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鹦鹉是沈信送回谢家老宅的。
谢惜时接到它昏迷不醒的电话时,正与陆氏集团总裁陆野在咖啡厅碰面,欲协商邺城城西那块地皮。
闵糖区是老城区,全城最知名的邺城一中、博学三中和邺城三中都在哪里。
邺城三中附近的地皮是陆氏集团的产业,商业街和休闲区经历过年岁月腐蚀变得破败,陆氏有意以邺城三中为中心点翻修商业街并拆掉居民楼构建新型商业圈,建造新的居民楼。虽说是老城区,但在政府规划中,为三所知名高中在别的区建造附校,并无将三所高中搬迁的意思。
老城区的地,依旧值钱。
而谢惜时,要买下邺城三中的地。
“谢氏集团拥有十几个行业,也对房地产行业感兴趣?”
坐在对面的是陆氏集团继承人陆野,三十岁的男性alpha,五官线条轮廓分明,举手投足间俱是优雅,剪裁得当的西装服帖穿在他身上,眼底满是傲气。
他生得俊美高大,一双眼睛深邃迷人。
那双眼注视着他人,含笑时,有种别样的深情。
谢惜时双腿交叠,抿了口咖啡,漫不经心笑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这新任董事长总要做出些成绩,房地产是个不错的选择。”说完,抬眸望向英俊的男人定定道:“陆总,开个价吧。”
“四十亿。”
陆野用细汤匙搅了搅浓郁的咖啡,旋即抬眸一瞬不瞬注视着她道:“一分不能少。”
他并不喜欢喝这种甜腻浓稠的东西,但他喜欢闻咖啡的味道。
四十亿。
狮子大开口。
邺城三中那块地估值20亿,谢惜时从不做亏本买卖。
她唇角露出极浅淡的一丝笑意,盯着他头顶出现任务框,不怒自威道:“看来陆总并没有与谢氏集团合作的意思,出价40亿是将谢氏集团当冤大头么?”
【请攻略谢惜时,获得她的真心】
alpha头顶出现攻略任务框,她并非第一次见。
上一个来攻略她的alpha,是大学宿舍室友。
她那时并没现在这般耐性,对待攻略者采取直截了当的手段,设计了一出攻略者妄图侵犯年轻女alpha而她及时救人的戏码,学校将其开除,那年轻女alpha有些□□背景,没采用法律途径,又是威胁又是恐吓又是下套,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最后,他匍匐在她脚下,哀求着救命。
谢惜时看着他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苦苦挣扎的模样,突然觉得生活又有了点意思。
夏纵出事后,她的生命仿佛出现了凝滞。
但对攻略者报复后的快感,让她愉悦极了。
以前,夏纵总说,出问题当然要找警察叔叔啊。
他讨厌违背社会公序良俗的人,讨厌暴力,讨厌违背法律,他喜欢好人。
谢惜时,怎么不算个好人呢?
她想,她从来没亲自动手过,连揍人她都没做过。
陆野微微一笑,笑意不打眼底:“谢董,生意哪儿有一次谈成的?”
这时,沈信手机振动,到旁侧去接了电话。
“生意,当然是合适就做,不合适就不做。”谢惜时轻描淡写道。
陆野笑意更浓,笃定道:“但我知道,谢董对这块地志在必得。”
“何以见得。”
“听闻,谢董每个月月底都会前往邺城三中附近的老居民区,去探望那里的老人……”
陆野说这话时,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细细观察着谢惜时的表情,眼底透着几丝得意。
谢惜时并不意外,这件事许多人都知晓。
她笑得人畜无害,手指摩挲着咖啡杯把手道:“看来,陆总是有备而来。”
“我除了知道谢董探望老人,还知道那个老人叫夏巧兰,是你高中同桌夏纵的奶奶,”陆野一拍胸有成竹说着,见她笑意微凝,继续道:“夏纵出意外之后,你一直帮忙照顾夏巧兰,买那块地皮,并不是为了拆改,而是为了保护那块老城区……”
“我说得对么?谢董?”
