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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81 章   HK081 结婚脑


    时间回到八月第二周周日,即港姐决赛夜第二天。


    这一天大概是良辰吉日,发生了两起历史著名事件。


    第一起,有人和师兄干偷鸡摸狗的事,大清早被哥哥抓现行。


    第二起,有人八月第一周刚出狱,自由的舒服日子没过几天,第二周就开始酝酿一场家庭风暴。


    伞面挡住了部分视野,黑色T恤工装裤的基础搭配包不住饱满健硕的肌肉线条。


    直肩阔背,鼓囊的胸肌下是紧致的窄腰,每一步都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对方走近,段嘉玲稍稍抬高伞面看脸。


    二十多岁的青年,清爽的短碎发,剑眉浓密且锋利,眼眸大而有神。


    最吸睛的是高挺的山根起点,和立体的眉骨相互映衬,把面部轮廓勾勒得层次分明。


    浅小麦色的肌肤放大了整个人的嚣张感,乍一看,神色间带着几分冷峻,有那么点生人勿近的凶悍。


    段嘉玲下意识偏头,看向一旁的黑背


    狗院这个名字还真是贴切。


    “没事,它不咬人。”


    溪城没多少年轻人,气质如此清雅的女生更是罕见。


    沙谨衍估摸着多半是过路游客车坏路上了,倚在门口,语气慵懒,“车坏哪了?”


    段嘉玲转了一圈都没看到租房信息,有些尴尬地硬着头皮开口,“听说你这有房出租,请问还租吗?”


    沙谨衍站直身子,上下打量了段嘉玲一眼,“你要租房?”


    段嘉玲点头,“是的。”


    日头更盛,两人之间的空气被炙烤得更加稀薄,温度逐渐攀升。


    双方都觉得段嘉玲要住狗院这件事不大合理似的,一时陷入沉默。


    “租。”


    沙谨衍大腿抵着铁门,示意段嘉玲往里走,“稍等下。”


    段嘉玲走进院子,站在屋檐下收了伞。


    看到被皮卡挡住的丛林色牧马人,段嘉玲扯了扯嘴角。


    难怪觉得这个身形有点熟悉,原来是车站门口那个“路见不平”的大高个子。


    沙谨衍蹲身抄起水管洗手,古铜色小臂绷出流畅的弧线。


    院子的四周做了下沉式排水槽,他洗完手捏住管口,加大水压把地面的泡沫冲干净,拿了晾衣绳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转身走向段嘉玲。


    “你一个人住?”


    沙谨衍推开玻璃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驱散不少暑气,“楼上两间都空着,我先带你上去看下,等我拿个钥匙。”


    说完,沙谨衍大步往里间走。


    段嘉玲忽略沙谨衍语气里的防备,轻声应好,等在门口,环视周围。


    一楼的三间房是打通的,左侧一间放了轮胎展示架,墙上挂着各种产品,中间空出了两个停车位的大小。


    中间这一间房的里侧用玻璃门隔出了一个小办公室,右侧那间和左侧差不多,堆放的货物更多,光线也更暗。


    沙谨衍拿着钥匙出来,带着段嘉玲往外走,随口问道,“本地人吗?”


    和昨天见到的热情房东们截然相反,从段嘉玲出现在门口说要租房开始,沙谨衍的不信任感就很明显。


    段嘉玲倒是可以理解,溪城年轻人少,没打广告的情况下,一个女生大玲上找上门要在修车店租房


    是有点奇怪。


    段嘉玲点头,放慢语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熟络,“我家在城南老街,工作的地方在这附近,想租个房,上班方便点。”


    沙谨衍在前面带路,工装鞋踩在铁艺楼梯上砰砰响,“工作在?”


    “学府路有个舞蹈培训机构,我是舞蹈老师。”


    段嘉玲像是猜到沙谨衍会追问,答得很快。


    沙谨衍拿出钥匙开门,脸上严肃的神色缓和了些,“那是方便,两条街就到。”


    “这两间都带独立卫浴,你随意看。”


    “那个”


    段嘉玲站在门外,笑着指了指房门。


    沙谨衍体型高大,整个人挡住了大半房门,她进不去。


    “哦,你看。”


    沙谨衍尴尬地笑了下,转身退到了露台上。


    段嘉玲分别在两个房间转了一圈,脚下的步子不由自主地变得轻快。


    两个房间差不多,都是简约大气的田园风,木制家具搭配藤编饰品,看着温馨又舒适。


    墙体三分之二的开窗率拉满了整个空间的采光,米白色的柔光地砖显得房间宽敞透亮。


    段嘉玲回到门口,阳光洒在落地窗前的木质双人床上,窗外一片翠绿。


    她甚至已经在脑海里规划着添置些什么了


    得加一组白色的纱帘,还得再买个地毯放在沙发边


    段嘉玲强行打住自己刹不住的念头,敛了情绪,看向等在一旁的沙谨衍。


    “房子看起来好像没人住过?”


    犹豫了几秒,段嘉玲还是没忍住夸了一句,“品味不错,装修得挺精致。”


    沙谨衍正趴在露台的栏杆上逗狗,应声转过身,示意段嘉玲下楼,“空调房里聊吧,这儿热。”


    段嘉玲点头下楼,沙谨衍紧跟在后。


    “欸——”


    “小心!”


    铁艺楼梯踏板做了镂空花纹,段嘉玲没注意,小猫跟卡进了空隙里,脚下一滑。


    沙谨衍上前,抓住段嘉玲的手臂往上提,段嘉玲前倾的惯性被沙谨衍的力量抵消,两个人的距离忽地拉近。


    一股淡淡的幽香瞬间包裹住段嘉玲,是超市里最常见的洗衣液的味道,还掺杂着经典款舒肤佳纯净清爽的皂香。


    段嘉玲身体后倾,靠在扶手上稳住重心,纤细的手臂上泛起明晃晃的四根红色指印。


    “抱歉。”


    “不好意思。”


    两人异口同声。


    沙谨衍窘迫地看着段嘉玲手腕上自己的杰作,摸了摸鼻尖,欲言又止。


    面前的女生身形娇弱,但自己手上没用多大力道啊,怎么就这样了?


    两人在不算宽敞的楼梯道僵持住,空气凝固了一瞬。


    沙谨衍眉尾微微一挑,嘴角动了动,又迅速侧过了身体。


    几秒后,他压着嗓子,生硬地问道,“没事吧?”


    沙谨衍脸上一闪而过的细微表情全数落进了段嘉玲的眼底,她看懂了,沙谨衍在嫌她麻烦。


    两个人的体型差距本就大,沙谨衍好心帮她,结果却把她“弄伤”了,平白生出些波折。


    “没事,就滑了一下。”


    段嘉玲装作没看到沙谨衍的神色变化,也刻意忽视自己手臂上泛红的痕迹,伸手扶着楼梯,低头抬脚往下走,“谢谢你。”


    沙谨衍闷闷嗯了声,紧绷的肩臂也微微落了下来,慢步跟在段嘉玲身后,没再吭声。


    大门口的黑背听到两人的动静,摇着尾巴等在楼梯边,眼巴巴地抬头看着沙谨衍,像是在担心自己的主人。


    段嘉玲走到最后一个台阶,轻轻一跃,稳稳蹦到平地上。


    一旁的黑背焦急地站起来,仰头看向沙谨衍,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呜呜声。


    “嘬嘬嘬”


    段嘉玲眉眼弯弯,抬手伸出食指,隔空点了点黑背的鼻尖,笑着转头问沙谨衍:“它叫什么呀?”


    “大黑。”


    一听到沙谨衍叫自己的名字,大黑的尾巴摇得更快了,屁股也不受控制地左右扭动,一边仰头看沙谨衍,一边迫不及待地在段嘉玲的脚边嗅来嗅去。


    “好走心的名字。”


    段嘉玲笑着蹲下身,身上的连衣裙顺势滑落,盖住膝盖,轻柔地铺在地上。


    她朝大黑摊开双手,轻声说道:“你好呀大黑。”


    和人打交道,段嘉玲不算擅长,但面对小动物,她有用不完的热忱。


    眼前的房东看起来不好相处,面前的这只狗狗却很热情。


    大黑嘴筒子凑在段嘉玲的掌心,鼻子一吸一呼,仔细地闻了又闻。


    像是确认了什么重要信息似的,大黑兴奋地抬起两条粗壮的前腿,两只大爪子“啪”的一下,重重地拍在了段嘉玲的腿上。


    段嘉玲洁白如雪的裙面上,瞬间多了两个灰黑色的爪印,格外刺眼。


    大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闯了祸,长长的舌头歪在嘴边,大口大口地哈着气,湿漉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段嘉玲,仿佛在等待夸奖。


    “NO!”


    沙谨衍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完蛋玩意”


    在他的认知里,女人本就麻烦,而眼前这样漂亮又精致的女人,那就是指数级的麻烦。


    面前的女生气质不凡,这么洋气的裙子被他的狗给糟蹋了


    他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耳膜也随之震动,仿佛已经听到了段嘉玲高八度的质问声。


    想到即将来临的狂风暴雨,沙谨衍轻按眉心,闭眼调整呼吸,主动开口协商。


    “不好意思,衣服”


    “没关系的,它不懂,你不要凶它嘛~”


    段嘉玲眉眼含笑,语气柔得像阵风,听不出半分恼怒,反倒满是对大黑的维护。


    沙谨衍嗓音低沉,发出指令后,大黑意识到自己做错事,原本欢快摇摆的尾巴瞬间停止,耳朵也耷拉下来,乖乖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像个犯了错等待惩罚的孩子。


    段嘉玲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湿纸巾,温柔地摸了摸大黑的脑袋后朝大黑伸手:“大黑乖,姨姨擦擦你的手手我们再玩好不好呀?”


    大黑小心翼翼地瞟了眼沙谨衍,见他没有出声阻止,这才壮着胆子,小步往段嘉玲身边凑了凑,坐直了身体,把自己的爪子轻轻放在了段嘉玲的手心。


    “它好聪明呀!”


    段嘉玲没想到这只狗狗会这么听话,惊喜地转头对沙谨衍感叹道。


    “聪明就不该弄脏你的衣服,还是不够聪明。”


    沙谨衍板着脸,话里满是无奈。


    大黑也听懂了似的,夹着嗓子呜呜了两声。


    段嘉玲蹲在地上,更显得身形娇小,眼睛里闪烁着盈盈笑意,捏了捏大黑的耳朵:“大黑,你爹平时对你都这么凶嘛?”


    沙谨衍下意识左右看了一圈,在原地愣住。


    凶?


    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啊,这就凶了?


    段嘉玲细致地把大黑的两只爪子都用湿巾擦了擦,随后握着大黑的爪子,在自己的手心印了一下。


    “好啦,又是干净小宝了!”


    段嘉玲说话的腔调软软糯糯,尾音裹了蜜似的,大黑激动得不行,尾巴快要摇到天上去。


    那些被深埋的记忆碎片,在她的目光触及到他的一瞬间开始拼凑起来,迅速形成一幅完整的画面,冲击她的心灵深处。


    厉承修怀抱玫瑰花,不紧不慢地走到她面前:“Jenny,好久不见,我很想你。”


    对,就是这样。


    他想要的就是这种对她突然、直接的冲击,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她露出这种愣住、不确定、紧张的可爱表情。


    太久了。


    第 82 章   HK082 被逼婚


    阳光斜照在男人身上,光晕晃眼,让他宛如从记忆中走出的幻影,模糊不清却又如此真实。


    “你怎么……提前出狱了?”


    汤曼珍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眯起眼,试图确认眼前的男人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我在里面表现良好就提前放出来了。”厉承修笑得很乖,好像过去三年他进的不是监狱,而是好好学生自修室,“送给你。”


    沙谨衍以为贞洁是女孩子最重要的衍西,以此威胁段嘉玲。


    但对段嘉玲来说,她找不到乌沙,头顶的乌纱帽也要丢了。


    于是她再次诓沙谨衍进捕兽夹:“解开手铐,你会跑吗?”


    他已经跑过一次了,追得她高反晕倒,段嘉玲明知故问,而沙谨衍的气息明显地沉了一寸,因为他会跑,她才要拷住他。


    “我不跑。”


    男人的语气如屋顶一样低,明显是先哄好她把手铐解了再说,段嘉玲心里微微弯起嘴角,而面上不安地说:“那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就信你。”


    如此,他也有抵押物在她手上了。


    床边的手铐微微响动,像一场谈判在拉锯,段嘉玲不愿他占上风,于是左手往回拢,刀棱般的圆环在她手腕上绷出更深的红线。


    他说:“你刚才喝了一碗水。”


    段嘉玲仰了仰下巴:“还要多谢你。”


    沙谨衍宽肩靠到椅背上,段嘉玲的左手被他带了过去,身子也不由倾向他,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膝盖,忙又曲起,这时听见他淡定地落了句:“很快就要上厕所了。”


    段嘉玲的眼瞳在昏暗的房间里霎时睁起。


    这个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哪怕是一碗热水,对沙谨衍来说都带有目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段嘉玲就会去关注自己是不是想要上厕所,尤其是在冬夜里的冷峭光阴,这一想,肾上腺激素在紧迫中上升,而他在安静地等待她这一刻。


    段嘉玲脸颊在不透风的屋内发烫,她试图转移注意力,问他:“这儿是哪里?”


    轮到男人当一名审判官,他坐在阴暗的角落,高大的身形如一团散不开的浓影,对猎物临死前有了一丝照拂,回复她:“巴彦景区,在冬季,这里也是无人区。”


    段嘉玲感觉一阵寒意从地底渗出,令她打了个寒颤:“那刚才的小男孩?”


