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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1 章   HK091 好想做


    “我们真的可以继续在一起吗?”段嘉玲趴在他肩上呢喃,不是在问他,是在问自己。


    沙谨衍听出她声音中的迷茫,冥冥中看到一束胜利的曙光打在自己脸上,亲亲她的耳朵,用卑微的嗓音往她耳洞中吹迷魂烟:“为什么不可以?我不强迫你公开拍拖了,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谈地下恋,我们一直以来不是做得很好么。”


    “你做得很好,是我做得不好。”我让我们的关系被Eason哥发现了。


    许天玺注意到段嘉玲把洋装脱了和皮包一起拎着,觉得有点怪,于是多看了两眼,直看到洋装里隐隐有刀尖,才恍然大悟,她是在藏匿那柄雷切军刀。


    他不由惊叹,阿嫂好内敛,好沉稳的心机。


    钥匙就在车上,这要真是匪穴,能救出人质还好,要不是,再闹出人命呢?


    按理许天玺该打电话回家搬救兵,或者报警,呼唤阿Sir们前来支援。


    但他没有,他选择了等待。但她有个很好的习惯,谨慎,爱观察,那不,墙角一张购物小票引起她的注意。


    捡起来,是一张标着龙城药房的购物单,清单上有止血绷带,生理盐水,白棉纱布和葡萄糖液,消炎药品,几乎跟她包里所带的东西一模一样。


    段嘉玲示意女孩:“去找找,看有没有新买的急救药品。”


    女孩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提进来一大袋急救用品进来,另外,她手里还有块银盘黑带的腕表:“阿姐,这块表是他昨晚拿回来的,和强精壮阳丸放在一处。”


    段嘉玲一看,顿时笑了,因为这表她认识,正是沙谨衍的。


    既表在这儿,证明人也不远了。


    她抓电话:“许天玺?”


    “我在。”


    从药品和手表可以分析出,这个阿鬼士多是绑匪们的中转站,也是补给站。


    也从侧面证明人质不在便捷的九龙,而在一个偏僻地方。


    她要贸然赴九龙就会错失人质,正确的做法是留在这儿,等绑匪来拿补给。


    “找个隐蔽的地方把车藏起来,随时听我口令。”段嘉玲说。


    “阿嫂,阿嫂!”许天玺连声大喊。


    “小心行事,我会一直等你的!”他低声说。


    远处响起一阵快艇的马达声,段嘉玲立刻收了电话天线。


    要问为什么,大概是段嘉玲的狠辣和沉稳吧。


    她那种独特的气质,让许天玺只敢妄想,不敢乱动。


    残船破艇间终于有一艘是有人烟的,门上挂着阿鬼士多的招牌,窗户上喷着COKE的广告,整面墙是玻璃货柜,货架上摆着芬达橙汁,沙士气水,维它奶和绿宝,万宝路,特富意口香胶,墙上贴着密密麻麻,全是风月片海报。


    窗户里有个肤色焦褐的女孩,手支玻璃柜台,正在看电视。


    电视里播放的是前天沙谨衍成婚时的新闻,达官贵人,名流云集,它像个童话,让这小女孩无比的羡慕,神往。


    但电视里的新娘子有点呆相,远不及伴娘,上届港姐季军孙嘉琪明媚大方。


    小女孩好喜欢孙嘉琪的,港大心理学MSocsc,靓丽又大方,大把人呼吁她从影。


    但她嫌影圈乱,不愿意,坚持要嫁人,相夫教子,乖巧到全港人人夸赞。


    小女孩不懂为什么沙大少会娶个面相呆滞的北姑。


    而不是大方明艳的嘉琪小姐。


    炎热的下午,狗都不出街,却有脚步声,女孩回头,旋即愣住。


    因为电视里的新娘子还是那副呆相,赫赫然的就站在岸边。


    她身边有个男人,白衬衫上血迹斑斑。


    前天才大婚,轰动满港的沙家少奶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


    女孩莫名有点怕,小声唤:“阿鬼,有人来。”阿荣咧嘴一笑,看围过来的手下们,说:“阿衰向来不好女色,看来今天也上了,北姑滋味不错吧。”


    阿衰脸一红,算是承认了。


    阿荣不疑有它,笑的一脸了然:“哪有男人不好色的,习惯就好啦。”


    楼上楼下总共有七八号绑匪,此时所有的绑匪全暧昧的笑了起来。


    而如果段嘉玲再不觉醒,就会被奸.杀,永沉大海的,她还将背负绑匪内奸的罪名直到永远。


    阿荣示意马仔们来接东西,又问阿衰 :“货车油还足吗,我们得赶紧转移肉票,油不够可不行?”


    药品正好在段嘉玲手中,她是个女性,虽穿的黑T还低着头,但身形骗不了人。


    来提东西的马仔一看就发觉了她的不对劲,脚步一滞的同时举枪。


    立刻有只大巴掌将女孩刮倒:“衰婆,没吃饭啊,说话像蚊子哼哼。”


    窗户上多了张脸,是个半秃头,眼睛肿成肉缝,往外一看,立刻出来了。


    这是个矮矮的肥佬:“是刘生吧,阿姆让你来的?但是你,她”


    在小女孩麻木冷漠,带着鄙夷的的注视下,段嘉玲嘴一撇,声娇:“阿刘哥,你说要带人家吃肥肥的大烧鸡,可这里没有烧鸡,不嘛,我要吃大烧鸡。”


    那声音,神情,活脱脱的残障人士。


    刘波也正苦恼该怎么说,此时将计就计,神经质的大笑:“大家都知道的嘛,我家少奶奶是个傻姑,哈哈,臭北姑,大傻妹!”


    肥佬也听人提过,沙家那大陆来的少奶奶是个大傻姑。


    但没想到她竟然能傻成这个样子。


    看她一张小脸不施粉黛却白里透红,只穿一件薄薄的真丝衬衫,胸脯高耸,软弹诱人,神色却如个天真孩子般,而那握细腰简直仿似销魂的尖刀,他顿时口舌生津,色.欲冲脑,都没注意到刘波右手食指上的纱布正在飞速往外渗血。


    伸开双手,他一口港普:“当然有烧鸡,又肥又嫩的大烧鸡,靓女快上船。”


    刘波其实是在问段嘉玲:“那那我呢?”


    肥佬本来伸着咸猪手要扶美人,但得先应付走刘波:“刘生放心啦,我会将沙少奶奶安全送返大陆老家的,你快快回家报信啦,去啦去啦。”


    所以刘波没撒谎,果真以为这肥佬是蛇头,会把她送回大陆?


    无愧他爹盖章的老实人。


    刘波欲走,又苦着脸说:“你要对我家少奶奶好点,勿要欺负她。”


    趁他俩聊天,段嘉玲提前一步上船,打量小女孩。


    小女孩两眼敌意,也打量着她。


    女孩紧张,口干,抓瓶饮料要吸,肥佬的大巴掌呼上头,一口港普:“衰相,快给靓女拿水喝,我去给靓女拿烧鸡,香喷喷的大肥烧鸡。”


    “我要吃烧鸡,现在就要吃。”段嘉玲语气得意洋洋,愈发像个智障。


    女孩大概十四五岁,胳膊上全是伤疤,脖子青紫,被肥佬一巴掌打扑在柜台上,却机械的抓起瓶饮料打开,又飞快的往里面加了枚药片,自柜台推了过来,声音冷漠而平静:“靓女,饮汽水啦。”


    “肥肥的大烧鸡,和北姑一样又肥又嫩的大烧鸡马上就到。”肥佬进了里间,急吼吼打开一扇柜门,扫落一堆瓶瓶罐罐。


    段嘉玲看窗外,就见刘波边走边揩眼泪,看到她在盯自己,嚎啕着上车去了。


    她提起皮包,隔皮说:“天玺少爷,安全起见先麻.醉刘波,把车开走。”


    许天玺紧攥着麻.醉枪,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阿嫂放心,小意思。”


    段嘉玲就在小女孩身边,随时可以控制她。


    而女孩听着她跟刚才完全不同的,冷静的声音时腾的睁大双眸。


    段嘉玲朝着女孩眨眨眼睛,继续娇声:“阿伯,人家要吃烧鸡,快点了啦。”


    女孩颤手,把那瓶加了料的饮料收了回去。


    肥佬再拉开一个柜门,终于找到了,强精壮阳丸,抓了一大把扔嘴中大嚼着,顺手拎起一根钢管,侧身回看,见那傻北姑捧着只饮料瓶子正在新奇的看,舔舌吸一口,又吃吃傻笑着,给自己戴了双棉线手套,行径堪称痴傻。


    他顿时淫.笑着举起钢管,蹑步而来。


    加了料的饮料呢,她立刻就会不能自控,与他颠鸾倒凤。


    肥佬心急,恨不能马上将人吃到嘴中。


    但钢管才飞过去,段嘉玲刷的伸手,抓钢管的同时脚尖稳准入.裆。


    电话接通,汤曼珍问:“明天周六下午,你有什么事吗?”


    “我没事,你要干吗?”


    “明天我要去登记结婚,你过来给我当证婚人。”


    “你说你要干吗?!”


    第 92 章   HK092 假独立


    她的声量不一般,眉头也紧锁起来,似乎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沙谨衍收起笑容,走过去,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


    段嘉玲仰起头看一下身后的他就放下,仔细听电话对面的汤曼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深呼吸,气沉丹田,破口大吼:“你们两个玩什么啊——!”


    突然这么凶,沙谨衍的心肝小小地颤抖一下。


    汤曼珍知道她听到后一定会是这种火冒三丈的反应,又无奈又不耐烦地说:“哎哟,我们没玩。Leo让我和他结婚作为他坐牢的补偿,他像个讨债鬼一样一直纠缠我,我烦透了,他想结婚就结吧,把欠他的还给他就是。”


    肥佬痛到失声,失禁,段嘉玲一边手嘘,示意小女孩不要声张,一边自货架上抓下大把毛线手套,薅起肥佬稀疏的头发一扯,将手套全怼进他嘴中。


    女孩贴冰柜站着,破破烂烂的裤子下,细细的脚腕仃伶颤栗。


    肥佬重重摔倒的同时手也伸向了墙角的大砍刀,但才触到刀柄,他旋即像条虫子一样挛缩,抽搐了起来,女孩也缩起了脖子,眼球几欲脱眶。


    咔嚓,那截钢管裂裤而入,竖在肥佬的屁股上。


    段嘉玲脸上还挂着智障般的傻笑,再用力一怼。


    女孩只是看着都痛的打哆嗦。


    疼痛让人冷静,肥佬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刘波身上有血,她是干净的。以及,为什么她要戴双毛线手套了。


    但也,晚了!


    制服肥佬,段嘉玲掏出移动电话:“天玺少爷,人搞定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刘波的哀嚎求救声,许天玺个草包,到现在竟然还没搞定人。


    也正好说几句闲话,脚踢肥佬,待他回头看小女孩时,段嘉玲问:“阿妹,他是你的阿爸吗,你的阿妈呢,去哪里了?”


    肥佬正在适应那个异物,仿如被强.暴的女性般颤抖,呻.吟。


    女孩蓦的轻撩衣服,她的衣服下伤痕更加触目惊心,青青紫紫,全是被虐待的痕迹,她别过头,抽着鼻子:“阿姐,咱们一个地方来的。”


    段嘉玲点头:“看出来了。”


    墙上有女孩写的稚嫩的简体字,那是大陆人才会写的。


    大陆,农场,想起农场里的爸爸,段嘉玲心里就又暖又难过,也是为了他,她一定要把沙谨衍救回去。


    肥佬逐渐适应了异物,眼底浮现凶光,伺机就要反扑,段嘉玲不急不慌,抓上钢管柄一怼,立刻,肥佬跟只遇滚水的大虾似的,立刻又蜷成了团。


    她都不必捆手扎脚,就能让一个男人丧失反抗能力。


    等肥佬不挣扎了,摘掉他嘴里的手套,段嘉玲说:“我知道你和绑我丈夫的绑匪是同伙,现在我问什么你要老实回答,就会少吃点苦头。”


    肥佬眼珠乱围:“少奶奶想找绑沙大少的人呀,太巧了,我正好认识他们我,我可以打电话喊他们来见少奶奶您。”


    这是艇户,当然没有公话,但岸上就有电话亭,正好在对面。


    段嘉玲把棉线手套递给女孩,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噗呲一把抽钢管。


    插,痛。抽,更痛!


    肥佬才张嘴要喊,女孩眼疾手快,手套塞他嘴里了。


    屎气尿骚,血肉模糊,段嘉玲转到肥佬前面,柔声说:“我最热爱和平的,但你为什么要耍滑头呢,难道看不出来,我不会让你死,但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肥佬本想趁着打电话通风报信,但这个臭北姑竟猜到他的意图了?


    段嘉玲接着说:“我也知道是阿强哥绑的人,我不问你这个,也不找阿强哥,只问你谁在看管肉票,肉票此刻在哪?”


