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的承诺是认真的——在五条悟寿终正寝前，他都不会彻底离开现世。
“大概是为了方便管理，泥梨境的管理层设置非常简单。”
黑发亡魂靠在恋人身上，一点点解释，
“人数最多的警卫部队以及各级队长，都需要依靠警卫总管的权能，所以实际上需要传承且完全不可离职的，就只有管理员和警卫总管而已。”
“我记得杰说过自己是预备管理员？”
柔软的黑发蹭在脖颈上，带来酥麻的痒意，五条悟眨眨眼睛，干脆朝后挪了点，让夏油杰能整个人都贴进他怀里，
“因为是预备管理员，所以没什么权限，就不用全年无休的上班吗？”
“是也不是。”
除了双方产生意见冲突时，泥梨境内的法则会优先承认正式管理员的命令以外，预备管理员所拥有的权能在实际上跟正式管理员没什么区别——这是第一次伪人暴动导致仓桥优灵魂碎裂后，神为了确保预备管理员能够在第一时间接管泥梨境，不至于出现大规模动荡而新增的设定。
“哦。”
五条悟似懂非懂，
“也就是说，杰虽然有很大的权力，但在那个六眼走之前，都没什么责任要承担？”
“差不多是这样——而且不用担心，五条前辈大概率不会选择提前转世的。”
“诶？”
六眼神子迷惑又好奇地眨眨眼，
“地狱是什么样子？过得很舒服吗？”
为什么会不愿意提前离开？
“不是因为泥梨境本身的原因。”
夏油杰被五条悟可爱的语气逗得轻笑两声，仰起脸亲了亲他的下颌，
“不过要说起来的话，跟传统地狱相比，泥梨境的待遇确实还算不错。”
虽然有可能随时被混进来的伪人吃掉，但大部分咒术师都不会惧怕最高也就只有二级咒灵能力的伪人。会在伪人日复一日的进攻中被消磨的，只有此世不幸成为非术士的灵魂。
可这些事情对管理员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说得冷血一点，就算真的每天都有亡魂被伪人吞噬或撕扯成灵魂碎片又怎样？反正伪人同样会死亡，所有的灵魂碎片最终都会归于死亡沙海，被沙砾和时间冲洗，等待漫长的岁月后，便能再次拼凑出足以成为人类的无垢灵魂。
万事万物都无法逃脱神明和法则设定好的循环。
“……好环保。”
五条悟感叹，
“既然这样，死亡沙海那么多年的累积下来，无垢之魂应该不少吧？那位小公主殿下为什么不惜帮你回归现世，也要寻找现世的灵魂碎片？”
“‘无垢’和‘无垢’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夏油杰摇摇头，
“理子妹妹那样的无垢之魂，是存在咒力亲和性，对法则来说‘无垢’的特殊灵魂，不论怎么转世，都一定会成为没有术式，却拥有极强咒术师体质的‘星浆体’。”
而死亡沙海中诞生的那些无垢之魂，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无垢”——新诞生的灵魂，没有记忆，没有思维，一旦诞生就会被法则牵引着直接进入升天之井附近的领域内，随着亡魂们每日的转世而一同进入轮回。
土御门纱织需要寻找的那片灵魂，并非死亡沙海中新生的这些“无垢之魂”。
知道五条悟大概没听明白，夏油杰继续解释，
“实际上，仓桥前辈把自己灵魂的一半都给了纱织妹妹之后，残留的灵魂碎片已经失去了为人的资格。”
是土御门纱织利用母亲灵魂上残留的权能，将那部分灵魂碎片直接扔进了升天之井，希冀着会有奇迹出现。
可惜，事实证明——灵魂碎片再大也只是灵魂碎片，永远不可能真的投胎为人。
“仓桥前辈残存的那部分灵魂碎片，因为本身拥有残存的‘咒灵操术’术式刻印，所以在升天通道中不会被刻印上新的术式，但又恰恰因为本身拥有术式刻印，因此具备对咒力的吸引和操控能力。”
夏油杰的形容听起来相当耳熟，五条悟瞬间反应过来，
“像星浆体一样？”
“像星浆体一样。”
夏油杰轻轻地叹了口气，
“总之，现在只差最后两件事了。”
第一件事，是等九十九由基回国，把她身上属于仓桥优的那片灵魂拆下来。
第二件事，是等拆好仓桥优的灵魂碎片送回泥梨境的时候，顺便把巫女的脑子和灵魂一起带回去。
“听起来很轻松。”
“嗯……悟。”
夏油杰按住五条悟的手。
“？”
“我腰疼。”
“哦。”
五条悟乖乖把手的位置朝上挪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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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持千年的天元结界消失，总监会几乎全数覆灭，禅院家特一级咒术师及族内数位高层莫名死亡，加茂家更是被五条家全数接手。
原“窗”成员中本还想着再等五条家加大筹码的那部分人，如今既不能依赖天元结界释放“帐”，更没办法继续接派任务，只能灰溜溜地联系上曾视为“叛徒”的同事们，希冀在咒术界的新体系中继续承担原有的岗位。
“很可惜。”
夏油杰没穿五条袈裟，换了身和服坐在高位，一脸惋惜地摇摇头，
“新的日本咒术界，不需要那么多虫豸。”
一片寂静。
总监会旧址坑洼不平，新的办公地点由五条家提供，会议室与整座办公宅邸的外立面一样，是相当传统的和式装修。来自禅院家、加茂家以及旧总监会的各位新总监会中高层管理者们，都端正地跪坐在蒲团上——没人敢接话，就连提出合并新旧“窗”，维持原有辅助监督工作和待遇的那位加茂家族人，都战战兢兢地闭上了嘴。
无他，害怕而已。
毕竟谁都不想步旧总监会长老们的后尘，沦为铲都很难铲下来，只能跟断壁残垣一同烧成飞灰的烂泥。