    “他叫冈仁茨,守区人的孩子,以防一些,”


    说到这,他语气松弛地一顿,答她的话:“不懂事的小动物闯了进来。”


    “哗啦~”


    手铐被段嘉玲拽回了一寸,沙谨衍坐姿没动,长手朝她伸了过去,段嘉玲眼神警惕地看向他:“你知道我在后面追你,你不仅不停车,还把我引到这里,如果不想和我相亲,那就将我送回去,又或者……”


    忽然,沙谨衍站起身,段嘉玲的手也被他“牵”了起来,这个人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甚至不等她说完就要往外走,段嘉玲从床上下来,衣料窸窣响起,她在经过桌子时,捞起了那盏煤油灯。


    抬眸的刹那,厚重的防风门帘被掀开,一股深夜的风霜袭了进来,男人在这时转身,恰好被段嘉玲手里的灯照亮。


    凌峻的五官也朝她肆无忌惮地冲击而来。


    段嘉玲瞳仁被冷风冰出一圈红涩,依然怔怔地扩开,男人因为过于高大,先前一直挡住了光,如今被段嘉玲提灯照着,她甚至看清了他的头发丝,似木马卷的中长乌发,及肩,夜风吹进来的时候,像无人所知的角落里蓬勃的芨芨草。


    狼不都是惧怕火焰的吗?


    沙谨衍为什么不躲她的灯?


    还以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侧侧压了过来:“又或者看看,你是在什么环境下,跟我谈条件。”


    段嘉玲不想放过沙谨衍这条线索,夜里草原的风凛冽地吸进鼻翼,刮着她的喉咙,她咽了口气,说:“乌沙是你的朋友,他的妈妈说他还没妻子,又或者你带我去见他……”


    沙谨衍眼底浮起一道“你就那么想嫁人”的目光来,甚至有一丝怀疑地揣度她:“因为那片不一定会被征收的草原,你就可以这么执着地来相亲?”


    段嘉玲在男人这番探究的语气里抓到了信息,乌沙家的确有一片等待征收的草原,她眼睛被煤油灯照得亮了一下,抬眸对他点头:“先生可否引荐?事成……”


    威逼之后是利诱,段嘉玲咬了咬唇,寂静的帐门下,对方没有开声,而是用沉挫的气息等着她的好处。


    “我先把手铐给你解开,事成送你一个好市民奖。”


    嘉奖他协助司法办案。


    然而一道很轻的短促笑声落下,他说:“如果我不带你见他呢?”


    他像在玩弄段嘉玲,因为得知她只想嫁一个有草原的男人,而不是追着他不放后,反倒占据了上风。


    段嘉玲理所当然道:“那我就跟着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就问你怕不怕!没等他回应,段嘉玲便从驾驶室的车门缝里退了出去,还贴心给他关门。


    段嘉玲开的这辆老爷车像只短腿兔,突突突地跟在前面那辆黑色越野车身后,比起昨晚的拉风,今天能明显感觉到沙谨衍放慢了速度。


    看来管午饭是真有用。


    到了阿尔山市已经中午,段嘉玲看了眼终于恢复的信号,给工作群发了个定位,再和领导报备一声,拉开车门就往沙谨衍的车身跑了过去。


    城镇的人气让段嘉玲终于拥抱了现代化,中午的阳光也暖暖地照住了她,她步步紧跟那道高大的身躯,问他:“乌沙就是在这里给你兔子的?”


    “嘎嘎嘎~”


    突然,鸭子的叫声熙熙攘攘地从菜市场穿来,沙谨衍踩上台阶,推门而入,回了她一句:“嗯,就在这儿吃。”


    他们就是在这里吃的饭?然后交接的?


    段嘉玲立马不停地张望起这家餐馆,朴素的饭店还留着传统的装潢,白布冰花窗,沙谨衍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里刚好能望到集市。


    段嘉玲又开始看哪里有卖兔子的,服务员已经来送餐牌了,她看也没看,就说:“你点吧,我请客。”


    衍张西望的女士,认真点菜的男士,服务员热心地问了句:“姑娘,怎么了?”


    这一问倒是好的,段嘉玲脱口说:“你们这里有一个叫乌沙的男人吗?”


    沙谨衍翻餐牌的动作挥出了点风,服务员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段嘉玲顿时有些泄气,这时对面的男人点了几样菜:“松林小黄蘑,柳蒿芽炖排骨,两盘山芹菜饺。”


    说罢他将菜单递回给她,段嘉玲正脱着外套,见状愣了愣:“你点的,只是你的一人份?”


    丸子头在头顶扎着,筷子被她扎进了保鲜膜封装的碗筷,沙谨衍理所当然道:“看你还要点什么。”


    “那……那我要碗米饭?”


    服务员笑吟吟收了餐牌,刚要走,就听到段嘉玲说了句:“能给个盆接水吗?我涮一下碗。”


    服务员脸上的笑愣了愣,沙谨衍靠到椅背上,往窗外五光十色的集市处望。


    没一会儿,就看到姑娘探过身来,把他面前的碗也一块涮了。


    餐厅里间或进来食客,段嘉玲间或抬起头,一碗饭吃得眼观八路,这时桌面的手机“嘟”地一声震,她打开聊天信息一看,是工作群里发来的照片。


    她顺手将手机屏幕翻到沙谨衍面前,问他:“乌沙是长这样吗?”


    那双深邃的眼在光里流动一种琥珀色的半透明,沙谨衍淡淡扫过,说:“他有女人。”


    段嘉玲抬着手机的动作僵了僵,但还是扯了下唇:“他资料显示未婚,你能给他打个电话,我们约出来见见吗?”


    要是已婚,她还能找他老婆,更省事呢。


    这时男人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段嘉玲怕他觉得自己太过分,忙站起身道:“你想喝什么饮料,我去拿!”


    男人抽了纸巾擦了擦嘴,又喝了口茶,拿起外套起身,说:“我下午有事,就在这里别过。”


    忽而,手腕上的银铐再次发出声响,段嘉玲被男人往门外牵得更出去了,冷得她浑身一颤,小腹下那股紧迫感涌上,而他在这时挑了个段嘉玲一开始给他的选择——


    “明天,我带你回去。”


    她眼眶泛起了红晕,知道他今夜不会离开,线索就还不会断掉。


    而要他车钥匙这个条件是不可能了,谁会把车交给一个陌生人。


    “我能相信你吗?”


    她提着的煤油灯往上照了照,那样冲击的眉眼朝她一瞥,他将车钥匙从冲锋衣的兜里掏了出来。


    那一刻,段嘉玲感觉自己眼眶已模糊了,冷风吹得她鼻尖发酸,她吸了吸鼻子,拿过他的车钥匙。


    没有戴上手铐的左手指尖在交接时,被他提去了灯盏,光影晃荡晃荡,映着她在风里翻飞的鬓发,她拿出手铐的钥匙插进锁眼那一刻,问他:“洗手间在哪里?”


    三月的伊敏河畔仍留着冷峭风霜,却又有银针圣洁的壮美,阿尔山看不到尽头的冰雪世界宛若森林开的一场童话会,而真正的旅客却无法在这时抵达,因为夜里,景区卷起的寒风声令人无法入眠。


    清晨,段嘉玲顶着昏沉沉的脑袋掀开帐门,终于借着天光看清身处何境。


    随着游牧民族进入城镇,真正的蒙古包大多存在于景区里,而段嘉玲昨晚睡的就是其中一座,并且里面有现代化酒店的设施,早已不再原始。


    倒有几缕柴火的味道在清冷的空中起浮,段嘉玲寻味望去,看见木栅栏围起的草丛边蹲着个小男孩,是昨晚给她喂水的冈仁茨。


    她刚要走过去,忽然见不远处停在半坡上的车被掀开门,下来道颀长身影,一身黑的男人松散地仰头揉了揉脖颈,站在草原上,像一棵高大清爽的白桦树。


    他昨晚……不会睡在车里吧?


    为了防止她偷车?


    厉承修舌头顶顶被她打疼的脸颊,一把抱住她压在沙发上。


    汤曼珍张腿夹住他的腰大吼:“如果你一定要艹完我才肯从我这里滚出去,来啊!艹我啊!”


    “我艹完你滚走后,你是不是要躲起来让我找不到?告诉你,我只要找不到你一次,我马上就把录音发到网上。所以,永远不要躲我,Jenny。”


    厉承修在她的额头、唇瓣、颈侧、雪嫩的乳峰上,不断投下深吻。


    第 83 章   HK083 戒断症


    那份记录三年前车祸真相的行车记录仪影音资料,成为厉承修手中的王牌,让他轻松拿捏混世魔女汤曼珍,要到她的公寓密码,从此以未婚夫的姿态正式进驻她的生活圈。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是限制她的啪啪自由。


    告诉她,她现在是有未婚夫的女人,有需要就找未婚夫,不要出轨找小三。


    正当段嘉玲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过来时,冈仁茨先扯着脆声喊:“沙谨衍,阿爷喊你吃早饭啦!”


    男人抬手,掌心懒散地垂下挥了挥,示意他进屋,这时目光掠到段嘉玲身上,她避开视线时,听见他平声道:“带她去找你奶奶吃饭。”


    段嘉玲就是个外来人,多得他一句,才有顿柴火饭吃。


    冈仁茨蹲在地上扭过头来,正正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段嘉玲,笑得眼睛明亮明亮的,喊:“姐姐,你快来看我的鹿!”


    带她吃饭的事看来是忘了。站在过道的段嘉玲忽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指尖轻磕到他戴在右手上的木珠,这时有食客经过,男人往前一侧身,段嘉玲的指尖顺着他的动作将那串珠子勾了下来。


    一双冷峻的浓眉凝起,段嘉玲看着手里的“赃物”,再讶异地抬头看向沙谨衍:“不、不好意思……先生……”


    “你好,二位这边需要买单吗?”


    这时服务员拿着收款机嚷着走了过来,小餐馆的饭点挤进来的都是穿得厚实的食客,逼仄间段嘉玲连忙举起了手,说:“我买我买!”


    说罢回头去餐桌上拿手机,另一只手上还抓着那串深乌色的木珠,而它的主人已经走出了门外。


    结完账,段嘉玲抱着衣服出来,站在餐馆门口的台阶上遥遥一望,沙谨衍根本不难找,他在人群里显得又高又壮,深黑色的冲锋衣领拉到下巴,在经过集市的一个小摊前停下了脚步。


    她疾步踩下台阶,穿好外套拨开人群穿行,等走到那个摊子时,男人已经不见了,桌上摆满各色精品文玩,老板是个姑娘,段嘉玲掏出手机给她看:“你好,请问见过这个叫乌沙的男人吗?”


    姑娘定睛看了看,摇头,段嘉玲也不气馁,把手机揣进兜里问:“刚才那个高高大大,穿黑色冲锋衣的男人买了什么?”


    “头绳。”


    段嘉玲一愣,看到老板给她指了指桌上的一堆头绳,想到沙谨衍确实是中卷发,难不成她扯下的乌珠串还是他的头绳不成。


    于是自己也买了根,付完款才问老板他往哪儿走了。


    “马场,他是这儿的驯马师。”


    “谢谢啊!”


    段嘉玲挥了挥手里的头绳,没白买。


    自治旗发展旅游业以来,围绕着有传统文化的地带段边都摆起了集市,但现在还没开春,漫长的冬季将旅客阻挡在寒流前。


    段嘉玲一路小跑穿过人潮,远远便望见马场的大门,桅杆挡着来往车辆,段嘉玲从人行通道进去,大爷正在保安亭里刷小视频。


    黄沙石砾的平地被围成一个巨大斗兽场,青草在冬季里萎顿,却因为一道马声的嘶鸣而扬起,风沙卷过尘土,昂扬的马匹挺立圆场中央,段嘉玲看到坐在上面的使者,高大如神祇,终于回到他的领地。


    这时兜里的手机震动出声,段嘉玲掏出来接起,是上司的电话。


    风鼓着耳膜,电流滋滋,她绕着马场外围走,边说:“开春后我的法援期就满了,我还是想在离开前把这个案子结了……您不是说吗,马背上的法庭,总不能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案子送上来审理……”


    耳边马蹄挞挞,段嘉玲想到沙谨衍就在这里,她也不怕他跑了,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靠在一旁的树桩上。


    “欸!”


    突然,一道吼声自段嘉玲身后响起,她惊得转身,就看到刚才看守马场的大爷指着她喊:“你怎么进来的,危险,快走!”


    段嘉玲下意识往马场望去,猛然间看到马上的矫健男人在拉弓引箭,银莹箭簇正朝她指了过来,瞳孔猝然一睁!


    沙谨衍勒着那匹高大的劲马停下,烈烈的风扬起他额边碎发,似乎才发现靶心之下闯进来了一只小动物,狩猎的视线从箭尖微偏,黑瞳于阳光下眯起,瞄准了她。


    段嘉玲鲜少看见过鹿,此刻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围栏里的草丛,这一片平地并不算小,中间还有棵老树,就在树干背面,一只通白的驯鹿侧身坐着吃雪草,她惊叹了声:“好漂亮的鹿。”


    冈仁茨仰了仰头,傲娇道:“当然,没有人会不喜欢驯鹿,沙谨衍也喜欢,不过他最喜欢马。”


    一大一小蹲在围栏边开启清晨的谈话,段嘉玲轻“噢”了声:“那看来他也没什么讨厌的。”


    冈仁茨嗓音清脆地答:“他不喜欢弱者,比如兔子,只有被捕猎的资格。”


    忽然围栏被道大掌压上,下一秒,冈仁茨就让男人单手揪住衣领往另一座蒙古包进去,段嘉玲步子踟蹰了下,到底是跟上了。


    一掀开帐门,屋内暖融融的热气将她瞳孔迷了层雾,沙谨衍把男孩丢进去,自己又走了,留她一个人无所适从。


    有位墩胖的妇人正在灶台前忙活,看着年纪也不过六十,朝她一笑:“谨衍媳妇醒啦,来,土豆蒸熟了,兑上羊奶和香草粉就可以吃。”


    段嘉玲一听“谨衍媳妇”这个称呼就头胀脸热,张了张唇刚要解释,帐篷里走进来一个拿着旱烟枪的大爷,沙哑的嗓音在说:“冈仁茨,以后别再黏着沙谨衍。”


    言下之意是,他结婚了。


    “不是的,伯伯婶婶,我不是他……对象,你们别误会了。”


    段嘉玲解释起来都有些仓惶,话音一落,各双眼睛看向她,冈仁茨的脑袋从榻上的饭桌抬了起来,圆溜溜的眼睛在讲:“昨晚我亲眼看到沙谨衍把你扛回来的,而且他就是被叫回家见媳妇的呀!”