    原书中有主谋的名字,本名张华强,混道的都叫他阿强哥。


    那是一个会在港府叱咤风云,横行三十年的悍匪头子。


    但不是说找到阿强哥就能找到人质。


    因为绑匪是一个团伙,在八十年代的港城,匪帮横行,盘根错结。


    绑架案也不是一个人能干出来的,而是一大帮人的筹谋策划。


    段嘉玲一个人,不可能干翻一个行业。


    她的目的很明确,找到人质,解救回家。


    还没抽手套肥佬就疯狂摇头,意思是他不知道?


    看到段嘉玲的目光仿如死神凝视,他眼神求饶,头磕的咚咚响。


    但已经晚了,钢管猛然捣在肥佬侧腰,倒不算太痛,但他的腰瞬时酸软难捺。


    “一颗肾爆了,以后怕是吃一盒强精壮阳丸你都欺负不了她了.”段嘉玲说着抬头看女孩,就见女孩麻木而空洞的眼睛中蓦的腾起血雾。


    果然,女孩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全是他虐待出来的。


    段嘉玲提起一大袋医用品,说:“这辆车车头两点钟的方向有一辆贝勒车,等一会儿我们会跟绑匪打起来的,到时候你趁乱躲到贝勒车旁等着,我会把贝勒车的钥匙找来给你,你不管我们打成什么样子,都不能轻举妄动,等到我们全部撤退,绑匪也追出去之后,就开着它全程跟踪我们,随时准备拉应换车。”


    这是一套完整的撤退方案,是段嘉玲刚刚观察完地形后规划出来的。


    许天玺本来都快吓尿了,但听阿嫂竟然连撤退之后接应和换车的事情都已经规划好了,心里就又安稳了不少。


    他不知道这个阿嫂的灵魂中多了个将军,还以为她的强悍来自于大陆时代的成长环境,和退伍军人父亲的教养,倒是对大陆的PLA们产生了崇敬之情。


    试问,一个退伍团长的女儿都如此凶悍,那现役的PLA们得多凶悍?


    匪帮是个特别大的团伙,这个养鸡厂也只是匪帮的一个临时窝点,是专用租来藏匿沙大少的。


    匪帮的二当家阿荣哥此刻在一楼一间屋子里,斜倚在一台万宝冰柜上,一手移动电话一手雪茄,正在听电话里阿强哥的示下,听了半晌,说:“好的强哥,我们马上就转移肉票。”


    不知道电话那头阿强哥说了些什么,他掸烟灰,说:“肉票伤的很严重,再砍手剁脚要死人的,给点药吊一吊再说吧。”


    挂了电话看表,他正有点心焦,恰好外面有人说:“荣哥,阿衰回来了。”


    把半截雪茄放在冰柜上,他起身出门,迎上阿衰,抱怨说::“天都要亮了你才回来啊,药品呢?”


    阿衰磕磕巴巴:“已经带回来了。”他难免紧张。


    “沙家那个北姑处理了?”阿荣问的很平常,就仿佛在问一只鸡或者蚂蚁。


    阿衰依旧有点磕巴,面色煞白:“处,处理了。”


    “还有一颗肾,你想我什么时候爆?”肮脏的钢管自鼻梁勾下,停在肥佬嘴边。


    真正的强者不杀人,她兴奋又冷静,还在竭力克制想要亵.玩人命的欲.望。


    肥佬化身乖宝宝,一摘手套就说:“应该是阿荣哥负责。”


    段嘉玲听到电话里许天玺在喊阿嫂,暂时没应,只问肥佬:“何以见得?”


    “阿荣哥是匪帮二当家。”肥佬忙解释:“道上混的都知道。”


    段嘉玲点头:“你看,你还是很聪明的。”


    她接移动电话:“天玺少爷?”


    许天玺大喘气:“阿嫂,我开枪啦,刘波晕过去了,现在怎么办?”


    段嘉玲说:“稍等。”又问肥佬:“阿荣哥向来在哪些区域活动?”


    肥佬说:“九龙,粤港冰屋是他开的,肉票应该就在那儿。”


    再塞手套,段嘉玲说:“你又不乖了,九龙密密麻麻的猪笼寨,处处是人,谁会在那种显眼的地方藏肉票。”


    肥佬使劲摇头,等抽了手套又说:“前段时间我见阿荣哥买了大量隔音海绵,他亲口说的,要用来搞装修。”


    隔音海绵一般是夜总会用的,可以有效阻音,而九龙城号称警署禁区,阿Sir们都不敢去那地儿办案子,把人质藏在一个阻音的屋子里,听来还挺像回事。


    段嘉玲本来想立刻通知许天玺接应自己,赶赴九龙。


    “算你识相,知道害怕我离开之后会不要你。”沙谨衍抱住沙发上的她,她的高度刚好可以让他的脸埋在她的胸器上。


    段嘉玲抱住他的大头:“我才不害怕,我刚才还决定去英国留学之前再也不见你。”


    “大胆!”沙谨衍从沙发上打横抱起她,咬一口她的小嘴,“对汤家唯唯诺诺,对我就张牙舞爪,我还是对你太好了。晚上我要狠狠地PUA你,把你驯化得服服帖帖。”


    好耶,玩具棒棒+真刀实枪,来一场“双龙入.洞”如何?


    第 93 章   HK093 戏真多


    香港一共有六家婚姻登记处,尖沙咀这家婚姻登记处属于万众受宠的一家,皆因行政大楼位于维港边上。


    从行政大楼一出来就是无敌维港海景,往右边走是天星码头,往后面走是1881遗址,登记完的新人在附近随便拍都能拍出唯美好片。


    段嘉玲两点多开车来到这里,汤曼珍他们还在来的路上,她便站在行政大楼附近围观几对新人在那边摆姿势拍摄登记结婚的纪念照,脸上无不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段嘉玲心里一笑,怎么不可能,她要抓的就是乌沙。


    但面上还是朝男人点了点头。


    沙谨衍视线在她脸上滑过,段嘉玲已经踩上台阶去推门,“嘎吱”一声,玻璃门上锁着的链条提醒她——


    未到营业时间。


    她抬手抚额,过了一秒,迅速想出对策,掏出手机在点评网上找到这家店,上面有联系方式。


    她一边听着手机一边回头道:“我打个电话。”


    两人间隔着风声,那边说了营业时间后,段嘉玲讪讪挂断,朝他道:“沙谨衍,我们去吃饭吧。”


    她踩下沙梯,怕他等太久了,小跑着往他过去。


    绰河源的春季还没来,沙谨衍却闻见了花香,段嘉玲身上散出来的。


    她一跑,那花香就更甜了,他眉头微凝,低声道:“别跑。”


    段嘉玲点了点头,笑:“不好意思啊,上次跑得太急晕倒了,忘了说谢谢你让我留宿。”


    手铐的事就翻篇吧,她现在得跟他做朋友。


    午餐的饭店就选在艳红酒吧附近,依然是靠窗,她端着碗嘬青菜条时,眼睛和嘟起的嘴巴一样圆,盯着酒吧的门口看。


    沙谨衍起身时她都没发现,直到吃完要结账了,才知他刚才是去买单。


    好在加了他的微信,段嘉玲拿出手机给他转账时,发现他没有收她的第一笔钱,于是坐着不走了,说:“手机给我。”


    他忽然俯身,视线探出窗棱,下巴微挑,说:“好像开门了。”


    段嘉玲猛地扭头去看,酒吧的玻璃门因为反光,还不太看得清是否解锁了,但沙谨衍已经出去了。


    段嘉玲又得紧步跟上,有些恼地走出饭馆门口,双手叉腰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这么追过……”


    她的话戛住,热红的双唇微微一张,她这话说得不太对,她之前确实这么追过男性嫌疑人。


    男人站在台阶下,身高腿长的姿态反而更像上位者,微侧眸看向她:“所以你追的是我,还是乌沙?”


    这时段嘉玲踩下台阶,竟然很认真地澄清:“当然是乌沙,我怎么会追你?你又没……”


    “犯法”两个字被她咬了下去,转而朝他摆起一张笑脸:“你又没兴趣和我相亲。”


    沙谨衍眉头一凝,像雪松上结的霜:“那乌沙有女人了,你还追他。”


    他这句话带了丝情绪,说完自己心里就起了皱,有些静不下心地转身,就听到段嘉玲在他身后笑:“先生的道德感还挺重的。”


    段嘉玲事出有因才隐瞒,只要找到乌沙自然会跟沙谨衍解释,但现在还是不要让他误会自己追他结婚,不然朋友做不成。


    他一开始就对她有些反感吧。


    段嘉玲轻吐了口气,不敢跟太近了,就缀在他身后进了艳红酒吧。


    大掌将厚重玻璃门一推,一股浓烈酒精混杂着香水的味道涌来,段嘉玲站在高大男人身后,听见他朝吧台道:“找老板。”


    段嘉玲视线从他胳膊旁探出,酒吧内的灯还未完全打开,昏暗间闪烁的霓虹光斑在她脚边一掠,像只小妖精又往里缩了,勾着她走进去。


    尽头处有一扇门,灯光一晃时,有个戴着鸭舌帽的黑影闪了过去,段嘉玲眼瞳一怔,拔腿追上!


    碰巧有侍应生端着一盘刚洗净的杯碟出来,两人一照面,对方先“诶诶”地叫了起来,段嘉玲身子被他一挡,陡然找不到支点稳住,险些撞上的瞬间,有人从她身后扶住肩,她一侧身倚进了处宽厚胸膛,再抬头时,沙谨衍单手将那盘杯碟轻巧接过,放到了台面。


    “衍哥好身手啊。”


    这时斜刺里有道娇媚的女声落来,段嘉玲还靠在沙谨衍怀里呼气,心里想着刚才那团影子,也顾不上跟谁打招呼,又要箭步往尽头追。


    “欸?这是怎么了?”他审问得太没武德,段嘉玲胳膊都要被他捏疼了,张了张唇让自己冷静,说:“买来准备跟未来的男朋友玩啊……”


    沙谨衍的眼瞳在昏叠的光影里压下,他喝了酒,脾气也烈了几分:“你拷我的时候,打算跟我玩什么?”


    段嘉玲挣不脱手,心跳紊乱不堪,被他逼出几句:“我去乌沙妈妈家就是要找乌沙的,谁知道阴差阳错拷到了你。”


    她从事法律,许多话不如真诚地说,否则谎言越圆越露馅。


    男人气息一沉,长腿朝她走近,段嘉玲后背一下压到了墙根处,听见他嗓音比平日哑了几分:“什么意思?”


    “我一开始就是冲着乌沙去的,不是要和你相亲,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乌沙妈妈家?但你当时既然这么说了,我便顺着,好让你带我去见他。”


    段嘉玲说完,只觉心里松了口气,然而箍着她的力道在陡然加重,她吸了口气,对他讲:“抱歉。”


    她浑身轻轻抖动,能感觉到沙谨衍隐忍的呼吸,他们都没有穿外套,胸口那团热气一下就搅在了一起。


    “卸磨杀驴是么?”


    男人嗓音带了几分冷笑,段嘉玲知道他聪明,看穿自己找到乌沙的对象后,就不用抓着他不放了。


    而她只能说:“对不起……”


    马场的大爷说乌沙是沙谨衍的好兄弟,她现在利用他去抓他兄弟,也只能说对不起了。


    “你不是说报答的方式有很多,看我需要哪一种么?”


    他忽然俯下身,掌心一下撑在段嘉玲身侧,粗大的手背上青筋盘桓,她眼睑蓦地一颤,指尖抓住了他胳膊上的衣服,尽量安抚地软声:“你想要哪一种?”


    “不是你嘴上说说这种。”


    他嗓音里带着不屑,也没有要凌辱她的意思,就是不高兴了。


    段嘉玲抿了抿唇,低下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只能说:“那能让我先去上个洗手间吗?”


    她刚才虽然是借机逃离手铐话题,但也确实是想上厕所来着,尤其现在面对沙谨衍,一紧张,她更急了。


    两条腿有些不安地动着,沙谨衍眼睫一垂,段嘉玲趁机推了他一下,钻出去往洗手间跑了。


    他站在昏暗的沙道中,酒喝多了,嗓子干渴,喉结滚了两次都没用。


    等段嘉玲回到卡座,艳红已经去工作了,而沙谨衍则隐坐在暗处,照旧喝他手里那杯酒,酒光残了半色,她心里叹了声,难哄。


    转身去吧台拿了只干净的杯子,往沙谨衍那儿走过去,径直拿起桌上那瓶威士忌倒进杯中,满满当当的,沙谨衍眼神佻了下,没说话。


    刚才说话的女人一扬声:“沙谨衍,你女人?”


    他没应,段嘉玲是从他怀里跑出去的,像只小兔子似的总是要人扑。


    此时段嘉玲抓住后门框转身跟着影子的方向跑,忽地,步子顿了顿,下一秒,后脖颈让人一握,电流激上来的瞬间,头顶落来一道沉声:“做什么?在这里闯祸,账算我头上?”


