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予以开除
林建军接连几天没睡好了。
他一闲下来, 就总会想到丁艳梅,想起那天下午,他把丁艳梅约到了老茶馆,林建军已经提前开好了包房。
等两人落座, 林建军迫不及待地拉住丁艳梅的手。
“艳梅, 经过我深思熟虑,我很快就会跟夏美玲办理离婚手续, 到时候, 我们就登记结婚。”
丁艳梅惊讶地看着他, 即使来之前心里已经有过猜测,听林建军亲口说出来, 她还是忍不住惊讶。
这一天, 她竟然已经等了十年之久。
林建军深情地看着丁艳梅脸上的细纹,心想岁月不饶人,当年这样美丽优雅的女人,脸上也有了岁月的痕迹。
他更是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他们都已经慢慢地变老了, 没有多少时间能耽误了。
或许,如果他尽快跟夏美玲办理离婚,他和丁艳梅还能生一个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就在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是啊,他要跟丁艳梅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那是他们亲生的孩子!一定会跟胡浩和胡洁一样聪明, 甚至比他们还要聪明。
林建军握着丁艳梅柔软的手,心里一阵阵激荡,他甚至恨不得立马就去跟夏美玲提出离婚,晚上就能跟丁艳梅进入洞房。
丁艳梅笑着, 反应比林建军想像得要冷淡得多。
她用力地抽回手,“建军,我虽然是个寡妇,但你也不要这样侮辱我,不瞒你说,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你还是跟夏美玲好好过日子吧。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让人听见了,我更是说不清楚了。”
林建军惊愕地看着丁艳梅。
丁艳梅秀气地喝了一口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建军。
前几日,林建军的母亲对她的辱骂还声声在耳,丁艳梅本来还对林建军存在着幻想,她一直在林建军和李钟仁中间摇摆,林建军母亲的话,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又不是没有人要,为什么要在林建军身上吊死?
丁艳梅看着呆住的林建军,心里一阵舒爽,前几天受的侮辱,今天如数还给了林建军。
“多谢你对我们母子多年的照顾,我先走了。”
林建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丁艳梅拉开包房门,走了出去。
从那天开始,林建军就失眠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感觉到丁艳梅看向他的目光是那样多情,那样幽怨,她明明想嫁给他,成为他正式的老婆。
为什么他将这个机会拱手送到她面前,她又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呢。
林建军想了很久,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原因,他妈对丁艳梅的那顿羞辱,让丁艳梅彻底死了心。
林建军埋怨上了林老太,老头老太自从来城里,给他制造了太多麻烦。
林建军要把他们送回去,这次态度非常坚决。
林老太要死要活都不能阻止林建军的决心,他给老头老太买了车票,连夜将人给送回了乡下。
丁艳梅行动很快,她既然下定决心要选择李钟仁了,就光明正大地将人带到家属楼来了。
之前丁艳梅两边摇摆,也不敢让林建军知道,现在她没有这个顾虑了。
这天中午,夏美玲在走廊上碰到并肩走过来的丁艳梅和李钟仁,她忍不住惊讶。
李钟仁的个头很矮,跟丁艳梅差不多高。这一下就跟传言里对上了,丁艳梅在跟一个个头很矮的男人接触。
李钟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夏美玲,他之前并不知道夏美玲就住在丁艳梅的隔壁。
丁艳梅注意到了夏美玲惊愕的视线,心里轻哼一声,既然夏美玲这么宝贝林建军,那她就还给她好了,反正她现在也不稀罕林建军了。
前几天李钟仁将给她买的新衣服夺走的事情,丁艳梅也没有放在心上,那不是误会了吗。现在误会解开了,李钟仁不仅将之前的衣服还给她了,还给她买了新衣服。
李钟仁先跟夏美玲打了招呼,“小夏啊,你也住在这?”
