校的意见吧。”
结果大家一听说青学的特制饮料是只有极少数人才能面不改色喝下的健康饮品,纷纷表示这个东西他们也要尝一尝,必须加进每一局的饮料品尝环节之中。
至此,第一届校际烤肉争霸赛的比赛规则制定完毕,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局开始,立海大这边,真田弦一郎和胡狼桑原分别在两张桌子上负责烤肉,其余人则在每轮肉烤熟的时候尽快将其吃掉。
在等待肉熟的时候,月见里雪信看着被炙烤出迷人香气和焦边的肉,有点疑惑。
——为什么每次吃烤肉碰到其他学校的人,最后都会演变成烤肉大赛呢……
上一次遇到了青学和冰帝的人,也是莫名其妙开始了大胃王比赛,最后还是因为他误食了乾汁才中止的。
不过上一次可没有观月初提议的第一名对最后一名提出要求,每一局间加入特制饮料品尝环节……
冥思苦想间,胡狼桑原用夹熟肉的夹子将烤熟的肉分到每一个人盘子里,月见里雪信的心神顿时就被散发着迷人香气的烤肉裹挟走了。
月见里雪信索性不想了,可能就是这个年龄的男生的脑回路所导向的必然结果吧。
连他自己都受到了一些影响,吃肉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不止一星半点,连蘸料都只用了最普通的烤肉料。
烤肉的火候拿捏得极好,月见里雪信吃完盘子里的烤肉时,立海大这边已经将第一局的十盘烤肉吃完了。
月见里雪信舔了下嘴唇,感叹道:“好快。”
但是比立海大还快的大有人在,冰帝和比嘉几乎是同时在第一时间吃完了十盘烤肉,双方的主力军是桦地崇弘和田仁志慧。
“绝对有半生不熟的肉。”丸井文太小声在月见里雪信耳边蛐蛐冰帝和比嘉。
比起立海大同时追求口感与速度的比赛方式,比嘉的田仁志慧与冰帝的桦地崇弘完全就是连塞进嘴里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追求速度的功利性吃肉了。
而这局比赛的最后一名是……圣鲁道夫。
不二裕太扶额:“所以说在兴致勃勃地添加比赛规则的时候,完全没考虑到圣鲁道夫只来了我们两个吗,观月?”
观月初难得气短,他当时真是被月见里雪信和不二周助给气到了,一向灵光的脑袋居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还算镇定:“放心吧,待会冰帝和比嘉提出来的要求,我会全部做到的。”
不二裕太有点担忧了。
好在冰帝和比嘉稍微交流了一下,只让本来就在人数方面有劣势的圣鲁道夫做了五十个俯卧撑作为本轮的惩罚。
“迹部同学他们还挺有绅士风度的。”月见里雪信喝了一小口清水。
丸井文太也点头:“有点出乎意料。”
就在观月初和不二裕太猛猛做俯卧撑的时候,乾贞治端着这一轮的特制饮料过来了。
第84章
乾贞治鼻梁上的方框眼镜在烤肉屋的死亡顶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芒, 他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满满当当地摆放着八九杯深绿色的乾汁。
不知是不是月见里雪信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每一杯乾汁里都有一个小小的漩涡, 令乾汁的颜色呈现出一种五彩斑斓的绿。
“这一轮的乾汁是,加倍营养健康蔬菜汁。”乾贞治将托盘放在了最近的烤肉桌上, 也就是立海大的一个桌子上,浓郁的青草蔬菜气息顿时往四周飘去。
月见里雪信瞳孔略微放大, 惊疑不定地盯着站在桌边的乾贞治, 这个人……刚刚绝对是笑了一下, 笑容非常之恐怖!
“邪恶、邪恶海胆头。”
邪恶海胆头垂下些脑袋,雾蒙蒙的方框眼镜对准了月见里雪信,他幽幽开口:“月见里同学, 我在你心目中是那么恐怖的形象吗……”
月见里雪信:“!!!”
在他眼中, 此刻的乾贞治比任何恐怖片里的鬼怪都要恐怖,他一直往后退,退到后背紧紧压到旁边人的手臂才无处可退。
坐在他旁边的人是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正在整理下一局比赛的十盘烤肉, 肩膀连带着手臂被人热乎乎地贴住,他侧首看去,白发少年都快炸毛成蒲公英了,完全是在用尽所有力气远离欲要给所有参赛学校分发第一轮乾汁的乾贞治。
能够让月见里心有余悸到这个地步……看来乾汁的威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幸村精市思考着该如何合理分配每一轮乾汁的同时, 伸手扶住了月见里雪信的手臂,掌下的身躯正随着呼吸的频率而略微起伏着,连带着幸村精市也能够感受到他此刻的呼吸有多急促。
观月初和不二裕太的五十个俯卧撑很快就做完了,对于每天都要训练的运动系少年而言, 五十个俯卧撑完全不在话下,但多少会出点汗,尤其是在烤肉屋里。两人用纸巾擦拭着额间的汗珠, 属于圣鲁道夫的那一份乾汁已经被放到桌上了。
观月初收集到了的情报中自然有乾汁这一项,只是……
他瞥了一眼青学那边,不二周助面不改色地喝完了一整杯乾汁,还笑着说“今天的乾汁也超级好喝呢”,看起来轻轻松松,没有任何压力。
而另一个不二——不二裕太却是如临大敌:“观月,真的要喝这种东西吗?反正我们就两个,不如直接退赛吧?”
在己方只有两人,其他学校却动辄六七八个人的情况下,不二裕太很难生出什么胜负欲,再加上乾汁已经摆在面前,他就愈发理智清醒了。
观月初却缓缓摇头,拿过了那杯乾汁。
“这种东西说不定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
说着,他就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大口。
极富冲击性的口感顿时攻击了观月初的味蕾,他喉结颤动着,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僵持两秒之后,观月初抖着手放下了乾汁,面露难色。
“弃、弃权。”
不二裕太不忍地摇了摇头,举手:“圣鲁道夫弃权。”
像观月初这样小觑乾汁然后被乾汁丰富口感教训了的人不再少数,一轮乾汁下肚,不少人都失去了“作战能力”。
立海大这边,负责这一轮乾汁的人是幸村精市。
“部长……”作为立海大众人之中,对乾汁感受最深的人,月见里雪信非常担忧,“真的没关系吗?”
幸村精市做完手术到现在也还不到两个月啊……
“幸村,还是我来吧。”真田弦一郎也有同样的担忧,他起身,想要从幸村精市面前拿走那杯乾汁,却被幸村精市阻止了。
“弦一郎,你是接下来比赛的主力军,不能折损在乾汁上。”目睹了那么多败于乾汁手下的人,幸村精市对乾汁的杀伤力可谓是有了全新的认识,他表情认真,不笑的时候眉眼间的线条其实是有些锋利的。
其他人面露不忍:“部长……”
幸村精市缓缓拿起乾汁,目光向前方飘去,那边已经堆起了败于乾汁之人的“人堆”。
——绝对,不可以落入那个境地。
下一秒,他一饮而尽。
月见里雪信瞪圆了眼睛,反应极快地接住了如落叶般轻飘飘倒下的幸村精市。
空玻璃杯从手中滑下,幸村精市喉结颤动,靠在月见里雪信身前,紫眸半睁半阖:“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话音落下,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唇角带着欣慰的弧度。
“部长!”
幸村精市闭着眼睛,安详地枕在月见里雪信身前入睡了。
真田弦一郎握紧了拳头,碎发下的眼睛坚定地看着烤盘:“不能辜负幸村的牺牲,立海大绝对,要拿下优胜!”
“是!”
月见里雪信跟着大家一起热血完,余光注意到地上的空玻璃杯,忽然就没那么热血了,犹疑着说:“那个,其实烤肉大赛我们也没有必要一定要赢吧……”
第二轮比赛已经开始了,丸井文太嘴巴里塞满了烤肉,闻言含含糊糊地道:“说什么呢,我们可是没有死角的王者立海大,在烤肉大赛方面当然也没有死角了。”
月见里雪信:“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piyo。”
餐桌上,烤肉的烤肉,吃肉的吃肉,清理空盘的清理空盘,月见里雪信暂时负责照顾失去意识的幸村精市,结果没过多久,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到侧躺在他腿上的幸村精市微微睁开了眼睛,眸中带着笑意,见到月见里雪信看过来,幸村精市还比了个噤声的口型。
两人隐蔽地对视了几秒钟,月见里雪信恍然大悟,幸村精市假装“阵亡”的原因是……哀兵必胜!
不过,既然要使用哀兵的策略,为什么又在他面前主动暴露了呢?
仿佛是看出了月见里雪信心中所想,幸村精市在月见里雪信手背上写了几个字,月见里雪信努力辨认了一会儿,差不多明白了。
乾汁虽然可怕,但是对于住院那么久,吃过无数药片和汤药的幸村精市来说,其实还没到完全不能接受的地步,虽说确实很难喝,但咽下去之后基本上就没那么难受了,就是口中还残留着些怪异的口感。
他目前无法正大光明地吃些水果点心压下口腔中的残余口感,只能依靠月见里雪信帮忙“偷渡”了。
月见里雪信悄悄观察着其他人,之前的两桌已经在乾汁上场之后合并为一桌了,大家坐得都很拥挤,只有他和幸村精市这边稍微宽敞一些。
这一轮负责烤肉的是柳莲二和柳生比吕士,其他人正在快速而不狼狈地解决着自己那一份烤肉,似乎是注意到了月见里雪信的目光,柳莲二抬眸看过来,手里夹子晃了两下,意思是问月见里雪信现在要不要烤肉。
月见里雪信摇头,在柳莲二收回目光之后,他非常自然地伸出了手。
他本来是打算用牙签或者叉子叉一块西瓜的,但是仔细一想,即便是切好的西瓜也有些太大了,而且用牙签或者叉子还得低头注意着不要碰伤幸村精市。
于是伸向牙签的手一转,拿起了桌边的热毛巾。
月见里雪信仔仔细细地擦干净手,然后拿了一个圣女果,在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飞快将手藏到了餐桌下面,稍微摸索了一下,将圣女果贴到幸村精市唇边。
指间忽然一轻,圣女果消失了,指尖却也传来了一瞬间的湿濡,还有什么格外柔软的东西在他指腹轻扫了一下。
月见里雪信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躺在他腿上的人也有短暂的僵硬,在指尖奇怪触感消失的同时,枕在他膝盖上的人也往后退了一些,几乎是移到了他的膝盖上。
明明周围都很吵闹,切原赤也还在嚷嚷着让柳莲二和柳生比吕士把肉烤焦一点,他喜欢吃边缘焦脆的烤肉,仁王雅治则说烤太焦会浪费时间……月见里雪信却觉得着这一刻好像很安静,他将手放回了桌面上,指尖上什么也没有,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就好像短暂的湿润感觉只是错觉一样。
——又来了,那种很奇怪的感觉。
……
大概是有了经验的缘故,第二轮烤肉比第一轮烤肉结束得还快,这次的第一名是立海大,最后一名则是冰帝。
冰帝之所以会落到最后一名,是因为上一轮的乾汁是他们的吃肉主力军桦地崇弘喝下去的——据说也是误喝,桦地崇弘本来似乎是准备喝水的,没想到乾汁就在他与日吉若中间——现在桦地崇弘还面朝下地趴着,还没有从乾汁的恐怖口感中缓过来。
“那就提出你们的要求吧,立海大的各位。”迹部景吾拨弄了一下头发,“无论是什么要求,本大爷都会一字不差地完成的。对吧,桦地?”
桦地崇弘:“……usu。”
竟然在失去意识的时候,也对迹部景吾的话产生了反应,给出了本能般的回应。
连迹部景吾本人都没有料想到,他刚才只是顺嘴问了一句桦地崇弘,问完就反应了过来,没想到桦地崇弘还是回答了。
忍足郁士:“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立海大众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真田弦一郎道:“迹部,你今晚不要用‘本大爷’来自称了。”
早就想让他改一下这个口癖了,听起来真是不顺耳。
迹部景吾应下:“可以,本大爷……不,我会做到的。”
“立海大这个要求意外的很有意思啊。”不二周助含笑看向因为没有第一时间转变自称而自己有些不满的迹部景吾。
“前辈们。”越前龙马忽然道,“如果我们下一轮赢了,就让立海大的真田摘下帽子怎么样?”