    他话落,覆在段嘉玲后脖颈上的力道一重,将她像风筝似地拽回到他面前。


    段嘉玲因为追人心跳还在剧烈地震动,指着后巷拐角处那扇木门,装傻道:“我看到一个帅哥,刚从这里经过,像乌沙。”


    谁知道后门出去还有一扇门,她心里被堵得来气。


    忽然,沙谨衍身后落来一道声:“你找乌沙?”


    段嘉玲视线从男人胳膊旁望出去,长卷发的女人靠墙侧身看她,双手环胸,眉眼含笑:“他不在。”


    他在不在也不是她说了算。


    但段嘉玲面上还要保持和气:“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沙谨衍看着段嘉玲还贴在他怀里,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扇门框太小,挤得他有些热,但艳红说——


    话落,沙谨衍蓦地看向艳红,而掌中的纤软脖颈挣了挣,段嘉玲从他怀里钻了出去,惊愕道:“小姐这样一个大美人,他怎么舍得?”


    艳红听到段嘉玲的话顿时笑出了声,眼里有水光,挑了眼线的睫毛煽了煽,像一双蝴蝶,朝沙谨衍道:“她真可爱,还很清纯,原来你喜欢这款。”


    段嘉玲睁了睁眼,走上前:“不是的,别误会,我跟他只是朋友。”


    大概是刚才两人有了肢体接触,才让艳红误会,此刻女人那双画了烟熏的眼睛在沙谨衍身上打量:“朋友?”


    “漂亮吧,男朋友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荔枝形状的耳环,这个设计好特别哦。”


    “我也觉得很特别。金宝阁的春季新品,我到网上查价格,看到这个耳环的销量特别好。”


    段嘉玲一怔,扭头去看那个女同事的耳朵——Vincent专门设计送给她的专属荔枝耳环,出现在别人的耳朵上。


    第 94 章   HK094 窝里斗


    上午,沙谨衍主持周会,有条不紊地安排本周的工作重点。


    再过一个月就是春节,市场对节日礼品的需求,尤其是与生肖相关的珠宝首饰,逐渐升温,珠宝零售业迎来年初的销售高峰期。


    沙鸿福今春除了继续推出传统生肖主题的产品外,公司还策划了一个全新的春季系列——六公主系列。


    段嘉玲抢答:“嗯!我们是来找乌沙的,你能联系他吗?”


    “嗤。”沙谨衍对探究女人的心思从不感兴趣,但段嘉玲一边说要找乌沙相亲,一边又在夜里拿他的衣服盖着睡。


    到现在,他都怀疑衣服被她缠了股香味,抑制不住。“他不会回来了,我们分手了。”


    女人往酒吧里进去,顺手摸了支香烟,看了眼段嘉玲:“抽吗?”


    段嘉玲哪有心思抽烟,摇头,现在她不跟沙谨衍了,她跟艳红。


    屋内的暖气让人出汗,段嘉玲把外套放到一旁,听到艳红说:“坐。”


    段嘉玲轻声开口:“后巷那个房子是做什么的呀?还挺……古朴。”


    “员工休息间。”“以酒谢罪,希望沙先生大人有大量,别记恨我,之前的事,就当一笔勾销。”


    段嘉玲不愿与人结怨,话落就仰头将那杯洋酒灌入喉中,迷离的光影照过她的眼睫,和酒精一样刺激,屏住呼吸当作药一样咽,急了,有一小缕就顺着唇角滑下,浸了她的羊绒衣领。


    头晕目眩,强撑意志喝完最后一口,她想吐,强忍时眼眶都溢出了水,手背捂住嘴角,而沙谨衍岸然坐在沙发上,眼眸暗暗看她:“喝我的酒,赔你的罪?”


    “酒多伤身,我替你受了另外半瓶,也不浪费了……况且,我买单!”


    她说到后面音量拔高,但酒吧里音乐鬼迷心窍,没有谁能听见她在说什么,除了沙谨衍,就在她拿起手机去结账时,手腕忽然让道劲力圈住,她站不稳,身子也不听使唤了,摇晃地坐到沙发上。


    修身的白色毛衣与沙谨衍的羊绒衫一擦,有电流起过。


    他说:“为什么抓着乌沙不放?阿鲁科尔沁上,有草原的男人很多。”


    段嘉玲眼眶莹莹泛着水光,看他:“乌沙除了有草原,还有工厂,上百号工人,就拿这家酒吧来说,你没听艳红讲么?是他转赠的,他还有多少资产,你清楚吗?”


    沙谨衍幽深的瞳仁在光影滑过的刹那,凝皱起。


    男人握着酒杯送到唇间,他们离得那样近,以至于段嘉玲能听见他滚动喉结的声音,怕他喝得越多,脾性越收不住,于是酸着嗓子说:“你别喝了,好不好?”


    她的指尖碰到他的下巴,微微的青茬根摩挲到她的肌肤,喝了酒的大脑迟钝,段嘉玲竟然还好奇地摸了摸。


    蓦地,为非作歹的右手让道大掌钳住抬起,他就像抓住兔子的耳朵似的轻易,段嘉玲轻“啊”了声,挣了挣,男人与酒色重叠的眼眸垂下看她:“你要这么说,我更不可能让你见他,免得害人。”


    段嘉玲面容失色:“沙谨衍!”


    男人沉深的眼眸在一寸寸试探她:“那你现在就打电话给乌沙妈妈,你真是去和他相亲?”


    男人的黑瞳仿佛在看穿她,段嘉玲眼睫颤了颤,不敢直视:“之前怎么不问?你都带我来找他了。手铐也是,之前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有呢?”


    沙谨衍将喝净的酒杯放到手边桌上,食指在潮湿的杯沿打了个转,说:“因为我之前对你没兴趣。”


    她坐下朝服务员道:“拿餐牌过来。”


    段嘉玲没打算喝酒,遂摆了摆手,说:“不用了,喝……”


    进了人家店里还不消费,不太好,于是不说喝白水了,她说:“可乐。”


    艳红笑了声,看向沙谨衍:“成年没有啊?”


    段嘉玲骨架偏纤细,堪堪过一米六的身量,在北方人眼里确实不够用,她说:“二十五了。”


    被人说十八岁是夸年轻貌美,但被说未成年就是没有女性特征了,段嘉玲有些懊恼。


    艳红看向沙谨衍:“今晚不走了吧?给你开瓶「响」,晚上一起吃火锅。”


    别人进酒吧按杯点,沙谨衍是按瓶,这时段嘉玲借着光晕轻轻看向沙谨衍,男人抬手拒了艳红递来的香烟,她小声说:“你不抽烟?”


    红色的光斑从他高挺的鼻梁滑过,他微撇了道目光看她:“到处不是草原就是山林,点火是想牢底坐穿?”


    段嘉玲双手撑在膝上,闻言忍不住夸道:“沙先生的环保意识很强呀。”


    很快有侍应生端着酒和威士忌杯过来,段嘉玲双手接过自己的可乐,就在艳红要给沙谨衍倒酒时,他嗓音有些愉悦地说:“不用,自己来。”


    段嘉玲见他喝酒,看来是不打算开车走了,心里盘算要不要去蹲后巷。


    “老板……”


    “叫艳红就行了。”


    段嘉玲抿了下笑,双手撑在膝上,跟她拉近距离:“我叫玲莉,您能打电话联系上乌沙吗?”


    女人长腿一叠,手肘搭在膝上问段嘉玲:“谈过恋爱没有?”


    段嘉玲眉心微蹙,她是不是在转移问题?


    但还是耐心地回应,轻摇了下头,艳红一笑,悠悠抽了口烟,说:“难怪不懂,男女刚分手,是老死不相往来的。”


    她甚至没问段嘉玲和沙谨衍来找乌沙做什么,反而交代他们:“小玲莉,你见到他了,就跟他说,我不要他给的那些衍西,都拿走,包括这家店,每天都得来开门,费劲。”


    段嘉玲怔了怔,咬着吸管喝了口可乐,气泡在喉咙里咕咚,对艳红说:“那他还挺有情有义的。”


    艳红冷嘲地扯了下唇角:“可能觉得我帮不了他吧。”


    他确实有情有义,但还不是分手了。


    段嘉玲看着她红唇咬着香烟,长卷发在烟雾里仿佛一张网,笼罩住她。


    段嘉玲环顾四段,说:“那就还有感情,他说不定会回来找你,我在这里等好了。”


    她话落,艳红抬睫看向段嘉玲,这时的沙谨衍倚在沙发一角,长腿敞着,就坐在段嘉玲左手边,脱了外套的上身是件黑色的羊绒衫,圆领口上,男人仰头吞完了那杯威士忌。


    玻璃杯搁回桌面,段嘉玲还想留在绰河源,不知道沙谨衍什么想法,但她现在抓住艳红这条线,他就没那么要紧的了。


    于是感谢地双手握过冰镇的酒瓶,为他倒了杯琥珀色的酒。


    她侧身倒酒时,一旁的男人手肘搭在膝盖上,似乎在等她的这一杯酒,倾着身没有靠回沙发上,酒气散出时,分不清谁闻得最多。


    段嘉玲微抬眸,感觉他立体的眉棱就近在眼前,这时艳红开口:“是小玲莉要找乌沙,还是谨衍?”


    “我。”


    段嘉玲搁回酒瓶,答了艳红的话。


    沙谨衍抄过酒杯,靠到沙发上,他这个人向来少话,艳红微歪头,说:“你在我这里等,他不一定会回来,你有耐心?”


    段嘉玲说:“这世上任何事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想要实现目标,就要有耐心,而我有的是耐心。”


    沙谨衍握着酒杯的左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闻言食指轻点了点玻璃杯面,目光在掠过的光影中微转,看向了段嘉玲。


    就连手中那杯酒,都喝得有耐心了。


    艳红始终没问段嘉玲找乌沙所为何事,或许她知道是追责的人,或许她根本不想对乌沙有一丝关心。


    这会店里渐渐进来客人,男的女的都有,声音一点点弥漫这个安静的角落,忽然,侍应生过来跟艳红说:“老板,包厢有客人问店里要道具。”


    艳红精致的柳叶眉不耐烦皱起:“就说没有。”


    “给小费,就要个小皮鞭,小手铐什么的。”


    侍应生嗓音不大,但其他人都没吭声,于是死静的空间里,段嘉玲感觉到身后的沙谨衍朝她望来的视线——如有实质。


    艳红挥了挥手:“别让他们玩大。”


    等侍应生走后,段嘉玲握着的那瓶可乐已经吸到底了,她搁到桌面说:“我去上个洗手间。”


    她起身绕出卡座,侍应生给她指了个方向,刚走,沙谨衍就放下手里的酒杯,起身跟去。


    洗手间在开了省电模式的过道尽头,昏昏暗暗的,段嘉玲还没走一半,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心跳一紧的瞬间,手肘让人拽住,将她一下转到他面前。


    酒气氤氲在呼吸间,沙谨衍沉声问她:“你怎么会有手铐?”


    段嘉玲这一走显得太心虚,没想到他真会注意,便说:“你刚才没听见侍应生说吗,小道具……”


    沙谨衍轻嗤了声:“我还听见你没谈过恋爱,跟谁玩?嗯?”


    段嘉玲拿过东西,稍稍安心,会买东西就说明他不是来骂人的:“看在东西的份上,让你坐一会儿吧。”


    沙谨衍老鹰抓小鸡一般,一把搂过她锁在怀中:“汤逸臣什么时候发现我们的关系?”


    这就是他要当面质问她的问题,看到被金宝阁拿出来售卖的荔枝耳环,他马上就想到了这一层面。


    第 95 章   HK095 下战帖


    段嘉玲在他怀中勉强弯起嘴角,对他苦笑一下:“你看到金宝阁的春季新品啦?”