“李主任。”
李钟仁揽住丁艳梅的腰,停下来对夏美玲说道:“我听说你和艳梅似乎有些误会,你们只隔着一道墙,有误会得解开才行啊,以后你跟艳梅好好相处,艳梅现在是我的未婚妻。”
夏美玲真是惊讶,她看向丁艳梅,从丁艳梅的脸上看到了一丝丝反感,她的腰也在轻轻扭动,显然比较排斥李钟仁这样的亲密接触。
“真是恭喜你了,李主任,一天不见,你连未婚妻都有了。”
李钟仁呵呵一笑,带着丁艳梅走了过去。
夏美玲回头看了一眼,丁艳梅掏出钥匙,正在开门。
一切都连上了,夏美玲就说李钟仁怎么针对自己,原来是冲冠一怒为半老徐娘。
下午夏美玲碰见了林建军,跟春风得意的李钟仁截然不同,林建军简直可以是垂头丧气,他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十岁,眼带耷拉,头发糟乱。
一看就是情场失意。
他看到夏美玲也愣了一下,一言不发,从夏美玲身边走了过去。
在这之前,林建军还想过要跟夏美玲离婚,现在丁艳梅也拒绝自己了,跟夏美玲离不离婚,似乎也不重要了,反正他们现在也是貌神离合。
“林建军。”
夏美玲却叫住了林建军。
林建军回头望去。
夏美玲冲着他笑了笑,“有个事情我跟你说一下,你知道吗?隔壁的小丁好像要嫁人了,今天中午,我看到她带着我们办公室的李主任回去了,李主任还热心地跟我介绍,小丁是他的未婚妻。你知道人家什么时候办喜酒吗?这邻里邻居的,我到时候也去凑个热闹。”
她看到林建军眼角一抽,脸色也变了,但他一句话都没说,埋着头匆匆走了。
连跟夏美玲斗嘴的力气都没了。
夏美玲摇头,啧啧两声,也回了办公室。
李钟仁下午又没有来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工地也没有开工,雨停的这天,挖好的孔桩一口气,塌了十几个。
这是他们公司成立之后,接的第一个工程,必须要打出一场漂亮的仗,不管是工期,还是质量。
十几个孔桩塌了,造价先不说,质量就有问题。
人工挖孔桩必须要做混凝土护壁,护壁既保护挖孔桩的工人,也防止孔桩周围的土层坍塌。
如果只是一个孔塌了,可能是意外,十几个孔塌了,那就是质量的问题。
不幸中的万幸,因为连下了几天的雨,工人没法施工,孔桩里没有工人。
从上到下的管理层,都吓出了一场冷汗。
孔桩坍塌的消息传回公司,大概是早上十点左右,何文光立刻组织所有管理人员,前往现场,要处理问题,要追究责任。
在现场的时候,乱糟糟的看不出人员齐不齐,但现场一勘测完,所有人员齐聚临时板房开会的时候,不在现场的李钟仁就格外的醒目了,因为他是现场负责人之一,他管资料,也管现场质量。
“李钟仁呢?”何文光脸色很难看。
杨威朝夏美玲使眼色,想让她帮忙打掩护。
夏美玲一脸沉静,实则心情激动,她知道,她等待的机会来了。
夏美玲无视杨威的暗示,对何文光说道:“李主任早上来转了一圈就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杨威瞪了夏美玲一眼,说道:“可能是去总公司送资料去了。”
夏美玲知道这个资料莫须有,她立马接话:“资料我已经送过去了的。”
杨威打的掩护失了效,何文光本就一肚子的火气,现在如同找到闸口一样,倾泻而出。
“好啊,管质量的人跑得毛都找不到,难怪现场会出这么大的纰漏!李钟仁呢,他干什么吃的?你们现场管理的又是干什么吃的!”
杨威说道:“李主任平时基本都在工地守着的,办公室都看不到他人的,这次可能是现场管理疏漏了。”
他不得不替李钟仁说话,因为他们是一个部门啊,李钟仁要是因为这个事情受了处罚,他这个部长难道就能辞去责任吗?