“诶……”
大家都有些心动了。
桃城武探头往立海大那边看去,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正面色严肃地盯着这一轮的乾汁。
“让那个真田摘下帽子,真让人心动。”桃城武收回视线,手掌放到后辈脑袋上揉了揉,“你还真是提了个好建议。”
“桃城前辈,我的头发……”
手冢国光也收回了目光:“那么,下一轮我们就全力以赴吧。”
嗯,他也有点想让真田摘下帽子。
“等等。”大石秀一郎无奈插嘴,“你们忽略了一点,第一名只能向最后一名提出要求,按照立海大目前的表现,他们下一轮怎么样也不会是最后一名的。”
“这个嘛……”不二周助看向了乾贞治,“只要阿乾在,所有学校每一轮都会‘牺牲’一个人,等到后面几轮,我们总会有机会的。”
海棠熏目露惊色:“难道说,不二前辈和乾前辈提议加入特殊饮料品尝环节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这一点了吗?”
“不愧是不二前辈啊……”
在青学的等待之中,一轮轮比赛过去,乾汁的牺牲品越来越到,到第七轮的时候,因为喝不了乾汁而败北的和与实在吃不下肉而主动放弃的已经占据多数了,目前还在角逐最终胜利的只剩下立海大、青学以及四天宝寺。
立海大这边,只有真田弦一郎、切原赤也和月见里雪信还有“作战能力”了。
丸井文太连续扛了三轮乾汁,在上一轮的红色乾汁里,终于是无法抵抗属于痛觉的辣味,只喝了一口就满嘴喷火地狂奔了出去。
而这一轮的乾汁,是透明的。
切原赤也正要伸手拿过乾汁,月见里雪信就按住了他的手,将玻璃杯拿到了自己面前,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来吧,我已经吃不下肉,只能在这里发挥最后的作用了。”
“不行!”切原赤也斩钉截铁,“月见里前辈上一次差点因为乾汁洗胃了,不要再喝乾汁了。”
真田弦一郎更是直接起身,将月见里雪信面前的乾汁端走了。
他坚定而决绝的目光注视着透明的乾汁,继而看向了切原赤也:“赤也,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切原赤也咬紧了牙关:“交给我吧,真田副部长!”
真田弦一郎点头,握紧了玻璃杯,越是靠近,越能闻到透明乾汁散发出来的不妙气味。
“弦一郎。”
早在第一轮就“牺牲”掉而激发出了立海大众人无限胜负欲的幸村精市奇迹般地坐了起来,说起来,他还是第一个败于乾汁之后又“复活”的选手。
“你还肩负着更多的责任,这一次交给我吧。”
“幸村……”
幸村精市微微颔首,接过了乾汁。
其实,幸村精市内心深处还是比较自信的,第一轮的乾汁对他来说不是无法忍受,养精蓄锐了这么久,喝完这杯乾汁,他还准备继续吃饭呢。
玻璃杯凑到唇边,幸村精市微微皱眉,他垂眸看了一眼,随即像第一轮一样一饮而尽。
“呃……”幸村精市睁大了眼睛,这是,酸的。
幸村精市能够忍受苦味,乃至复杂的口感,但是酸味……
他拧紧了眉头,表情都皱了起来。
为什么闻起来不怎么酸的东西,尝起来却比柠檬酸上无数倍?乾贞治究竟是如何研发出这些健康却恐怖的怪味饮品的?
不行,他快要……
就在幸村精市快要感受不到自己味蕾的时候,一块甘甜的西瓜被人塞到了他的嘴里,牙齿一碾,西瓜汁在口腔中爆开,一定程度上缓解了那种难以忍受的酸味。
将西瓜塞给幸村精市的人是月见里雪信,他看着幸村精市表情好受了一些,不由松了口气,然后再一次接住了轻飘飘倒下的紫发少年。
只不过这一次,幸村精市是真的被乾汁给击败了。
有了前一次作为对比,这一次月见里雪信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幸村精市是真的酸晕了,不像之前一样,倒下来的时候还控制着身体,现在是完全倒在了他怀里。
幸村精市,“阵亡”。
同一时间,不二周助毫无防备地饮下了透明乾汁。
之前七轮,青学的乾汁都是不二周助解决的,不仅喝得又快又全,还能竖起大拇指向其他人推荐乾汁。
然而这一次,不二周助猛地睁开眼睛,只来及多看了一眼空掉的玻璃杯,下一秒,就像是断了绳的风筝一样,一言不发地闭眼倒下了。
“不二!”
“不二怎么会……”
“所以,是酸味吗……”乾贞治终于收集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完蛋了nya。”菊丸英二大惊失色。
越前龙马还算镇定:“没关系,我们这边还有手冢部长、桃城前辈和河村前辈,立海大那边只有真田和切原,四天宝寺也只剩下小金和白石了。在人数上,我们是占据着绝对优势的。”
“这样吗……”菊丸英二还是有点不太确定。
越前龙马用力点头:“是的,部长还有两位前辈,就这么全力以赴地上吧!”
手冢国光缓缓点头:“我明白了,接下来,是比拼意志力的时候了。”
就像是网球比赛一样,当比赛进行到非网球技巧可以决定最终结果的时候,只有意志力可以影响整局比赛。
胜负,只在一念之间了。
……
“决定胜负的时候到了。”
真田弦一郎举起烤肉夹,周身若有似无地弥漫开氤氲的气体。
月见里雪信:“这个是……无我的境界。”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了真田弦一郎使用无我的境界,没想到不是在网球比赛中,而是在烤肉大赛中。
再一转眼,坐在真田弦一郎对面的切原赤也已然恶魔化了,白发、赤肤、红眼……他舔着唇角,看起来不像是已经吃了八轮烤肉的人,更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恶魔。
再往旁边看,白石藏之介使出了星之圣经,远山金太郎也开始蓄力……等等,蓄力?
白石藏之介连忙制止了远山金太郎:“小金,这个时候千万就不要使用那一招了,我们赔不起的!”
连室内网球场都受到了宇宙超级无敌霹雳大绝招大车轮山岚的影响,若是远山金太郎在这里使出这一招,他们所有人都得被留下来刷盘子了。
远山金太郎倔强地道:“可是,只有那样子才能吃下更多的肉啊!”
白石藏之介呼出口气,抬手,作势要解下手上的绷带。
“等等等等我不用那一招了,你千万不要用毒手啊!”远山金太郎“蹬蹬蹬”的后退,终于放弃了使用绝招的念头。
白石藏之介松了口气,继续使用星之圣经。
其他人也都放心了,至少不用赔偿了。
青学那边,手冢国光也进入了无我境界。
桃城武和河村隆摩拳擦掌。
这一轮比赛,应该就是最后的最后了。
“第九轮比赛,正式开始!”
……
月见里雪信抓紧了幸村精市的衣服,紧张不已地看着真田弦一郎和切原赤也暴风吸入,烤肉在口中几乎只被咀嚼了几下,很快就顺着食道咽了下去。
一盘盘肉消失,空盘堆起。
最后一块肉消失在切原赤也齿间,真田弦一郎拍了一下响铃,三秒之后,四天宝寺和青学才紧随其后。
“赢了……”月见里雪信有点恍惚。
“看来,无论是无我境界、恶魔化、星之圣经还是其他的,都比不上真正的好胃口啊。”幸村精市挣扎着再次坐起来,“弦一郎,赤也,辛苦你们了。”
真田弦一郎缓慢地放下筷子,等之后,他还是散步消食走回去好了……
实在是,太撑了。
切原赤也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哼哼唧唧的。
青学和四天宝寺也表示他们无法进入下一轮比赛了,第一节校际烤肉争霸赛的优胜者归属于立海大。
“所以,向青学提什么要求呢?”
……
十五分钟后,失去了眼镜的手冢国光和乾贞治,睁开眼睛的不二周助,没有戴头巾的海棠熏,摘下鸭舌帽的越前龙马,脸上干干净净没有OK绷的菊丸英二,握着网球拍怒吼的河村隆,圆润发型被抓散的大石秀一郎新鲜出炉。
“我们在惦记真田帽子的时候,他们也惦记上我们了。”失去了眼镜,手冢国光下意识地眯着眼镜,只觉得熟悉的部员们变得奇奇怪怪的,都有些分辨不出来了。
桃城武左看看、右看看,偷偷掏出手机,将大家都拍了下来。
这些照片,他绝对要珍藏起来。
“切。”越前龙马撇开脑袋,“还差得远呢。”
其他学校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起身。
“不愧是立海大。”
“还真是没有死角。”
“胜负欲有点吓人了。”
这个时候,烤肉屋的老板脸上挂着憨态可掬的笑容,带着比人高的账单走了过来。
“各位,账单是准备怎么支付呢?”
“……”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第85章
不久前因被乾汁“毒害”而失去意识的迹部景吾猛然咳嗽了两声, 被毒害的味蕾还在持续不断地传递着乾汁的恐怖口感,迹部景吾控制着表情,只是略微皱眉。
“账单给本……给我。”
这一刻的迹部景吾, 身后仿佛出现了金灿灿的光芒。
烤肉屋老板笑眯眯地拉着账单走过去,没走两步, 又被人喊住了。
“不,还是各校自己支付自己的账单吧。”真田弦一郎缓慢起身, 受到家中长辈影响, 他平时其实习惯吃八分饱, 今天是有意识以来吃得最撑的一次。
站起来之后,就更能感觉到腹中饱胀了。
实在是太松懈了……
真田弦一郎压了压帽檐。
烤肉屋老板将账单按照餐桌重新分了一遍,立海大这边是预支了全国大赛的优胜奖金, 权当是提前举办的庆功宴了。
最后离开烤肉屋时, 少年们不是被撑得走不动路,就是还在被乾汁持续攻击着,就连夺得冠军的立海大众人也稍微有些萎靡, 唯一的赢家恐怕只有站在烤肉屋门口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的老板了。
烤肉屋老板:今天这样的奇遇能不能再来一次啊,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他们再来两次,我也是愿意的……
月见里雪信吹着夜风, 神情有些恍惚。
所以,他们是为什么撑成这个样子啊……
有点,走不动路了。
等等!
“我的网球包——”
又忘记拿网球包了,月见里雪信下意识地往真田弦一郎肩膀上瞅, 这一次,真田弦一郎两边肩膀都空荡荡的。
“诶,弦一郎的网球包也忘记拿了吗?”
不止月见里雪信和真田弦一郎, 立海大,乃至所有人就没几个记得自己网球包的人。
可见乾汁和烤肉大赛的杀伤力。
真田弦一郎表情一僵:“实在是太松懈了!”
居然连网球包都忘记拿了。
这次能忘记网球包,他下次还能忘记什么……这就是松懈的开端,堕落的开始!