    四五岁的小男孩,最是管不住嘴的时候。


    段嘉玲真想把那盘土豆塞到他嘴里,心里兵荒马乱之际,另一位男当事人终于回来。


    老头和老婶婶的眼神顿时眯了眯,一时间帐篷被这道高大身躯挤得低压,段嘉玲大气不敢喘,忽然听到烟斗在木桌上磕了磕的声响,段嘉玲被吓得肩膀一缩。


    “昨晚没睡好?”


    被花白胡子老头提问的是沙谨衍,他“嗯”了声,坐下时左手虎口一张,握了碗热茶喝了起来。


    段嘉玲不敢动筷,眼眶涩得泛水,婶婶这时问她:“这位小姐也没睡好?”


    昨晚那样大的风声,谁能睡好?


    她不免有些起床气:“没关系,我今天就回城里。”


    婶婶脸色垮了几分:“既然都住谨衍屋里了,那他是哪里让你不满意?”


    这句话让沙谨衍肉眼可见地拧起浓眉,桦树林沙沙起了风,他搁下碗,淡定朝段嘉玲说了句:“快吃。”


    段嘉玲正呆愕地瞪圆了眼,此时一听沙谨衍的话立马端起碗来,说:“谢谢啊,那我不客气了。”


    “叩叩!”


    这时老头又拿旱烟枪敲桌子,被老婶婶说了句吃饭,他只好收了手,倒是冈仁茨嘿嘿笑道:“爷爷听奶奶的,姐姐听沙谨衍的。”


    “咳咳~”


    段嘉玲被羊奶呛了嗓子,这个小孩逻辑一点都不通,第一句是男人听女人的,第二句怎么就成女人听男人的了!


    这时沙谨衍将筷子一搁,看向冈仁茨,嗓音沉淡道:“什么时候开学?”


    冈仁茨脸色瞬间惊恐,双手捧着碗盖住脸地吃了起来,这种小刺头,估计在学校也爱拿同学开玩笑,段嘉玲刚才的紧张稍稍松下,只是刚吃了饭去洗碗,就被老婶婶捏住了手,将她带到一旁说——


    “姑娘,我们这儿的人重感情,睡到一个屋里就是成亲了,谨衍他没跟女孩子处过,对你可能强劲了些,你若是昨晚没睡够,就再回去补个觉,我把他支走。”


    老婶婶的话生猛,段嘉玲急得双手在空中挥了几个来回否认,险些把人吹凉了,解释说:“不是的,他昨晚睡车里了,他怕我跑了!”


    刚说完,身后有木头簌簌落下的声音,段嘉玲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沙谨衍峭立在门外,双手拍了拍掌心木屑,对她指了指,然后像勾冈仁茨那个小孩似的,掌心朝下招了招。


    段嘉玲小跑了过去,就听他浅声道:“车钥匙。”


    她“噢”了声,埋头拉开了冲锋衣拉链,从贴胸的内胆里掏了出来。


    沙谨衍接到手中,那铁匙冒着软绵绵的热,转瞬被他大掌拢上了。


    昨晚段嘉玲垫高了枕头想策略,在男人迈一步她跑两步的草原上紧跟着,说:“乌沙给你的兔子是哪里买的,你今天就带我去那儿吧。”


    他们交易的地方,自然就是乌沙出没的地点。


    他如今电话已打不通,段嘉玲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沙谨衍这条线不放。


    男人将驾驶门拉开,段嘉玲步子倏忽顿在门前,看着他迈上长腿坐进去,没什么耐心地对她说:“快点。”


    段嘉玲双手拢住雪白冲锋衣,眼睛被晨风吹得眯了一眯,说:“那……那你开慢点,谢谢。”


    话落转身走向自己的车,身后引擎声打响,段嘉玲突然想起什么,小跑了回去,拉住他即将关上的车门,将半个身子探进有他的车厢里,轻喘着气问:“那个,能加一下你的手机号码吗?”


    不远处尚未遍绿的草原上,一对老夫妇带着小孩朝他们挥了挥手,未开放的巴彦景区宛若透白钻石镶嵌在伊敏河畔,段嘉玲问沙谨衍要电话时,松林景色就这样映照在他身后的车窗上。


    而男人微倾下长睫,挺立的鼻梁两翼扫着暗影,段嘉玲发现他人中较深,如此显得上唇微微的翘。


    很性感。


    他捞过手机,屏幕背景是系统自带的,不知为何,她突然会莫名心跳一快,大约是他同意她的请求,大约是,刚才跑得太急了。


    她又拢了拢衣襟,风从门缝吹来,她步子立在风口,男人把手机递给她,说:“自己输。”


    段嘉玲忙接过,忽地,感觉身侧伸来一道长臂将她环住,她不自觉往门内钻了钻,沙谨衍将车门缝掩小了些,收手时,段嘉玲的肩膀轻擦过他的手肘,而她在风中闻到了一抹雪岭云杉的气息。


    他的下巴从她的头顶经过,她害怕自己激起的电流会让头发竖起,挠到了他。


    直到她手机震动着指尖,才确认收到了沙谨衍的电话号码。


    “谢谢,中午请你吃饭。”


    段嘉玲这句话让他视线瞥了她一眼,好像一夜以来,他第一次看见了她。


    那个船王的孙女蔚靖儿呢?


    被沙家从长孙媳妇的候选名单中刷掉了吗?


    蒋太的眼睛在整间咖啡厅内扫来扫去,考虑到自己等下要和段嘉玲交谈的内容,她不想坐得太显眼,看中一张不起眼的角落座位:“阿玲,我们坐那一桌吧。”


    自己率先走过去。


    段嘉玲脑中在开小差,脚步慢半拍地跟过去,对蒋太挑的这张角落座位很满意,与师兄的座位正好互为视觉盲区,双方可以互不干扰,谁也别想暗戳戳地视奸谁。


    第 84 章   HK084 眼中钉


    师妹坐在看不到的座位,想要和她眉来眼去的计划落空,沙谨衍忧伤地轻轻叹气。


    转念一想,自己能在圣诞节和她偶遇,已是极大的幸运,自己不能既要又要。


    可是,像圣诞节这种日子,师妹怎么和一个师奶来半岛喝下午茶?难道连节假日也要陪客户?


    说完,段嘉玲哭得更心酸了,又觉得自己太伟大,为自己的伟大而哭泣。


    良久,沙谨衍坐到雪地上,他把哭得渐渐疲软的段嘉玲抱起横坐到他腿上,掌心一捧她的下巴,薄凉的唇印在她潮湿颤抖的眼睫上。


    只是一刹那,段嘉玲止住了哭声。


    她惊愕地张着水瞳,哪怕只有电筒微弱的光,依然能看到她透红的眼眶,他的气息缓缓往下,顺着泪水的流动,携住了那枚晶珠。


    段嘉玲低着头,幸好,从头到尾,天都是黑的,就当是风来过。


    她双手被他搭到他的宽肩上,其实恐慌的时候,人总是希望得到一个拥抱的抚慰,她脸颊埋在他的脖颈,感受着温度,以及被人托住的安全感。


    他说话时肺腔的震动也会隐隐传递到段嘉玲的心口上:“我刚才下来的时候看了眼,坡度不大,也不算太高,你穿得这样厚实,有没有摔疼哪里?”


    只有段嘉玲真的出事了,才能听见沙谨衍这样温和的语气。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不敢动,我怕一用力就疼,就碎了。”


    “等天亮了,你就会看见这道山坡,其实并不可怕。”


    “可是夜晚还没过去。”


    段嘉玲害怕得嗓音又哽了哽:“我是一个人来到鄂温克旗的,我的爸爸妈妈还在南方……如果……沙谨衍,如果我听你的,不出门就没事了……”


    “如果我不给你开车,你就顶多去艳红的车库里蹲她。”


    段嘉玲听到他这句话,又哭了,眼泪顺着脸颊全被他的衣领口接住,他好像那儿也有嘴巴能喝到,段嘉玲听见他在滚动喉结,他一低头,那喉结就会滑过她的太阳穴了。


    “我再也不找乌沙了……”


    等天亮,就是开庭的时间,她的任务也截止了。


    有道大掌在她后背轻抚过:“追了这么久,不见怎么放得下,我会带你找到他。”


    段嘉玲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坦诚,说:不用了,我只是要在开庭前通知他出面,现在法院的传票已经失效了。


    可大约是这晚的风太宽厚,这道山坡又太深远,而他亲了她的眼泪,让她不想结束,让她还想利用这个原因,跟他再走一段路……


    于是她说:“那我怎么报答你?”


    他没有要她的报答,可能是她给不了,又或者是段嘉玲身上没有他想要的衍西,他只是问:“冷不冷?”


    段嘉玲被他抱着,想说不冷,但又没理由一直抱着他,于是又说:“冷。”


    这样他就会一直抱着她吗?


    “我去拣点树枝生火。”


    段嘉玲:“……”


    沙谨衍一起身的时候,她也要跟着他走,她不敢一个人留在原地。


    男人扫了她一眼,忽然说了声:“先别动。”


    段嘉玲原本迈出的腿轻轻颤抖,紧张看他:“怎么了?”


    沙谨衍手里的电筒照过前面一片雪地,一丛丛高大的白桦树魁梧地伫立在前方,而男人信步进入鬼魅般没有尽头的夜山,给她捡了支虎口大小的长树枝递来:“拄着。”


    段嘉玲拢了拢指尖,长到肩膀的树枝微微刺着手心,她说:“谢谢。”


    他走在前面,跟她的距离有半个手臂,夜里他的背影和白桦树一样高大,不,他和树不一样,如果只有树,她会害怕死的,如果是他,就不怕了。


    沙谨衍天生就适合在草原和森林里,鄂温克人都有这种天赋,能找到适合生火的枯枝和落叶,最后在一片平整的地面上,用小刀划下来的一块桦树皮给她垫着坐。


    其实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陪着她就够了。


    段嘉玲双手抱着膝盖,看他从兜里拿出打火机,忽然问:“你不是不抽烟吗?”


    他的眉棱在火光中朝她掀了掀:“难道你跳崖,我也跟着跳崖,一点准备都没有么?”


    段嘉玲眉心微蹙:“你的车为什么不放一瓶水呢?”


    这样就不会渴到了,她又想起他刚才给她亲了亲眼睛含眼泪,吓得不敢提这个话题,立马说:“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买一杯热奶茶。”


    上次坐他的车从阿尔山到绰河源的路上,还是她去服务区买的奶茶解渴呢。


    “你还是先别许愿了。”


    沙谨衍点燃一片枯树叶,放到支起的一小摞枯枝下,篝火就这样盏盏升起。


    段嘉玲原本心情很空荡,但现在看到火就看到了希望,说:“我这叫计划,你听过一个寓言故事吗,唐三藏穿过沙漠是靠着手里一颗苹果,他到绝境的时候就会想,我至少还有一个苹果,最后他靠这个希望走出去了。”


    沙谨衍轻扯了下唇,半蹲在篝火前,手里的一支粗树枝顶了顶柴穴口:“那你现在手里有什么?”


    段嘉玲眼睫在火光中微微一垂,而后,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臂。


    寂静的山林中,干柴在噼里啪啦地发出细微声响,窜起的火一点点烤着段嘉玲的脸颊。


    她握完他就收回了手,还揣进兜里,强装镇定道:“你们民族不是最擅长在山林里生存吗?你还会挖蘑菇呢。”


    这句话解释了她为什么依靠他,都是有根据的!


    沙谨衍拍了拍手里的木屑,说:“你知道为什么大家现在下山了吗?”


    段嘉玲说:“山下有更好的生活条件,衣食住行更方便,就不需要打猎和靠驯鹿为生了。”


    沙谨衍隔着憧憧火光看她亮晶晶的眼睛,说:“因为山里野兽横行,而我们没有猎枪。”


    段嘉玲双眸一点点睁大,而沙谨衍靠到树边整以暇看她:“就像现在这样。”


    那颗好不容易平缓的心脏再次突突地跳起:“沙谨衍,你能不吓人吗!”


    “很吓人吗?”


    “我头皮都发麻了!”


    男人一笑:“这样不挺好?不打瞌睡了。”


    段嘉玲一愣,那颗跳得快的心脏还热了。


    他就这样靠在粗大的白桦树边坐着,走进山林里的沙谨衍,身上那种深邃凛冽的气质会散发得更剧烈,就像地磁在她身体里紊乱,她双手抱着膝盖,看着那团火又觉得眼睛热,看他又不敢,只好抬头看天,说:“今晚的月亮呢?”


    他说:“今晚的星星比较多。”


    段嘉玲又认真找了找,为什么没有月亮呢,她喜欢月色。


    于是把视线落回雪地上,拿起棍子搅着脚边的冷雪土:“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水源吗?”


    沙谨衍长睫压着瞳仁朝她看来:“你渴了?”


    现在还没天亮,她这刚摔过的身子骨,他夜里带她爬雪坡会有危险。


    段嘉玲指着面前这团火问他:“你知道我们一般生火是在什么时候吗?”


    沙谨衍眉梢微挑:“停电的时候。”


    “No~no~no~”


    段嘉玲竖起食指像指针一样左右摆了摆,说:“这么旺的火,是吃烧烤的时候。”


    沙谨衍眉头微凝,似想笑,段嘉玲说:“你现在应该很瞌睡吧,为了防止你睡着受冻了,不如去挖点蘑菇洗一洗,烤着吃?”


    男人双手环胸,这个姿态说明他现在处于防备心理,根本不听她讲的。


    “你以为蘑菇能随便吃?”


    沙谨衍神色在火光里严肃:“没摔坏,想吃坏?”


    段嘉玲沉了沉气,拿出完全没信号的手机给他看:“我感觉我马上就要睡着了!离天亮还有三个小时!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吧!”


    星火从干柴上卷起时,沙谨衍的黑瞳里也有暗光跃动,问她:“身上有绳子么?”


    段嘉玲摸了摸头发,她洗了头发还没来得及束,说:“我上次给过你一个头绳的,你用来捆麻袋了。”


    记仇。


    沙谨衍偏眸:“不是头绳,是能绑人的长绳。”


    绑人?长绳?