何文光冷声问道:“他天天在现场?那现场怎么塌了十几个孔桩?只塌了十几个,不是因为只有这十几个有问题,是其他的还没有塌!现在,杨威,你敢进入其他没塌的孔桩里面去作业吗?!你敢吗?”
杨威不敢说话。
何文光气愤地吼:“你自己都不敢,你凭什么要求工人冒着生命危险下去?”
杨威很不服气,孔桩是工人挖的,护壁是他们自己做的,他们自己都不把安全当回事,水泥不用够,护壁厚度不做够,现在塌了,谁的责任!
李钟仁不在,何文光的火气就对准了夏美玲,“夏美玲,你来说,这次是谁的责任?你作为资料员,也经常在现场跑的,你发现这个问题没有?”
夏美玲不管质量的事情,她确实也没有发现人工护壁的问题,不然早就上报了。
“其实这个事情,是现场偷物资造成的。”夏美玲一语惊四座,所有人都不敢直面的问题,她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林建军突然插话,语气严厉,“夏美玲,你又不管施工上的事情,现场的问题你也不懂,你不要乱说。”
何文光死死地盯着夏美玲,“你继续说,谁偷了物资?”
夏美玲摇头,“我也不知道谁偷的,查一下工地进出场人员名单,也许会有些眉目。”
何文光立马说道:“名单呢,给我拿过来!”
何文光指令一发,立马就有人去办,才施行半个月的进出场人员名单立马就送到了何文光跟前。
何文光没打开,而是问工程部的人,“你们有没有如实记录每一个进出场的人?工人记没记?”
林建军是工程部副经理,他看向底下的杨松部长。
杨部长又看向管现场的易正刚,总算易正刚能回答上这个问题了,他非常肯定地说道:“都记录在案的,包括管理人员,工人在内,所有人进出场都要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个措施是半个月前才施行的,当时还是夏美玲建议的。
何文光打开了名册,上面全是进出场人员签名,他一个个地看下去。
大家都屏息等着,直到何文光翻完最后一页,将名册砸在桌子上。
“这就是你们说的管理到位,一个不漏?”
易正刚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吓得变了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师长,所有人我们都登记了的。”
易正刚也是军人转业的。
何文光指著名册,“李钟仁天天来现场,怎么他的名字只有一两个?”
别人都提心吊胆,只有夏美玲松了口气。她就在想,何文光这样严谨的人,又做了多年领导,做事情一定细致入微,果不其然,她赌对了。
易正刚一脸无辜,“我没怎么见过李主任啊。”
何文光看向杨威,“你不是说李钟仁天天来现场?”
杨威都要喊天了,他也不怎么来工地啊,只是注意到夏美玲和李钟仁经常不在办公室,想着这两人肯定是去了工地了,他怎么知道名单上没几个李钟仁的名字。
“查!消失的水泥去了哪里?必须给我查出来!”何文光将李钟仁的事放在一边,下死命令道。
李钟仁中午也没有回来,因为又开始下雨了。
一下雨,又不能施工,大家都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
夏美玲冒着雨外出了一趟。
对李钟仁打牌的地方,夏美玲已经非常清楚了,她先去了一趟棋牌室,确定李钟仁的自行车停在外面,才走进了附近的派出所。
何文光很快就接到了派出所打来的电话,消失的李钟仁,找到了。
李钟仁在派出所待了五天,别的牌友陆陆续续被接走了,只有他无人问津。
单位也没有人来,派出所的人明明给单位打电话了。
李钟仁不知道为什么单位没有人来,派出所的人明明说了,他单位要是来人保他,他就能出去了。
派出所告知他要给单位打电话的时候,他稍微有一点恐惧,但没有太害怕,虽然是上班时间打牌,但今天下午,说得过去。
大概就是一个警告处分,李钟仁心想,他这是第一次犯错,后果不会太严重。
但是一连五天过去了,他一直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结结实实地被拘留了五天。
从里面出来,衣服都馊了。
李钟仁回宿舍换了干净衣服,又去理了个发,连忙往单位赶。
李钟仁跨进熟悉的办公室的时候,夏美玲正在伏案工作,听见动静,她抬起头,见是李钟仁,没有太惊讶。
“李主任来了啊。”
她声音稀松平常,几乎让李钟仁放松了下来,好像他没有无缘无故消失了五天,而是正常上班似的。
李钟仁咳嗽一声,问道:“小夏,我不在的这五天,没什么事吧?”