好不容易走出去几百米,众人又慢吞吞挪回了烤肉屋,老板就好像是预料到他们会回来一样,又笑眯眯地把他们迎了回去。
老板其实也想帮这群少年们将网球包提前放到外面,但是网球包实在是太多了,他站到那对着小山包的网球包前面,沉默片刻,果断选择了在烤肉屋门口等他们回来。
众人背上网球包,第二次踏上了回家的路。
“最近一个月都不想吃烤肉了puri……”
“我也是,第一次吃烤肉吃到差点吐出来,我现在还感觉有肉在喉咙眼里呢。”
“别说了,赤也……”
月见里雪信捂了捂肚子,平时非常平坦的腹部居然有一点凸起,摸起来手感都有些奇怪了。
奇怪之中还有点舒服,月见里雪信下意识又揉了揉肚子,然后就这么一路揉着肚子走到了车站,撑得难受的感觉居然几乎消失了。
他将揉肚子的方法安利给其他人,等到电车抵达车站,司机和其他乘客们就见到了一连串揉着肚子上车的少年。
立海大众人注意到了那些目光,但是与其他人的目光相比,还是肚子不撑更加重要。
随着电车抵达一个个车站,这漫长又饱胀的夜晚,总算是过去了。
·
全国大赛决赛当天。
室内网球场的观众席上座无虚席,连选手家属席都坐得满满当当,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场边正在准备的两校选手们。
“今年全国大赛的决赛比往年声势更大啊……”芝纱织环顾一周,感觉球场的这个入座率和观众的热烈程度与职业比赛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井上守的资历比芝纱织更加深厚,感触也更深:“毕竟往年中学生网球界也没有涌现出这么多的天才选手,仅仅是决赛的双方就有好几个天赋和网球水平不亚于职业选手的天才,现在观看这场比赛,就好像在见证三年、五年之后职业网球界的中流砥柱成长起来一样。”
“这位记者先生。”
坐在芝纱织和井上守旁边的一位女士忽然轻声开口:“这场比赛在业内人士看来含金量这么高的吗?”
井上守转头,看到了一位白发挽起,妆容精致的女性,很明显,她平时是不怎么关注网球,尤其是中学生网球的人。
不过平时不关注网球比赛,并不代表不会由于种种原因来观看比赛,竞技类的比赛从来都不是只面向能够了完全看懂比赛的人的。
井上守笑笑:“是的,据我所知,很多职业俱乐部也在关注这场比赛。”
女人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么,您有比较喜欢的选手吗?”
现在距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井上守很乐于为不了解比赛的人做一些简略的介绍。
“我的话,比较喜欢青学的越前龙马,他是今年刚刚加入青学的一年级生,在过往的比赛中表现非常强劲。
“立海大方面,也有一位和越前龙马非常相似的选手,叫做月见里雪信。他虽然是三年级生,却是今年刚刚接触网球,在此之前,他在其他项目的比赛中也有相当亮眼出众的表现,也是我比较看好的选手。”
井上守注意到,自己身旁这位女士在听到月见里雪信的一些信息时,明显看起来更感兴趣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位不了解网球的女士似乎是专门为月见里雪信而来的。
……
今天的月见里雪信有点奇怪。
幸村精市不着痕迹地又一次收回了目光。
关东大赛时的情形他不太清楚,但是至今为止全国大赛所有比赛之前,月见里雪信都几乎没怎么看过手机。然而今天,从立海大众人集合开始,月见里雪信不止一次,频频看手机。
不是玩手机,而是看。
月见里雪信每次看手机的时间都很短,基本上打开手机看了几眼就又将手机收回去了,然后过一会儿,又会再度打开手机,就好像是在等待什么人给他发信息一样。
幸村精市垂眸想了想,回想起刚到比赛场地的时候,月见里雪信第一眼没有看球场,也没有看青学的选手和裁判,而是往观众席中的家属区看的。
……原来如此吗。
幸村精市无声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月见里雪信旁边:“雪信,过一会比赛就要开始了,你可以陪弦一郎去热一下身吗?”
嗯?月见里雪信有点意外。
本次全国大赛的赛程中,真田弦一郎真正上场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出场前,他都是独自去热身的,为什么这一次幸村精市会问自己能不能陪弦一郎去热身?难道说……弦一郎在紧张吗?
月见里雪信的视线左右扫了两下,找到了正从网球包之中拿出网球拍的真田弦一郎,对方看起来和平时似乎没有什么不一样。
不,有些人紧张的时候仅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
“我明白了。”月见里雪信的目光重新回到幸村精市身上,他看得出,对方的紫眸里确实有些隐隐的担忧,果然是在担心真田弦一郎,“交给我吧。”
幸村精市:“……嗯,那一切就拜托你了,月见里。”
月见里雪信拿着自己的球拍去找真田弦一郎了,临走前最后看了一次手机,他等待的那两个人,还是没有回消息。
他按灭了屏幕,将手机塞到了网球包里。
……
真田弦一郎在听到月见里雪信要陪自己热身的时候其实有点疑惑,他热身的时候从来不需要别人陪同,雪信为什么……
虽然不理解,但真田弦一郎还是答应了。
选手热身也在场馆之中,月见里雪信和真田弦一郎只是进行了一些简单的接发球练习,旁边的观众席上就不断地传来惊呼和尖叫,好像他们两个是什么很热门的高人气选手一样。
真田弦一郎一开始忍不住皱眉,过了五分钟就坦然了。
他已经意识到,在今天的决赛中,这种惊呼和尖叫绝对少不了,比起在正式比赛的时候感到烦躁,不如现在就提前适应好。
这样一想,真田弦一郎似乎就明白了为什么月见里雪信会陪他一起热身了。
雪信,连这个都考虑到了吗。真田弦一郎看向不远处月见里雪信。白发少年的头发比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长了许多,此时完全扎起来也基本上没有什么凌乱的碎发了,小小的丸子头随着动作而微微晃动,但是扎得很紧,并不松散。
月见里雪信挥拍发了一个重球,瞬间拉回了真田弦一郎有些偏移的心神,他握紧球拍,手臂用力将小球击回。
就这么一来一回打了几球,真田弦一郎逐渐进入了状态,两人就收了球拍,慢慢往回走。
“雪信。”
距离其他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真田弦一郎忽然喊了月见里雪信一声。
月见里雪信疑惑地“嗯”了一声。
“之前我说过,全国大赛结束以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真田弦一郎目视着前方,全部心神其实都在余光里。
月见里雪信回想了一下,是之前真田弦一郎躲着他的时候说过的话,如果别人这么说,他可能还会考虑是不是搪塞敷衍的话,但说这个话的人是真田弦一郎……月见里雪信就从没有怀疑过那句话的真实性。
“我记得的。”他轻声回答。
真田弦一郎脊背一颤,转头看向月见里雪信。
“今天的比赛结束之后,我们——”
“弦一郎。”
不远处,幸村精市扬声喊道:“准备入场了!”
对面青学那边,手冢国光已经站在场边了。
决赛第一局,单打三,青学手冢国光对战立海大真田弦一郎。
真田弦一郎瞥了那边一眼,又看向月见里雪信,想要将自己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
月见里雪信却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的,比赛结束之后我们再说吧……弦一郎,比赛加油。”
真田弦一郎怔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
他没再说什么,抬腿走向了网球场中。
第86章
真田弦一郎与手冢国光的比赛, 是一场有关于信念、意志力与未来的比拼。
真田弦一郎封印的两招绝技雷和阴,手冢国光开启的无我境界中的两扇门与手冢领域、零式削球……
“全部都是对身体消耗很大的打法。”月见里雪信站在场边,不知从何时起就抱住了手臂, 眉毛也拧了起来。
在这个阶段,还没有人注意到连续使用雷对真田弦一郎的膝盖负担很大, 眼花缭乱的各式绝技与两位高水平网球选手的表现迷乱了所有人的眼睛。
在全场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声中,月见里雪信的神情逐渐沉了下来, 如水晶般的透紫色眼眸中仿佛凝结出了丝丝缕缕的冰棱, 抱住自己手臂的手指逐渐用力, 指尖都陷入了训练服的短袖里。
一个两个的,都是网球笨蛋。
为了一场比赛,只是一场比赛而已, 为什么要……即便这是全国大赛的决赛, 即便这是完成立海大全国大赛三连霸的比赛,但也只是其中一局比赛而已。后面还有柳和赤也,还有仁王, 还有他,还有幸村,却自顾自地抱着非赢不可的决心,说什么他对待网球很傲慢, 弦一郎明明更加傲慢。
“月见里……”
丸井文太有些担忧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月见里雪信看去,红发少年眼中的担忧都要溢出来了。
“这个时候需要担心的,可不是我。”月见里雪信抿着嘴唇, 视线转而投到了网球场上。
此时双方的比分是4-3,立海大真田弦一郎在前。
手冢国光通过手冢幻象和零式削球来应对真田弦一郎的阴与雷,这是一场硬碰硬的正面交战, 几乎每一次挥拍,月见里雪信都能够看到无形之中挥洒的血液,听到那两人的膝盖与手臂发出的愈发痛苦的哀嚎。
月见里雪信狠狠咬住了嘴唇,往前走了两步,脚尖抵在了场边的广告牌上,他俯身,用手抓住了教练席上坐着的幸村精市的外套。
“部长,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无论是真田弦一郎还是手冢国光都会受伤的,手冢国光对月见里雪信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但是真田弦一郎……月见里雪信的目光再一次看向了真田弦一郎,黑发的男生眉眼凌厉,双手握着的球拍竖起,又一次使出了雷。
隐约间,雷光划过了球场,真田弦一郎的身影在瞬息之间穿越了整个半场,将零式削球击回,“嘭”的一声,网球越过球网,飞向了手冢国光。
在手冢幻象的作用下,雷击回的球轻飘飘地落到了球场之外。
“青学手冢得分,比分4-5。”
双方换边,有短暂的休息时间,真田弦一郎挪动着脚步走到了场边,幸村精市起身,让他坐在教练席上休息,柳莲二从上方递来止疼喷雾和冰袋。
真田弦一郎低头,一言不发地处理膝盖。
“弦一郎,到此为止吧。”幸村精市低声道,“后面还有四局——”
“不。”真田弦一郎的回答斩钉截铁,“后面的四局都不属于我,唯有这一局是属于我的责任,也是我必须要赢下的比赛!”
幸村精市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放弃硬碰硬吧,那样下去,你的膝盖会承受不住的。”
真田弦一郎猛然抬头:“放弃硬碰硬?那与懦夫有什么区别?我不能——”.
“真田弦一郎!”
场边两人纷纷一顿,已经完全听不下去的月见里雪信面若冰霜,双手用力地叩在场边的广告牌上,发出的声响吸引了不少附近观众的视线。
“网球比赛只是硬碰硬的对决吗?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告诉我的。”
在频繁与网球部其他人比赛积累经验的时候,真田弦一郎发现了月见里雪信越来越习惯性地用疯狂的比赛节奏来迅速击溃对手的坏习惯。
与频繁使用对膝盖有很大负担的雷一样,“月见里的节奏”使用不当也会对使用者的肩膀造成一定负担,为了纠正月见里雪信的坏习惯,真田弦一郎亲口说过“网球比赛不止有正面硬碰硬的对决,还有策略与战术”,还拿手冢国光作为反面案例,告诫月见里雪信万事以身体为要,切莫将某一场比赛看得太重。
结果,真田弦一郎却以自身的实际行动告诉月见里雪信在他的内心深处,他其实自己都没有认同那些话。
现在,月见里雪信将真田弦一郎说过的话如数奉还了。
真田弦一郎面对幸村精市时尚且可以说是振振有词,然而只是直面了月见里雪信一瞬,他就有了控制不住的想要移开目光的冲动,惊人的自制力令他强迫着自己没有真的避开月见里雪信冷冰冰中又夹杂着不可忽视的怒火的眼神。
“我……”真田弦一郎闭了闭眼睛,从那种执拗的状态之中挣脱了出来,他的目光再度恢复了冷静,汹涌喷出的火焰被他压在了层层山脉下,“我明白了。”
膝盖处的热胀酸痛被冰袋压下,止疼喷雾起了些作用,膝盖里面的刺痛得到了很大程度的缓解。
真田弦一郎站起身,再度握住球拍,走向了球场。
“弦一郎!”
真田弦一郎停下脚步,回头,看到了忍耐着表情的月见里雪信。
白发少年胸腔起伏得很剧烈,但是声音非常平稳。
“比赛结束后,你还有话对我说不是吗。”
提起这个,真田弦一郎的神情怔忪了一瞬,一直微微皱着的眉心平缓了下来,表情也不再那么严肃。
“当然了。”
听到这声回答,月见里雪信胸口堵着的气才稍微舒缓了一些。
真田弦一郎和手冢国光再次返回了球场。
这一次,真田弦一郎不再执着于使用雷,风、林、火、山、雷、阴,他理智地判断着目前究竟哪一种绝技才是真正适合应对当下情况的最优解。
雷使用次数的减少,让月见里雪信真正放下了心。
“月见里。”
坐在前面的幸村精市没有回头,他时刻注意着场中局势,轻缓的声音却是在与月见里雪信说话。
“弦一郎在赛后有话想对你说是吗?”