    段嘉玲轻“啊”了声,想起她晚上出门太着急,里面还套着艳红给她的睡裙呢,那睡裙就是两襟裹前胸,腰上一条带。


    她此刻背过身去,低头解开羽绒冲锋衣,掀开羊绒衫的衣角,从里面摸到了睡裙的腰带,丝绸质地的水粉色,一抽,就解了下来。


    接着把衣服拉链拉好,伸手把绸缎的腰带给沙谨衍递了过去。


    夜风掠了掠,他接过时尚有余温,粉色腰带就缠上了他指间。


    “玩个绳结游戏,行么?”


    段嘉玲登时来了兴致,睁大圆眼问他:“怎么玩?”


    “布林结,会打么?”


    段嘉玲抿了抿唇:“不会……”


    不会是不是就不能玩了?


    此时沙谨衍垂眸,一双骨节长硬的手指将腰带交叉,圈出一个圆,接着食指又勾起另一端圈出第二个圆,说:“布林结是在野外最常用也最安全的绳结,将绳子两端分别绕出一个圆,一条带子朝里,一条朝外,这样平移重叠成一个圈。”


    说着,他拇指与食指间的虎口一张,将那圈口撑开,说:“把手伸来。”


    段嘉玲听得晕乎乎,但最后这句懂了,撸起袖子伸出双手,准备去接,结果下一秒,沙谨衍将绳圈套进了她一双手腕,接着一拉绳带,就将她的手捆了起来!


    这下,段嘉玲再困都醒了!


    男人慢悠悠地拉扯绳带,也将她的双手收紧了,一下将段嘉玲往他面前勾去,她呼吸一促,恰好撞进他的目光里,若隐若现的星火在熠动,他在这时对她说:“学会怎么绑人了吗?以后别用手铐了,伤手腕。”


    一辆黑色法拉利缓缓停在她身前,降下车窗,按一下喇叭,把她从思绪中震醒。


    段嘉玲看看左右,没有其他人在等车,又在手机上确认自己是否下错订单,确认无误后,弯下腰打算跟司机说“叫你车的人不是我”。


    四目相对,她诧异地愣住:他不是和相亲对象走了吗?


    车中的沙谨衍看着她说道:“上车。”


    从八月到十二月,他们之间空白了四个月,饥肠辘辘的目光凝固在她脸上,毫不掩饰眼底那种久别重逢时野兽一般的贪婪。


    第 85 章   HK085 游车河


    他的目光像要穿透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段嘉玲有点承受不住,从与他的对视中垂下眼眸,抿了抿唇,弱弱地说:“我有开车过来。”


    沙谨衍声音笃定:“撒谎,你有开车过来会一直站在这里?上车!”


    被他不留情面地戳破谎言,段嘉玲抬眸微微怒瞪着他:“我在等网约车过来!”


    沙谨衍理所当然不是很清楚段嘉玲口中所说的“6”是什么意思,但是不排除让他也是跟着段嘉玲在心里一起说“6”。


    毕竟这个名叫“统”的东西所描述出来的事情的确劲爆,即使他也算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了,可顾子铭的愚蠢和咸湿(1)程度实在是生平之罕见,直接到了让人望洋兴叹的地步。


    如今也算是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实在是让人大为震撼。


    而与此同时,沙谨衍心里不祥的预感是更加浓烈了,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现在是两只眼都一起跳是什么意思,实在是让人心惊胆颤。


    所以开车的速度也快了不少,一百来万的宾利即使在茂密树丛里被刮花也毫不在意。


    但求自己所感觉的都是子虚乌有。


    那边,顾家的谩骂仍旧持续着。


    但是,与之前有些不同的是,战火开始持续蔓延至段嘉玲这边了,让段嘉玲也是深受震撼,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居然这么厉害,厉害到让她也要骂一句“冚家铲(2)”的地步。


    “你倒是说一说这件事情和段嘉玲有什么关联?她可是我们给你精挑细选的未婚妻,段家名正言顺的大千金,而不是你一直护住的不知廉耻从夜总会一直搞回家的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你双眼没用的话脑子没用的话都挖出来捐了吧!”


    顾世俭听着自己的儿子还死性不改将事情扯到段嘉玲身上就一肚子火,抽起藤条来又是抽到他的背脊上,响起了很大的一声,几乎都能嗅到血腥味了。


    “啊——”


    顾子铭也是痛得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却是不求饶。


    【统,你说顾子铭会不会被打到半身不遂?真的是很动听的杀猪叫啊。】段嘉玲边听着顾子铭的惨叫边问系统。


    其实她对顾子铭倒没什么仇怨,但是她知道的是原主可是对他死心塌地的,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他且被这对狗男女迷晕。


    只是,他们作恶在原主身上的,她全都要攞(3)回来,并且要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半身不遂就肯定不会,不过,他以后会没仔送终而已。]


    【啊?我怎么记得他好像有5、6个子女啊?是我记错了吗?】段嘉玲倒也不是没看过这本书,只是匆匆一瞥而已,并没有细看,因为书中将她这个同名同姓的女配写得太惨也太蠢了,让她根本没了要看的欲望,只是顾子铭的结局她还是记得的啊。


    有了5、6个子女,儿孙满堂,越到晚年越红光满脸。这个世界还真的是不公平,好人死得早坏人遗千年。


    [是有5、6个子女,但是没一个是他的。]


    【啊?这就是说他被戴了5、6次绿帽?!终其一生都帮别人养孩子?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对,他的情况比丧彪还负责,丧彪好歹还没丧失生育能力,但顾子铭这种是少了装备。]系统忌讳如深地说道。


    【什么装备?】段嘉玲一时半刻好像听不明白。


    而那边沙谨衍在脑海里听着她们肆无忌惮的对话,只觉得右眼眼皮跳得更厉害了,真的是想阻止她们不要继续说下去了。


    而且,他既然能听见她们之间的交流的话那为什么他却是被排除在对话之外而不能加入?这似乎也太扯了。


    果不其然,任由他心里如何去阻止,那机械音还是忌讳如深地说道:[他是属于先天不足的情况,可能因为是顾世俭的老来子,而顾世俭为了生儿子将自己的身体搞坏了,别看他现在中气十足揍人,之后就要在医院躺上一头半个月了。而顾子铭一生下来就少了一个蛋剩下的一个也不是很好使咳咳,所以宿主你懂的。]


    系统也不能和她说太多,不然待会儿被和谐了就不太好。


    【啊?】段嘉玲一副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哦~】


    [对,就是这样,所以这样的人是给不了你幸福的,他还十分自信不知道自己中看不中用,不然又怎么会戴了一辈子绿帽都不知道?]系统都有些唏嘘了。


    【那段佳宜自己没感觉的吗?】段嘉玲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她还没见识过这种情况啊!真的存在的吗?


    沙谨衍真的持续头疼,方向盘差点打滑,生平第一次想要立即阻止她们逐渐泥石流的话题。


    [有感觉啊,但是她为了加入顾家只能先忍忍了,后来她在顾家搭上了另外一个没什么实权又想上位的子弟,生了一个儿子出来糊弄顾子铭,顾子铭直至死都不知道。]


    [哦,她还生了一个小儿子,那个小儿子还是最开始其中一个强J她的古惑仔所留下的,还是顾子铭最后的一个儿子。]系统风淡云轻地补充。


    【不行不行让我先缓缓先缓缓这豪门瓜葛太复杂了,警察叔叔来办案都要捋上半天。】


    [宿主不论如何,和顾家退婚就是了!选谁都好过选这样的天阉之人啊!将你珍藏的几箱包了浆的鞭给他都无力回天啊!后期还要和他一起戴绿帽何必呢?]


    【我当然会和顾子铭退婚,这样的垃圾就算不可回收都污染空气浪费空间,只是现在还未轮到我出场而已。】段嘉玲在昨晚早已想好了要怎么从顾家撕一块肥肉下来了,欺负过原主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且要让他们是被奉还。


    “顾老先生你别打子铭了!要打就打我吧!是我是我太爱子铭了以至于每次和他在一起都忍不住所以才铸成大错,造成今天的后果是该怪我而不是怪子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段佳宜此时也从顾子铭怀里出来了,深情款款又委屈地搂住顾子铭的肩膀,脸上泪痕纵横,让人看着都忍不住心软几分。


    段嘉玲看到这里便觉得,是时候轮到她出场了,论卖惨,她能卖得比段佳宜惨十倍、百倍,又何必躲在这里看对方的表演?


    退婚的事情今天她必须解决!


    [好!宿主支持你!请开始你的表演!]


    “顾叔叔、顾伯母、顾生早晨,你们一大早的家里很热闹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段嘉玲从许英澜的车上下来,缓缓而来,面容看上去有些苍白,精神好像也不是特别好,看见顾家庭院里发生的事情也是表现出恰当的惊讶,尤其是近距离看见顾子铭和段佳宜的惨状,简直是大快人心,却要强行忍笑,想遍人生中发生的痛苦的事情八百遍才堪堪压住唇角。


    “哎呀,妹妹你一大早的怎么不穿衣服?香江可是一个文明城市已经不是过去的那种旧社会了,就算是夜总会外站街的都好歹穿一件衣服,你怎么连衣服都不穿就在这里”


    ——卖。


    段嘉玲没有将话说完,毕竟将这整句话说完实在是太粗鄙了,只是她话里的意思却是很明显,在场所有人包括段佳宜自己的脑海里都不约而同将段嘉玲未完的字眼给补充完整。


    顾亦峰和顾世俭夫妇心里都在骂段佳宜这个上不了台面的简直是臭不要脸。


    “段嘉玲你这个毒妇你敢来?如果不是你我会沦落到这个下场?!你现在一大早的来这里是要干什么?是要抢走我的子铭哥哥吗?我告诉你,唔使指意(4)!我绝对不会将子铭哥哥让给你这个蛇蝎心肠的贱人的!”段佳宜一看段嘉玲穿得这么整齐漂亮,面色看上去虽然苍白却透着一股光彩,天光映衬之下美得像是画中人。


    反观她自己,昨晚被被那个古惑仔那样之后连澡都来不及洗衣服也没换就去了勾引顾子铭,直至现在都几乎不着寸缕地出现在人前,在段嘉玲挑剔的目光之下,简直像是凌迟。


    不公平!是真的不公平!凭什么要让这个蠢货得到这么多的东西而她连她剩下来的拣不到!她必须要将段嘉玲的所有都夺回来!


    包括她心爱着的顾子铭!


    “我的子铭哥哥不是很早就被你抢走了吗?早在一年前的夏天7月13号下午2点30分35秒你们就在我的房间里亲在一起被其中一个佣人发现,后来你为了保密就找了一个理由将这个佣人辞退了,我当时还被蒙在鼓里,还开开心心地请你们吃了莲花楼最好吃新出的点心。”


    “现在想来,真的是浪费了我那几块点心了,你们在我房间‘偷食’都偷够了,又哪里需要吃什么点心呢?”说着还柔柔弱弱地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眼神看向段佳宜时也暗含了几分凛冽:“我的好妹妹,姐姐应该没说错吧?”


    “你你你”


    “你是问我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是吧?”段嘉玲将她想问却是问不出口的问题给问出来,直接坐实了她和顾子铭偷情的事情,“因为我在我的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啊,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你撒谎!谁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安装摄像头去监控自己的!”段佳宜几乎是立即找到了她话里的漏洞大声说道。


    而且,段嘉玲如果在她的房间里安装摄像头她肯定也会知道,毕竟这个蠢货什么秘密都会告诉她。


    她不可能不知道。


    “我有没撒谎不重要,你和顾子铭有没做背叛我的事情很重要。”段嘉玲都懒得继续和她装下去了,直接看向顾子铭,眼神凌厉,话也说得清晰明了,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顾子铭,我要和你退婚,并且请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和物质上的损失!”


    “嘉玲,等等嘉玲我儿子的确做错了,但是他还是个孩子,一时心志不坚才被诱惑到的,你别这么草率就做决定,可以从长计议。”顾子铭的母亲游桂馨几乎是立即反应过来了,几乎想也不想便对她说道,语气也是焦急。


    段嘉玲知道游桂馨也是个可怜人,她不和她计较,而且她现在不是来找他们商量而是来通知他们,自然没必要和她扯这么多有的没的,翻开自己早已经准备好的一沓退婚协议放手里扬了扬让他们能看见:“现在答应我的要求以后两家还能相安无事合作,我还能告诉你们一个有关顾子铭的秘密,让你们顾家起码后继有人。”


    “但是,如果,现在你们拒绝我了,那么不好意思,你们儿子明天的桃色新闻和秘密将会满天飞,可别忘记了,我昨晚手头上掌握了起码10卷有关顾子铭和段佳宜在新富豪夜总会里和另外一个古惑仔一起Happy的胶卷。我随时都能引爆这个‘炸弹’。”


    “段嘉玲,你敢?”顾子铭反应倒是极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她说道。


    “你可以看看我敢不敢。”段嘉玲冷笑,眼神睥睨,让人不敢直视。


    “段大小姐,你想退婚也不是自己一个女人过来退的,你和子铭的婚事是家里长辈定下的,你父亲现在暂时无法为你主持公道,等一段时间再说难道不行?”


    顾亦峰在旁边听了这么久终于找准机会出声了,可是说的话却不是那么好听。


    “我是世侄女的世叔,我可以为她主持公道,让她和你们退婚。”


    “我是凝凝的小舅舅,我今天陪她来就是要和你们顾家退婚。”


    顾亦峰话音刚落,两道截然不同低沉的男人嗓音随即传来,让段嘉玲也吓了一跳。


    【统,大反派怎么也来了?】她的小舅舅为她出头她觉得毫无问题,名正言顺,但是沙谨衍这又是边度(5)来的世叔啊?


    当她叔叔还当上瘾了?


    [或许大反派和你一样都有吃瓜的爱好?]系统也检测不出来原因,明明这个时间点沙谨衍很应该在家里躺着,而且今天好像也有人要拜访他来着。


    【是吗?看不出他西装骨骨(6)的居然也是个八卦的。】


    沙谨衍:“。”这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


    他紧赶慢赶赶到这里来的时候已经看见段嘉玲从许英澜的车上下来来到顾家人和段佳宜面前声情并茂地指证他们了。


    所幸的是,他料想中段嘉玲所遇到的危险并没有发生。


    只是,还没有等他缓过一口气来掌控全盘局面,余光却是瞥见一直趴在地上没作声还被顾子铭护在怀里的段佳宜突然暴跳而起,朝着段嘉玲的位置就是扑过来!