夏美玲一笑,“没什么事啊,李主任,你请了事假了?”
李钟仁含糊地应了一声,在办公室磨蹭了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去了杨威办公室。
他不知道单位接到他电话没有,民警告诉他是接通了的。
杨威也早早地来了,看到李钟仁推门进来,他还有些吃惊。
“出来了?”
李钟仁无意识地回答了一声,才猛地抬眼,惊愕地看向杨威。
杨威放下笔,指一指对面的椅子。
“坐。”
李钟仁局促得不知道该站该坐了,“杨部长,我”
“坐吧。”杨威重复。
李钟仁坐下。
杨威复杂地看着他,说道:“钟仁,这回你犯的事太大了,我也保不住你了。”
李钟仁被开除了。
经过组织研究决定,因李钟仁上班时间赌博,现场监管不力,工作态度不认真,造成了公司极大的损失,再加上无故旷工五天,多罪并罚,予以开除。
李钟仁试图去找总公司的关系,可他的工作档案已经转到第三公司,而第三公司的多数高层领导都是部队转业过来的,对他犯的错误容忍度更低,谁的情面都不给,李钟仁只能卷铺盖走人。
李钟仁蔫头巴脑地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夏美玲还在工作,她抬起头,看向李钟仁。
李钟仁耷拉着眼皮,不敢与她对视,飞快地收拾了东西走了,姿态很是狼狈。
夏美玲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看向空出来的办公桌,轻轻地哼了一声。
第32章 第 32 章 房东变卦
小栓和香桃期末考试之后, 就进入了假期。
孩子们一点也不留恋城市,兄妹俩约着去了郊区,帮嫂子照看孩子。
英子的女儿小妮已经三个多月了,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夫妻俩现在带孩子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城里就只剩夏美玲一个人。
她现在进入了最忙的时候, 经过半年的培训,建筑夜校迎来了结业考。
只要顺利通过考试, 就能拿到业界内认可的结业证书。
经过半年努力, 第一名没有把握, 但夏美玲有把握冲击前三。
建筑力学是她的薄弱项,最近夏美玲得空就要做一些力学题目, 小栓说她比真学生还要努力。
夏美玲享受这种努力的感觉。
李钟仁被开除之后, 新的主任也还没有调过来,之前李钟仁的工作,就顺理成章地落到了夏美玲头上,包括李钟仁以前主管的质量。
若是以前,夏美玲肯定手忙脚乱, 这半年在工地上的历练,让她飞快地成长起来了,她规范看得多,在工地上,面对一些设计缺陷和施工问题,她竟然也能说得出个章程来。
自从上次孔桩垮塌, 何文光对工程质量抓得非常紧,经常能在工地上看到他,夏美玲一没事就喜欢去工地转,她觉得理论和实际结合, 学习速度会非常快。
因此何文光也就经常在工地上看到夏美玲。一个坐办公室的人经常出现在工地,就说明这个人非常勤快,何文光对夏美玲的印象更好了,经常在会议上点名表扬夏美玲。
建筑夜校结业考试,夏美玲熬了几个大夜系统复习。建筑力学方民老师对夏美玲的帮助也很多,夏美玲经常下课之后把人拦住,请教问题,跟李钟仁故意藏着掖着不一样,方民是知无不言的,人也耐心。
考完之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成绩,夏美玲也就没多关注,直到这天,何文光突然把她喊去了办公室。
一进门,夏美玲就看到了一脸喜色的何文光。
“小夏来了啊,坐。”何文光示意她坐。
夏美玲看他表情也不像是要找自己麻烦的样子,也就安心坐了下来。
“考试成绩你知道了吗?”何文光问。