“……嗯。”月见里雪信先是点了下头,意识到幸村精市坐在前面,看不到自己点头的动作便又开口道,“是这样的。”
幸村精市沉默了一会儿,在手冢国光因为手臂损耗过大,无法在使出零式削球,场面再次倒向真田弦一郎的时候,他才继续说道:“那么,在全国大赛全部结束之后也稍微给我留一点时间吧,我也有话想要和你说。”
这倒是……有点出乎月见里雪信的意料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应声:“好。”
“比赛结束,立海大真田获胜,比分7-5。”
场中的两人都有些站不稳了,在裁判宣布比赛结束后,便纷纷倒在地上,球拍也脱了手。
全场的观众给予了两人从开赛到现在最热烈的一次掌声。
……
观众席上,井上守激动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比赛一波三折,他有好几次都想站起身喝彩,但是为了身后的观众着想,每次都控制住了自己,此刻第一局单打三比赛结束,他再也忍不住地感慨:“现在的高中生实在是太可怕了。”
“网球比赛实在是太可怕了……”
坐在井上守旁边的女士的声音几乎与井上守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但是语气截然不同,她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表现出了对网球这项运动的抵触心理。
“不是说网球曾是贵族的运动吗,为什么会这么野蛮、暴力……”
芝纱织悄悄看了一眼已经显示出下一局比赛双方选手的电子屏,在看到其中一个名字的时候,忍不住腹诽:接下来才是真正野蛮暴力的比赛呢。
“井上先生,阿雪……我是说,其他选手的比赛也会是这个样子的吗?”女人有些担忧地询问。
井上守如实回答:“通常情况下都不会这样的,您放心看下去就好。”
女人这才松了口气,目光往下看去,那个扎着小丸子头的少年正面无表情地将戴着鸭舌帽的选手从场上扶下来。
两边都有担架,青学那边手冢国光拒绝了,步行去了医疗室。立海大这边,真田弦一郎几乎是被押上了担架,月见里雪信和幸村精市一起陪同去了医疗室。
医生在对真田弦一郎和手冢国光的伤势进行紧急处理,月见里雪信清楚地看到了真田弦一郎膝盖上的红肿,好好的膝盖,都快肿成馒头了。
“这种时候就该去医院才对。”他板着脸道。
医疗室只能进行应急处理,真正疗伤还得去医院才行。
不二周助和手冢国光都没有说话,目光在立海大三人身上看来看去,大石秀一郎倒是想打一下圆场,但是月见里雪信的气压有些太低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目光投向了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轻轻笑了一下:“如果接下来比较顺利的话,弦一郎和手冢也能早点去医院治疗。”
青学三人:“……”
他们可不觉得幸村精市的意思是接下来三局全部都是青学获胜,然后全国大赛决赛结束,青学欢呼雀跃,立海大泪眼朦胧地送真田弦一郎去医院。
“是啊,得看接下来的比赛了。”不二周助也轻轻笑了起来。
医疗室内春暖花开又凉气飕飕。
月见里雪信无声叹了口气。
……
重新回到比赛场地的时候,全国大赛决赛第二局,双打二,立海大柳莲二、切原赤也对战青学乾贞治、海棠熏的比赛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切原赤也见血,完全进入了恶魔化的状态。
白发、红肤、赤眼,紧缩的瞳孔,压抑扭曲的笑容和满脸的血……
白发恶魔扭曲着手指握住了黄色的小球,他抬起手,奋力挥动球拍:“看我的指节发球!”
这一球直接砸到了乾贞治的脸上,将人重重击倒在地。
恶魔化状态下的切原赤也,完全是不可控的。
不止青学,立海大这边的气氛也相当凝重。
他们之前已经在有意训练切原赤也掌控自己的恶魔化与红眼化状态了,但是训练目标还未完全达成,切原赤也反而在比赛中真正见了血,彻底恶魔化了。
这场比赛,与上一场单打三不同,是真的双方都见了血,血淋淋地站在球场上,网球与球拍上都沾了血,这是真正的,暴力网球。
月见里雪信刚刚平复不久的心情,在看到满脸是血的切原赤也时,再度沉闷了下去。
烦闷、郁燥的情绪挤压在心间。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像是有所感悟一样,看向了身旁的幸村精市。
仔细想来,他身旁这个人对网球和胜利的追求完全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住院大半年、成功率极低的手术、不到两个月的复建……都不能阻止他重新站上球场。
月见里雪信毫不怀疑,如果比赛进行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幸村精市能够做到更加“残忍”的地步。
对对手残忍,也对自己残忍,然后捧来优胜的奖杯。
幸村精市看着场上的比赛,轻轻摇了下头,回到教练席上。
在他坐下之后,月见里雪信也走到了场边。
仁王雅治已经准备去热身了,他是接下来单打二的选手。
月见里雪信和他握着手抵了下肩膀:“仁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仁王雅治有点意外,不过余光注意到了场上形容更加疯狂的切原赤也与坐着轮椅回到场边的真田弦一郎时立刻释然了。
“放心吧,我可是相当轻松的。搭档,陪我热一下身piyo。”
“嗯。”柳生比吕士从后面绕出去,离开前,却是朝着月见里雪信道,“月见里,你也不要太有压力。”
月见里雪信已经转身往真田弦一郎那边走了,闻言回头笑了一下,笑容一如既往的温和:“当然啦。”
柳生比吕士却真有点担心了。
他想了想,对胡狼桑原道:“如果到时候你和月见里上场了,一定要把握分寸,别弄得像副部长和切原一样。”
场上,切原赤也简直将乾贞治当作沙包来打,连柳莲二都无法控制住他,而对面那个海棠熏,肉眼可见地脸色越来越沉,不是什么好迹象。
当情绪失控到一定程度,比赛的走向就难以预料了。
柳生比吕士甚至做好了会发生暴力事件的准备。
胡狼桑原正在剃头,闻言呆了一下:“月见里,应该不至于……”
他们的战术安排,也不会遇到像真田弦一郎那样必须牺牲自己的身体的情景啊。
柳生比吕士也只是有点不安而已,等待着热身的仁王雅治拖长了音调催促,他也就不再多言,握着球拍走过去。
正常热身时间是10到15分钟,但是还不到十分钟,丸井文太就匆匆跑过来喊他们过去,说是青学那边弃权了,马上就要进行单打二的比赛。
“弃权?”柳生比吕士重复了一遍。
三个人一边往回走,丸井文太一边解释:“是啊,你们不知道刚才有多……唉,青学的那个毒蛇居然像赤也一样恶魔化了,但是他还没打一球,乾就制止了他,结果比赛刚开始,乾就晕倒了,青学的教练直接选择了弃权。”
柳生比吕士沉默着推了推眼镜。
“那赤也呢?”
“月见里送他去医疗室了。”
仁王雅治虚虚地挥了一下球拍:“我尽量不让月见里他们出场puri。”
“这个时候就不要说大话了。”柳生比吕士叹气,“天才不二可不是好对付的,好好比赛吧,雅治……今天可真是够混乱的。”
……
“现在进行单打二的比赛,立海大仁王雅治VS青学不二周助。”
医疗室里也能够听到比赛场地中的播报,切原赤也一声不吭地坐在椅子上,医生在给他脸上的伤口消毒止血。
医生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他还真是没见过今天这种两局比赛伤了四个人的状况。
“你们平时打球还是得注意一点啊,年纪轻轻的就弄得满身是伤,以后可怎么办。”医生语重心长地叮嘱。
“嘶。”切原赤也忍不住龇牙咧嘴,“啊疼疼疼,轻一点。”
原来是医生刚才讲话太过入神,手上力气有一点没有控制住,不小心在切原赤也伤口上按了一下。
“抱歉抱歉,我注意一点。”医生连声道。
切原赤也的眼睛还有些淡淡的红,他略微敞着腿坐在椅子上,两只手并在一起按在椅面上。
医生很快给他处理好了伤口:“这两天注意一下,如果有任何呕吐、头晕,乃至头疼的状况,一定要及时去医院……其实我建议你们比赛完后去医院详细检查一下。”
“辛苦您了。”月见里雪信微微躬身,扶着切原赤也站起来。
切原赤也小声咕哝着“我只是皮外伤不用扶的”,被月见里雪信皮笑肉不笑地掐了一下手臂,顿时不吱声了。
告别了医生,两人往球场的方向走。
走到一半,切原赤也站在原地不动了。
“月见里前辈,关东大赛的时候我输掉了那场比赛……虽然没有影响到立海大的十五连霸,但是我无法原谅我自己。前辈们都赢了,只有我输了,如果我无法战胜他们,无法战胜我自己,明年前辈们都升学了,我又该怎么办呢?像上次一样,每次输掉比赛都躲到杂物间里吗?”
这些话,在杂物间里的时候切原赤也没能说出口,今天反而能够轻松地说出来了。
“我知道,前辈们并不想让我过多的使用红眼化和恶魔化,那样暴力、血腥的网球不会有人喜欢,但是……就像是真田副部长为了赢下比赛,情愿牺牲一样,如果恶魔化能够带来胜利,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放弃它呢……”
月见里雪信走了回去,轻轻地切原赤也抱住了衣领还沾着血的后辈,后辈已经比他长得还要高了,但是被他一搂,还是垂下了头,额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濡湿的额发湿漉漉地贴在他的衣服上。
“赤也,我既是你的前辈,某种意义上也是你的后辈,在我眼中,你的天赋绝不仅限于此,即便没有恶魔化,你也能够走到更高处的地方。任何一种网球,也都有其存在的道理。”
说着,他的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而且,你什么时候居然这么多愁善感,畏手畏脚了,这个时候不应该说自己是立海大二年级的王牌吗?”
“……马上就是三年级的王牌了。”切原赤也小声地说。
“好吧,王牌同学。”月见里雪信握着切原赤也的肩膀让他站直了,手指轻轻拍了下少年的脖颈,“我们该回去了,我得去热身了。”
如果仁王雅治的对手是其他人,切原赤也此刻可能会说什么“希望仁王前辈不要那么逊,直接三连胜结束比赛好了”,但是仁王雅治的对手可是那个让他吞下惨痛败果的不二周助……
切原赤也没再说什么,重新迈开了步伐。
……
第三次来到场边,月见里雪信看了一会儿比赛,目前仁王雅治幻影出了手冢国光,占据了比赛上风,不二周助看起来甚至有点不够集中。
看了一会儿,月见里雪信从自己的网球包之中拿出了球拍,喊胡狼桑原一起去热身。
虽然目前看起来立海大这边很有可能直接拿下三连胜,结束全国大赛的全部赛程,但是比赛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断言比赛结果。
两人到通道里简单热了一下身,时不时地,还能听到场中观众的反馈与呼声。
“月见里,你紧张吗?”胡狼桑原垂着手,球拍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腿。
月见里雪信想了想:“我其实已经很久都没有真正紧张过了。”
就算是全国级别的赛事,他也参加过不少,只不过上一个决赛……比赛完之后,他就离开了帝光,再也没有回去过,现在甚至已经有点想不起来那天决赛时具体发生过什么了。
这一次的决赛……目前看来好像也不算太圆满,刚进行到一半,就已经连续伤了两个人。
月见里雪信垂下了眼睑,有点说不清自己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比赛结束,青学不二周助获胜,比分7-5。”
月见里雪信回过神,看向胡狼桑原,唇畔勾起了从容的弧度:“看来到我们上场了。”
“嗯,就让我们终结比赛吧,月见里。”胡狼桑原握紧了球拍,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下一瞬,两人共同走向通道尽头。
通道尽头的白光逐渐淹没了两个少年的身影,无数的欢呼声席卷而来,声声音浪与层层热浪拍打在耳畔。
观众席上,井上守身旁的女士缓缓握紧了手提包。
“阿雪……”
第87章
“决赛第四局, 立海大月见里雪信、胡狼桑原VS青学大石秀一郎、菊丸英二,比赛现在开始。”
“真是让人有些意外啊……月见里与胡狼的双打组合在全国大赛中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在四分之一决赛的时候,立海大也派出了这个组合, 但是那一天,比赛在前三局就已经结束了, 身为双打一的月见里和胡狼并没有上场。”
不二周助微微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场中正在短暂交谈的四人。
“之前我们认为月见里和胡狼的双打组合只是立海大又一次的随机双打组合, 但是现在看来, 好像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桃城武有些紧张地扒着广告牌:“不会是什么藏到最后的杀手锏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
“我明白了。”
室内网球场附近的医院里, 正在观看比赛直播的乾贞治忽然用力地合上了笔记本:“关于立海大为什么要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拆开丸井与胡狼的默契组合,转而派上了月见里和胡狼,我完全明白了……”
海堂熏眨了眨眼睛:“乾前辈……”
乾贞治直接掀开了被子:“海堂, 我们现在回去。”
……
场上, 月见里雪信单手拎着球拍,看着对面的黄金组合互相加油打气。
见他一直看着对面的两人,胡狼桑原若有所思, 也伸出手,与月见里雪信击了下掌,心说别的双打有的,他们也要有。
月见里雪信其实不是在看那个, 他关注的是其他的事情。
但胡狼桑原向他伸手要击掌,他也就回击了一下,然后才走到网前。
“你们已经能够同调了是吗?”