    “这是香味又不是臭味,有钱人就是矫情。”段嘉玲打开盖子释放出“生化武器”,戴上一次性手套,抓起一块塞进嘴里,手捂住嘴巴惊呼,“皮脆肉嫩油花香,好正点哦!”


    她嘴巴沾上油脂变得很润泽,但沙谨衍被她的浮夸演技气到,已经决定彻底放弃一亲芳泽的念头:“这种烧货的热量比你吃的甜品和巧克力的热量加起来还要多,你明天在健身房里跑断腿吧!”


    “你真的很啰嗦诶~(台腔)”段嘉玲抓起一块塞进他嘴里,“堵住你的嘴。”


    沙谨衍瞪着她咀嚼烧鹅腿,咬得很用力,好像咬的不是烧鹅腿而是她的肉,咀嚼完咽下去,吐出四个字:“再来一块!”


    第 86 章   HK086 开房去


    等他们老后,回忆年轻时一起做过的最浪漫的事,大概就是坐在法拉利里分吃一只烧鹅腿。


    两三下吃完,两张嘴吃得油汪汪,搁没分手之前,两张油嘴兴许还会恶心地嘴对嘴啵一个。


    收拾收拾,沙谨衍打开净化器给车内更换空气,但他感觉车里还是有味儿。


    这是段嘉玲遇见沙谨衍后,第一天感受到夜里没有风了。


    都被她吃进肚子里了,从喉咙一路鼓进心脏,那里有左心房左心室,右心房右心室,四扇门都在呼呼地响,风在里面乱撞。


    撞出了突突的心跳声。


    段嘉玲试图挣回双手,男人并没有抓紧,腰带顺着他的虎口滑过,像从他手里脱下似的,最后搭在她的膝盖上,她低着头有些慌乱地挣脱绳结,可越紧张,那绳结就像食人花,越用力缠紧了她。


    这时男人短促地落了声轻笑,她更紧张了,就因为有他看着,她才会出错!


    于是段嘉玲背过身去,果然,这样就能静下心来了,让腰带尾巴穿过绳结口,终于将她的双手解放,转过身时,光影照在她的指尖上,她看了看,是真的没有勒痕。


    当一个男人注意到一个女孩受着疼时,不是嘴上说些体己的话,也不是嘲弄,而是将她打救了出来,不知道他是不是日行一善,或者只是无心之举,但段嘉玲确实被打动了。


    她说:“你们那边的人是不是都这样?”


    沙谨衍靠在树桩上,曲起一条腿看她:“哪边?”


    段嘉玲不想带有地域色彩,但她又不想暴露自己只想知道关于他的事的心思,便说:“草原上的。”


    “都哪样?”


    她一句话,他慢条斯理地探究她。


    段嘉玲无法在火边看他太久,又低头揪腰带,说:“很会绑人。”


    沙谨衍轻“噢”了声,这个“噢”让段嘉玲听出了一点民族语言的口音,其实沙谨衍的咬字很清晰,但又跟普通话地区的停顿微微不同,就像一首马头琴划拨出来的声调,因为产生于辽阔的草原河岸,所以润泽又有顿挫。


    他此刻说:“马和羊太多,草原又太大,不绑着怎么行?”


    “那你是哪个地方的鄂温克人呢?”


    她忽然问了句,又抿住唇,这句话好像对他多有兴趣似的。


    “额尔古纳,在中俄边境区。”


    段嘉玲又假装忙碌地随意摆弄自己的腰带,学着他刚才的手法,先打了两个圈,然后堆叠在一起,穿到右手腕上,再抬头看他。


    然后,他微微一笑:“错了。”


    段嘉玲眼睛瞪大。


    沙谨衍掌心朝上,朝她自然勾了两下,段嘉玲将腰带递回给他,又把桦树皮坐垫往他身边挪了挪。


    那两个圈在他手里显得极小,段嘉玲是最后一个步骤出了错,不是对折,是平移地重合,她接过来说:“绑多大的衍西都可以吗?”


    沙谨衍手肘搭在膝盖上,影影绰绰的火光里,他的瞳仁微瞥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么,而后,将右手腕朝她伸了过去。


    这种绳结,越对抗越捆紧。


    段嘉玲套上他的手腕后,扯了扯绳带,筋骨分明的手腕被柔软的粉色腰带缠紧。


    “我看武侠小说,主角掉进山崖后都能得到武林秘籍,我也算是学到了衍西,因祸得福。”


    她这句玩笑没有让沙谨衍神色轻松:“你不摔下来,我也会教你。艳红推的你,是么?”


    段嘉玲抿了下唇,其实都能猜到了,她故意停在草坡边,四段森林茂密,但坡度平缓不至于有生命危险,加上那番对话,她就是为乌沙争取清债的时间。


    她轻叹了声,下巴搭在手背上,说:“她不懂法……”


    后面的话戛住,段嘉玲清咳了声:“又困了。”


    “不是我不让你睡。”


    沙谨衍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干柴霹雳响了下,段嘉玲眼瞳怔怔放大,他倒是没意识到说话的歧义,继续道:“这里是雪山,没有保温袋,一旦深眠容易醒不过来。”


    段嘉玲眨着眼睛看他:“你是怕我睡着了,你也睡着了,万一都醒不过来,那就是传说中的……”


    她张了张唇,一男一女死在一块,还能是传说中的什么,她忙又咬唇。


    沙谨衍眼神在跳跃的火光中微眯:“你才二十五,玩够了吗?要还想谈恋爱就打起精神。”


    段嘉玲双手抱膝坐着,眼皮要拼命黏在一起,手背转而撑起下巴,然后脸颊一点点往下滑:“没男朋友不会死,可是没觉睡真的好辛苦……你知道吗,我遇到你以来……没有一晚能睡好……”


    “为什么没睡好?我不给你睡了?”


    段嘉玲听到这句话脸颊微微烫着,语言系统错乱,像在梦呓:“你现在就不给我睡啊……”


    忽然,沙谨衍长身探来,雪岭云杉的味道在寂静的山林里包裹着她,男人左臂撑在她腿边,右手指腹轻点她的眼睫,低声对她道:“坚持一会,等出去就给你睡,好吗?”


    段嘉玲在他这句话里想哭,眼睫被他温热又陌生的指腹触碰过,心弦再次荡起。


    她仿佛已经走到了绝境,却被一个男人拉住,在最黑暗的密林里,举目无亲,哪怕是做梦梦见这样的画面,都是会被吓醒的,可他出现在丛林中央,成了一座被她依附的岛屿。


    山里也会有岛啊。


    段嘉玲轻轻眨着湿润的眼睛,柔弱得没有力气:“你想要什么呢?我会尽力为你做到,沙谨衍,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男人轻笑了声,似乎将她这句话当成情绪激动时的感激,并不做数,说:“别对一个男人许这种承诺,他乐意帮就帮,不乐意就去死,你又不是求他救你。”


    段嘉玲在他这句话里忽然醒了下,惊愕地看向沙谨衍,在他添了把柴火时,她忍不住捂唇“哈哈”笑出了声。


    笑着笑着,眼睛更湿了。


    她用力咽下嗓子里的酸涩,不知道自己今晚怎么回事,心动的第一反应难道是哭泣吗?


    她又低下头,手从兜里掏出一次性相机,说:“拍完它的话,是不是就能熬到天亮了?”


    熬到丛林野兽都销声匿迹,熬到阳光出来,熬到她一颗迷离的心能被照回原形。


    沙谨衍刚要接过她的相机,段嘉玲收了收手,讲:“我拍。”


    他眼神微愣,却没问她是不是要拍他。


    段嘉玲调节参数,还有些担忧地嘟囔道:“不知道摔下来的时候有没有坏。”


    于是她眨着左眼,右手握相机,左手扯了扯那条还系在男人手腕上的粉色腰带,就这样对他的手拍了一张。


    沙谨衍眉头拧起:“到底谁浪费胶卷?”


    “我还拍了篝火,够有氛围和纪念价值了。”


    男人把手收了回去,段嘉玲抓住捆他的腰带,实则根本抓不住他,他一扯,腰带就被他带走了,段嘉玲顿时蹙起眉心看他:“你看你看,绑不住!”


    “绑住了,是你没抓紧。”


    “我抓紧了!”


    这时沙谨衍用绳结坠下的腰带又绕了个布林结,二话不说套到段嘉玲的手腕上,她甚至还未反应过来,已经和他系在一条红线上了。


    段嘉玲吃惊地拉了下手腕,沙谨衍抬了抬手,对她道:“这才是绑紧了。”


    他扯过去的时候,段嘉玲手腕上的圈会收紧,她如果拉一下,他也会感受到她同样的感受。


    段嘉玲一下子脑袋不会转了。


    拿着相机胡乱拍了张被腰带牵着的两道手,还故意道:“我……我拍回去…… 学习……”


    沙谨衍靠到树桩边没说话,下颚微仰了仰,良久才开声:“等天亮了带你去找溪流。”


    段嘉玲眼睛一亮:“吃烧烤?”


    男人扯了下唇,闭着眼睛靠在树桩上,他其实也疲累吧,头微微一偏,下颚线在火光中映得更锋锐硬朗,对她道:“是话说多了,口干舌燥。”


    段嘉玲鬼使神差地借篝火的光,借着他闭上眼睛的机会,朝他拍了一张照片。


    现在沙谨衍说他口干舌燥,所以不想说话提神了。


    段嘉玲没出声,脑子里一个念头晃过,要不要再给他哭点眼泪呢。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脸颊陡地滚烫了起来,他当时也是没办法让她止哭,所以听她这么讲才真的亲了她的眼睛吧,他一亲,她就不哭了,她吓傻了。


    但是这点小事也不好让人家负责。


    段嘉玲在沙谨衍的身边蹲下,他生于离俄罗斯一河之隔的边境,有西伯利亚的寒冷带来的窄鼻深目的脸庞,长长的眼帘像刷子一样扫过眼睑,双眼皮的折痕因为深而有点窄,反而睁眼懒懒看人时有种狭长的静谧感。


    她忍不住轻轻晃了晃他的肩膀,想看他的眼睛,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男人鼻翼叹呼了道气,没有睁眼地说:“现在知道害怕睡着了?”


    段嘉玲说:“我看雪松上有积雪,应该是干净的,你可以含在嘴里化成水,这样就能解渴了,是不是?”


    沙谨衍这时睁开了眼,看到她抿了下冻得似果冻的粉唇,瞳仁划过一丝哂笑:“你真当我是口渴?”


    段嘉玲低头:“你是懒得跟我说话。”


    沙谨衍望着她垂下时像蝴蝶似的睫毛,他刚才还亲过,但太急太快了,他还没尝出味道。


    不由滚了下喉结,问:“你想喝水吗?”


    段嘉玲轻摇头,她怕要上厕所。


    沙谨衍情绪有些沉,这个夜晚,只有他口干舌燥。


    段嘉玲在抖树叶上的积雪玩。


    每一棵树,只要她能碰到的枝叶都被她抖过,而沙谨衍的手仍和她绑在一条绳结上,所以只好陪着她玩抖树叶。


    那雪簌簌落下时,段嘉玲就会迅速缩脑袋,于是为了提防危险,她就会集中精神,如此就不想打瞌睡了。


    当她想要够到一棵积雪最多的树枝时,指尖再怎么用力伸都还差一点,而一直当这个游戏弱智的沙谨衍,忽然伸手替她弹了下那株枝桠。


    “啊!”


    段嘉玲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牵住他的手腕说:“沙谨衍,快跑!”


    男人黑瞳一怔,目光落在她牵住自己的柔软指尖上,或许是因为绳带连在一起,她才不得不带走他。


    但他刚才存了逗弄她的心思,甚至挑了枝积雪最大的树枝在她头顶挑落,她是被吓到了,可她却想在第一时间带他离开危险。


    段嘉玲一直抖到树上的积雪看上去微微泛起金色的光——日出来了。


    沙谨衍带她徒步走过白桦林,四段的每一处看起来就像无限延伸的树块,没有差异,好在她的左手腕和沙谨衍的右手腕绑在一起,她不怕跟丢了。


    直到耳边传来涓涓流水声,她眼睛明亮地抬头:“是水!”


    她迈步要跑过去,却被男人反握了下手腕:“这条河又不会跑,急什么。”


    段嘉玲耐下心来踩过雪地,问他:“这是什么河溪?我定位一下。”


    沙谨衍说:“没名字。”


    在草原和山林腹地,这样的支流小溪不胜其数,但段嘉玲像是死里逃生,对这个世界有了新的喜悦感:“那我就叫它——谨衍河!”


    沙谨衍在这时转头看她:“眼花了?还是分不出衍西南北?”


    这条河明明不是往衍流。


    段嘉玲没有被绑住的右手背在身后,一副颇有讲究的姿态解释:“希望沙谨衍就像这条河一样,不会跑了。”


    浴缸里的段嘉玲一点都不觉得害臊,反倒愉快地扬起头:“我就是没出息,你少管我。”


    沙谨衍也脱掉西装外套,扬手丢到她的外套上,弯腰脱下皮鞋,摆整齐,顺便捡起她歪掉的高跟鞋也摆整齐,抬腿跨进浴缸,挤在她身旁躺下,高大的身躯蜷曲成一个自然的姿势,一条手臂穿过她后背,把她搂进怀中。


    段嘉玲没有推拒,双臂环住他的腰身更紧地贴上去,想要全身都融进这个温暖的怀抱。


    他们穿着衣服抱在一起,没有多说话,只是静静地躺在浴缸里,不去想明天,也不去想那些繁杂的责任,所有的浮华都被隔绝在那扇浴室门外,彼此的呼吸声就是这个安静空间中的唯一乐章。


    第 87 章   HK087 饿疯了


    沙谨衍低声在她耳边轻笑:“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疯?”


    段嘉玲抬头看着他,嘴角上扬:“有点。”顿了顿,想到一个更有趣的点,“万一我们不小心在浴缸里睡着,管家走进来看到浴缸里一动不动的我们,他肯定会以为我们殉情死掉了,吓出一辈子阴影。”


    想象管家站在浴缸前吓到脸都绿掉的画面,她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别提多灿烂。


    沙谨衍眼眸低垂,凝视着她翘起的嘴唇,眼神愈加深邃,托起她的下巴问:“变回朋友关系,我还可以吻你吗?”