夏美玲确实还不知道,不过看样子何文光已经知道了,而且夏美玲考得还不赖,不然不会特意将她叫过来。
夏美玲非常虚心地说道:“领导,我还没有接到通知呢。”
何文光大笑:“通知在我这呢,你看。”
夏美玲从他手上接过雪白的成绩单,上面有三科成绩,分别有排名,另外还有总分排名。
夏美玲除了工程力学之外的两科,都是第一名,工程力学是第三,综合下来,她是第一名。
即使在心里幻想过这个结果,但当它真的摆在自己面前了,夏美玲还有些不太敢相信,这真是她的成绩?没弄错吧。
何文光笑道:“之前我答应过你的,如果你能考第一名,不仅公司对你个人奖励二百块钱,还给你予以提前转正的奖励,现在我就兑现对你的承诺,见夏美玲同志,恭喜你正式成为第三建筑公司的员工,人事部稍后会跟你签署正式聘用合同的。”
夏美玲眨眨眼,这是她辛苦努力得来的,她眼眶有点热热的。
何文光说道:“下半年九月份有个职业技能考试,通过之后就会获得二级建造师的证书,这个证书你如果拿到,对你工资提档,以及评奖评优都非常好,你可以准备一下,要是决定参加考试,我帮你找学习资料,报名费公司也给你报销。”
“我考!”夏美玲毫不犹豫地说道,她已经尝到了学习的甜头,怎么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何文光赞许地点点头,他欣慰地看着夏美玲,“我们公司是新成立的,你也知道,很多证书都是总公司借给我们的,如果你能考下我们公司的第一个一级建造师,到时候肯定给你更大的奖励。”
具体是什么奖励,何文光还不好说,因为夏美玲就算现在朝这个目标努力,也起码得三年时间,三年时间会发生很多变化的。
何文光果然没有食言,夏美玲下午就在人事部签了正式聘用合同,同时还拿到了二百现金奖励。
何文光更是在公司大会上,将夏美玲作为上进模范,点名表扬。
林建军坐在领导席末端,复杂地看着夏美玲,当初夏美玲凭借他的关系进入了公司,那时候他想都没想到,夏美玲会凭借她自己在公司站稳脚跟。
虽然她现在还只是个小职员,但她已经先于别人获得了正式聘用合同,和她一起进入公司的,包括丁艳梅和李萍他们都还只是实习合同,虽然后面也会转正。
但人家已经走在前面了。
丁艳梅也参加了这次会议,她身处后勤部的位置,因为人太多了,没有位置坐,她只能站在人群中间。
而夏美玲作为这次会议的表扬对象,并且也是正式员工,她有位置,坐在会议桌上。
并且在后面关于施工现场进度开会的时候,夏美玲也被何文光点名发了好几次言,对于现场的进度和质量,她都说得头头是道。
何文光满意得直点头。
杨威问起空闲的质管主任,“公司什么时候调人过来,我们现在缺了一个人,也不好开展工作呀。”
他现在手底下就只有夏美玲这一个兵。他隐约觉得李钟仁就是被夏美玲给搞走的,所以他现在虽然领导夏美玲,但却不敢过于使唤她。
所以他希望赶紧弄个主任来,这样他就不用跟夏美玲有太多直接接触。
何文光说道:“哦,这个,我看夏美玲同志现在工作表现各方面都很不错,她就先把这个主任的工作先干着吧。”
夏美玲有些惊讶,何文光这意思是让她先代主任一职?她才刚转正,这样有点太招人眼了吧。
丁艳梅也听出这意思了,何文光欣赏夏美玲,这谁都看得出来。
她想她当初不应该因为现场施工条件不好就把工作换给夏美玲,还白花了三千块。看看夏美玲拿到这个工作,干得不也挺好的吗,她要是干,不会比夏美玲差的。
丁艳梅看向林建军,她发现林建军竟然也在看着夏美玲,他脸上的表情非常复杂,那种眼神,好像在重新认识夏美玲似的。
丁艳梅心里暗暗叫苦,她之前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林建军,坚定地投入了李钟仁的怀抱,可没几天,李钟仁竟然就被开除了,真是世事无常,叫人总是后悔。