菊丸英二看向说话的人,白发的立海大选手平静的神情中略带着些好奇。
“是的nya。”他也友好地回答了。
早在与冰帝的比赛之中, 菊丸英二就与大石秀一郎开启了同调,虽然那一场比赛最终还是输掉了,但是从那之后, 他们两个就与其他的双打组合产生了质的区分。
无法完成同调的双打,是无法走上更高的舞台的。
“我还从来没有与同调的双打打过比赛呢。”月见里雪信笑了笑,转而看向胡狼桑原,“胡狼,我们恐怕是无法开启同调的。”
大石秀一郎眉头忍不住地颤了一下,有些呆滞地张了下嘴:“诶……”
这样真的好吗,在比赛开始前和双打搭档说“我们无法开启同调”这种话……
连菊丸英二都有些被吓到了,往后退了两步,挨到大石秀一郎身旁。
比起对面有些被惊吓到的两个人,胡狼桑原本人倒是非常淡定:“确实如此,同调通常是在非常危机的时刻才会开启,并且要求双打组合两人都彼此有着极高程度的了解与信任。”
但是胡狼桑原和月见里雪信并不是常规的双打组合,他们的战术,是其他人无法复刻,自己也不能更加精进的策略。
如果说到同调……胡狼桑原看向了场边蹦跳着加油的红发少年,心道,不知道他和文太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不管能不能同调,让我们好好比完这一场比赛吧。”大石秀一郎呼出口气,“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现阶段最后一场比赛了。”
“大石……”菊丸英二表情垮了下来。
月见里雪信眸光微动:“最后一场比赛吗……”
“双方选手,比赛已经正式开始了。”
裁判提醒了一下。
“啊,不好意思,我们好像有点聊太久了。”月见里雪信说着,往后退了几步,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么,就让我们见识一下你们的同调吧。”
表情还有些流泪猫猫头的菊丸英二浑身过了一遍激灵:“大石,我总感觉有点不妙nya……”
大石秀一郎也有相同的感受,他握紧了球拍,看向菊丸英二。
“英二,我们必须得全力以赴才行!”
“嗯!”
……
“从一开始就进入同调的状态了吗。”手冢国光看向场中,镜片后的眼睛微微闭起。
——我感受到你们的决心了,大石,菊丸。
“等、等一下,那个是——”
不二周助诧异的声音唤回了手冢国光的心神,他睁开眼睛,发现立海大的双打组合排出了一个非常奇怪的阵型。
胡狼桑原球拍垂着,站在底线死角处,而月见里雪信站在中后场的位置,和他平时单打时的站位一模一样。
手冢国光略作思考:“一开始是立海大的发球局,月见里是要用超高速发球吧。”
“但是这可是双打,比赛从一开始就消耗这么多体力的话,之后可是会后继无力的。”
“所以,与月见里搭档的才会是胡狼桑原。”
包成木乃伊的乾贞治被海堂薰搀扶着,缓缓走了过来:“胡狼的防守可是被誉为铁壁防守的超大范围防守。比起默契,他们两个肯定比不上被誉为黄金双打的大石和英二。但是,月见里他们看起来似乎并不打算用默契和双打的经验来应对这局比赛,他们是要用极端的个人主义,用单打的方式赢下这场双打。”
青学众人鸦雀无声,而场中,月见里雪信已经用连续四个超高速发球,拿下了一分。
连续四个超高速发球令月见里雪信微微出了点汗,他挥手甩了一下球拍,与胡狼桑原交换位置。
接下来是青学的发球局,胡狼桑原会用他的铁壁防守应对青学的黄金双打。
胡狼桑原并不会追求每次青学发球局的分数,实际上他们的战术安排是月见里雪信保住每一次自己发球局的分数,而在月见里雪信发球局之外的回合,月见里雪信负责进攻拿分,胡狼桑原则是需要在月见里雪信拿分的间隙间进行不丢分的防守。
这样一来,月见里雪信的体力不会快速耗尽,而是以一种边充电边放电的方式不断拿分。这是只有月见里雪信和胡狼桑原才能做到的百分百获胜的战术,也是立海大从关东大赛藏到现在的双打杀手锏。
而且这种一边充电一边放电的战术,还是从对面那两个人身上汲取到的灵感。
准确来说是大石秀一郎的充电战术——在菊丸英二体力不支的时候,以一敌二,给搭档争取恢复体力的时间。
这一招,防守范围更大的胡狼桑原用来更加得心应手,再加上月见里雪信的体力远比菊丸英二更好,恢复体力需要的时间也更短,甚至能够进一步使用交替的充电战术,令胡狼桑原不至于消耗过大。
充电战术,就像是为月见里雪信与胡狼桑原量身定做的一样。
只不过……
“胡狼。”
月见里雪信没有走到底线的角落里,而是压低了眉眼笑着:“赛前的战术安排,现在想来好像是有点憋闷了呢。”
在全国大赛决赛正式开始前,无论是胡狼桑原还是月见里雪信对他们这个秘密组合的百分百获胜战术都接受良好。
然而今天的前三场比赛,真田弦一郎膝盖负伤,切原赤也见血彻底恶魔化,仁王雅治的幻影被击败,一场场比赛累积下来的情绪令月见里雪信胸腔之中压了一块巨石,必须……必须得将那块巨石搬开,他才能心气舒畅。
有着拉丁血统的男生显然犹豫了一瞬间,但很快,他就坚定了表情:“月见里,你有什么想法?”
月见里雪信走到胡狼桑原身边,示意对方附耳过来,低声耳语了几句。
胡狼桑原:“你确定……”
“我确定。”
月见里雪信直起身,拍了拍胡狼桑原的肩膀:“就这样做吧,胡狼,我们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
立海大的双打一在众目睽睽之下密谋了一番,随即月见里雪信走向了底线角落,而胡狼桑原握紧球拍,微微俯身迎接青学的发球。
就坐在场边,非常熟悉胡狼桑原的幸村精市眯起了眼睛。
这是要……临时调整战术了。
同调中的大石秀一郎与菊丸英二可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超出了两人能力的“一个人”。
而面对这样的“一个人”,胡狼桑原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以一种疯狂的,丝毫不保存任何体力的方式将所有攻击都挡在球拍之下。
上一局立海大月见里雪信的发球局只用了两分钟就结束了,然而这一局青学大石秀一郎的第一个发球却僵持了近十分钟还没有结束。
而休息了十分钟的月见里雪信在胡狼桑原将球击到对面的时候,双手握着球拍竖起,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紧接着,身形闪动。
……
“那个是——”丸井文太瞪大了眼睛。
“动如雷霆!”
轮椅已经被真田弦一郎自己挪到了场边,他近距离地目睹了月见里雪信休息了十分钟之后,直接进入了无我境界,以一招他的动如雷霆闪现到网前,快速且沉重地击回了在球场上穿梭了十分钟的网球。
“0-15,立海大月见里、胡狼领先。”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月见里。”胡狼桑原甩了甩手,将球拍夹在肘间,走向了底线角落。
月见里雪信眼中的雷霆刚刚散去,闻言轻轻地“嗯”了一声:“暂时休息一下吧,胡狼。”
月见里雪信最喜欢的就是将对手拖入自己的比赛节奏之中,对方会像是陷入泥潭中一样,越陷越深,最后毙命。
这种不用特意发动,也几乎不需要任何条件的被动型绝技有一个称呼,叫做月见里的节奏。
现在他和胡狼桑原在做的事情就是——令这场双打比赛也进入月见里的节奏之中。
为此,月见里雪信和胡狼桑原会交替以一敌二,大体上还是赛前制定的战术,但是就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一样,开启了二倍速,四倍速,乃至更多。
大石秀一郎继续发球,他并不是那种以高速发球著称的选手,当网球被击向月见里雪信,回来时又带着雷霆万钧般的力道时,青学副部长的回击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吃力。
瞬息之后,网球再度袭来,比上一次还要势大力沉。
尽管大石秀一郎和菊丸英二已经在尽可能放慢比赛节奏了,但是只要网球飞向对面的球场,回来的时候就根本不受他们控制了。
“这个时候,最好的回击方式其实是真田的‘其徐如林’。”不二周助微微叹了口气,“这下真是麻烦了。”
乾贞治的声音从绷带里传出来,有点发闷:“虽说英二通过特训已经克服了体能储备不足的弱点,但这样快节奏的比赛,别说是英二了,恐怕连大石也坚持不到最后。”
同样的问题,其实立海大的双打一组合也面临着,但是月见里雪信本身堪称体能怪物,又通过充电战术弥补了不足,反而能够长时间续航下去。
“那大石副部长和英二前辈不能也使用充电战术吗?”堀尾聪史握紧了拳头,“明明充电战术是大石副部长最早使用出来的!”
“你还没看出来吗?”越前龙马双手插着兜,目光紧盯着场中比赛,“大石前辈和英二前辈必须保持着同调才能与月见里对抗,如果使用充电战术,就必须得解除同调才行,可一旦解除了同调,月见里……就更加势不可挡了。”
“什、什么?”
“龙马,你的意思是,立海大的月见里前辈比大石副部长和英二前辈加起来还要厉害吗?”
“网球不是数学题,不是简单的一加一。”手冢国光的声音从几个一年级生头顶响起,“至少在这场比赛中,月见里不是一个人可以应对的。”
……
“立海大月见里、胡狼得分,比分4-0。”
菊丸英二呼吸急促,有些无措地看向大石秀一郎:“大石,我们似乎……”
“英二。”
大石秀一郎微微侧过头,同调状态下的眼睛比平时更加璀璨:“那种非正常的双打模式他们也撑不了多久,我们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打下去就可以了。英二,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自己。”
“我明白了,大石。”菊丸英二深呼吸了几次,握紧球拍的手松开又重新握紧,“我们能够做到的!”