    沙谨衍望着那条没有在冰雪山林里结成冰的河流,就像在看自己的心潮。


    是这底下有滚烫的山脉,还是因为源源不断地被风推动着,所以它动了。


    忽然,手腕系着的绳带被人牵了牵,他瞳仁微转,看到段嘉玲仰着一张月亮似的脸对他说:“我想蹲到河边洗洗手,喝点水。”


    “嘴里含一含就吐出来,生水别喝。”


    沙谨衍说着,随她半蹲到溪水边,谁也没有要解开绳带的意思。


    段嘉玲当这条系着她和沙谨衍手腕的腰带为生命线,如此她在这个浓密深林里就不会孤身一人了。


    她用没有被系着的右手划开清透的水面,再用手心掬起一汪水送到唇边含住,一下子冰得她眼睛眯了起来,很快就转身把水吐到雪地上了。


    在野外倒是讲究,早上没忘漱口。


    她龇着牙:“好冰啊,酸到我牙齿了!”


    他半蹲在旁边扯了下唇,望着她说:“还含吗?”


    段嘉玲说:“要的,润一润嘴巴嘛,谢谢你啊,谨衍河~”


    沙谨衍脸上的笑微冻住,看着段嘉玲的指尖又去搅了搅那池河水,微探身,掬起一瓢水含进嘴里。


    她是谢谢他,还是这条河?


    “地名能随便起的么?”


    沙谨衍撇过头去,语气有些生硬。


    段嘉玲微微一愣:“是哦,犯法的!”


    她竟然在他这里犯了专业错误,一定是没清醒过来,第二次舀起一瓢水含住,又吐掉,她说:“好冰好冰啊,舌头都要麻掉了。”


    沙谨衍掬了瓢水送进唇中,自然是刺骨的冷,在他唇壁上激荡,所以……她现在的舌腔里,就是这种敏感反应么?


    这时段嘉玲站起身道:“好啦,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沙谨衍眸光微侧着瞥了她一眼,“走回昨天你滑下来的草坡边,车就停在那儿,不过,你能爬上去么?”


    段嘉玲感觉他的语气和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个小鸡崽,但她自己也不确定,有些闷声道:“不好意思啊,拖累你了。”


    失落,愤愤不平,最后,落在沙谨衍耳朵里是阴阳怪气。


    “不是要吃烤蘑菇么?”


    他说:“那就沿着这条河走下山,路上还能采点。”


    “那我们还得在山里待到天荒地老吗?你不想出去吗?可我现在已经饿得来不及去摘菜了,我感觉我马上要晕倒,我现在哪里都酸疼,还冷,饥寒交迫……”


    “好了。”


    沙谨衍沉了沉气,“回去,开车,你爬不上山我就给你开条路,行么,玲莉小姐。”


    段嘉玲在他这句话里抿唇,但压不住翘起的嘴角。


    沙谨衍走在前面,段嘉玲跟在身后就能毫无顾忌地看他背影,观察他的头发,比起直发的顺从,他带着卷曲的硬发是野性又自然的,但那种大波浪又不会很卷,就像这条路,虽然有起伏,但因为不是一条路就能看到尽头,反而不会无趣,又因为她相信光明,所以并不害怕。


    最终,两人走到昨晚段嘉玲摔下来的山坡上,她抬头时,愣住了。


    是个三四米的雪坡,比旁边的白桦树还要矮,但因为结了冰,所以不好爬,段嘉玲又怕自己会重新摔下来,那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而沙谨衍朝四段扫了眼,说:“他们昨晚解了手上的胶带,果然把我救生绳收走了。”


    段嘉玲听出他这句话的意思,蹙眉道:“艳红和乌沙干的?”


    “那个人不是乌沙,是艳红看你误会了她一个员工的背影,就当作幌子引你来草坡边。”


    说到这,男人目光掠过一抹怀疑,沉肃看向她:“你到底做了什么,让她费尽心机把你推下来?”


    因为在沙谨衍的记忆里,段嘉玲和艳红前一秒还在烫火锅,不可能半夜就要给段嘉玲挖这么大个坑,但段嘉玲又不能告诉沙谨衍她是法官。


    如此,他就知道她一直在利用他给兄弟定罪,上次听到她说跟他相亲是撒谎的,险些将她揉碎。


    艳红知道她的身份已经把她扔下山了,沙谨衍和乌沙感情这么深,知道事实恐怕让她长存山底。


    她抿了抿唇,心里慌乱起来时,他的目光探向她:“不是让艳红以为我跟你是一对么?她和你为乌沙扯什么头花?”


    清晨的冷冽凛风吹来,段嘉玲眼瞳微微一颤。


    所以沙谨衍以为她一个女生就算不是跟乌沙相亲,也是跟他有男女感情的纠葛么?


    而艳红才会在分手后记恨于她,表面和睦,背地设计?


    段嘉玲牙齿咬了咬下唇,小声道:“所以,你才在艳红误会我跟你是男女关系的时候,没有解释?”


    “艳红以前跟车走江湖,性情泼辣,对人又狠,你跟她做情敌,没好处。”


    沙谨衍说这句话时,双手环胸,眼神微不可察地看了她一眼。


    段嘉玲忽然双手一拍:“就因为我们昨晚真的分房睡啊!她故意给我穿性感睡衣试探我!没想到我们根本没动静!”


    沙谨衍眉头一凝,撇回头,没吭声,但明显不信,段嘉玲忽然双手握住他的右手道:“你说乌沙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不然为什么找不到他?这也太奇怪了,她居然拿一个员工假冒乌沙,她是不是真的很爱乌沙呢?怕我抢走他?”


    听到后面那句,沙谨衍将手从她掌间抽离,淡声道:“我没女人,我不知道女人怎么想。”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还憋着火,将系在他手腕上的绳结解开了。


    段嘉玲情绪一下低落,看着在风里飘飘扬扬的绳带,告诉他真相吧,那样的话,她就真的从此和他道别了。


    她还有什么理由和他继续待在一起?


    段嘉玲鼻尖一下就酸了起来。


    可是不告诉他,就好像她真的跟乌沙有男女关系一样,她哽着声线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反正,你答应跟我去找他嘛,见到他你就知道了嘛……”


    三分撒娇七分哀求。


    沙谨衍手里的树枝往雪坡上用力一插,凌厉的眉峰压着黑黝黝的瞳仁看她:“我为什么要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段嘉玲一噎:“这样……你就不误会了呀……”


    男人在冷风中轻“嗤”了声:“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释?”


    他的试探让段嘉玲百口莫辩:“总之,我没有谈过恋爱,我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你不能污蔑我!”


    沙谨衍在雪坡上踢出了一个凹口,登时把小兔子吓了跳。


    他抬眼看了看她,声音沉缓了些:“不是发脾气,是让你踩着这些凹口上去。”


    他的安慰没有奏效,段嘉玲只觉心里的水泛滥了,很难道清缘由,他对她好一点,她更泛滥了。


    男人给她在雪坡上开出一条路,一直到坡顶上,再然后,他从坡上给她投下来了一道救生绳,段嘉玲看着这一线生机从天而降,双手抓了抓,却没有马上爬。


    而是回头看向这片广袤山林,轻说了声:“再见,谢谢……”


    在都市社会里,和一个人相处许久依然觉得不够了解他,他的所作所为可能是出于法律规则的约束才如此高尚,可当被抛弃到原始森林,脱离律法枷锁后,才是一个人品德的真正体现。


    而她竟然和沙谨衍在这里,安全地度过了一夜。


    但当她坐上沙谨衍的车到达城镇后,突然明白他对她没邪心,可能不是品德高尚,而是——


    她简直就是一个邋遢大王!


    烤肉店门口,段嘉玲看到玻璃镜里有一个浑身灰兮兮的流浪|女孩,头发散乱成草,脸上全素颜地冻出了两团红,更别提上面还有道道泥土!


    就连开门迎宾的服务员都愣了下,没等段嘉玲走上前,她已经抬手捂了下鼻子了。


    只有沙谨衍对她说:“愣什么?不是说肚子饿,要吃烤蘑菇么?”


    段嘉玲刚才上了沙谨衍的车后就呼呼大睡,现在才发现白色羽绒服上结的雪块,一进温室就化成了一滩滩的灰色,她摔成了邋遢鬼,并让沙谨衍亲她的脸,别说对她有好感了,他没恶心已是忍耐力极强,段嘉玲现在心态安详并微死。


    可是她太饿了,吃饱了才能顾形象问题。


    段嘉玲就这样埋头苦吃着,沙谨衍怕她烫嘴,把烤熟的肉和菌菇放到远一些的盘子里,让她夹的时候在空气里散一散热。


    此时段嘉玲鼓着腮帮子两边,含糊道:“我去拿饮料,你要吗?”


    他握起杯子:“我喝茶。”


    段嘉玲擦干净嘴巴,往冰箱门边蹲了过去,这一蹲,就听到收银台后的几个服务员挨在一块叽喳:“这么大一个帅哥,怎么会跟一个脏兮兮的女孩在一起啊?”


    另一个服务员又压着声音道:“太离谱了,帅哥一个劲伺候她,给她烤肉夹菜,我的天啊,他居然吃得下去呢!不嫌脏吗?”


    段嘉玲握着汽水瓶的手气得发抖,倏地站起身把酒瓶摆到收银台上,说:“买单!”


    几个营业员顿时往后缩了缩,段嘉玲眼神阴测测地往前探近身子,一字一句道:“连同我那张桌的饭钱、一起。”


    撬开汽水瓶盖,段嘉玲回到座位,握着饮料瓶像喝酒一样咕嘟嘟地灌进肚子里,沙谨衍凝眉:“没肉给你吃?这么喝,别的吃不下,肚子又填不饱。”


    段嘉玲放下汽水瓶,眼睛一眯:“这家店真好吃,我们明天还来吃!”


    沙谨衍手肘搭在桌边凑近看她:“不是要去找乌沙么?明天就不待在这儿了。”


    段嘉玲根本没听他说什么,只是忽然反应过来,激动道:“对了!我要去买衣服,这里最大的商场在哪里!还要买化妆品,还要去做头发!”


    沙谨衍长睫在她这句话里掩了掩,段嘉玲喝完最后一口饮料,说:“你吃饱了吗?吃饱我们就走吧!我已经结账了!算还你救我的人情!”


    男人靠坐在椅背上,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不爽,但什么也没说,往外走了。


    最后,带她来到一家平房里开的临街服装店,段嘉玲看着那些上了年纪的款式,犹豫要不要进去,问他:“真的没有大商场吗?”


    男人揣兜道:“爱买不买。”


    他话一落,段嘉玲一头扎进老式成衣店里,认真地挑了起来。


    沙谨衍就倚在街道对面的门柱边,姿态闲散地隔着玻璃门看她在里面穿梭忙碌。


    没一会儿,她就站到玻璃门内,朝他兴奋地招了招手,然后给他转了个圈,像是问他:这件裙子怎么样?


    沙谨衍双手环胸,看了眼又往冷清的街道撇过头去。


    过了几分钟,面前忽然冒来一张粉雕玉琢的脸,他瞳仁一凝,眉头也深皱起。


    段嘉玲展开购物袋里的衣服问他:“不好看吗?我挑了那里最好看的一件了,虽然店里款式老旧,但我作为一个香港人,复古风还不是手到擒来!”


    沙谨衍在这句话里听出了她的出生地,她怎么从香港来到这里?


    她能习惯吗?


    他眼睫微低,瞳仁在内里轻转:“问我做什么,又不是给我穿。”


    段嘉玲就是为了回烤肉店里一雪前耻!谁让他们说她脏兮兮的!


    此刻鼓了鼓气,道:“我身上脏得要命,你也不说,你就看着我这样走在大街上!头发跟杂草一样!你让我怎么见人呢!你也不怕我跟你走在一起丢人!”


    沙谨衍都觉得她无理取闹,冷笑了声:“你哪里丢人?你没见刚才那些男人都盯着你看吗?你还想要多漂亮?”


    段嘉玲气晕了,双手叉腰原地打转:“那是因为他们看我脏得像流浪汉啊!”


    忽然,沙谨衍抬手捋了捋她外套的帽子,淡声问她:“那个人怎么看你,真的很在意吗?”


    段嘉玲眼眸微微一怔,帽子的绒边痒着她的脸颊,她还偏了下头,委屈道:“脸也是脏的。”


    男人低声说:“过来。”


    心弦浸在水里,段嘉玲不想让他看清,倒是他轻轻叹了声,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过她的脸颊,似触电又似野草在她心头蔓生,而男人还在耐心为她擦着脸蛋,视线探入帽檐扫过的阴影,对她说:“喜欢你的人,怎样他都喜欢,何需装扮?”


    “被小野猫咬醒的。”沙谨衍从鼻腔中长长地“嗯~”一声,没有睁眼,“下面疼吗?昨晚我没轻没重的,次数还那么多。”


    “昨晚打一巴掌,睡醒给个甜枣。昨晚我说了多少次不想要,你有听进去吗?现在装模作样地慰问我有没有事。”


    沙谨衍不要脸地笑,手压着她的后腰将她往自己怀中推了推:“还早,再睡。”


    “好。”段嘉玲紧密地抱住他的腰身,亲亲他,脸钻进他怀中,好想就这样睡到天荒地老。


    第 88 章   HK088 要留学


    段嘉玲再睁眼时,已是上午九点多。


    躺在身旁的男人从睡姿变成靠坐在床头看手机,她自己则变成抱住男人的一条大腿,紧挨着他的臀侧。


    打着哈欠说:“Vincent,早。”


    抬起脑袋慵懒地枕在他的大腿上,脸颊在上面蹭了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沙谨衍确定没有遗漏了,看着手机上菜单一样的备忘录,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烦躁地把手机往边上一丢,忍不住抱怨道:“这都记的什么玩意儿”


    沙谨衍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什么切实可行的计划,最后决定还是顺其自然,先找时间约段嘉玲吃顿饭再说。


    处理好手头的活吃完午饭,估摸着快到段嘉玲上班的点了,他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和段嘉玲约时间,于是特地搬了躺椅,守在了大厅门口。


    午后的太阳不算柔和,但室内的冷气够足,金光正好给人盖上了一层薄被,吃了感冒药的沙谨衍在暖洋洋的阳光下刚晒了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前来洗车的客户从睡梦中叫醒,沙谨衍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段嘉玲肯定已经出门上班去了。


    傍晚时分,天边被夕阳染成了橙红,远处的青山融进火烧云里,像一幅绚丽的油画。


    沙谨衍刚送走两个洗车的客户,穿着胶鞋,正用高压水枪冲刷院子里的地面,转头便看见了背着包回来的段嘉玲。


    他意外地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这么玲回来?你今天晚上不是有课吗?”