如果李钟仁早被开除几天,她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李钟仁被开除之后,灰溜溜地不知去向,连个招呼都没有,就跑得无影无踪。
丁艳梅再回头,发现还是林建军最适合她。本来她对李钟仁也没有感情,只是图他对自己还不错,谁知道事情竟演变成了这样。
她现在也拉不下脸再去找林建军,毕竟当初是她回绝在先,另许他人在后。
但现在看林建军看着夏美玲温和的眼神,丁艳梅觉得自己该行动了,不然连林建军也弃自己而去,她真的就是鸡飞蛋打了。
好在他们还有共同的利益。
夏美玲出了大风头,她本人还是勤勤恳恳的,像以前那样认真工作,争取获得领导更多的青睐,她现在是代岗,希望早日晋升。
这天下班回家,夏美玲发现门开着,心一紧,推门一看,小栓回来了,坐在沙发上,一听见动静就赶快起来了。
“妈,出事了!”
夏美玲心一紧,连忙问道:“怎么回事,好好说!”
小栓这句话真把夏美玲的心都吓得提到了嗓子眼,小栓接着说道:“大哥的地,要被收回去了。那个主人家说,那地他自己要种,让大哥赶快将地里种的蔬菜收割掉,他们要赶着种庄稼。”
听见是这个事情,夏美玲反而松了一大口气,她就担心是哪个家人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地要把地收回去?”夏美玲缓口气,才问。
小栓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今天上午,房东突然来了,说他的地不租了。大嫂还跟房东的老婆吵了一架呢,他就是死活不租给我们了。”
夏美玲见小栓着急得厉害,安慰道:“别急,我们一块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母子俩骑着车赶回了郊区。
最近夏美玲忙着考试的事情,一直没时间来,她的小孙女都已经四个月了。
本来大栓两口子又要带孩子,又要忙地里的活,忙都忙不过来,幸好香桃和小栓放假了过来搭把手,总算轻松了些。
英子和大栓他们正坐着商量事,听见自行车叮铃铃的声音,知道是夏美玲来了,赶忙迎出来。
“娘!”
大栓看到夏美玲,眼睛就发红。
“怎么回事啊?”夏美玲问。
大栓哼了一声,“他们看我们种菜赚到钱了,也想种菜,想将土地收回去。”
夏美玲脸微沉,“进屋说。”
她把小妮接过来抱在怀里,稀罕了一阵,才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家自己要种地了?”
英子说:“他儿媳妇说的,说土地他们自己要收回去种,不承包了。要是我们坚持要继续承包的话,明年承包费要翻十倍!”
夫妻俩的声音都有些焦急,他们在城里住不习惯,这个房子虽然是租来的,但是也很用心地在经营。
这个房子最开始住进来的时候,门窗是破的,屋顶是破的,现在大栓全都修好了,房屋前面的土坝子,之前长满了杂草,现在也收拾得干净整齐,家里虽然养了鸡和鹅,但是地上一粒屎都看不见。
承包来的土地也全种上了蔬菜,现在基本可以稳定供应食堂,多余的拉到菜市场去卖掉,稳赚不赔。
夏美玲沉声问道:“是不是人家跟你们打听赚不赚钱了?”
大栓夫妻俩对视一眼,大栓脸色一变,“房东的老婆,有一次是跟我打听了。”
“你告诉人家了?”夏美玲问。
大栓很惊愕,他没有意识到别人的贪恋竟然是他无意中播撒的,“她问我种菜赚不赚钱,我说能养家糊口,没有说别的呀。”
夏美玲说道:“大概人家也在暗中观察你们,房东老婆来试探,你说能养家糊口,肯定就是赚钱了。不过这个也不用她问,谁也不会做亏本买卖。赔钱了肯定就不做了。”
大栓着急,“娘,那现在怎么办?”