在大石秀一郎和菊丸英二同调状态下极其相似的眼神中,对面本该交换位置的两人在比赛开场后,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了中后场中。
不久前月见里雪信和胡狼桑原交换了位置,休息了七八分钟的月见里雪信从青学手中再度拿下了一分,将比分改写为4-0,但因此面临了一个难题——接下来这一局是月见里雪信的发球局,但是按照交替充电战术的安排,现在应该是胡狼桑原防守时间,月见里雪信应该休息充电才对。
因为强行加速了战术,他们遇到了战术安排与比赛实际情况相矛盾的困境。
“月见里,”胡狼桑原瞥了一眼对面的两人,“我们先放弃这一分,你得休息一会儿了。”
在网球比赛中,战术性放弃分数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月见里雪信的鬓发已经湿透了,眼下到鼻梁中段的皮肤因为剧烈运动而不正常的发红,他的神情是比赛中惯常出现的锐利和冷漠,但是在面对队友的时候,还是显出了一丝温和。
“我还撑得住,胡狼,我们必须得做到才行。”
胡狼桑原绷着表情,认真地看着月见里雪信,良久才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我明白了。”
他握着球拍,回到了底线。
而月见里雪信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网球,在衣服上擦了擦,曲腿踮脚的同时,将网球抛了出去。
一道黄光越过网线,“砰”的一声,在地上砸出一个小坑。
“15-0,立海大月见里、胡狼领先。”
现在已经是比赛的第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了,月见里雪信的超高速发球与比赛开始时的第一个发球相比,居然只快不慢。
堪称人体测速仪的柳莲二与乾贞治同时开口道:“刚刚那一球的速度是232km/h,破了全国大赛的记录,同时也破了高中生网球赛事的所有记录。”
“这一球,不止球速快,挥拍的速度也很快,似乎是吸取了弦一郎的其疾如风,肉眼几乎捕捉不到网球的轨迹,是更加隐形的消失的发球。”幸村精市不知何时已经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一种无名的燥热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赛前战术安排与实际呈现出来的比赛之间的差异,向立海大众人无声地阐述了一个事实——这是一场愤怒的比赛。
同时更像一场“报复”。
……
月见里雪信从很早之前就不会通过委屈自己来令别人心疼了。
被司机接回家,被保姆照顾着长大的时候,月见里雪信不知道多少次吃不下饭,晚上不睡觉偷偷跑出去,换来的只有一个个被辞退的保姆与越来越冷漠的司机。
渐渐地,月见里雪信逐渐明白离开的父母不会为此感到心疼。而他,也不应该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挽回一个不再幸福的家庭,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对所有人都好。
后来,奇迹的世代分崩离析,每一个人都走向了不同的未来,在那个夜晚,连上天都为此流泪,而月见里雪信又一次不自量力地在暴雨的夜晚试图去挽留些什么。
分散的同伴并不冷酷,他们只是无法在那个时候给月见里雪信再回应些他想要挽留的东西了。
现在——
月见里雪信咬紧牙关,无视了肿痛的臂膀,用力到几乎想要抽搐的手指紧紧攥着球拍,再度发出超高速发球。这一球,甚至比上一球还要快。
236km/h。
他不是想要用自己的伤痛来报复谁,只是在这最后一场比赛中,他想要留下些什么。
至少以后回想起这一天的决赛,他不会像回想帝光的那一场决赛时一样,连细节都想不起来了。
最起码,他还记得臂膀的胀痛与观众席上一声声的欢呼。
“立海大月见里、胡狼得分,比分5-0。”
月见里雪信缓缓放下手,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了,他闭了闭眼睛,不知是滑下的是汗珠还是些什么。
双方换边。
胡狼桑原走到月见里雪信身边,无言地拖起他左半边身体,两人路过教练席的时候,幸村精市早已站了起来,留出了空位。
月见里雪信坐下,往口中灌了一口水,又全部吐掉,如此几次,喉间干咳才缓解几分。
“月见里,你好像真的不想让我上场了。”幸村精市半蹲在月见里雪信身前,将冰袋隔着衣服敷在他的肩膀上。
月见里雪信懒懒地应了一声:“嗯,还是给部长留点遗憾才好。”
以后想起这场比赛,就想起他吧。
幸村精市能够感觉到,冰袋贴住的地方,肌肉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月见里雪信的呼吸也有点沉,胸膛将土黄色的训练服顶起又平复。
他能够理解为什么月见里雪信和胡狼桑原会临场调整战术,大概是想要一场决赛中史无前例的大胜,一场足以令立海大三连霸完美落幕的震撼演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私心。
想到这里,幸村精市往受伤的两人那边看了一眼,心里有点无法言语的滋味。
……
“小雪信……”
观众席中,乔装打扮的黄濑凉太紧皱着眉心,略微紧缩的瞳孔中只清晰地印刻着场边那一道坐着的身影。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
青峰大辉闭着眼睛,往后枕在并不舒适的观众席座椅上,随意放在身前的双手却早已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都凸了出来。
绿间真太郎放下了手中的幸运物,全神贯注地看着场上。
紫原敦带了满满一袋的零食,从双打一的比赛开始起就没吃过多少,现在却突然拆开了一袋薯片,抓起一把,看也不看地塞进了嘴里。
赤司征十郎坐在观众席第二排,很久之前就恢复了全红的眼睛,此刻居然显现出了一红一橙两种色彩,迥异的色彩都倒影着同一个身影。
黑子哲也……看入迷的火神大我猛然回神,左右张望。
诶,黑子还在吗?
……
两分钟不到,月见里雪信站起身,肩膀上还残留着冰袋的冰凉,然而几秒后,热胀的感觉就卷土重来了。
他抿着嘴唇,一边走上球场,一边缓慢地将头发重新扎了一遍。
这一次,他与胡狼桑原都站到了球场之中,他在后,胡狼桑原在前。
这是开场到现在以来,他们第一次呈现出正常的双打阵型。
大石秀一郎满脸是汗,在不久前,他与菊丸英二的同调就结束了,体力消耗太大,已经无法维持同调了。
强行使用同调,只会和上一次与冰帝时的比赛一样,他和菊丸英二中察觉到搭档体力不支的那个人会主动停止这场比赛。
如果那样结束比赛,未免也太不甘了。不可以。
所以两人主动解除了同调。
可在解除了同调之后,绝大部分的网球都会被胡狼桑原挡下,少数突破了防线的网球又会被月见里雪信带入月见里的节奏之中,如同被蟒蛇缠绕住的猎物,窒息感层层叠加,被绞杀的命运始终如影随形。
——不可以输掉这场比赛!
——我和大石的最后一场比赛就到此为止了吗……
回答他们的,是月见里雪信手臂肌肉痉挛着挥出的最后一拍,这一瞬间,连看台上的观众都听到了月见里雪信手中球拍不堪重负发出的吱呀作响声。
“砰——”
菊丸英二的球拍从正中间被击穿,他瞪大了眼睛,眼瞳之中倒映出网球飞驰而过的重影,视线边界,大石秀一郎整个人几乎已经飞起来去追球了,但还是……
“比赛结束,立海大月见里、胡狼获胜,比分6-0。”
第88章
裁判的声音刚刚落下, 月见里雪信眼前忽然有片刻发黑,身形晃动了两下,大口呼吸的空气进入胸腔之后, 那种差点晕过去的感觉才缓缓褪去。
还没睁开眼,离他最近的胡狼桑原已经用力地抱住了他, 力道之大差点把刚刚缓过来的月见里雪信勒晕。
“月见里,我们赢了, 我们拿下优胜了!立海大完成三连霸了!”
是啊, 立海大终于完成了全国大赛三连霸, 达成了所有人一直追逐着的目标。
月见里雪信缓缓吐出一口气,手指微松,握着的网球拍脱手而出。
在砸到地上的前一秒, 一直干燥温热的手将它攥住了。幸村精市接住了月见里雪信的球拍, 而后伸出双臂,揽住了月见里雪信和胡狼桑原,紫眸阖上, 脑袋低在两人的肩膀上。
“辛苦了,月见里,胡狼。”
在幸村精市之后,是翻过广告牌冲入场中的丸井文太、切原赤也、仁王雅治、柳莲二和柳生比吕士, 真田弦一郎也抛下了医生强塞给他的轮椅,最后一个冲到场中,和大家抱成一团。
“我们是第一名!”
“三连霸!三连霸!”
“太棒了大家!”
所有人一层又一层地环抱在一起,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蹦了一下, 然后大家都开始蹦蹦跳跳了起来。
月见里雪信被团团包围在最中间,本来还在笑着,但是又蹦又跳了一会儿, 本就稀薄的空气变得令人更加难以喘息。
他喉间有些发哽:“等、等一下……”
“月见里——“”快散开,月见里要喘不上气了!“
挤在一起的众人迅速散开,月见里雪信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终于缓了过来。”医生——“
月见里雪信立刻摇头,制止了正在喊急救医生的真田弦一郎:“我没事,只是刚才有点太挤了,不用喊医生。”
丸井文太还有些不放心,凑到月见里雪信面前观察他的神色,得到对方更加肯定的回答之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反正待会他们还要送真田副部长和赤也去医院,到时候让月见里也看一下医生好了。
有了这个令人心惊胆战的小插曲,立海大众人倒也不急于一时去庆祝了,有了将注意力分给其他人和事的心情。
这个时候,室内网球场已经变成了独属于立海大的欢乐的海洋。
在月见里雪信和胡狼桑原赢下双打一比赛的那一刻,立海大校方提前准备好的巨型TIFO就在观众席上缓缓展开了。
那是全国大赛开幕仪式上,立海大网球部参赛的九名正选在会场拍下的合照。
照片中每一个人看起来都很信心满满,望向镜头的各色眼瞳中更是写满了对全国大赛三连霸的势在必得。
那个时候,甚至直到立海大真正赢下这场决赛之前,都一直有人认为这群高中生实在太狂妄,抱着这样的态度参加决赛,绝对会被现实狠狠教训一顿的。
然而结果却是立海大成功达成了三连霸的壮举,在高中生网球赛事中留下了相当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校方为网球部准备的巨型TIFO也没有白费,在立海大拿下优胜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看台上,与场中九人遥遥相对。
观众们的呼声、媒体的镜头与不知从谁胸膛发出来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共同组成了这一瞬间。
与之相对的,隔着一张球网的青学众人,不少人已经红了眼睛,菊丸英二更是抱着大石秀一郎哭得满脸通红,其余的人也进入了场中。
“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手冢国光低声道,“能够走到这一步,也是属于我们的荣耀。”
“前辈们实在难受的话可以哭出来,我不会笑话你们的。”
说是这样说,可是越前龙马的声音分明也比平时多了一点鼻音。
咬着嘴唇的桃城武伸手揉了揉一年级生的帽子,将对方揉得东倒西歪,最后撞到前辈身前,悄悄擦掉了不甘的眼泪。
“立海大的人过来了。”大石秀一郎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青学众人看去,立海大的人已经站到了网前,面上没什么夺胜后的狂喜与看向手下败将的轻蔑,反而比赛前还要平静。
“这群家伙,未免也太装了吧……明明刚才还抱在一起欢呼雀跃呢,现在又平淡得像是打了一场练习赛一样。”
桃城武小声与旁边的人咬耳朵,听到一声“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居然在和毒蛇说敲敲话,立刻若无其事地别开了脸。
青学众人也走到了网前,这倒是让裁判稍微省了点功夫,令双方赛后握手。
月见里雪信对面的人是不二周助,两只手握在一起,不二周助笑了笑:“恭喜你们获胜,月见里。”
月见里雪信有些敬佩不二周助,如果是他刚刚输掉一场决赛的话,他恐怕是没有办法真心实意地献上祝福的,可不二周助此刻的笑容真的毫无阴霾。
“谢谢你,不二。”月见里雪信拨开额前发丝,紫眸澄澈,“你的比赛也很精彩。”
交握的手缓缓松开。月见里雪信侧头往切原赤也那边看,小海带整个人九十度弓腰,向对面的乾贞治诚恳道歉,并表示之后会再上门正式道歉。
乾贞治则是表示不必如此,体育竞技中受伤很正常,有了切原赤也如今的态度就足够了。
这下子,切原赤也是真的有点不太好意思了,下意识往月见里雪信那边看了一眼,撞进了前辈温和又包容的目光中,他顿了顿,慢慢地也露出了笑来。
握手仪式结束后就是颁奖仪式。
比起关东大赛的优胜奖牌,月见里雪信更加喜欢全国大赛的这一枚,可能是因为这一枚奖牌分量更重,也可能是因为这枚奖牌佩戴在身上时周围的人更全。
属于胜者的庆祝时间并不短暂,一群少年拍完各种合照,家属区的家人们便涌上前来。
受伤的真田弦一郎被真田妈妈拉着左看右看,真田爸爸板着脸教训他实在是太松懈了,眼中却是止不住的担忧神色。切原赤也被切原姐姐抓住揪着耳朵不放,眼睛红红的切原妈妈不太走心地说他还是个孩子嘛。丸井文太一左一右地抱起两个弟弟,被弟弟们亲着脸颊拍下了哈哈大笑的照片……
月见里雪信仍然站在众人中间,抬手握住了身前的奖牌,心情居然很不错。
“阿雪。”
熟悉却又很久没听到过的女声就在这个时候从他身后响起。
过了两秒钟,月见里雪信才缓缓转过身。
白发挽起,妆容精致的朝比奈千早站在后面,眉宇间有些忐忑:“恭喜你夺冠呀,你今天的表现真的很棒,我都看呆了。”
月见里雪信有很短的一瞬间脸上是没有任何表情的,但是很快,他就抿着嘴唇,从眼角眉梢绽开了清浅的笑意:“妈妈。”
朝比奈千早眼睛有点发红,往前走了两步却又有些犹豫地停下了,反而是月见里雪信主动走上前,伸手虚虚地抱住了她。
高中生早就比朝比奈千早长得还要高了,此时略微俯着身,下巴尖贴在了她散发着柔和香味的发丝上。
“妈妈,谢谢你今天来看我的比赛。”
月见里雪信缓缓闭上了眼睛。
因为从这一刻起,他终于对曾经失去的一切释怀,不再留有任何遗憾了。
同时……
月见里雪信睁开眼,直起身,手臂从朝比奈千早身侧松开时,紫眸环顾了一周。
无论是被真田妈妈拉着手臂的真田弦一郎,还是被切原姐姐揪着耳朵的切原赤也,还是站在家人身边轻轻笑着的幸村精市……大家的目光始终都若有似无地飘到了月见里雪信这边。
甚至在朝比奈千早喊出“阿雪”之前,丸井文太已经抱着两个弟弟往月见里雪信的方向走了,看到了她眼熟的白发才中途停下脚步。
月见里雪信收回目光,在朝比奈千早歉疚又不解的目光中,笑容变得灿烂了起来。
——同时,他也拥有了充足且源源不断的勇气面对未来的一切。
……
离开室内网球场时有一条媒体通道,这场决赛的热度已经破圈了,媒体对少年们的采访热情高涨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高度。
贴着许多标签的话筒被立海大众人一个又一个地传走,最后传到了幸村精市的手里,幸村精市想要再往旁边传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本该在他旁边的月见里雪信居然从后面绕走了,直接绕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记者们都被高中生们逗笑了,幸村精市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举起了话筒,充当网球部的发言人。
好在记者们面对堪称未来网球界中流砥柱的少年们非常友好,问的问题也基本上都是“大家如何看待这一场决赛”“对青学的诸位还有什么话想说吗”“未来有什么打算”之类的问题,每一个问题幸村精市都回答得很认真,却又滴水不漏。
最后才问到了与比赛无关的轻松问题。
芝纱织踮着脚,扬声问道:“大家现在最想去做什么事情呢?”