    段嘉玲的心情不算好,头也不抬地答道:“换班了,下午两节上完就回来了。”


    “怎么了?”段嘉玲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有分量的话,可以如此斩钉截铁却又无所谓地说出来。


    沙谨衍见段嘉玲眉头紧锁,关了水龙头收好水枪,捞了晾衣绳上的毛巾擦干手走向段嘉玲,“今天工作不顺心?”


    “没有到不顺心的程度”段嘉玲以为会有什么狗血偶像剧里缓解疼痛的剧情,不由笑着抱怨起来。


    “我以为你有什么妙招能止疼呢你看,你问了白问,我说了不也白说。”


    几句吐槽轻飘飘地解答了沙谨衍的一连串追问,段嘉玲定定地看着沙谨衍小心翼翼包扎伤口的样子,湿润的眼角攀上些许笑意。


    见沙谨衍沉默,段嘉玲轻声补充道:“练舞三天两头受伤,这点小伤真不算什么。”


    “受的伤就刚好都是你自己能处理的程度,这么懂事?”


    沙谨衍实在无法理解段嘉玲的脑回路,别说是这么柔弱的女孩子了,就算大男人划这么深的伤口也玲就疼得嗷嗷叫了。


    “这种事谁不知道,丝袜都穿上了,你不会以为我招你来卖衣服的吧?”


    段嘉玲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手机界面,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


    “对了,你知道我们这儿快递站点在哪里吗?”


    “如果我现在下单,结果明天快递员不派送的话,我去站点自取会不会太远?”


    沙谨衍满脸疑惑:“要买什么啊?这么着急?明天就要?”


    “嗯,有个很重要的汇报表演,明天下午彩排。”


    “主任下午临时通知让我开场报幕,需要准备晚礼服。”


    “说是文旅局的领导偏爱红色,红色开场吉利,但是我没有。”


    “下午试了公司道具室的礼服,都不太合适”


    段嘉玲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又低头继续翻看手机上的购物界面。


    “什么领导,还挑上了”看段嘉玲一直不吭声,沙谨衍换了个坐姿,身体微微前倾,继续说道:“以后记住了,难受就哭,委屈就闹,总之不要自己一个人憋着。”


    沙谨衍听得来火,临时通知还一堆要求,难怪段嘉玲眉头拧得这么紧。


    想了想,他看了眼时间,“这才不到七点,商场没关门呢,去商场买?”


    段嘉玲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太行,我刚在公司搜了一下城中的几个商场,卖这种轻礼服的店有限,去了大概率白跑。”


    “那你网上买不合适咋搞?”


    沙谨衍双手抱胸,也跟着担心起来。


    段嘉玲满面愁容,焦虑地说道:“是呀,所以问问你看快递站多远,能不能极限卡时间呢,我多买几家,玲点拿回来试试看,只能这样了。”


    沙谨衍摩挲下巴,看着眼前的牧马人,有了主意,“这样,我们现在去临溪,走高速一个小时就到,八点商场肯定还没关门。”


    临溪市在溪城区隔壁,作为省城,临溪的市中心商业极为发达,可选择的自然就多很多。


    其实段嘉玲下午就想到坐高铁去临溪买,但又觉得为了一件礼服大费周章,实在有点夸张,思来想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了吧”


    段嘉玲犹豫地放下了手机,眼里满是纠结,“太赶了,临溪挺远的,而且”


    她欲言又止,让沙谨衍陪自己跑一趟省城,这简直


    两人的关系没熟到这份上,她开不了口。


    “你等我换身衣服,我们现在就出发。”


    沙谨衍抬了抬腿向段嘉玲展示了自己沾满水渍的胶鞋,随后大步流星地转身进屋,又扭头叮嘱了一句,“你看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没有的话等我一下。”


    段嘉玲打开自己的小包看了眼,好像没什么特意要上楼拿的。


    她默默关掉了手机界面,走到门口,坐在凳子上。


    大黑摇着尾巴,巴巴地凑了过来,段嘉玲笑着轻揉大黑的脑袋,静静地等着沙谨衍。


    太阳西沉,天边浓烈的红色渐渐褪去,远处的山峦悄无声息地隐入暮色中。


    沙谨衍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地盯着前方的道路。


    高速公路上的车不算多,牧马人平稳地向前行驶,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


    段嘉玲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正单手托腮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不经意间听到沙谨衍的肚子发出轻微的“咕噜”声。


    她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沙谨衍应该刚忙完就匆忙出发了,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段嘉玲转脸看向沙谨衍,轻声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沙谨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干咳了一声回道:“没事,待会买完衣服随便找地方吃点。”


    段嘉玲没再说话,低头在包里翻找起来。


    很快,她掏出几块沙谨衍送的巧克力放在手心:“要不先吃点巧克力垫垫?”


    沙谨衍的视线从道路上短暂地移开,看了眼段嘉玲手中的巧克力,摇了摇头:“不了吧,边开车边吃不太安全。”


    段嘉玲看着手里的巧克力,微微抿唇,犹豫了几秒。


    车程要整整一个小时,沙谨衍的饭量她是知道的,就这么饿着肚子开


    下定决心一般,段嘉玲仔细地撕开包裹着巧克力的锡箔纸。


    确认前后都没有车辆,她掰开一块巧克力捏在指尖,缓缓递到沙谨衍的嘴边,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喏,总不能这么饿着肚子开。”


    沙谨衍的余光瞥见段嘉玲纤细的手指举着巧克力等在嘴边,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张嘴小心翼翼地含住了巧克力。


    轮胎猛地碾过减速带,车身毫无预兆地颠簸了一下,段嘉玲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追着巧克力擦过了沙谨衍紧绷的嘴角。


    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世界都凝固了。


    段嘉玲的心跳陡然加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大脑一片空白,脑海里只剩下刚才那一瞬肌肤相触的温热触感。


    沙谨衍胸中气闷,转头沉沉地看着她:“你以为自己很幽默?不会说话就少说话!”放下水杯站起,“我走了。”


    段嘉玲送他出门,站在门后探着身子一直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期望他能回个头。


    但他没有回头,直到消失在走廊拐弯后。


    这对师兄妹情感之路上的拦路虎一只又一只地跳出来,究竟他们会情归何处?精彩继续。


    第 89 章   HK089 知真相


    汤曼珍获得港姐季军后,今年剩下的几个月几乎都在跑港姐的活动通告。


    每场活动,聚光灯都集中在冠军头上,她和亚军簇拥在冠军左右沦为绿叶,真够怄人的,每次在活动现场,她都会在心里翻白眼翻到眼皮抽筋。


    又因为她是季军,港姐的活动通告都要前三名一起跑,这种性价比很低的活动通告,她不想浪费时间出席都不行。


    炎夏的午后,日光如瀑,滚烫的路面升腾起层层热浪,行人被灼灼暑气驱赶,寥寥无几。


    闹市区的小巷像是被繁华的喧嚣遗忘,却又被夏日的燥热填得满满当当。


    寂静之中,一辆自行车悠悠驶过,车轮碾过井盖,清脆的“哐当”声骤然响起,在狭窄的巷子里碰撞、回荡,似乎是整个城市对难耐酷暑的无声抗议。


    段嘉玲倚在房门口,环视屋内,不过十几平米大的地方,断断续续收拾了大半个月。


    墙角整齐码放着的三个大纸箱和一个行李箱,妥帖地藏好了她这两年来在此处生活的所有痕迹。


    房间依旧明亮整洁,一如她搬来时的模样。


    穿堂风阵阵,带着不亚于地表的温度,火急火燎地横扫而过,像极了菜市场门口脾性暴躁的大叔,不顾路人脸上多余的情绪,买不买,不买就赶紧走。


    段嘉玲收回目光,嘴角微动,谁说风不懂离别,这不是已经在催她走了。


    她拾步下楼,抬手轻敲二楼的房门,礼貌开口:“阿姨,我来还钥匙。”


    楼道边的水波纹玻璃窗有效地滤掉了大半暑气,阳光穿过细长的手指,将光影投在复古黄铜门把手上,暗色的光斑在精细的雕花上起伏。


    花纹都有了生命似的,躲在指节下方的阴影里乘凉,闷热天气带给人的燥热被几朵不起眼的黄铜小花驱散了些许。


    房间里飘出一声优雅的“稍等”,段嘉玲指腹轻触门把手上的花瓣,一时有些失神。


    刚毕业那会,自己正是被这栋老楼里每一处细微的浪漫打动,咬牙花两千的高价租下了仅有十几平米的阁楼。


    如今要离开了,最舍不得的仍然是这些旁人难以理解的,看似古板而沉默的生命力。


    “来啦!”


    脚步声渐近,房东笑着开门。


    一阵微风迎面拂过,窗角的月季调皮地把淡淡的幽香洒在空气里钻到每个角落,周身的气温瞬间降了不少。


    风和风的秉性还不一样,有人教导的风体贴多了,夹杂着花香的丝丝凉意,沁人心脾。


    “小段呀,这么着急走的嘛?快进来坐!”


    “不坐了阿姨,一会儿还得赶车~”


    段嘉玲双手把手里的礼品袋递到房东面前,黑亮的眸子里满是真诚的感谢:“这是送您的小礼物,谢谢这两年您的照顾!”


    房东笑着接过礼盒,眼里的惊讶和欢喜藏不住,“给我的呀?”


    木制礼盒里,是一套纯手工定制的园艺工具。


    房东平日里喜欢摆弄花花草草,段嘉玲决定离开沪市的时候就下单了,足足等了两个月才做好。


    “真精巧~”


    房东上扬的尾音就是对段嘉玲心意的最佳反馈,她嘴里重复着谢谢,又拧着眉头念叨起来。


    “哎呀,你一个小姑娘么哪有什么积蓄,阿姨怎么好意思收呢!”


    段嘉玲忐忑的心情被房东的回应很好地安抚,口袋里被钥匙压出印子的手指不由松了松。


    “喜欢就好!”


    段嘉玲拿出口袋里的钥匙,轻轻地放在礼盒上,故作轻松地继续说道:“阿姨,这是钥匙,房间都打扫好啦,您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上楼确认下。”


    “不用确认,你做事,阿姨绝对放心!”


    房东笑容微顿,把礼盒放在门边的鞋柜上,悠悠叹了口气:“这就要回去了吗?年轻人工作变动么也是常有的,你这么优秀,多尝试尝试呢?”


    段嘉玲抿唇,脸上的笑容依旧淡淡的,指甲不声不响地嵌进掌心。


    她一直拖着不交钥匙,就是怕面对这样的场景。


    两年前,段嘉玲从沪大舞蹈系毕业后,历经层层选拔成功加入了沪市大剧院的舞蹈团。


    舞团正式员工编制绑定户籍,提着重金排队送礼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刚毕业的段嘉玲只想要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没多想,直接作为外包员工签了入职协议。


    经济下行,寒意从上至下,舞团经费缩减,身为外包人员的段嘉玲,只挺到了第二轮。


    段嘉玲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和,不流露出更多的情绪,“阿姨,溪城很美的,欢迎你来玩呀!”


    房东的叹息微不可闻,看着段嘉玲欲言又止。


    段嘉玲生得极为讨喜,许是从小练舞的缘故,不同于张扬惹眼的明艳,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温润气息,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房东的两个儿子都在国外,段嘉玲住在楼上的两年里,知冷知热嘘寒问暖,她玲已当成半个女儿。


    如今说走就要走了,她实在舍不得。


    段嘉玲手里的手机适时地响起,是约好上门取件的快递员。


    “阿姨,快递来了,我先带他上楼。”


    三个大纸箱被快递员分两趟搬到了一楼,放进了快递车的后车厢。


    快递员加上了段嘉玲的微信,当段嘉玲的面将箱子拍了照封好后离开。


    房东站在二楼门口,沉默地望看段嘉玲跑上跑下。


    段嘉玲拉起门边的白色行李箱,背好双肩包下楼,“阿姨,我先走啦!”


    寒暄了半天压下去的伤感终究是没挡住,房东拉住段嘉玲的手拍了又拍,“要是在老家待得不如意,你跟阿姨说,阿姨这随时欢迎你回来住,不收钱!”


    “嗯!”


    段嘉玲用力回握后松手转身,语调欢快,“不收钱我肯定要回来住的,阿姨你说话算话哦!”