    “你还笑得出来,不许笑!”沙谨衍大拇指在她唇上揉搓,要把她嘴角弯起的弧度抹平。


    昨晚在段嘉玲和沙谨衍一起离开了新富豪俱乐部之后,顾子铭和段佳宜是现任顾家的掌权人顾亦峰赎回来的。


    按理来说,明明龙虎帮首先答应了段佳宜和顾子铭的合作的话是不会轻易倒戈去帮助段嘉玲对付他们的,毕竟像是他们这种三合会(1)也是有江湖上的规矩的,他们最讲义气,既然能收段佳宜和顾子铭的好处的话,定然会将事情做到足。


    只可惜的是,段嘉玲给得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他们老大丧彪倒戈的地步,再加上在了解了所有事情的真相之后丧彪是真的觉得段佳宜和顾子铭这对狗男女不是人,在旧社会那是要拖去浸猪笼那种。


    所以,他不仅没将拍下照片的胶卷给顾亦峰,还打算帮段嘉玲教训一下这两个陀衰家的(2),顺便从顾亦峰那边得到一些好处。


    于是,昨晚丧彪几乎含泪怒赚200万,这才将顾子铭和段佳宜给放了。


    而由于昨晚回来之后时间真的太晚了,顾亦峰已经是没什么精力去教训这个不成器的侄子了,先将他关到暗房里让他面壁思过一晚再说。


    怎料——【啊统啊,这瓜可不兴吃啊。】


    段嘉玲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都已经被吓了一大跳了,差点连沙谨衍的电话都忘记挂。


    [咳咳咳,宿主,你听我说,这事儿还没完的。]


    【什么还有更劲爆的吗?】段嘉玲觉得自己人已经麻了,一点儿都不想面对现实。


    [咳咳咳,你先别抗拒,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系统发现自己真的将人给吓着了,也不卖关子了,而是直接说道:[你的小舅舅许英澜不是你的亲舅舅,他是你外公捡回来的,之前也不在许家的户口里,而是挂在另外一户人家的户口下,近几年因为风水的问题而将他的名字移出让他独立成户了,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和许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更谈不上是你的亲舅舅。]


    [只是,因为习惯关系所以原主还是这般叫他小舅舅而已。]


    【原来如此,那他在书中是什么角色?怎么说他喜欢原主呢?】段嘉玲听了它的解释之后倒是觉得好很多了,不然这可太吓人了。


    [他是书中男主。]


    【统,你炸瓜是真的行的,这么大一个消息你怎么不先说出来?】


    [呃,对不起,我觉得前面更劲爆啊哈哈哈哈。]


    【。】


    [但是,前期小舅舅的确是喜欢原主的,原主死的时候他抱着原主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明明平时不言苟笑的一个人哭得变成了泪人,后来还要帮你报仇,却是被女主发现,硬生生将他拦了下来,这才没有酿成大错。]


    【你说的报仇是指哪种报仇?】


    [就那种拿着AK-47横扫一切的报仇,要将人整个帮派都灭了的那种,只是真正害死你的蒋淑蕙和段佳宜却是跑路了,他本来要找到对方并且想以牙还牙,她们对原主做过一些什么,他也对她们做同样的事情。]


    【哇,那他真的对原主情根深种。】


    [是的,只可惜的是,被女主拦住了,并且告诉他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毁掉自己一生不值得,报仇的方法也有很多种,不要选最不理智的一种。]


    【然后他就听了?】


    [对,不然就没有后面的剧情了。《八零香江白月光发家致富》这个文说的就是女主如何在男主、男配们包括大反派的帮助下发家致富的,书中你和大反派并没有多少交集,但是不知怎地你穿来之后居然和大反派扯上了关系。不过也幸亏有他的帮忙才能初步解决了蒋淑蕙和段佳宜的事情,不然宿主很可能在一个月之后就被这两母女逼疯,所有财产也被这两母女侵占了,段家彻底落入这两母女之手。]


    系统说到这里也是有些沉重。


    【嗐,我现在不是已经在逐步改变剧情吗?我可不是原主,我很记仇的,十分睚眦必报,谁敢犯我,我必十倍还之。】


    [所以宿主还是可以和你的小舅舅打好关系的哦~]


    【其实我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喜欢原主?】原主的人设无脑又嚣张自大,自以为是,除了读书方面还有些天赋,其余时间都被当枪使,她要是一个男的都不会喜欢这类型的角色。


    [那是因为小舅舅算是原主一直陪着他长大的,他比原主大了十年,刚刚被捡回来的时候都已经十岁了,很多事情都已经成型了,原主那时候刚刚出生,你的妈妈见他性格孤僻也很难融入这个家庭,你知道的,许家可不是什么二打六(1)豪门,也是新兴的名门望族,香江十之八九的百货都是许家的。]


    [而许英澜,也就是你的小舅舅,就是因为聪明、头脑灵活,心算口算还过人,小小年纪还能将英语说得有模有样,这在当时的香江也是可以好好去培养的苗子,再加上你外公去找人帮他合过八字,一合出来说他极其旺许家,所以最后还是二话不说将他带回来。]


    [原主的妈妈是你外公最小的女儿,年纪算是和他相仿的了,沟通起来也算方便,所以前期先让你妈妈带着,你妈妈当时生了你,也就利用活泼精伶的你和他打好关系,让他好好养小孩。]


    【不得不说,我妈妈咳咳原主的妈妈好聪明啊~】段嘉玲感慨。


    [对,久而久之,这感情不就这样来了吗?原主18岁生日那年他就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了,这才有意识地一步步从许家的户口上移走独立门户,我觉得他还是有计划要娶你的。]


    系统十分理智地分析道。


    【只可惜原主死了。】


    [哎是啊,明明你才是男主的白月光啊!关女主什么事!这个作者真的是挂羊头卖狗肉!]


    【现在先不说这些了,我去听一下电话。】


    她并不知道的是,沙谨衍那边虽然和她挂了电话,却还是通过她们之间在脑海里的对话将这个瓜吃全了,心头好像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本来段嘉玲的感情生活什么的不关他事的才对的,可是在听见许英澜抱着她的尸体大哭后面还要为了她去报仇甚至是他们在这之前都有了20多年的情谊的时候,他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谈不出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但是绝对不是什么让人喜欢甚至想去面对的想法。


    沙谨衍觉得自己或许真的要好好冷静一下,不要被一时的心动完全主导理智。


    然而,接下来段嘉玲和系统之间的对话却还是让他彻底坐不住了。


    段嘉玲边在脑海里吃瓜边到了客厅去接许英澜的电话。


    “喂?小舅舅?”


    “乖凝,吃早餐了没有?”许英澜低沉又带了点清越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听起来心情好像还算好,但是段嘉玲却是觉得原主这位小舅舅找她肯定有别的事情。


    比如昨晚发生的事情以及今天乱写的可怕的头版,都会是许英澜找原主的原因。


    只是他的声音还真的是让她听不出什么来。


    只能老老实实回答:“还没,刚刚起床。”


    “洗漱好了没有?”许英澜又问道。


    “洗漱好了。”


    “好,到外面来,舅舅也到了,带你去吃早餐。”


    【哇~统,小舅舅好体贴啊~居然直接来接我去吃早餐!】


    [对,你家小舅舅已经默默喜欢你3年了宿主!大胆往前冲啊!]


    【好!我冲冲冲!】


    沙谨衍听完全程面无表情:不,你不想你也不能冲。


    顾家别墅的花园里,此时此刻正热闹着呢!


    “别打了老爷!呜呜呜——子铭是你唯一的儿子,你打死他真的没仔送终了!别打了!呜呜呜”


    “仔啊!你就向你爸爸认个错吧!你昨晚的确没做好搞出个大头佛(3)来啊!”


    “我没错,错的是段嘉玲那个阴毒女人!”


    “你还说别人阴毒?!我不打死你这个冚家铲(4)!我顾世俭不姓顾!”一看上去都有60来岁的中年男人拿着一截手臂粗已经打得开叉的藤条站在原地对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破口大骂,已经是怒不择言了。


    顾家在浅水湾这边也有别墅,昨晚为了顺道送段佳宜回来所以顾亦峰、顾子铭最后也是留宿在浅水湾别墅这边,而段嘉玲和她的小舅舅许英澜正好“路过”。


    [嘻嘻宿主时间刚刚好!赶上好戏了!]系统也不多话,直接对她说道。


    【的确很多人很热闹啊哈哈哈~】段嘉玲看着眼前的顾宅花园的情景,简直是觉得越乱越好!顾子铭不被打死也要被打得个半残才好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冚家铲”我记得是全家都死精光的意思,是极其恶毒的一句粗口,这顾世俭是连自己都骂进去吗?】


    [何止,连他老婆、顾亦峰、祖宗十八代都骂进去了。]


    【是个狼人(大拇指)。】


    沙谨衍在车上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不由得按了按眉心,他总算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了,亏他还怕追不上他们而抄了近路,现在好了,顾家的别墅和他所抄的近路根本不是同一个方向,他又要抄另外一条近路去找到她。


    只是,心里总是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但愿是错觉。开车的速度却还是更快一点儿。


    这边,段嘉玲坐在许英澜的车上并没有下车,开玩笑,车外天气这么热,顾家那边的场景又这么混乱,自然是坐在车里叹着空调(5)看热闹更好啊。


    许英澜对别人的家务事其实并不是很感兴趣,尤其是顾子铭,他看见他都嫌眼冤(6),更是害怕段嘉玲对他依然余情未了,所以一开始她提出要从顾家别墅这边路过的时候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的,以为她又要放下颜面去挽回这段感情。


    毕竟,顾子铭这个二世祖的确会说情话,这才哄得段嘉玲对他死心塌地,恨不得天天和他黏在一起,如果不是大学的课业重而她父亲段逸华又是管得严的话,搞不好是真的被顾子铭给欺骗了。


    幸而现在还没有酿成大错。


    而现在许英澜坐在段嘉玲身边也是什么事情都没心情去做,只认真观察段嘉玲的面色,唯恐她脸上出现哪怕一丝对顾子铭的痛惜和怜悯。


    如果她经过这件事情还死性不改的话,那么就真的别怪他不择手段。


    许英澜眼底闪过了一抹厉色。


    【诶,统,我好像没看错吧?人渣顾子铭怀里只能好像还护着一个白花花的人啊?那个人好像还没穿衣服???】段嘉玲虽然在顾家别墅外,但是离得还是有些距离的,总不能大大咧咧地在人家别墅门口坐着嗑瓜子饮茶看好戏吧?


    [哦!宿主你视力很好并没有看错,人渣顾子铭怀里护着的人就是你的恶毒继妹段佳宜啊。]系统风淡云轻地说道。


    【啊?你怎么这么大个瓜没告诉我?!】段嘉玲顿时觉得错亿了。


    [啊?我还以为宿主你知道了啊!]系统同样吃惊。


    【我知道?我从哪里知道?梦里知道吗?】段嘉玲面无表情。


    [啊哈哈哈哈对不起我错了~我这就给宿主补上这个瓜!]


    【说得声情并茂一点儿。】


    [行行行,你话事~]系统接着便换了另外一个腔调为她补瓜了:[前文再续啊书接上一回,昨晚段佳宜和蒋淑蕙被你赶出去之后,这两母女深知不能就这样回蒋家,不然只会输得一败涂地甚至被蒋家人厌弃。]


    [所以两母女商量着,蒋淑蕙先回去蒋家,而段佳宜则是偷摸来到顾家寻找顾子铭让他收留她。]


    [顾子铭这个蠢货自然被她哄到了还真的将她收留了,然后在暗房里颠鸾倒凤了一整晚一直到了早上]


    【好家伙真的好家伙顾子铭真的是不挑啊。】


    [这可不是,真的是给他们的自由过了火啊!然后这对狗男女就被早上开门送早餐进来的菲佣看到了,吓得她大喊出声,让顾家人还以为遭贼了,没想到原来是两只肥老鼠进了米缸。]


    [顾子铭被关在二楼,为了护住段佳宜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这样带着她跳了下来想要逃跑,然后不小心跌断了右脚,段佳宜也没好到哪里,胸口先着地,右手还骨折了,最后还是被顾家的人抓住,然后就发生了眼前这一幕了!]


    [宿主,你说精不精彩意不意外好不好吃!]


    【6。】


    沙谨衍:“。”6。


    抽走花篮上的精美卡片,打开,里面只有一个开心的颜文字表情^o^和沙谨衍的英文签名。


    “幼稚的男人。”


    将卡片揉成一团,投进垃圾桶。


    “把这么俗艳的花篮拿去丢掉,Vincent品味真差。”


    第 96 章   HK096 这么甜


    段嘉玲犹豫归犹豫,最终还是决定在这周五向公司请假一天,在沙谨衍的安排下来到沙鸿福大楼,与他们的集团律师进行面谈。


    沙谨衍想做一件事很久了——不再需要躲避外界的视线,牵着师妹的小手,堂而皇之地走在公司大楼内,仿佛走在星光大道上,向外界展示他们的亲密关系。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师妹的抗议他充耳不闻。


    面谈完离开法务部的会议室,沙谨衍照旧抓住师妹的小手,牵着她走到电梯间等电梯:“离我下班还有一段时间,要不要到楼上我的办公室坐坐?”


    草原太大了,有的人见一面就能订终身,而城市里的人又太多,见一面也就匆匆别过。


    地上的影子蔓出两道平行线,段嘉玲站在的地方并不是树桩,而是一个高高挺立的草靶,她身子定住了两秒,在回过神来时仓皇逃脱,好不容易又找到的人,竟是以这种方式落魄地再见。


    高大的蒙古马看到有人在跑,高挑的四蹄也跟着跑了起来,风烈过段嘉玲的耳畔,电话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上司的吩咐:“你一个人太危险,如果有线索,就把他带回来。”


    段嘉玲遑论把沙谨衍带回院里,他现在那柄箭不射死她就算老天有眼。


    看门的大爷吹了声“口哨”,紧接着卷起一阵北风,送来“咚”的一声,大爷喊:“好准头!”


    段嘉玲跑到了大爷身后,这才刹住了车,她没忘记昨晚追人晕倒的事,今日也不敢太猛,捂着胸口回头,就看到壮马上的男人侧首看向靶心,那个段嘉玲刚才站着的靶子,此刻被一箭穿心。


    穿军大衣的大爷竖起了拇指,再转身看向段嘉玲时就变了副凶脸:“谁让你进来的!刚才要不是谨衍那把箭收住,你早就小命不保!”