第一个回答的幸村精市说接下来可能要去医院,引来记者们善意的哄笑。
话筒在一个个人手中传递,每个人的回答都五花八门,最后传到月见里雪信手中的时候,他捧着话筒思考了一下。
其实不久前,他们还没来到记者通道接受采访的时候,他看了一会儿手机,手机里不断有弹出来的消息,也有刚刚才发来的消息,消息很多,但是其中有些人的短信却让他稍微有点在意。
真田弦一郎问他晚上八点有没有时间。切原赤也约他在院子里晒月亮。幸村精市发来了一张明天上午九点一家美术展的宣传图……还有一些其他人的信息,似乎,都是邀约。
所以此刻,面对记者们好奇的目光与身边飘来的紧张视线,月见里雪信捧着话筒,稍作思考后道:“应该是要去赴约吧。”
记者们还想再问,月见里雪信却只是笑,怎么也不肯回答了。
接下来,就是他自己的选择了。
第89章
月见里雪信发现, 真田弦一郎其实是一个非常容易害羞的人。
虽然这种话被立海大网球部其他人知道,必然都会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但是接受了真田弦一郎的表白, 和他成为了恋人的月见里雪信如今真的是这么认为的。
事情还是要从全国大赛决赛结束那一天说起。
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比赛本身, 真田弦一郎、切原赤也先后受伤,月见里雪信在赛后见到了本以为不会来观赛的妈妈, 赛后不停弹出来的短信, 一个个预料到的和没有预料到的邀约, 赛后第一时间去往的医院,庆功会聚餐……现在想起来,月见里雪信还有些不敢相信的恍惚, 那天居然发生了如此之多的事情吗?
事实确实如此, 那么多的事情就是发生在了同一天。
并且,对月见里雪信来说,画面格外清晰的除了比赛, 就只剩……漆黑天空下,昏暗路灯旁的街道了。
庆祝聚会结束时,脸上还贴着OK绷的后辈频频去看月见里雪信,想要和他一起回家, 但是月见里雪信对着他轻轻摇了下头,然后就脱离了大部队,一个人走了另外一条路。
切原赤也当时的表情月见里雪信此刻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因为他一个人走了没两分钟, 一道平稳中带着些急促的脚步声就从后面跟了上来。
不多时,月见里雪信身旁就多出了一个人。
背着两个网球包的真田弦一郎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在跟上来之后也没有平复下来, 反而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
月见里雪信其实已经猜到了真田弦一郎接下来会说什么,但不知是晚风吹得人心神摇晃,还是被真田弦一郎的心情传染影响到了自己的状态,慢慢地,他也有些说不上来的燥热与不安。
明明这会儿不是很热来着。
“雪信。”
大约是做好了准备,真田弦一郎终于开口,音色不知道怎么回事比平时低沉了许多,他自己大约也感觉到了,抿着嘴唇喉结滚动了好几下才继续说下去。
月见里雪信早在他出声的时候就停下了脚步,就势靠在了路灯柱子上,微微仰着脸,看向同样慢了脚步停住的真田弦一郎。
不是很明亮的灯光从上面打下来,将真田弦一郎帽檐投下的阴影打得更深更长,从月见里雪信这个角度看过去,几乎要看不到他的眼神了。
手有点痒,月见里雪信想把真田弦一郎的帽子掀掉,或者至少把帽檐往上抬一点,反正不可以挡住他看过去的目光。
略微有危险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月见里雪信的注意力更加集中,专注地看着面前少年帽檐下的那一片模糊。
即便看不太清楚,月见里雪信也知道真田弦一郎同样正在看着他。
他轻轻笑了笑:
“弦一郎,你现在是要给我一个交代了吗?”
说话的时候,他故意睁着疑惑的眼睛,用单纯正经到让人心里一颤的语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其实月见里雪信都有些记不太清为什么真田弦一郎说要给他一个交代了……明明之前从没聊到过这方面的问题吧?
在此刻很短暂的一点点时间里,他稍微回忆了一下。
啊,他想起来了。那是决赛前一天——其实就是前天发生的事情,不知为何在月见里雪信的记忆中好似已经是很久之前发生了的一样——那天真田弦一郎突然表现得很明显地在回避,乃至躲避月见里雪信。
于是月见里雪信直接将真田弦一郎堵在了浴室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完全招架不住的真田弦一郎几乎是被逼迫着给出了决赛后会月见里雪信一个交代的话语。
而月见里雪信之所以有些记不太清了,有一部分原因是那天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真田弦一郎的身材给吸引走了,虽然“嗯嗯嗯”地应了,其实心里在偷偷感慨弦一郎的身材真的很不错啊。
至于现在,就更是恶劣了。
因为他明明猜到了真田弦一郎接下来会说什么,还故意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真田弦一郎肉眼可见地浑身更加紧绷了,身前的训练服被完全不平稳的呼吸顶起又平复,他闭了闭眼睛,强迫着自己去直视那双透紫色的眼眸。
“雪信,身为朋友以及同伴,我对你……我对你生出了超出界限的感情,这才是我之前那么做的理由,那完全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你没有关系,希望你不要误解。”
……诶?月见里雪信稍微有点怔愣。
在真田弦一郎看来,就好像是他道出了藏在内心的情愫之后,月见里雪信有些没反应过来,甚至不太能接受地茫然了起来。
——果然,还是不应该说出来吗?
说不上是低落还是后悔的情绪稍微出现了一下,真田弦一郎唇线拉平,比同龄人成熟许多的面容显得更加严肃深刻了。
他再度开口:“对不——”
“弦一郎想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月见里雪信忽然轻柔地打断了真田弦一郎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这一次,有些茫然的人变成真田弦一郎了。
……
这种时候,应该告白才对吧?
月见里雪信有点想不通了,若不是他清楚地听到了真田弦一郎说了对他产生了超出边界的感情,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自恋过度,误以为真田弦一郎喜欢他呢。
既然他没有感觉错——也很难感觉错吧——真田弦一郎这个时候为什么只道歉,不告白呢?
难道说,真田弦一郎是只想喜欢他,但是不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才这么说的吗?
稍微这么想一下,月见里雪信就有点说不上来的生气了。
他按捺住自己过于活跃的思维,控制着自己的声音询问真田弦一郎是不是还有别的想说的话。
看不到表情,但是真田弦一郎周身散发出的茫然气息可不是假的。
弦一郎居然真的没有其他想说的话了……
月见里雪信咬了咬自己的唇角,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不管真田弦一郎是真的只想白嫖着喜欢他,不想和他在一起,还是因为完全没想到那里,他都不管了。
月见里雪信一言不发地站直了身体,往前走了一步。
他与真田弦一郎之间本来就是并肩走着停下来的,现在他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白发少年盯着眼前的男生看了两眼,忽然抬起手将对方的帽檐重重压了下去,直接压翻了鸭舌帽,帽檐完全挡住了真田弦一郎的脸。
像是一个小小的报复。
真田弦一郎下意识将帽檐抬起,想要将帽子重新戴好,或者干脆将帽子摘下,总之,他想要看到月见里雪信。
就在手指捏住帽檐往上抬的一瞬间,他迫切想要看到的人倾身上前。
月见里雪信的嘴唇有点凉,真田弦一郎的稍微热一点点,贴在一起的时候,月见里雪信有点被热到了,后颈像是过电似的酥麻,本来只是轻轻贴着的嘴唇因此更加用力地压了下去。
好奇怪。月见里雪信闭着眼睛,眼睫微微颤抖。
他从前觉得动漫小说里亲吻时那种被电到一样的表现是夸张甚至杜撰出来的,可是现在,他真的感觉自己热热麻麻的。
月见里雪信的手指抓住了真田弦一郎的短袖,手背挨住了网球包的肩带,手掌侧面被磨得发红发热。
呼吸间,他轻轻张了一点嘴唇,说不清是咬还是蹭了一下真田弦一郎的上唇,明明是他自己这么做的,咬完耳根却立刻热了起来,双脚微动就要往后离开。
有一点濡湿的嘴唇分开时稍微牵扯了一下,真田弦一郎忽然如梦初醒般松开了手指,歪歪斜斜的鸭舌帽往下滑了一些,男生浑身都在冒着热气一般,似追似赶地握住了月见里雪信的手臂,整个人压了过去。
“唔。”
月见里雪信的后背重新贴住了路灯,嘴唇被重重碾下,亲他的人比他还要生疏,牙齿没轻没重地磕到了他的嘴唇。
他微微皱着眉,下颔因为从上往下沉过来的力道而仰起,脖颈仰起流畅又脆弱的弧度,喉结无助地颤着。
欲掉不掉的鸭舌帽遮住了两个少年的部分面容,真田弦一郎没有章法地张唇、轻吮,将对方微凉的嘴唇亲得发热,不需要多久,两个情热的少年就不由自主地启了唇,摸索着更加深入的交流。
牙齿碰撞好几次,真田弦一郎终于知道侧开一点角度,不知道怎么做所以凭借着直觉又堪称胡乱地去入侵,去索取。
热到要把彼此融化的呼吸扑在脸侧与耳前,月见里雪信不知道因为什么而微微发着抖,手指抓握着真田弦一郎的肩膀,用力的时候像是在推开,又像是不知所措的求助。
路灯好暗,也好像是帽子摇摇晃晃盖在脸上挡住了很多光线,两个网球包都掉在了地上,交叠着沾了灰尘。
胸膛和胸膛怦怦狂跳,隔着相同的训练服贴在一起,月见里雪信被亲地不住后仰,整齐的头发蹭得凌乱散开。
接吻是生涩而莽撞的,换气也不太会,所以只能亲到喘不上气的时候分开汲取一下空气,下一秒又重新黏在一起,反复几次,就已经能够熟练地侵入对方的口腔里,前所未有的亲密与湿热。
因为控制不住力气,月见里雪信的嘴唇很快就红肿了起来,他喉结滚动着,攥着真田弦一郎肩膀处布料的手挪到对方身前,稍微用了些力气才将人推开。
“嗯、呼……”
月见里雪信脸上红了一片,紫眸湿润,微张着嘴唇,不停地喘气。
鸭舌帽终于掉落,肤色微深的男生面上的薄红也很明显,脖颈上满是细汗,眼神有些失焦地盯着白发少年的嘴唇,无意识地又想亲下去。
“弦、弦一郎。”月见里雪信推拒着真田弦一郎的身体,发丝间都在往外逸散热意,“你现在……有话要说吗?”