    房东不舍地跟在段嘉玲身后,一路追到一楼的大门口。


    顾不上确认房东是不是还在门口站着,段嘉玲红着眼,埋头疾步穿过了两条街,坐上了去高铁站的出租车。


    列车启动,车窗外的摩天大楼飞速后退,没一会儿,视野里尽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段嘉玲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


    萍水相逢的房东阿姨待她像女儿一样,亲生母亲却三令五申,不让自己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真是讽刺。


    造物主画着画着突然蘸了点墨水似的,窗外的天空愈发湛蓝。


    段嘉玲单手托腮,安静地看着窗外交织的蓝绿。


    离别的感伤逐渐被油画般的景色抚平,心底的点滴期待,不知不觉渗了出来。


    回溪城的决定,并不是一时兴起。


    相反,在沪市读书生活的六年里,随着对沪市了解的深入,段嘉玲心底对溪城的渴望越发强烈。


    只是,她心心念念要回的溪城,已经没有她的家了。


    溪城作为临溪市的下辖县,山清水秀,人口不到百万,经济发展中规中矩。


    几年前,溪城边上的北溪古镇完成修缮,成功获评5A级景区,溪城也跟着撤县设区,经济随着北溪古镇旅游业的兴起发展了起来。


    虽说溪城与北溪古镇相隔几十公里,但近些年,不少溪城的年轻人毕业后选择返乡,在北溪古镇工作,倒是轻松惬意。


    工作这两年,段嘉玲发现,昔日的大学校友们,纷纷离开了沪市。


    沪市经济发达,机遇众多,但相应的,消费高节奏快,想要定居难上加难。


    两年里,段嘉玲跟着舞团走过的大大小小城市有几十个。


    每个城市都有各自的风格和特色,可在她心里,那些繁华的都市,都比不上溪城。


    三个月前领导约谈,段嘉玲听闻舞团即将整改,藏在心底很久的回家念头,再次破土而出。


    某个凌晨,段嘉玲偶然在朋友圈刷到溪城舞蹈机构的招聘启事,鬼使神差地从床上跳起来投了简历。


    紧接着,被裁、分手、通过面试、拿到溪城的offer,事态的发展顺利得像是她既定的人生里玲就安排好的剧本。


    或许,真的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


    段嘉玲在做决定的那一刻,这么告诉自己。


    日头渐弱,段嘉玲手指轻轻描摹车窗上的乌金边,嘴角泛起一抹淡然笑意。


    在沪市的这六年,段嘉玲成长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已经不再是那个哭着坐上高铁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回家的大学生了。


    手机的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是租房中介发来的微信。


    考虑到没地方落脚,段嘉玲提前在网上看了几套还不错的房子,中介十分热情,加了段嘉玲的微信约好了见面时间。


    高铁还没到站,对方已经在门店等着她了。


    列车缓缓进站,车窗外的景色从两小时前的高楼大厦,变成了连绵的青山和广袤的田野。


    远处,青山如黛,被一层薄纱般的雾气笼罩,透着朦胧绿意;近处,稻田如茵,翠意盎然,白墙黑瓦的屋舍错落其间,给眼前的田园画卷平添了几分烟火气。


    列车稳稳地停靠在月台,车门打开,车厢里的冷空气和外界的热流交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炽热。


    段嘉玲拉着行李箱走下月台,望着远处的山峦,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八月初的溪城,天气预报显示最高气温三十多度,依山傍水的缘故,微风带着凉意,算不上炎热。


    迎面而来的熟悉气息让段嘉玲不禁回想起儿时在水塘边嬉戏的盛夏,恍惚间,这么多年过去了。


    溪城好像,没什么大变化。


    溪城没有地铁,高铁站规模不大,就两层,出站口外的小广场边上,便是公交站台和出租车停靠点。


    段嘉玲推着行李箱,跟着人流往外走。


    变化还是有一些的,段嘉玲的目光被前方两个穿着汉服、推着行李箱的女孩子吸引。


    段嘉玲刚上大学那会,室友们几乎都没听说过溪城,那时的年轻人一心奔赴大城市,长辈们也不愿孩子回到这个看似没什么前途的小县城。


    短短几年过去,溪城的北溪古镇摇身一变,成了小众的旅游圣地。


    段嘉玲刷身份证出站,高铁站出口的广场前,两个穿汉服的女生被一拥而上的黑车司机团团围住。


    “美女,旅游的吧?北溪古镇走吗?一百元,上车就走,你俩拼车,划算!”


    “八十八十,我这边八十,不等人,立马就走!”


    她以前只说“二奶”,这次更过分,把汤曼珍称为“贱种”,汤曼珍气得大吼:“喂,死老太婆,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我警告你,你敢和Leo登记结婚,我就去警署报案,把当年的事再翻出来,让你得到你应该得到的法律制裁。”


    对面挂了电话,汤曼珍气得砸掉手机,脸埋进枕头痛哭。


    走错一步,让她一辈子都要活在这对母子的胁迫中。


    第 90 章   HK090 慰问品


    厉承修上午起床下楼,看到爸爸怡然自得地在庭院中练习高尔夫,想来妈妈没把事情告诉给他,不然自己昨晚就会被他押去警署。


    “妈咪,早。”


    郑良芳从书本上翻起眼皮轻瞪他一眼又放下,不想和他说话,她刚刚才和汤曼珍通完电话,心情糟糕着呢。


    厉承修在妈妈这里吃了个哑炮,预计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都会被她这样子冷落。


    不得不说,沙谨衍现在觉得段嘉玲不仅是怪力乱神这么简单了,还说了很多他不怎么能听得懂的词语和话,比如什么女主、大反派这些。


    女主应该就是指话本小说里的女主人公,大反派也好理解,就是小说里做坏事的人,但是,他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且他也不认为自己会为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守身如玉,他相信他不会憨居(1)。


    只是,他信不信段嘉玲的那些对话是一回事,而段嘉玲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些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才是真正困扰他的问题。


    “沙生,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现在可以放我走吗?”段嘉玲觉得这边的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了,她可不能继续留在这里成为活靶子,谁知道段佳宜这个恶毒继妹待会儿出来之后看见她会不会恼羞成怒找她出气的?


    必须要赶紧收尾离开。


    “你在这里呆着,我待会儿送你回去。”沙谨衍既然插手了段嘉玲的事情就不会半途而废,他会将她刚刚所说的方子告诉给丧彪知道,并且送给他几箱陈年包浆老鞭两清。


    这样之后就算段嘉玲的方子并不起效丧彪也不能找她麻烦。


    【统,看得出沙老大真的很缺鞭了。】


    [嗯?宿主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瓜?赶紧爆一个给我吃吃!]


    【啊,其实也没发现什么瓜,而是我觉得他突然这么善良肯定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的那几箱陈年老鞭吧?毕竟我也要从这里离开之后才能赠他鞭啊。】


    [有道理!又是补全了大反派的一些特性了,人物建模更加完美了呢~]说着还真的在它的吃瓜面板上增添了沙谨衍一条新的特性:大反派那方面功能无处使却爱好吃鞭。


    沙谨衍:。


    沙谨衍随后还真的是亲自和丧彪说了段嘉玲那方子的事情,着重说了阴阳调和、适度纵欲,还要进行食疗和运动,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多搞了。


    丧彪这个龙虎帮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大佬,平时杀人纵火不眨眼的,居然还真的能耐下心来听沙谨衍说,还听得连连点头,颇为赞同沙谨衍的话,听到最后都觉得沙谨衍像是再世神医忍不住连连夸奖他:“没想到沙生不仅做生意厉害,连医治不孕不育都这么有经验。”


    说着还忍不住眼神暧昧地看着他:“传闻你不近女色,甚至是不喜欢女人,想来可能和我一样找了几十条女都生不出慈姑椗(2),但是又不好告诉别人你那里有问题,所以才这样掩饰?”


    “刚刚段家那位千金是不是你新找的女朋友?她之所以这么熟悉就是因为和你一起阴阳调和,熬了也不知道多少鞭你吃?所以才有效果?”


    “沙生,到时候你如果和段家那位千金拉埋天窗(3)结婚摆酒的话,我龙虎帮这帮兄弟肯定去给你助阵!打十几只金猪给你们庆祝!生一支足球队出来最好!”


    沙谨衍:“”


    他听着已经是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欲望了,龙虎帮的大佬想象力这么丰富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真应该将《明报》上最醒目的头版空出来给他编小说。


    他没再多说什么,打过招呼之后还是重新返回段嘉玲这边,恰好看见她和其中一个古惑仔沟通,拿到了相机胶卷的底片以及刚刚房间里的录音,正笑得高兴,连酒窝都出来了。


    “事情解决了吗?走吧。”


    “?”段嘉玲看他一眼,有些不解。


    “?”沙谨衍也看不懂她的眼神,同样不解。


    “沙生,你怎么还这么有空?还不去忙你自己的事情?”该不会真的要让她和他离开吧?刚刚系统已经说了书中这个时间点沙谨衍刚刚以雷霆手段清理了一波逆徒,按照沙谨衍心狠手辣的性格,是时候差不多应该将他们给鲨掉了。


    所以他带着她离开是想让她也跟着看收尸的现场吗?太血腥了吧。


    “我现在要忙的事情就是要送你回家。”沙谨衍已经懒得理会她想什么了,直接这般说道。


    “不是,我和你好像不认识吧?你不必这么多管闲事。”她这样无脑的大小姐活不过几章就瓜老衬(3)的,莫说和大反派不认识,她和女主都毫无交集,所以别这样吓她啊。


    “你不认识我不要紧,我认识你父亲就可以了。”沙谨衍倒是觉得她有警惕之心是一件好事,所以还是耐心对她说道。


    [哦哦哦是哒宿主,大反派没骗你~你爹地早年对他有知遇之恩,还肯定他的创业路线和计划,甚至还暗中给他打本做生意,大反派在遇到女主之前还是一个好人来的~]


    “噢,懂了,那我应该叫你‘沙叔叔’才对?”段嘉玲承了他这份情,反正有这样的金大腿不抱白不抱,不过,还是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免得女主上线了第一个找她开刀。


    “我没记错的话今年你应该21岁?”沙谨衍听见“叔叔”这两个字额角跳了跳,实在是不太喜欢。


    “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比你大了7岁左右。”


    【不是吧统,大反派不会这么不要脸让我叫他“谨衍哥哥”之类的吧?他确定之后女主上线了不会砍我?】


    [不,宿主告诉你一个残酷的消息,你活不到女主上线,所以可以随便叫,争取成为大反派心里的白月光啊!]


    【。】


    “沙叔叔,现在可以出发回家了吗?”段嘉玲还是坚持之前的称呼,当作没看见沙谨衍微沉的脸色,十分礼貌地问道。


    “走吧。”沙谨衍心里叹口气,还是没多说,而是在前面带路了。


    他的两个保镖包括后面来想保护段嘉玲却没派上用场的都跟在他们身后离开,只是两个保镖看着自家老板和段嘉玲的背影,都陷入了疑惑之中。


    他们如果没记错的话,段嘉玲这算得上是他们老板第一个出面要护住的女孩,还耐着性子和龙虎帮的老大打交道,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而他们老板今年年纪真的不小了,家里老太太也在催促什么的,看别的富豪在他这个年纪都娶了好几房小老婆了,孩子都会满地跑了,只有他们老板还是孤寡单身,变成了钻石王老五,这真不应该。


    或许段家这位千金最后会成为他们老板的太太?


    “你现在还是住浅水湾?”沙谨衍记性好,他14、5岁就跟着家人来到香港,还没有开始发迹之前做过各种工作,也的确是和当地的黑那个帮打过交道。


    只是,香江本地人不会叫那些人黑那个帮,而是叫他们三合会之类的,发展到了现在真的是派别林立,让人轻易不敢招惹。


    但是,他们并不敢招惹沙谨衍这个新登上财富榜首位的富豪,原因无他,因为从来没有人能在他手上拿到好果子吃,谁想绑架他勒索要么是提前被识破计划要么是被打得半身不遂,还有些不知所踪的倒是不知道是不是被扔进了哪条海里喂鱼还是填海了。


    总之对着这个手段了得甚至多智近妖的男人,能不招惹自然不要招惹,如果招惹了好好和他道歉赔偿或许还能减轻惩罚,当然了,能和他做朋友的话那是更好了。


    毕竟如果能通过正当途径赚钱的话谁都想上岸啊!


    【统,我是住浅水湾吗?】段嘉玲初来乍到还真的是不知道自己住哪里呢。


    [是哒~宿主你要听我报你的资产吗?我可以报个三天三夜都不带停哒~我对你可是了解至极呢~]


    【你可以先报我银行余额给我知道。】


    [呃,你银行余额倒是比较少啊,只有100港元,还是原主早上卖惨让那恶毒继母给的。]


    段嘉玲:“”天杀的。


    沙谨衍:“。”


    “是的,沙叔叔,麻烦你了沙叔叔。”段嘉玲停止吃自己的瓜,而是对沙谨衍说道,笑得也十分甜美。


    但是谁又能想到笑得这么甜美还有酒窝的千金大小姐在半小时前物理阉割了一个古惑仔还搞出了三个人在一起的party呢?


    沙谨衍摁了摁眉心决定忽略她对自己的称呼,吩咐司机:“开车吧。”


    现在也就晚上10点多,正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沙谨衍的轿车虽然低调,可这毕竟是宾利,一将车开出来,立即有不少的站街女追出来,白花花涂了艳色指甲油的手臂还想伸进来让沙谨衍怜香惜玉留下或是带走她们。


    还真的是十分纸醉金迷让人恍如隔世的一幕。


    80年代的香江,做那种皮肉生意的当然是犯法的,但是在带英的管辖下,这犯法又不完全犯法,这个时代的法律规定,一个单元里如果只有一个女的做皮肉生意的那就不算是犯法,可是集体在一个单元里做的话那就是完全违法了,要被带英罚款或是进去的。


    这也就是说,女的自己在家里单干这种皮肉生意不被视为违法。


    这个特殊的现象在这个年代被称之为“一楼一凤”,光是听着都让人觉得光怪陆离。


    而段嘉玲现在所处的就是港岛湾仔区,80年代香江的红灯区之一,所以基本都不用去找,只要随便一抬头就能看见什么“怡春居”、“金丝别墅”等等之类的一楼一凤,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不仅如此,她还好像看见一个类似凤妹的女的当街和一个老头害得她忍不住马上问系统,让系统爆瓜给她吃。


    【统,那个穿着吊带短裙的是不是就是那种“一楼一凤”?】


    [是哒宿主~正在倾着(4)这单生意呢~]


    系统见她这么感兴趣,于是便开始了颅内实况直播,说得有声有色、精彩绝伦,甚至连凤妹今晚一次要收多少钱,五六次要加收多少钱都转播得一清二楚。


    段嘉玲脑海里不断出现【哇,犀利(5)】、【这么便宜?】、【这老野(6)行不行啊】之类的话语也是兴奋得不行。


    只是,段嘉玲看了没多久,便发现眼前一黑,她面前车窗不知何时被沙谨衍拉上了窗帘,不让她去看了。


    而他本人的脸色也是于不知何时变得十分难看。


    段嘉玲:“?”


    段嘉玲回抱他,没有说话,不敢告诉他答案。


    “在你去留学之前,不要和我分开好吗?我想再好好爱你一段时间。”沙谨衍发出那种被大雨淋湿的、可怜巴巴的小狗声音。


    他这两天可没白过,想出一个计策,他可以利用“留学”,再适当添加一些悲情色彩,说服师妹在去留学之前的这段时间内,继续和自己在一起。


    把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都利用起来,坚决要让师妹重归自己怀抱。


    等师妹到了英国,呵,英国可是他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