    段嘉玲弯腰说“对不起”,这才看到手机还在通话中,忙跟上司解释:“我跟他谈谈,晚点向您汇报!”


    没等对方回复,段嘉玲就截断电话,点开手机相册,递给大爷看:“我找人,乌沙,您见过吗?”


    大爷这次的反应和前两次的人不同,他皱了皱眉,拿着手机打量:“这不是谨衍的兄弟吗?”


    段嘉玲脑袋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这时引着马绳的高大男人被大爷嚷了句:“谨衍,这儿有个姑娘找你!”


    段嘉玲刚才险些被沙谨衍射,哪里还敢见他,赔笑地和大爷说:“不是不是,我找乌沙,不是他。”


    “他们俩是兄弟,我又跟乌沙不熟。”


    “那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他的目光有着草原上空星辰的静谧感,也许是看过太多这样亮的夜,段嘉玲在与他对视超过三秒时,低了下头,讪讪收回了手。


    在他往前走的时候,段嘉玲又跟上了,试图说服:“一路上食宿我包,车油我加,这附近应该有超市,我们去买点必需品……”


    “你没工作吗?”


    忽然,沙谨衍停下脚步,双手插兜地俯视她,眼睑里虚划过一点暗色,对她颇有些不耐。


    “我……现在全职找乌沙。”


    头顶是一道短促的嗤笑。


    “这么不怕死,跟进来靶场,你对他了解多少,命都不要了?”


    他嗓音落到最后有一丝沙哑的转调,很轻很淡,像琴弦最后一撩。


    段嘉玲知道为什么不太敢看他的眼神,他今日骑马将头发扎起,露出了阔而平整的额头,目光更没有遮拦,她只能往旁处瞟,说道:“乌沙,二十九岁,未婚,鄂温克族人,毕业于民族大学,在自治旗经营旅游并有工厂,我还见过他妈妈。”


    话落,沙谨衍视线滑过一丝哂笑,黑皮靴子朝她走近一步,段嘉玲眼睫一颤,听见他俯身问:“那你对我了解多少?”


    段嘉玲后腰抵到了围栏,愣愣地睁大了眼,指尖握着身后的横木,刚想说那你介绍介绍时,他像在看一只食物链底端的幼兽,说:“就敢上我的车?”


    一个人的身价不是别人开出多少,而是他自身彰显多少。


    “欸,谨衍,你知道乌沙去哪儿了吗?”


    大爷又嚷,段嘉玲抬手摸发热的耳朵,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沙谨衍。


    壮硕的蒙古马信步闲庭地走了过来,段嘉玲看着地上的影子,影子看着她:“乌沙不是跟你说过,他女人在哪吗?”


    话音一落,大爷抬手拍了拍脑门:“这小子准是去绰河源找他对象去了,这男人啊,跟朋友再不熟,都会炫耀自家女人。”


    绰河源!


    段嘉玲眼睛一亮,朝大爷弯腰道:“谢谢!”


    逋要转身,想起还有一个要谢的人,眼睛盯着马背上垂下的劲拔长腿,囫囵点了下头:“谢谢沙先生。”


    在抬头的一刻,也就是这一刹那,段嘉玲看到沙谨衍逆光微眯着的眼神,似乎把她当作一个死性不改的女人,明知乌沙在对象那儿,还要追去。


    下午的天色透着薄日,但光照明亮,段嘉玲的黑色绑带皮靴踩在石草间,往马场的大门走,步子先是快,而后逐渐地一点点放慢。


    绰河源镇位于呼伦贝尔市衍南方向,属牙克石市管辖,导航显示从这里去途径313县道,车程约五个小时。


    段嘉玲靠站在马场大门,点开手机地图做起标记,她昨天从鄂温克自治旗出发,也只是到段边管辖的草原送传票,晚上追沙谨衍到的巴彦景区依然没有出鄂温克自治旗范围,但今天来的阿尔山,却足足开了四个小时。


    这里出了城镇就是草原和森林,地幅辽阔,哪怕是相邻的两个乡镇,车程也至少两三个小时。


    最关键是,她去到绰河源镇,或许可以通过派出所联网,查找酒店的登记信息,但现在还未开春,一些民宿酒店尚未登记开门,更别提漏网之鱼,加之她还不知道乌沙的女友叫什么名字,她还要问一问沙谨衍。


    最后,最坏的可能性,她可能在绰河源镇也找不到乌沙。


    而传票的有效时间迫在眼前,一旦失效,可能要开一出被告不在场的法庭,她需要了解更多证据。


    段嘉玲深吸口气,她在想,要不要跟沙谨衍说清其中利害,他会帮朋友改邪归正吗?


    额头的碎发被风撩过,痒着眼睛,她将手机揣进兜里时,磕碰起一串珠子的声音,段嘉玲猛地想起,沙谨衍刚才坐在马上最后看她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冷嘲——


    原来是因为她拿了他手串没还,把她当小贼呢!


    “谁让你走那么快,还以为你不要了呢。”


    她嘟囔着,低着头揉眼睛,地上的影子边走来一道黑色山地靴,裹着冲锋裤腿,显得那人落拓又张扬,双手就这样随意揣兜,段嘉玲闭着右边眼睛,看见了沙谨衍微睨过来的目光。


    他好似知道段嘉玲会在这里等他。


    因为她刚才故意走得很慢,还是说没有还他乌木珠吗?


    段嘉玲半张脸埋在衣领内,眼尾的光从下往上挑起看他,马场的门沙高大,但他的出现却让段嘉玲觉得空气变得紧促。


    先开口的是她:“乌沙的对象,叫什么名字?”


    “艳红。”“你看课表干什么?”


    段嘉玲满脸疑惑,但还是低头拿起手机,打开了备忘录递了过去,“喏。”


    沙谨衍努力地盯着手机屏幕,试图让视线聚焦,缓了几秒后晃了晃脑袋,有点失望地说道:“不行,眼花,记不住。”


    沙谨衍递来的瓷勺轻磕在碗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段嘉玲舀馄饨的动作僵住,她的碗里满满的香菜,绿色的碎叶漂浮在馄饨汤上,格外扎眼。


    “不好意思啊,我忘记说了。”


    段嘉玲的耳朵瞬间红透,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一层绯色,尴尬地看着沙谨衍,解释道:“我也不要香菜”


    说着,段嘉玲慌乱地拿起瓷勺,低头撇去碗边飘着的香菜叶,试图掩饰心头小小的尴尬,“对了,要不我先盛点给你?大份我吃不完。”


    “没事。”


    沙谨衍面色一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只想着要两份大碗,却忘了询问段嘉玲要不要葱和香菜了。


    他二话不说,径直把段嘉玲面前那碗飘着香菜的馄饨换到自己面前,又起身走到餐具柜,拿了一个干净的小碗递给段嘉玲。


    “我点两份大碗,是想着你饭量小,大概率吃不完,我应该差不多。”


    沙谨衍神色坦然,语气随意,“你先吃吧,吃剩下给我就行,香菜我没那么讲究,可有可无。”


    说完,他拿起勺子,微微低头,专注地吃了起来。


    “好。”


    段嘉玲接过小碗,动作轻柔地从大碗中舀了一些馄饨放进小碗里,瓷勺与碗壁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咬破馄饨皮的瞬间,熟悉的肉香裹着童年的记忆在舌尖轰然炸开。


    段嘉玲捏着勺柄的手微微一顿,心头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虽然家没了,但是小时候的念想还在。


    紫菜和虾皮在汤里随着瓷勺的搅动上下翻滚,段嘉玲捧起碗,仰头喝完,放下碗的瞬间,她的余光瞥见沙谨衍的碗也已经见底。


    “你不吃了?”


    见段嘉玲抽出纸巾擦嘴,沙谨衍的目光落在段嘉玲面前还剩不少馄饨的大碗上。


    段嘉玲轻轻摇了摇头,“你吃吧,我分了两个勺子,大碗里干净的。”


    “好。”


    沙谨衍应声,把大碗端到面前,再次埋头。


    段嘉玲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静静注视着沙谨衍。


    油渍斑驳的矮桌刚好卡到他的膝盖,他弯着腰捧着碗吃得全神贯注,丝毫不以为意。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他的身上形成片片光影。


    段嘉玲不禁想,如果不是她的提议,以沙谨衍风风火火的急性子,会不会在这大热天等将近一个小时,就为了猫在墙角吃上两碗馄饨。


    隔壁桌的老太太正用方言絮絮叨叨地念叨孙子的考试成绩,穿堂风卷着午后的闷热掠过段嘉玲的发梢。


    她的目光转向一旁排队的人群,心血来潮,拿起手机调整角度,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老爷爷在灶台边握着长柄汤勺舀汤,锅里蒸腾起的白雾顺着长队蜿蜒至路边,排着队伍的年轻人三三两两,有人低着头玩手机,有人就着店面的锅灶自拍。


    段嘉玲满足地看着手机屏幕,嘴角不自觉上扬,丝丝甜甜的笑容里满是对这一瞬间的珍视。


    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午后,她从城中到城南,等了四十分钟的时间,尝到了童年的味道。


    更难得的是,有人陪着她一起。


    “吃完了拍?”


    沙谨衍仰头,喉结上下滚动,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一饮而尽,随后目光落在段嘉玲手中的手机上,好奇问道。


    段嘉玲神秘兮兮地摇头,跟着沙谨衍站起身往外走,“只是觉得这个场景特别舒服,以后某天不经意打开相册看到这张照片,想起今天这顿饭,也会很开心的。”


    “是么?”


    沙谨衍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的同时偏过头看向副驾的段嘉玲,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那今天这顿饭,你吃得很开心喽?”


    “当然呀。”


    段嘉玲利落地坐进副驾,伸手拉过安全带系好,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谢谢你呀沙谨衍,本来说是我请你吃饭,结果让你陪我一起排队,等了这么久。”


    想到什么似的,段嘉玲不好意思地笑了,“而且还是你付的钱。”


    “换你问我一下,同样的问题。”


    沙谨衍将车缓缓驶出停车位,眼睛注视着前方。


    “我们现在去装饰城,买四件套和其他日用品?买完再回去?”


    “装饰城在城中,回去顺路。”


    像是知道段嘉玲怕耽误他时间,沙谨衍特地补充了一句。


    “好。”


    段嘉玲反应了几秒,扭脸问道:“今天这顿饭,你吃得开心吗?”


    沙谨衍嘴角上扬,点了点头,顿了几秒后低声回道:“如果刚才你不那么见外地跟我道谢的话。”


    段嘉玲微怔,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后嘴角轻轻勾起,转过脸看向窗外,没再说话。


    正是午休时间,装饰城的人流量明显少了一些,段嘉玲和沙谨衍穿梭在各个店铺之间,购物的过程极其顺利。


    没一会儿,沙谨衍双手提着大包小包,步伐稳健地走到车旁,利落地将战利品塞进后备箱,拍了拍手,“齐活。”


    “汉族?”


    她指尖在兜里摩挲着指甲盖大的一枚枚乌珠,不知道为什么,问他话时总有种掐着心跳的感觉。


    “我怎么知道。”


    他眉目在北方灰蒙的天际里乌沉而深邃:“手串不打算还了?”


    “你刚才也没打算要啊,走那么快。”


    段嘉玲说完才察觉到,她语气夹着一丝抱怨,但因为声调里有求人的软,听着像一株低婉的含羞草。


    话落后,她自己先怔住,而后立马摆起严肃的神情来,看向他:“你在马场工作,一天多少钱?”


    沙谨衍真看出来她不想还手串,还衍拉西扯的,径直拔腿往停车场走,段嘉玲又得小跑跟近,说话时呼出的气都成了雾,在光里像淡淡的纱。


    她现在脑子里都是乌沙了。


    “带我去找乌沙可以吗?费用你开。”


    现在不是旅游旺季,马场这种景点没有多少游客,他就算回景区也只是做守林员的工作。


    她的条件应该挺诱人。


    两人再次穿过集市,沙谨衍的步伐放慢,人群中,段嘉玲的目光更要追紧他,忽然一个扛着木箱的工人经过,沙谨衍的个子高,容易被磕到,段嘉玲忽然垫脚抬起了手,替他虚虚掩住了额侧。


    沙谨衍在这时侧了下身,让别人先过,狭小的摊位间,他的视线与她的距离似乎也变得很小了,段嘉玲笑了笑:“为人民服务。”


    沙谨衍曲起食指勾挑一下她的下巴,吻住她的唇。


    一月中旬,段嘉玲考完托福考试,在沙鸿福律师的建议下,和沙谨衍联名向香港消费者委员会投诉金宝阁侵犯消费者权益,要求金宝阁停止侵权行为,撤下相关商品,并赔偿他们的损失。


    如果金宝阁拒不配合,他们将进一步付诸法律诉讼的途经来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


    在这对师兄妹相识相爱一周年之际,战斗的冲锋号角吹响了。


    第 97 章   HK097 闹绯闻


    冲锋号角是谁吹响的?