真田弦一郎眼神一凝,瞬间明白了从刚才到现在月见里雪信在意的是什么东西。他的心跳声比接吻时还要震耳欲聋,脉搏似乎就在耳畔跳动。
他的牙关咬紧又松开。
“雪信,请给我追求你的机会。”
听到这个答案,月见里雪信又气又恼:“笨蛋!这个时候应该说请和我在一起!”
都把他亲成这个样子还追求什么追求?!
真田弦一郎脸色更红了,红到完全突破他的肤色,在夜晚也能够让人一眼看出来。他压抑着自己的呼吸,立刻改口。
“雪信,请和我在一起!”
“……你太可恶了,弦一郎。”月见里雪信撑在真田弦一郎胸膛上的手蜷了起来,指间勾着了衣服的布料,拉扯着将人拽了过来。
“这个时候吻我就好了……”
第90章
虽然过程曲折了一些, 但是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确实是月见里雪信所说的那样,他接受了真田弦一郎的告白,成为了对方的恋人。也正是恋人这个身份, 让月见里雪信得出了弦一郎其实很容易害羞的结论。
路灯下的事情暂且不提,这个年纪的少年, 喜欢的人主动吻上来又亲又咬,谁也忍不住晕头转向本能挤过去的冲动。而且在月见里雪信心中, 那个吻……或者说那些吻毕竟是他主动开始的, 所以没算在真田弦一郎头上。
而在那天之后, 真正确认了关系的两人好像反而没那天晚上路灯下的狂放了……
最近有的只有非常轻的吻了,在挤在真田弦一郎卧室的书桌前学习的间隙间,在打完网球去洗漱间花洒还没有打开前的几秒钟里, 在傍晚跑步时没有路灯照到的短暂路段中……他们亲了很多次, 但都没有像那天晚上一样,饿到快要把对方吞掉的程度了。
轻轻的吻也很好,月见里雪信很喜欢, 但不可以只有轻轻的吻……他也是个正常的男生,甚至那种是体力和精力更加旺盛的类型。
那么为什么真田弦一郎只满足于那样轻到羽毛落下的吻呢?思来想去,月见里雪信只能归结于那一天晚上他们亲得有点太过火了,回到家后真田弦一郎才后知后觉地害羞了起来……不然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呢?
找到了原因, 月见里雪信得想想办法让真田弦一郎适应他们的亲密,不能只是停留在浅尝辄止的吻上,他要狠狠亲真田弦一郎!
月见里雪信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在蛄蛹着乱成一团的床上找出自己的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轻点。
他约真田弦一郎下午来他家里学习。
写作学习,实际上,是约会。
……
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在月见里雪信家里见面, 真田弦一郎其实对这栋房子很熟悉了,尤其对厨房很熟悉,但是换了个身份过来,似乎有哪里变得局促了起来。
真田弦一郎在厨房里清洗他带来的水果,洗到一半,月见里雪信过来了,走到他身侧,脸颊轻轻贴着他的肩膀。
真田弦一郎就侧头去看他,视线刚刚相触到一起,不知是谁低下头还是有谁微微仰起了脸,交往这段时间以来最熟悉的轻吻又开始了,月见里雪信闭着眼睛,手指抓握在真田弦一郎的手臂上,嘴唇被亲下来的时候像是压在果冻上一样凹陷下去,在对方离开的时候再度回弹。
很亲密,很惬意。
但是月见里雪信好热,从真田弦一郎出现在自己的房子里就开始热了,他总觉得真田弦一郎会比冷气还有用,所以一直想贴贴,但是真田弦一郎好正经,他忙着脱鞋子,把防晒服搭起来,现在又跑到厨房里洗水果了。
他就不想亲亲我吗?月见里雪信几乎有点委屈了,但他一向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任性霸道的时候甚至不会在意别人的想法,立刻就跟到了厨房里。
果不其然,他只是靠过去,真田弦一郎看到他也忍不住了,低头就亲了上来。
但是还不够。
……
真田弦一郎在克制自己。
那天晚上……他好像有点太过分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接吻是两个人的事情,但是月见里雪信的嘴唇就是要比他的红肿得多,像是剥开了壳的饱满欲滴的荔枝肉一样。
回去的路上,月见里雪信也一直半低着头,真田弦一郎都没怎么看到他的表情,回到家里,真田弦一郎发了好久的呆。
真田弦一郎的家人都有些意外,立海大不是拿下了冠军吗,弦一郎怎么失魂落魄成这个样子?
夜深人静,真田弦一郎上网搜索了一下接吻的教程,越看,他的表情就越是沉重。
原来接吻也是有章法的,他那种吻法,完全属于是乱来。
一开始都不知道磕磕绊绊着撞到牙齿和舌头多少次,月见里雪信的嘴唇说不定是被他的牙齿磕碰到才肿的,真田弦一郎有点后悔,他不应该那么得意忘形的,真是太松懈了!
所以在之后的几天里,真田弦一郎一直在克制着自己,每次都只轻轻地去触碰月见里雪信的嘴唇。
每次约会两个男生就像是两个啄木鸟一样凑在一起啄啄啄,幸好没有被人看到过他们亲密时的模样,不然要被笑死了。
而真田弦一郎回到家里又会观看学习各种接吻相关的资料与视频。
与网球不一样,他现在无法通过实践来提升技艺,只能多看、多记,真正烂熟于心了才可以实际使用出来。
真田弦一郎是这么认为的。
此刻他们又要变成两个啄木鸟了,白色毛发的那个啄木鸟却突然间张开了嘴唇,柔软湿润的舌尖灵活却又有点生疏地探到他的唇缝间。
也许是本能的条件反射,也许是之前看的那些资料多少起了一些作用,虽然没有到烂熟于心的地步,但真田弦一郎还是立刻迎了上去,湿透的手掌下意识地抬起又放下,用力地撑在台面上。
月见里雪信感觉有点不太对,那一天,真田弦一郎好像不是这样的……
那一天没有任何技巧,只有无论如何都想更加密不可分的渴求,今天好像多了一些侵略性与黏黏糊糊的,属于大人之间的东西。
因为是在家里,月见里雪信只穿了非常宽松舒适的家居服,上衣的领口本来就能够露出锁骨和下面的一点皮肤,现在能够清楚地看到,白皙的脖颈上已然蒙上了一层浅浅的粉红,不是浮于表面的颜色,而是从皮肤里面沁出来的一样。
真田弦一郎在室内也是戴着帽子的,他有很多顶黑色的帽子,有些肉眼看起来什么没有什么区别,现在戴的这顶是纯黑的,比他的头发还要黑。
侧着的帽檐压着月见里雪信的耳朵,稍微磨蹭一下都会有细碎的声音钻到耳朵里,钻得他忍不住瑟缩,却又因为愈发分不开的亲吻无法逃脱。
明明开始的是他,先含糊着用破碎的音节说要结束的人也是他。
洗水果时被打湿的手已经干透了,真田弦一郎抬手捧住月见里雪信的脸侧,他的手并不柔软,却干燥温暖,手指在白发间穿梭,一下又一下地摩挲。
掌下的人浑身滚烫,一手没怎么用力地抵在他身前,另一只手从下往上反叩住他的肩膀,说这要等一等,但是肢体语却不是那样的。
那些资料确实有点作用,真田弦一郎没有照做,只是从中吸取了一些灵感,仅仅是些灵感,就将月见里雪信欺负得眼睛都湿了。
他果然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的人,连谈恋爱和接吻都想要做到最好。
月见里雪信有些站不住的时候,真田弦一郎才撤出去,长时间的纠缠让他有些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对方的动作微微吐出了些舌,舌尖搭在红润的嘴唇上,呼吸间往外呵着热气。
紫眸也是湿润到几乎显得波光粼粼的,被这样看着的真田弦一郎喉结顿了一瞬,拖着月见里雪信下颔的手立刻往上,捂住了那双漩涡一般将人吸进去的眼睛。
粘稠到快要滴出水的奇怪氛围被及时打断了,真田弦一郎继续洗水果,月见里雪信则是到客厅里,将提前选好的恐怖电影找出来。
之前和大家一起在幸村精市病房里一起看电影的感觉太好了,尤其是有热乎乎的人和自己贴在一起的感受,在那之后,月见里雪信甚至有点戒断反应,不止一次的想过将真田弦一郎偷偷偷过来当自己的懒人沙发。
现在他不用去当小偷了,因为真田弦一郎已经成了他的男朋友啦。
……
刚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两人还都是比较端正的坐姿,没过一会儿,月见里雪信就抱起了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超低冷气和恐怖电影让他稍微有一点冷。
一只温暖的手覆到了他的手背上,真田弦一郎握着月见里雪信的手,下一秒,掌中的手微动了一下,两只手十指相握住。
月见里雪信现在有些擅长得寸进尺了,从握手,到肩贴着肩,再到用真田弦一郎的手挡住电影的高能镜头,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影的前三十分钟里。
水果拼盘还没吃一半,氛围铺垫完的恐怖电影进入了正题,这下子整个房间里都变得凉飕飕的了。
月见里雪信真的有点害怕了,但是又想继续看下去,比平时更加热更加发涩的眼瞳小心翼翼地从深色手指的缝隙间往外看,一张苍白的鬼脸怼上来,他顿时一惊,惊呼一声转头把自己藏在身旁少年的身前。
两三秒后,他瓮声瓮气地问真田弦一郎恐怖的画面有没有过去。
实际上,这会儿正是持续高能的时刻,真田弦一郎说没有,然后手掌覆着少年雪白的发丝,让他结结实实地靠在自己身前。
看起来好像挺镇定的,实际上,真田弦一郎已经有一会儿没有在思考电影情节了。
画面进入了视野中也只是看到了而已,具体内容转瞬既逝,他只能感受到身前的重量。月见里雪信是跪坐在沙发上的,一只腿半压在他的腿上,不重,但是存在感很强,隔着单薄家居服,热量传递得很轻易。
其实月见里雪信也没有在关注明明之前一直很期待的恐怖电影了,他觉得自己不是什么高需求的人,但是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对真田弦一郎很感兴趣。
他悄悄抬起脸,目光落在真田弦一郎的喉结上,有点出神了。
这里,可以咬一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