夏美玲摇头,“不好办,这是在人家的地盘。虽然我们当时跟对方签了承包合同,可强龙不压地头蛇,这是人家的村庄,他们家的亲戚全都在这,我们是外来户,跟人家斗不过的。”
小栓一脸不忿,“凭什么呀,妈,我们就这么把地还给他们?明明都已经说好承包了,这些人怎么这样,看到人家挣钱了,就眼红。”
夏美玲摇摇头,“没有办法,我们要是跟对方死磕,最后吃亏的还是我们,还是跟对方先谈谈,如果不行的话再谈赔偿吧。”
坚持不退土地的话,以后房东一家跑去地里搞破坏也是麻烦。
大栓红了眼睛,“妈,我去谈。”
夏美玲看着他,“我们一块去吧,看看能不能把地保住。”
夏美玲交代了大栓几句,母子俩一块来到房东家。
房东一家人刚吃过饭,坐在院子里纳凉,看到夏美玲母子两进来,房东老婆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
“吃过饭了啊,大哥,大姐。”夏美玲笑着打招呼。
房东抽着烟,不吭声,他老婆站起来,说道:“别的你们不用多说了,这土地我们要收回来。”
夏美玲点头说道:“这地是你们家的责任田,你们现在不想承包了,想收回去也是正常的。”
房东老婆不料夏美玲这样说,愣了一下才说道:“既然你也知道,那就不要多说了,赶快收拾搬走吧,我们还能赶上下一季种庄稼。”
夏美玲说道:“我们在老家的时候,也是种庄稼为生的。我种的庄稼是全村最丰产的,别人一亩水稻只能产五六百斤,我种的能产八百斤。但是除去一家人的吃穿用度,一亩地连十块钱都攒不下,现在我们租你们家的地,一亩地租金是二十块钱,不比你们自己种划算吗?”
房东老婆说道:“你别以为我们农村人不会算账,你们现在种一亩地不止挣二十块钱吧,这么好的生意,我们不知道留着自己做吗?”
房东老婆把算盘明明白白地打给夏美玲听了,也不怕她知道,房东老婆笃定夏美玲他们不敢不搬,因为这里祖祖辈辈都是他们的地盘,外地人不敢撒野。
夏美玲说道:“当然了,如果一亩地连二十块地租都挣不到的话,那他们一年辛苦就白费了。但是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丈夫是部队里的军官,我们种的蔬菜是直接往部队里送,算给我们的是采购价。一斤大白菜,你们自己拉去批发市场,三分钱一斤,但我们送去部队是五分钱市场价。”
“本来三亩地种不了多少菜,拉去批发卖,连二十块钱地租都挣不回来,人还白受累。”
夏美玲非常诚恳地说道:“不信的话,你们可以用别的地来试验一下,看看到底能挣多少钱,也先别忙着把这三亩地收回去,这样旱涝保收。如果你们自己种的菜赚钱了,那你们明年再把地收回去,也亏不了多少钱,如果不赚钱,继续把地租给我们,这样不更好吗?”
她看向房东,“大哥,你是个厚道人,我们庄稼人都厚道,你看我提的这个办法怎么样?”
房东臊得不敢看她,本来老婆儿子说要把地收回来,他就不同意的,庄稼人哪有这样办事情的。
这会儿夏美玲将其中的道道说了出来,他听了也觉得大有道理,他们家十几亩地,也不差这三亩地,真要种菜,别的地足够了。
“我看这样行,就这么办吧!”房东说道。
房东老婆还陷入思考里,房东儿子也觉得夏美玲说得有道理,他们也可以种菜,也不是非要将林大栓他们赶走啊,这样旱涝保收,不是更好吗?
“我看也行。”房东儿子说道。
大栓本来以为这事一定没戏了,没想到夏美玲三言两语的,竟然又把事情解决了,他对夏美玲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娘,你现在可真厉害!”