    必然是香港的新闻媒体、八卦周刊吹响的。


    但他们联名投诉金宝阁的消息,其实是从沙鸿福大楼内部传进港媒耳中。


    港媒手眼通天,想要知道他们投诉金宝阁的确切原因还不是小菜一碟。


    段嘉玲这一刻知道,沙谨衍不好买。


    她站在人群热闹的集市里看他走远的背影,孤傲得像一头不需要同伴的独兽。


    她其实现在就可以打道回府,这宗案子摸不到底,而法院里被垒成高山的陈年旧案还少吗?


    多她这一宗也不多。


    反正开春后她就离开自治旗,她是来法援的,等到要写总结的时候,加句“一事无成”就好了。


    她往停车场走去,沙谨衍的车也泊在不远处,上车后,段嘉玲沉吸了口气,从兜里掏出车钥匙,连带着将那串乌木珠也勾了出来。


    “嘟~”


    手机的来电再次震动,她打开免提,声波在寂静的车厢回响——


    “喂,师妹,今天回来吗?”


    清朗如甘泉的嗓音安抚着段嘉玲的情绪,季闻洲是段嘉玲的同门师兄,也是这次法援点的直属上司。


    她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光线透过挡风玻璃窗照了进来,她看到乌珠上细微的金色纹路,似沼泽的粗糙使珠子平添了质感。


    “当我看见乌沙的妈妈因为一只羊羔哭泣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她会护着自己的儿子潜逃。”


    珠子在指尖上拨过一枚,她为什么没有还给沙谨衍,心里有个答案忽闪而过。


    季闻洲说:“法理不外乎人情,我们都能理解,你不必太内耗,早点回来。”


    说到这,他语气微微一顿:“还是说,你仍要坚持。”


    “我只是不想回去看到法院门口的那行字。”


    段嘉玲用力咽了口气,她看到沙谨衍买了些物资回来,正打开后备箱存放,指尖又拨过一枚乌珠,金色的阳光下,它微微渗着暖意,她现在还有机会还,留着手串,还能跟他搭上线。


    “什么字?”段嘉玲刚睡醒,人有些迷糊,这时留克推门抱着女儿从屋外进来,看到段嘉玲正拽着沙谨衍的衣袖,竟下意识捂住了女儿的眼睛。


    段嘉玲:“……”


    沙谨衍:“……”


    打破尴尬的是留克妻子的声音,她喊大家吃面条。


    段嘉玲松开了沙谨衍的衣袖,问留克:“这是熊肉吗?”


    “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感受到公平正义。”


    季闻洲微微一叹:“你是觉得问心有愧?”


    “线索就在眼前,如果我再坚持一下,是不是就能柳暗花明?我已经知道乌沙的爱人在绰河源镇,也知道她叫艳红,还遇见了他的朋友,他或许能带我找到他。”


    段嘉玲语气平静,指尖又拨过一颗乌珠,不远处的黑色越野车阖上了后备箱门。


    他要回鄂温克旗吗?


    段嘉玲掩了掩睫毛,听见季闻洲理性道:“你还是像以前上学那样,执着不放弃。或许司法的缝隙,就是靠这样一点点的执着,才能弥合成不透风的网。”


    电流像一道鼓点,敲击在段嘉玲的心头,她又拨回乌木珠手串的滴溜位置,那是一颗色泽被养得非常深的绿松石,似水珠坠入黑海,从手串中垂下,足够明亮地让乌木发光。


    沙谨衍的车身启动,驶出停车场,段嘉玲看向手机屏幕:“谢谢你,师兄。”


    季闻洲淡淡一笑:“我们的工作不是从这里上山,就是从那里过河,不如找一条路一直追下去,也好过中途截断,竹篮打水一场空。”


    段嘉玲想,她应该多点耐心,这条路本就道阻且长,比起那些上访数年的当事人,她要找的正义,已经有线索了。


    就在那辆越野车驶入柏油路时,段嘉玲启动了引擎。


    出了阿尔山市就是一片草原,段嘉玲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直接开车去绰河源镇,要么跟着沙谨衍。


    但最坏的结果就是,她到了绰河源镇找不到人,所有线索都断,最好的办法还是让沙谨衍跟她去。


    她给自己设一个期限,就像考试到点交卷,如果今天内说服不了他,她就自己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阿尔山市出来一路沿着313县道北上,就能直达绰河源镇,哪怕沙谨衍要回鄂温克旗,也是三四个小时的车程,今晚七点左右就能停车。


    段嘉玲拉下车窗,桦树林凛冽而清冷的风沁人心脾,她深吸口气,等回到香港,就没这样的光景了。


    如此想,这条路也不算那么糟糕。


    还未开春,柏油路上的车并不多,段嘉玲虽然车技一般,这种情况也不需要跟太紧,沙谨衍那辆车和他这个人一样,高大而显眼。


    大约开了四十分钟,越野车忽然拐进一处岔道,段嘉玲眉心一凝,车速放缓,放大导航看前面的路。


    不知怎地,她想到他刚才问自己的话——你对我了解多少?


    她视线微阔,从昨晚到现在,她都带着目的接近沙谨衍,他再没有防备心也不可能对她知无不言。


    她不也对他有所保密地试探么。


    但如果是了解过后成为朋友,是不是就好办了?


    这个念头一起,段嘉玲顿时有了动力,驱车驶入那条岔路。


    三月的阿尔山还在雪中,车速开不快,段嘉玲的车一脚深一脚浅地颠晃往前,但因为是跟人,所以她不能追太近,沿着车辙往前就不会丢。


    大约是视线能看到越野车的距离,忽然,车尾灯打起双闪,而后停了下来。


    她也随之停进密林里,在阿尔山,有着直达六十米高的参天桦树丛,被称为“林海”,很好隐蔽。


    但也因为森林遮天蔽日,一进山林中,光线就弱了下去,现在是下午四点,沙谨衍没回城区,而是停了车,拿着麻袋上山了。


    段嘉玲心里的疑窦陡生,猛地想起,鄂温克族本就是山林草原民族,擅长狩猎驯鹿和使马,如果乌沙要躲,他上山岂不是更如鱼得水!


    而沙谨衍刚才买的物资和那个麻袋,保不齐就是给兄弟送物资的。


    段嘉玲捶了下方向盘,竟然将她往绰河源镇引!


    她就知道,昨天沙谨衍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乌沙家,而乌沙的妈妈也是故意利用沙谨衍引走她!


    想到这,段嘉玲径直推开车门,一股混杂着潮湿泥土的冷空气涌来,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将羽绒冲锋衣领拉到顶,挡住半边脸。


    再仰头,天边的光又暗了。


    寻着男人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段嘉玲跟得并不吃力,但那句老话说得对——天有不测风云。


    四面八方的桦树林吹响风声,而后细细密密地落下了雨夹雪。


    顷刻间,空气里的阳光变成一种深灰的冷调,段嘉玲深吸了口气,将冲锋衣帽子套到头顶。


    因为下雨,沙谨衍的步伐也放慢了,段嘉玲站在粗壮的大树后看见他半蹲下身,在地里刨着什么。


    隔得太远,雨又越下越大,她看不太清,咬了咬唇,记得季闻洲的那句话,一切安全为主。


    水汽过分足的森林蒸腾起雾,段嘉玲四处张望了眼,看到一处半人高的壁石,中间不规则地凹进去一块,她连忙窝进去挡住风雨,双手抱着膝盖,风还在往里钻,她捡起散落的一些枯枝杆挡住风口,反正记住了这里,等雨停了她也能上山去搜。


    忽然,雨声中有枯枝被踩得嘎吱碎开的声音,段嘉玲心跳也随之一阵阵紧缩,手背已被冻得泛出血丝,她半张脸猫在膝上,直到挡住她的最后一道枯枝被拨开。


    黑色山地靴站在壁石前,裹着长腿的冲锋裤半蹲下,段嘉玲生平第一次被这样一双凌厉的眼神压迫,她无法控制地抖动,听见他说:“跟踪我?”


    男人搭在右膝上的手微垂,长指间捏着把小刀。


    段嘉玲眼瞳猛地一颤,涩出一圈红晕,对他说:“你知道故意伤人罪要判多少年吗?我只是路过,在这里躲雨!你别……你把我的树枝挡回来……”


    沙谨衍整以暇地在风口看着她潮湿的发丝和冻得近乎透明的脸,问她:“怎么称呼?”


    段嘉玲活了二十五年,从未在此情此景,和一个人这样认识。


    她叫段嘉玲,但她现在又不能暴露司法人员的身份接近他,所以,她说:“我叫玲莉。”


    男人微微勾了下唇,他的上唇中间是若隐若现的翘,这样一笑,眼尾也翘,对她说:“玲莉小姐,不要跟我谈法治社会,这里是原始森林,狼吃兔子才是天经地义。”


    “公司里有女同事买了金宝阁的荔枝耳环,我刚才下班在电梯里被阴阳怪气了。”


    沙谨衍心疼地抱住她:“不要为无聊的人生气,不值得,我带你去吃好吃的铁板烧。”


    段嘉玲没精打采地嗯一声。


    铁板烧虽然是她中午为转移话题随口说的,但她期待了一下午,特意连下午茶都没吃,空出肚子为它做好准备。


    现在好了,胃口大打折扣。


    “来,亲一个。我把20%的电量传输给你,让你打起精神。”


    两张嘴连接上。


    正在充电中,请勿打扰。


    第 98 章   HK098 吃脚脚


    只吃师兄的“电量”似乎有点不够,充完电的师妹依然郁郁寡欢,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街景陷入沉默,她的状态让车内气氛有些压抑。


    沙谨衍几次扭头看她,抓起她的手亲亲手背。


    余光扫到街边一家老字号冰室,转动方向盘靠边停下法拉利,解开安全带。


    段嘉玲困惑地看他。


    沙谨衍咯吱咯吱她的下巴:“我去买个东西,你乖乖待在车里等我。”


    她指着那盘肉干,留克被她问得一愣,语气有些结巴的笑:“什么熊肉,怎么可能是熊肉啊?”


    这让段嘉玲更分辨不出来了,毕竟吃禁猎野生动物的人,怎么可能在外人面前承认。


    不过她也不想多管闲事,毕竟各个民族的信仰和思想相异,旁人不能强加和说教。


    只是这顿早餐吃得段嘉玲眯眼打量沙谨衍,他倒气定神闲,一点没有捉弄人的心虚,又恢复回那张冷淡脸,加之他肤色生得深,跟肤白憨态可掬的留克坐在一起,显得他更不好靠近。


    吃过早餐准备上路,段嘉玲在车里打开自己的随身包,翻到一支护手霜,但是用过的,不太好送人,不过还有个一直没用的一次性照相机。


    在来内蒙前朋友送的,让她多拍美景,留在胶卷里,而且因为是一次性的,拍毁便无法重来,所以每一个快门都有意义。


    但她实在太忙了,有闲心也是用手机拍照,这个相机还得花点心思拍。


    她坐在驾驶座上看说明书,清晨的光影在雪景里异常透白,她转头打开车窗,一道挺拔的黑色身影站在木头平房与雪地之间,有种绝色的氛围感。


    段嘉玲眨着一只眼睛,贴着取景框咔嚓拍了一张。


    沙谨衍双手背在身后,长身落拓地往她这边的车身走来,似乎看到了她拿相机,眼神有一瞬抬起,然后占据了她胶卷的三十六分之一。


    透过取景框,男人的眼神似笑非笑,像看笼子里的鸟。


    段嘉玲慌忙收下手机,听见头顶落来一句:“知道怎么开出去?”


    他的反问就像在说:你不知道~


    段嘉玲昨天聚精会神跟车,在这种深山老林里,找出路的导航还没有当地人可信,于是她问:“你什么时候走?我还有赖于您老马识途呢。”


    她说罢,看到沙谨衍更加冷淡的脸,推门出去,晃了晃手里的照相机说:“我给他们拍张照片,食宿费我转你……”


    “不用了。”


    男人没耐心地往自己那辆车过去,掀开车前盖例行检修。


    而留克抱着女儿和妻子出来送行,段嘉玲小心翼翼踩着雪地过去,笑意盈盈道:“我给你们拍张照片,到时冲洗好了送过来。”


    胶卷和电子照片不一样,它是可以摸到的实感,小女孩最高兴,被妈妈揪着头发扎了两条辫子,站在这座雪屋前合了一张影。


    段嘉玲顺手拿出手机说:“加个微信,到时照片洗好了跟你们说,对了,如果有乌沙的消息,也麻烦和我说一声呢。”


    最后那句话目的明显,身后传来车前盖被用力盖上的声响,将段嘉玲吓得肩膀一抖。


    兜里还有支用过的护手霜,玲莉香味的,她挤到留克妻子的手背上,又给小女孩又挤了点,三个女人在那儿搓护手霜,就像男人互相递烟一样自然。


    沙谨衍在门口进出,留克给他拿了点干粮上车,还给段嘉玲备了一份,她刚收好打着发动机,一看油盘,眉尖微微一挑。


    越野车的驾驶门已经阖上了,段嘉玲下了车,双手揣进外套兜里,嘴巴抿着往边上撇,思揣着敲了敲他的副驾车窗,窗棱拉下,她讲:“我的车快没油了。”


    沙谨衍刚才就是在给自家车加油。


    男人闻言气息微沉:“餐费不用你出,住宿转我一百。”


    段嘉玲圆杏似的眼在他副驾的窗棱里被光压着,姑娘低头从雪白冲锋衣里掏了掏,拿出手机说:“算上油费,我一起给你转过去好吗?”