谢惜时眯了眯眼睛,细细打量起这名攻略者。
极具侵略性,且做事细致,聪明敏锐,观察细致,缺点是骄傲自大,计划不够周密。
沈信弯腰附耳过来,低声道:“小鹦鹉晕倒了,现在在公司附近的兽医医院。”
谢惜时皱眉,起身理了下衣服,冲陆野道:“看来,咱们这笔生意是做不成了,我还有事,陆总自便。”
话音一落,抬脚便走。
她脚下生风,丝毫停留不得。
陆野:“?”
怎么回事?
她不是很紧张那块地么?怎么突然要走。
谢惜时亲自驱车赶到宠物医院,闯了好几个红灯。
卫从在门口等待许久,一见她着着急急跑过来,慌得不行:“医生急救了,打了针,说、说……”
说着说着,他又开始犹犹豫豫说不出口。
谢惜时大步流星往里面走,颇为烦躁低斥:“说什么?”
卫从哪里见过谢惜时待他这般疾言厉色模样,小心脏吓得要蹦出来,顿时又委屈又难受:“说不一定醒得过来……”
谢惜时面沉如水,浑身泛着股寒意。
半分钟后,她看到装在保温箱里一动不动的小鹦鹉。
她打开笼子,伸手戳了戳他的羽毛,着急唤道:“老大!你醒醒!”
小鹦鹉一动不动。
好在身体维持着体温。
谢惜时扭头问卫从:“它昏迷多久了?”
“三个小时,”卫从战战兢兢应道:“我……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就这样了。”
谢惜时冷厉瞪他:“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我以为……”
卫从咬着唇瓣,搅着手指,委屈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扬着低低的哭腔道:“我没想到它会这样……”
谢惜时咬着后槽牙强压着怒意,深吸了几口气,重新望着保温箱里的小鹦鹉。
她继续用手戳了戳,换它的名字,嗓音温柔:“老大,老大,你醒醒,你不能睡……你醒醒……”
小鹦鹉一动不动。
“老大,老大,你快醒醒!”
谢惜时心底发慌,手指微微发颤,眼眶微微发红。
这是小鹦鹉初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不应该这样的!
“谢董,您……节哀。”
沈信见她似乎有些魔怔,轻声安慰道。
谢惜时把小鹦鹉从保温箱里拿出来,拇指拖着它的下巴,一下下往它尖尖的嘴巴吹气。
沈信惊了:人工呼吸?这……什么操作?
虽然知晓大小姐有时候疯,想法异于常人,但给鹦鹉做人工呼吸?这也太……
小鹦鹉依旧没多大反应。
谢惜时一颗心一点点往下沉,脸色苍白,呼吸粗重,胸膛微微起伏,不遗余力亲着小鹦鹉。
亲了约莫十几下。
掌心的小鹦鹉抖动了下翅膀,两只脚蹬了蹬,尖尖的鸟嘴一下朝靠近的谢惜时啄去。
“流氓!”
“流氓!”
“流氓!”
夏纵意识恢复清醒,掀开眼睛便看到谢惜时那张越变越大的脸,唇瓣越靠越近,他吓得当场啄了上去,暴躁骂道。
梦里谈恋爱归梦里。
现实世界,她亲他就是不行!
谢惜时嘴唇被啄出血,疼得不行。
瞧它醒转过来,在她掌心活蹦乱跳,一颗心稳稳落地,很是依恋抱着它用脸颊蹭蹭它毛茸茸的脸,唇角露出失而复得的笑。
还活着。
还活着。
夏纵一爪往她脸上爪去。
“滚开!”
“滚开!”
“滚开!”
谢惜时白皙漂亮的脸上顿时出现几道细细的抓痕。
不过她并不在意,她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现在,回家。”
夏纵一离得远些才发现,这家伙眼眶红彤彤的,好像差点哭了。
再一看时间,算下来他应该晕了许久,这家伙应该是担心它出事,太着急了。
好在她亲了他几口,渡了阳气给他。
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思及此,他觉得也不是不可以原谅她。
卫从瞧小鹦鹉没事,松了口气。
回程途中,他轻车熟路钻进储存鸟食的宠物书包里。
许久没进食,太饿了!