“杰和我的意思是，新‘窗’没有必要吸纳旧的‘窗’成员，顺便一提，今天的会议不接受新建议，如果一定想提，就去找老头子，别来烦我和杰。”
虽然和夏油杰一样换了身正式的和服，但五条悟仍旧没什么坐相——他根本没坐蒲团，而是直接侧躺在夏油杰腿上，
“回归正题——三天内拿出裁员和缩减非外勤员工薪酬的方案。”
“而且要至少三份方案。”
夏油杰接上他的话，
“同时，经过两周的运营，新‘窗’app的工作模式大家应该都比较熟悉了。从今天开始，二级及以上的祓除任务，报酬提高50%，并减少对咒高学生的任务推送频率。”
“……”
裁员？缩减薪酬？三天？三份方案？50%？还要定向减少推送！？
程序修改问题倒是小事，与非术士政府的对接也早在两天前就彻底调整完毕，但资金的存储和流动、任务的评定和派发、还有各层级的审批……所有人面面相觑，尤其是后勤和财务相关的几位管理，直接面露菜色。
再次静默了两分钟后，五条悠斗缓缓举起手，
“家主大人、夏油先生。”
“有话就说。”
五条悟玩着夏油杰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回应，
“是对杰的工作安排有什么意见？”
“不，没有。”
在众人的目光中，五条悠斗站起身来，面不改色地说，
“只是目前咒灵事件的数量和使用‘窗’app的咒术师数量仍旧不成正比，如果咒高学生不参与祓除任务，人手可能会相当吃紧。”
“好问题。”
夏油杰笑眯眯地招呼他坐下，
“这也是我今天要说的最后一项任务。”
他拍拍手，门外的菅田真奈美便径直抱着一沓文件走进屋内开始分发，待到所有人手里都拿到那份文件，优雅干练的前盘星教主管清清嗓子，开始陈述发言，
“这份文件中，是盘星教过去十年中所接触过的日本境内诅咒师名单及相关情报，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御三家需要分派人手，完成对这份名单的击杀、逮捕和教化工作。”
她简单讲了讲三种不同待遇的诅咒师要如何进行分类，并根据诅咒师的实力，对不同区域、不同目标所需的咒术师数量和质量做出要求，等她好不容易讲完，想要回过头找夏油杰核对还不太确定的几个诅咒师情报时，却发现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
人呢？那么大一个突然复活的夏油教祖大人呢！？
“你刚开始讲的时候，家主和夏油先生就从窗户那边离开了。”
五条悠斗耸耸肩，他身边的总监会成员们也都松了口气，不再坐得笔直。菅田真奈美不敢置信地挑高眉头，
“哈？”
离开了！？
“每次开会都是这样啦。”
刚刚成年的五条悠斗，声音中却带着菅田真奈美尚且听不太懂的死气沉沉，
“安排完所有工作任务后就会直接消失。”
只留下他们这群社畜，为了这个新生的咒术界忙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原来如此。”
——个鬼啊！
她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平均一天调伏1.3个咒灵的教祖大人是死而复生一次之后被五条悟传染了吗！？
职业装女性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顿了许久，才穿过已经嘈杂又忙碌的会议室，走到五条悠斗身旁，
“那就辛苦五条先生跟我一起核对名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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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总监会的改革轰轰烈烈，咒术界的裁员和扩员如火如荼，连泥梨境的大家都在想方设法引诱智慧伪人。
但所有的一切，都和躺在夏威夷沙滩上的五条悟与夏油杰没什么关系。
“说起来，九十九由基今年还在试图用那个缝合线咒灵的术式推进人造‘天与咒缚’实验。”
五条悟吸了口橙汁，给自己翻了个面，
“杰好坏啊。”
明明知道一切的真相，却放任九十九由基做无用功。
“那是她的理想，我只是选择不去打破而已。”
夏油杰坐在他旁边，刚说完话就猛地停住，有些惊恐地低下头，
“到时间了。”
从了结现世的事情之后，夏油杰就开始用固定咒力量的结界咒钉做“闹钟”，每根咒钉只能维持7天左右，一旦咒力消耗完，黑发亡魂就必须返回泥梨境。
“啊？”
怎么会到时间？
五条悟茫然地眨眨眼，然后想起来——日本和夏威夷有时差，所以原定在晚上消耗殆尽的结界咒钉，到了夏威夷就变成上午。
他刚接住恋人滑落的身躯，盖好小傀儡离开后微微敞开的后颈空洞，便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拍照和拨打电话。
“……”
五条悟幽幽地叹了口气，指尖微动，细小的咒力球击穿那两部手机的同时，他已经抱着夏油杰的身体瞬移回了日本。
今年33岁的六眼神子戳了戳恋人毫无反应的冰冷脸颊，语气无奈而柔软，
“幸好我会瞬移。”
不然要么变成杀人嫌疑犯，要么变成冰恋大变态——下周杰回来的时候，还是让他定个提前闹钟吧。
想到闹钟，五条悟又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刚好跨过0点，屏幕下方不太起眼的淡金色倒计时数字跳动着减少了1。
——距离死亡，还有约19338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