    “我车上没油。”


    “那我坐你的车出去可以吗?就送我到绰河源镇,乌沙的女朋友那里。”


    很确切的地址,沙谨衍这时转眸看她,段嘉玲紧接着说:“接下来食宿我包,你开车累了换我上。”


    她很有诚意地把微信二维码递过去:“加一下,我给你转劳力费。”


    接下来一路估计有不少笔金钱交易,微信更方便一点。


    男人隐在车厢里的乌瞳微压,在打量她的算盘。


    段嘉玲将手机往车内递了递,眼神里露出了哀求。


    通常这种情况,谁都能有些善心。


    沙谨衍拿出手机,没什么表情地扫了她的二维码,扔了句:“通过一下。”


    段嘉玲面展笑颜,拉开车门刚要上去,忽然想起什么,讲:“你等我一下!”


    她又像兔子一样蹦哒走了,跑到门口跟留克交代着什么,沙谨衍松散地靠到椅背上,点开手机聊天列表,顶端显示了一条好友信息——


    玲莉:【我们已成功添加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啦~】


    沙谨衍轻扯了下唇,是她说话的语气。


    没一会,副驾驶座的车门被拉开,暗色车厢内突然涌入一簇鲜活花香,玲莉味的。


    沙谨衍将手机熄屏,收进储物槽里。


    段嘉玲阖上车门自顾自地说:“我那辆车是租的,跟留克说了声,到时车行会来收,否则放一天开不了就是一天的钱了,我不如把钱给你。”


    系上安全带,段嘉玲掏出手机给沙谨衍转了笔账:“油钱我算五百,住宿一百,加上包车和司机费,我先给你转一千。”


    沙谨衍不知她怎么越算越多,最后手机震了下,她已经转了过来。


    车身轮胎碾过山地,微微一颠,段嘉玲双手抓住安全带坐直,问他:“需要我开导航吗?”


    “省点电,不然一会还要给我交电费。”


    他这句话带着些冷幽默,段嘉玲捂嘴笑了出来,说:“一会我请你吃饭。”


    说罢,她突然想起来沙谨衍说过不吃女孩的饭,忙补了句:“不是请,是劳务报答的另一种方式。”


    沙谨衍轻嗤了声,转眸瞥了眼她那边的后视镜,扔了句:“那你报答我的方式还挺多。”


    段嘉玲把脱下的外套抱在怀里,脑袋歪靠在厚羽绒服上,眼神望着挡风玻璃外茫茫一片的冬景,说:“你也可以提要求,比如你更需要我报答的方式是什么,这样比较实际。”


    她来到草原久了,就发现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讲物质,有人戴着上万的文玩古珠,跟他们司法官说想看一出露天电影。


    正农忙的时候,离电影院又远,索性就在草原上架起天幕看普法宣传片,对生活在城市森林里的段嘉玲来说,完全是新奇而开阔的体验。


    “到了绰河源,如果找不到乌沙,还要我带路吗?”


    男人沉阔的嗓音在车厢内响起,段嘉玲觉得他这句话的意思更多是:报答我的方式就是别缠着我。


    她摸了摸鼻子,不好回答,于是伸手指了指调音台,问:“听收音机吗?防止开车瞌睡。”


    她还解释了一句,掩饰自己此刻在回避问题的行径。


    “按中间的红点开机,第一个旋钮是声音,第二个调频道。”


    他没再追问,段嘉玲就松了口气,认真研究起他这辆车的设备,只听“嘟”的一声,收到信号的瞬间,段嘉玲感觉自己与世界接上轨了。


    安静的车厢内忽然有了些声流,无话的两个人,连歌词都听得清晰,这时候还有人点刀郎的《情人》——


    “Jenny。肯定是看到我和你在一起的新闻,打来兴师问罪。”段嘉玲往后缩了缩脚,“我要接电话,你别玩了放开我。”


    沙谨衍只吐出她的脚趾头,没放开她的脚:“你接吧,我保证乖乖的不闹你。”


    刚说完会乖乖的,舌头立刻舔一下她的脚底板,完全让人信任不起来。


    段嘉玲努一下嘴,冒着他会闹自己的风险按下接听键,一道河东狮吼在她耳边爆炸:“段嘉玲,你可真是出息了啊——!”


    第 99 章   HK099 重口味


    喊声大到沙谨衍都听见了,从她脚上抬眸,用口型问:“她骂你了?”


    段嘉玲把手机拿开耳朵一些,让刺痛的耳膜缓缓,用口型无奈地说:“没有,她只是情绪比较激动。”


    把手机重新靠近耳朵:“大晚上的,你瞎叫什么叫?”


    汤曼珍凶悍了一嗓门,音量降下来了,音调却是异常激动甚至有些冲动:“喂喂喂,所以说,你一直在暗中交往的男人是那个沙谨衍?!”


    段嘉玲正准备挺身而出,只见男人把行李箱还给二人,指着不远处的公交站台说道:“公交站,旅游一号专线五分钟一班,十块钱直达。”


    “啊,这样吗,谢谢啊!”


    “谢谢你啊小哥哥!”几个男人拽住两个行李箱,僵持不下,两个女生对视了几秒,其中一个小声地开口问道:“大概有多远啊?”


    “几十公里呢!放心,不坑人!”


    另一个女生略显犹豫,还是掏出手机点开了打车软件:“不用了,我们叫网约车就好。”


    黑车司机认准她们是游客,拉着箱子挡住了去路,“不骗人的美女,我们这都不用网约车平台,平台太黑了,没人跑单子。”


    女生发了订单出去,迟迟没有回应,无助地给了同伴一个眼神。


    这时,另一个黑车司机看准了时机,连拖带拽地把行李箱往自己的方向拉,“八十,听大哥的,绝对给你们送到位!”


    段嘉玲见状,攥紧了行李箱的把手,没想到,曾经冷冷清清的溪城站,如今竟然也有了专坑游客的黑车。


    北溪古镇在溪城北站,溪城站的游客并不多,虽然北站不算近,但在她的印象里,去古镇坐城际大巴只要二十块钱。


    “不用了,他们有人接了。”


    低沉的声线穿过人群,一个高大壮硕的身影挡在几位黑车司机身前,来人比两个女生高出整整一头,伸手从几人手里轻松地夺回了两个行李箱。


    身高的差距让他礼貌的拒绝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谢谢你们。”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其他人想要再开口,对上他的眼神,纷纷识相地退开。


    见众人离去,两个女生都长舒一口气。


    拿着手机的女生取消订单,略带羞涩地开口:“那个谢谢你啊,请问你这边多少钱?”


    段嘉玲眉头皱的更紧了,溪城的治安也太差了,跑黑车的还有鄙视链了


    她生气地推着行李箱快步上前,不能由着这些人把溪城的城市形象给毁了。


    两个女生紧张害怕的情绪瞬间消散,开心地挥手朝男人致谢,转身往公交站台走去。


    男人回了句“旅途愉快”,便头也不回地迈向停车场。


    段嘉玲不放心地朝停车场望去,只见男人走到一辆丛林色的牧马人前,动作娴熟地打开车门,利落地坐进驾驶座,发动汽车,缓缓驶离。


    与此同时,站台前的两个女生也有说有笑地上了公交。


    悬着的心倏地放下,段嘉玲的心情莫名舒畅,紧绷的神情也随之舒缓。


    真好,这才是她记忆里的溪城。


    打车把行李放回酒店,段嘉玲第一时间前往门店和中介汇合。


    小餐馆里,中介小哥抽了纸巾低头擦桌子,面露难色。


    两个人在城北的几个小区奔波了一下午,一无所获。


    “段小姐,你是本地人,溪城的情况你知道的”


    “城南是老城区,自建房多一些,但你要在城北租房,城北的商品房基本都是学区房,合租肯定就”


    “要么你就加预算,自己整租,咱们这儿没什么小户型,你一个人住一百多平,太浪费了吧”


    “而且吧,一手房东不会找我们中介,合适的房子邻居之间打听打听就租出去了。”


    段嘉玲安静地听中介小哥说完,又叫老板加了个菜,把饮料递到人面前,笑着回道:“谢谢你啊,顶着大太阳陪我跑了一下午,多吃点。”


    “你太客气了,应该的!”


    中介小哥客套着,碗里的大米饭已经下去了半碗。


    段嘉玲手握筷子捣鼓着碗里的菜,琢磨着是不是该换个思路。


    以前的家在城南老街区,培训机构在城北,对段嘉玲来说,在城北租房是最优选。


    上班近,还能暂时避开不想看到她的母亲。


    城北是近些年就着高铁站发展起来的,新楼盘很多,但县城的商品房,大多都是本地人为了孩子读书买的,投资客寥寥,可出租房源更是有限。


    下午看的四套房,三套是主卧出租,都是租房陪读的家长为了补贴家用让出来的房间。


    中介吃饱喝足,心虚地笑了笑,继续补充道,“其实咱们看的这几套,都是给走读的学生托管用的。”


    段嘉玲抿唇,虽然她的工作也是培训机构的老师,但舞蹈老师空余时间相对较多,她还是希望能有自己的独处空间。


    与小家庭合租,显然不合适。


    “姑娘,你是要租房吗?本地人?”


    餐馆的老板坐在隔壁桌听了好一会儿,没忍住凑了上来,“那几个小区的商品房可不行,隔音差得很,我儿媳妇带孩子在那边都睡不好觉!”


    “对对,这也是问题!”


    中介一拍脑袋,笑着赞同道,“高层嘛,多少有点”


    “要我说,还是我们这种平房好,自家垒的砖自家住,踏实。”


    餐馆老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扯着嗓子问门口的老板娘,“孩他妈,狗院儿的二楼还租不租?”


    “狗院儿?”


    门口的老板娘手擦围裙往里走,“不知道啊,前段时间说要租,后来没消息了呢?”


    老板脸上的认可很是诚恳,“这姑娘看着讲究,那小院儿她肯定能喜欢!”


    “狗院儿?小狗的狗?”


    段嘉玲以为自己听错,难以置信地确认了一遍,“是因为养了很多狗吗?”


    “那倒不是。”


    老板娘擦完手,笑着走到老板边上坐下,“狗院儿的主人是大学生呢,不知道咋想不开,回来把自家院子翻新,弄了个修车摊子。”


    短短几句话,老板娘转了好几个情绪,有羡慕,有不解,还透着点没来由的惋惜。


    “欸!”


    老板使了个眼色,摆手纠正,“可不能叫修车摊,人家好大的一个院子,两层楼上下,是正经修车店!”


    听完一番介绍,段嘉玲刚燃起的希望灭掉了大半。


    修车的地方,恐怕不太适合女生居住。


    狗院这名字太少见,段嘉玲好奇心更盛,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叫狗院啊?”


    一旁的中介很快抓住了老板话里的重点,“去看看呗,大学生翻新自住,听着比那些用来合租的商品房靠谱多了!”


    段嘉玲赞同地点头,正打算问地址,热情的老板娘已经站在了门口朝她招手,“姑娘,看到对面那条街没,走到头就是!”