沈信驱车,瞥了眼站在马路边的卫从,善意提醒谢惜时:“大小姐,确定不送卫先生回去么?”
之前,大小姐追卫从追得十分用心。
现在,难道真的一点不关心了?
“不送。”谢惜时淡淡道。
这一嘴倒提醒了夏纵,他蹦蹦跳跳从书包里出来,往谢惜时肩膀上一跳,用脑袋蹭蹭她的脖颈撒娇:“要送!”
“要送!”
“要送!”
谢惜时把它抓在手里,面色难看道:“回去再收拾你!”
“要送!”
“要送!”
“要送!”
要不是跌落在卫从怀里,夏纵还不知道晕倒后会发生什么。
无论如何,得让谢惜时送卫从回去,报答报答救命之恩,他生怕谢惜时不听他的,撒娇般用嘴巴轻轻啄她的手。
谢惜时拗不过:“送。”
沈信鹦鹉是见过不少,但谢惜时这只属实过分有灵性和个性了些。
他觉得当时谢老爷子送谢惜时宠物鹦鹉,确实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没养宠物前,大小姐阴郁孤僻且时不时发疯,养宠物之后情绪稳定了些,别人的话或许听不进去,但小鹦鹉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
这,神鸟了。
也不知道老爷子从哪儿搞来的,搞得他都想养一只了。
沈信摇下车窗邀卫从上车,卫从婉拒。
“上车。”谢惜时亲邀。
此事,多少得感谢卫从。
卫从薄唇抿了抿,最终上车。
一路上,没人说话,只剩下小鹦鹉“咔嚓咔嚓”进食的声音。
“嘟嘟嘟——”
“嘟嘟嘟——”
车子开到半路,卫从手机响起。
他小声接了电话,面色逐渐凝重和召集起来。
挂断电话后,他央求谢惜时送他去邺城第一人民医院。
“发生什么事了?”谢惜时罕见关切问。
卫从紧紧握着手机望着路况,死死憋着,在她询问时再也撑不住,眼泪滚下来着急道:“我爸在医院发病晕倒了,得马上做手术,盛夏学姐和我弟弟已经赶过去了,怎么办?怎么办……”
“手术费够么?”谢惜时望着他的后脑勺,状似关切问。
卫从咬着唇瓣,犹豫了下,摇了摇头:“不够……盛夏学姐已经在帮忙凑了,今天只用交五万,可是往后手术费林林总总算下来……要一百万……我……拿不出这么多钱来。”
“银行贷款呢?”
“不行的,我们家有过不良信用,没法贷一百万。”
“抵押也不行?”
“为了我和我弟弟上学,房子已经抵押过了,不行的。”
谢惜时唇角露出一丝轻轻的笑意:“我可以帮你。”
那一丝笑,宛若狩猎的猎人看到进入圈套的猎物。
“你……”
卫从僵硬地转过头望向他,心底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然而在瞧见她唇角危险的笑时,自尊与自傲又令她立即拒绝:“谢董,谢谢你的好意,我……我不需要。”
谢惜时并不着急,道:“我不是白帮你,我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我要你的一切。”
夏纵闻言从书包里钻出来,探着脑袋望见卫从惊愕慌乱的表情。
……谢惜时在搞什么?
卫从不是玩家,她这是玩弄他的感情!
什么叫做她要他的一切?
她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夏纵觉得,这回谢惜时不是闹着玩儿的。
可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根本不知道她在算计什么。
正在他心里忐忑不安时,卫从薄唇微抿,冲谢惜时道:“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夏纵松了口气。
谢惜时遭拒绝了也不恼,道:“卫助理,若是那天想答应了,可以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恭候。”
卫从转过头继续紧张看着路况,将手机握得紧了紧,不再说话。
沈信说不惊讶是假的。
没想到大小姐真没放下卫从!这摆明了要他当情人啊!