    老板娘边说边比划,段嘉玲快步上前,确认了具体位置后道了谢,买单离开。


    天色渐暗,段嘉玲和中介加快速度看完了下午约好的另外两套房。


    本以为会无功而返,没想到有意外收获。


    其中一套由地上车库改住房的单室套,让段嘉玲眼前一亮。


    二十多平米的空间一个人住足够,装修是标准的宜家风,除了采光不佳价格稍高外,没有致命的缺点。


    回到酒店洗漱完,段嘉玲对着中介发来的房屋信息,把所有房型仔细回顾了一遍。


    她坐在床上,咬着笔头,对着手机上车库改住房的照片发呆。


    段嘉玲大学时期就开始做兼职,加上工作攒下的钱,手头有些积蓄。


    参照溪城的房租水准,她最开始定下的租房预算是每月一千元。


    大半天跑下来,合租主卧价格在七八百,整租要一千五往上,一千元的预算不上不下,略显尴尬。


    车库的单室套月租一千二,稍高于段嘉玲的预期。


    她的行李还寄存在沪市的快递站点,答应三天内给快递小哥发地址,时间紧迫,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只能先住下再说。


    段嘉玲没多犹豫,发微信给中介,说自己明玲再去狗院看看,要是不合适,下午就签车库这套。


    第二天一大玲,还没睡醒的段嘉玲就接到了中介小哥的电话。


    车库单室套的房东家里老人生病,一楼更方便老人居住,不租了。


    中介知道段嘉玲着急,在电话里说了一堆安慰的话。


    段嘉玲揉着惺忪睡眼,起身站到窗边眺望。


    远处的青山和湛蓝的天空晕染交融,像是合起伙来要把边上的金日踢出图层似的。


    常年在外出差,这种突发状况段嘉玲司空见惯,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她的心思都被眼前久违的宁静吸引,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中介见段嘉玲反应平静,放心了些,又接着客套了几句,大意是他们门店的房源看完了,给段嘉玲发了几套邻居推荐的,让她自己去看看。


    段嘉玲礼貌道谢后挂断电话,换衣服洗漱出门。


    微风轻拂,八月的太阳依旧火辣,段嘉玲撑着遮阳伞慢悠悠往狗院的方向走。


    溪城的老房子多是徽派的青砖白瓦,走过两个路口,转角处崭新的徽式小洋楼映入眼帘。


    段嘉玲停下脚步,打开手机地图,对着餐馆老板娘的描述,难以置信地抬头。


    看到路对面大铁门边黑板上歪歪扭扭的“狗院”二字,段嘉玲忍不住笑了。


    难怪餐馆老板记得的这么清楚,这样的院子用来做修车行,再配上这么个名字,确实惹眼。


    小院大门敞开,段嘉玲走近了仔细端详小黑板上的几排大字:


    “喂大勇,你别光吃饭,也和我们聊聊天嘛。”


    任志勇埋头大口扒着饭说:“你们别看这些无聊的口水八卦了,赶快吃饭,几件货运来了,主管在群里催我们快点去卸货,卡车司机赶着走人。”


    “神经,吃个饭也要催,那个司机赶着去投胎当女人啊。”


    段嘉玲结束和汤曼珍的通话,离开楼梯间,走到电梯间等电梯,准备下楼买咖啡。


    电梯门开,看到里面搬运藏品的员工,往旁边退一步给他们让道,等他们搬着藏品走出来,她再走进电梯。


    “喂,大勇,大勇,你刚才看到没有,就是她!”


    “谁?”


    “那个跟沙鸿福大少传绯闻的女仔。”


    第 100 章   HK100 打耳光


    段嘉玲和沙谨衍的绯闻在港岛上热热闹闹传播了几天,她就心有戚戚焉了几天,终于在周五晚上,被养母肖春莲以Nick放寒假回家为由,召回汤家一起吃晚餐。


    除了在内地拍戏的汤曼珍没在,三男两女,五口人凑成一巴掌。


    尼采说“人本身就是个矛盾体”,段嘉玲并不后悔和沙谨衍一起起诉金宝阁侵权,以此给汤逸臣一点颜色瞧瞧,用行动教教他什么叫尊重人。但同时,她也因为自己干的“好事”,面对养父母时心里发怵、如履薄冰。


    汤逸臣看上去倒是四平八稳,对待段嘉玲亲切依旧,一副“反正你们也告不赢我”的胸有成竹样子。


    不管他的胸有成竹是装的还是真情实感,在圆滑世故这方面,段嘉玲比他稚嫩太多了。


    饭席上,汤金荣脸色平静地询问两个当事人关于这起官司的前因,即使他心知肚明。


    “沙生,你这压价也压得太狠了,真是完全不让利给我顾氏吗?”


    1308包厢里,沙谨衍正和顾氏的掌权人顾亦峰谈着一桩数千万的大生意,忽而又听见段嘉玲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当然,他也能听见她和那个电子音在对话。


    当听见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孩子为了寻求龙虎帮老大的合作而赠送什么鞭之类的,他眼前简直一黑,躺在医院变成植物人的段逸华知道他女儿有这么大胆想法的话,会不会被立即气得醒来?


    实在是太大胆也太出人意料了。


    所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其实也没多少心思去和顾亦峰谈生意了,毕竟今晚的这个意外的确引起了他不少的兴趣。


    更别说,他已经知道段嘉玲成功地将她的继妹和她的未婚夫还有那个古惑仔关到了同一个包厢里,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接下来的这一出好戏如果他不去看的话那实在是太浪费了。


    也因此,他正打算速战速决。


    “顾生,我敢说的是,今晚你给我的这些让利绝对不会让你后悔。”沙谨衍抬眸看向他,气势莫名慑人,又带了毋庸置疑的笃定,让顾亦峰微微愣了神。


    最后这桩生意还是以沙谨衍刚开始开出的8000万高价成交,分毫不让。


    不得不说,沙谨衍之所以能做到最新的香江首富无论从能力还是魄力甚至是洞察力上来看都有远超常人的地方。


    如果换作别人,顾亦峰很可能不会这么容易就妥协,肯定会稳住自己不为所动继续谈价。


    但是现在说出“让利不会后悔”这句话的人是沙谨衍,面对着这个年纪比他还要小上几岁野心也是十足的男人,他无法不去相信。


    “沙生,现在合同也签了,你可以告诉我让利不会后悔是怎么回事了吧?”顾亦峰迫不及待地问道,总觉得有什么他意想不到的大事会发生。


    “你是不是有个侄子名叫顾子铭的?他今晚也在这层楼另外一个包厢里,”沙谨衍顿了顿,说出了另外一句更有杀伤力的话:“和他未婚妻的继妹还有另外一个龙虎帮的古惑仔在一起厮混。”倒是用了一个比较文雅的词虽然也没有文雅到哪里去。


    “你说什么?”顾亦峰果然惊了,“唰”一声从沙发上站起,眼睛也是微微大睁,似乎于一瞬想到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也顾不得什么冷哼了一声,倒是承了沙谨衍的情,和他说了一句“多谢”便往外走。


    只是沙谨衍的步伐比他还要快,外面已经响起了一片嘈杂声了,他的脑海里还是能听见段嘉玲和电子音的对话声,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种幸灾乐祸,真的是一个混世魔头。


    【哈哈哈哈哈好多人啊.gif】


    [宿主,你这一招妙啊!赶紧上前找个最佳观影位置继续吃瓜啊,不然衣服都要穿好了!]


    沙谨衍:“”


    他比顾亦峰还要早上一点儿到了外面,果然看见刚刚段嘉玲所待的1306包厢已经开了门,有好几个纹着什么猛虎、毒蛇之类的古惑仔正拿着照相机对着房间就是一通猛拍要留下什么证据。


    而段嘉玲眼睛红红的,悄然挪动着步伐往前挤真的想要找到一个绝佳位置观影,一点儿都不管里面的情况会十分辣眼睛。


    “啊啊啊啊你们别看!别拍!别拍了!啊啊啊子铭救命啊呜呜呜——”


    “别拍!别拍!我找你们来是要对付段嘉玲的!你们究竟在干什么?!拍我们干什么!”


    “叼!老子命根子丧失功能了!”


    1306包厢里乱糟糟的,段嘉玲觉得他们越惨她就越开心,虽然还是眼红红的,但是翘起的唇角根本就压不下去,可谓是开心点到了极点了。


    沙谨衍越过众人来到了她身边虚虚搂住她的肩膀不让她继续前进了,生怕她还真的是看到什么不应该看的东西。


    只是他还未出声,段嘉玲就抬头看向他,主动发出邀请:“沙生,你也来吃瓜啊?来!我找到了一个绝佳位置!分你一半啊!可惜没带瓜子来。”


    沙谨衍:“”


    “看见脏东西就不怕长针眼?”他坚决将她的肩膀给搂紧带着远离了1306包厢,气势莫名逼人,让段嘉玲根本不敢说话。


    “诶,沙生这是你条女(1:你女朋友)?”眼看着沙谨衍和段嘉玲就要离开,龙虎帮生不出慈姑椗的老大丧彪还是叫住了他们,语气还算是好的,毕竟沙谨衍可真不是一个好招惹的。


    但是,他刚刚是和段嘉玲做了交易的,他帮段嘉玲拍照和录音那几个人的情况,完事之后她则是要给他壮那个阳的方子,现在他都帮她拍了照和录音了,总不能就这样离开连方子都不给他的吧?


    毕竟刚刚段嘉玲将他的身体状况说得信誓旦旦的,而且有些算命大师的那种潜定,他即使半信半疑,那也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好歹段嘉玲也是出身大家,家里有个什么偏方也说不定。


    所以他可不能让段嘉玲跑了。


    “什么你条女?你可别乱说,”段嘉玲理所当然知道“你条女”是什么意思,就是“你女朋友”的意思,她可是对沙谨衍这种大叔没什么兴趣,“我现在就告诉你。”


    沙谨衍低头看她,眸光有如实质地落在她身上,仿佛在说“你如果真敢说看我敢不敢剥了你的皮”。


    “”有黑那个帮大佬那种味儿了。


    【不对啊,统,看沙老大的意思好像知道我和丧彪做了什么交易?可是可是他刚刚不是在里面谈生意的吗?怎么知道的?】


    [呃,大佬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毕竟他早些年就曾经预判了哪个帮派哪个头目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暗杀他,从而躲过了很多劫,现在他预判了你和丧彪的交易不是湿湿碎(2:小意思)吗?]


    【啊?香江麦让让岂不是都要拜他为师?】


    沙谨衍:“”


    段嘉玲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并不太过相信,只是还是任由沙谨衍带她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等他说话。


    沙谨衍被她这双黑白分明过于灵动的眼睛给看着实在是有些感慨,寻常人是真的会被这么一双纯澈毫无杂质的眼睛给骗过吧?


    “你打算给什么方子他治病?”沙谨衍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段嘉玲微微睁大眼睛看向他,十足惊讶。


    “我知道的事情还多了去了,”沙谨衍并不回答她的问题,也不给机会她逃避,紧盯着她的眼睛:“说吧。”


    “呃,难不成你也生不出孩子?”段嘉玲并不认为自己要告诉沙谨衍,毕竟和她做交易的并不是他。


    “世侄女(3),这么和你说吧,你认为你现在这样的行径对吗?丧彪可是黑那个帮的大佬,杀人不眨眼的那种,也最喜欢你这种年轻的女孩,你万一给他的方子不管用被他找麻烦,你只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个道理你能懂吗?”


    沙谨衍觉得她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他都不想和黑那个帮打交道,她一个弱质女子就想着和他们谈判叫板了?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了。


    “但我给他的方子如果有用呢?他总不能恩将仇报吧?我没记错的话,龙虎帮也是挺讲义气的,他们没必要和我结仇。”段嘉玲也算是听出沙谨衍关心她了,这份情她领了,毕竟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啊。


    只是,他为什么又要关心她呢?明明明明在这之前她可不记得原主这个无脑大小姐和他有过交集。


    【这统,你刚刚对我说过的,沙谨衍是书中最大的反派还是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买凶杀人那种,他现在这么关心我不会是看上我吧?】


    [?]


    【就是当我是下个杀人目标啊!】


    沙谨衍:“”怎么她说的话他每个字都能理解但是拼到一起他就不能理解了呢?


    “世侄女,鄙人是做正经生意的,也不会做那种犯法的勾当,香江是一个法治社会,我肯定也不会知法犯法。”


    “好好好,我知道了。”只是段嘉玲却是记得80、90年代的香江犯罪率频发,各种贪污受贿绑架贩毒走私,什么法治社会简直可笑。


    “我给丧彪的方子其实很简单,就是不要纵欲过度要阴阳调和,将身体调理好之后再有序地服食各种补药这才有用的。”段嘉玲也不隐瞒他了,而是将自己所知道的方子一五一十告诉他,末了,又是抬头认真对他说道:“你也可以用用,绝对有效。”


    沙谨衍:“”


    [那个宿主,沙谨衍有个瓜你好像没吃到呢。]系统突然神神秘秘地对她说道。


    【什么什么是什么?】


    [那就是——大佬根本没机会用!]


    【啊?难道他是天阉之人?!】


    沙谨衍:“”想象力真的丰富,他怎么不知道他是天阉之人?


    [不不不那倒不是,他是大反派啊,他为了女主殚精竭虑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后天不足有心无力又是为了女主守身如玉,守到最后都找不到机会用了就一命呜呼了。]


    系统说着也是唏嘘不已。


    【啊这听着是真的有些惨了~回头我送他几箱陈年老鞭放包浆了的那种呢,让他用个够~就不会是个银样镴枪头了!】


    并不知道自己后半生这么惨并听完了全部的沙谨衍:“”我谢谢你啊。


    “妈咪,你刚才把话说得太抓马了,以后还是少看点电视剧。


    Arlene只是和男人拍拖,这个男人刚好是沙谨衍而已,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为什么要把她说得好像很忘恩负义、十恶不赦?


    她过去为汤家做了那么多事,现在只是因为和沙谨衍拍个拖,你就把她过去的好通通抹杀掉,甚至要把她赶出去,你这叫‘千般好不去一点坏’。


    至于这次的侵权官司,当事人有两个,你们干嘛一个劲地骂Arlene,却一个字都不骂大哥?


    要骂就一起骂,亲不亲生都要一视同仁,不然就不要怪外面的人说的那些闲言碎语难听。


    本身你们自己就偏心,怨不得别人会说闲话。”


    汤逸臣冷眼听着他滔滔不绝地当理中客,英雄救美的同时还要夹带私货拉踩一下自己,冷冷地腹诽:爹哋、妈咪唱黑脸,他紧跟在后面唱红脸,上了大学,也知道要开始把握机会,在爹哋、妈咪面前表现自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