待把卫从送到医院。
回程途中,小鹦鹉跳到谢惜时脑袋上,好一通折腾,爪子挠了好多下她的脖颈,尖嘴还啄她脑袋。
沈信瞧谢惜时不恼不急模样,意外她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以前,裴知安的狗只是冲她凶狠地叫了一声,她当晚就弄死了那条狗,鲜血淋漓扔到裴知安和谢轻舟的婚床上。
晚上。
谢惜时准时睡觉。
这回,夏纵没入梦。
她不是很意外,起床时看了看鸟笼,见小鹦鹉睡得正酣,揉了揉它脑袋,见它翻了个身继续睡,喂了鸟食去洗漱了。
谢轻舟和江临渊的离婚事宜进入拉锯阶段。
因谢惜时把谢轻舟撵出谢家老宅,再加上非法囚禁一事,董事会撤销了她在谢家所有的职位,并且进行停职核查,要想再进谢氏集团东山再起是不可能了。
谢惜时,将她的路彻底切断了。
现在谢轻舟住在此前金屋藏张凉和谢寒声的寒山小别墅,谢氏集团的法务部和谢轻舟雇佣的律师团正在进行财产分割与清理。
这一清点,倒令谢惜时讶异。
谢轻舟的不动产有三十二处,其中还有三栋楼,一座岛,流动资金林林总总算下来有六亿八千多万,此外还有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影视公司,专门拍短剧的。
没了工作,谢轻舟赋闲在家。
每天瞧着张凉那哀哀戚戚的脸便觉得晦气,那次的事情害得她丧失谢氏集团的董事长职位,现在每次在外面喝醉酒回来就打张凉,谢寒声阻止,也挨了打。
每次,谢轻舟清醒过来便对伤痕累累的谢寒声忏悔。
谢寒声趁机安慰:“现在咱们离开谢氏集团,凭借咱们这些年在商场上积累的经验和人脉,不靠谢氏集团也可以,我们完全可以单干。”
谢轻舟被说动了。
“现在娱乐行业蒸蒸日上,我们不如进军娱乐圈。”
谢寒声分析道:“最近重日传媒因为艺人丑闻股价大跌,我们完全可以趁机买下。”
“重日传媒?没听过。”
“这公司不大不小,是比不了一线公司,但有前景。”
“我再考虑考虑。”
“妈妈,我再去调查调查,或许再看看其他的……”
“……”
一周后,谢轻舟开始托人变卖不动产。
连她最喜欢的那座海岛和寒山别墅都卖掉了,至于那家迟迟不见盈利的短剧公司也低价转手了。
重日传媒的话事人一瞧买主是谢轻舟,好一番恭维,双方砍价讲价许久,最终重日传媒以15亿的价格出手。
谢轻舟为了规避风险,法人和负责人登记为谢寒声。
短短两周,她又拥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又找回了挥斥方遒、意气风发的感觉。
娱乐圈的事她并不感兴趣,且一个公司上上下下脂粉味过重。
与谢氏集团的冷静睿智形成鲜明对比,莺莺燕燕、矫揉造作的艺人令她生出嫌弃与轻蔑,隔三差五被弱智发言气到。
然后。
谢轻舟邮箱里,出现了一大堆江临渊在酒吧、酒店、ktv与人亲密的照片,且照片上的人各有不同,没有一个是谢惜时。
“贱人!这个贱人!”
谢轻舟面色铁青,额头青筋直冒,握拳狠狠砸到桌子上:“看我不弄死你!”
谢惜时前脚敷衍完顾鹤轩,后脚接到江临渊的求救电话。
那边没说话,是江临渊惊慌失措求饶的声音。
以及,谢轻舟扇耳光响亮的声音,口吻里满是暴虐。
“我不敢了,我以后真的不敢了……”
“怎么?我还没死呢!你还没跟我离婚呢!到处给我戴绿帽子!”
“我没有……呜呜呜……我真的没有!”
“你故意勾引谢惜时不够,这才出去两天就跟五六个alpha暧昧不清,你怎么那么贱!”
“我没有……不要!啊!救命!不要!”
“……”
是鞭子的声音。
电话声戛然而止。
谢惜时唇角微勾:“好戏,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