夏美玲其实也是去了公司上班之后才学到以大局观来解决问题的,要是以前,她听见这样的事情,肯定先上人家去吵架,她有道理,为什么不争不吵?
她吩咐大栓,“今年是拖过去了,明年咱们得另外找地方,不租这了。”
大栓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家人不诚实守信,没有契约精神,那还不如重新找个地方呢,只是有些可惜之前的经营了。
不过庄稼人嘛,最不缺地就是一把子力气,只要肯干,到哪里都能重新经营起来的。
只是地终究是租来的,也难保下一次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第33章 第 33 章 香桃入学
香桃和小栓的期末考试成绩都出来了, 小栓还是稳居全班第一,香桃的成绩好得出乎意料之外。
她的分足够上重点初中,师范学院的附属中学,但因为香桃户口限制, 她只能在片区内读书。
夏美玲虽然没在城里生活多久, 但是想也知道,重点小学在师资力量上肯定不一样, 里面的学生都是凭自己本事考进去的, 学风也不一样。
但按照政策, 香桃不能进入师院的附属中学。
本来夏美玲都不知道这些信息,她毕竟进城的时间不久, 平时也确实没想到在选择学校上还有这样的门道。他们在乡下的时候, 不管学生成绩多好,都只能在镇上读初中。
还是李萍提醒她的,让她想想门路,香桃这样的成绩要是不能上重点中学,实在是可惜了。
夏美玲能想到什么门路, 她只能去找林建军,看他能有什么办法。
林建军听完,当时就回复了她一句,“是金子在哪里都能发光,能不能学好,跟在哪里读书有什么关系?”
林建军说完, 就匆匆要走,他现在可不想多跟夏美玲接触。
最近林建军是春风得意,离他而去的丁艳梅又回来了,丁艳梅给他一年的时间, 一年之后,如果他离了婚,两人就结婚。
林建军非常有信心,只要他在这一年之内把经理前面的那个‘副’字给去掉了,他立马就跟夏美玲离婚,一刻都不耽误。
夏美玲非常不满,林建军一直漠视孩子,她和孩子们也不稀罕他的关系,但现在事关香桃上学,她不能让林建军一句话就把责任推掉了。
“林建军,重点中学的师资力量都要好很多,要是有门路,香桃肯定要上这个学校的。你一点都不操心吗?”
林建军不耐烦地说道:“我又不是教育部的领导,我能怎么办?她的户口就在这个片区,有什么办法?”
“那你出钱,我已经打听过了,只要现在去附属中学所在的片区买套房子,把户口迁过去,就能把香桃的户口转过去,她就能在那边读书。”夏美玲说道。
林建军立马要跳起来,“我上哪里去给你弄钱,我的钱不都被你拿走了?”
“借,你也要借给我,两千块钱。你之前不是找人借过钱吗?现在也可以去借。”
林建军冷着脸,“借不到,再者说,我为什么要去借钱,香桃又不是没有书读,就你什么都不懂,还爱折腾!”
林建军摔门而去。
夏美玲去找了何文光。
她要借支林建军的工资。
何文光听完了原委,“你考虑得很好,香桃这孩子既然成绩这么好,上普通学校可惜了,不过现在就算你去买房也没有用,香桃的档案估计已经被调走了。”
夏美玲一愣,她还真没有想到这个,买房的主意还是李萍给她出的。
“我有战友转业在教育局,我帮你申请一下。”何文光主动伸出援助之手,“你要借支林建军的工资,没有他本人签字肯定是不行的。”
夏美玲说道:“可他肯定不愿意的,他现在对几个儿女一点责任都不尽。”
何文光皱眉,“他不愿意的话,肯定是借支不了的。你要是金钱方面有困难,我可以私人帮助你一些。”
夏美玲没让,她其实钱够的,就是想让林建军尽点责任。
胡洁也同样参加了小升初考试,她成绩比香桃差远了,自从他们不再去林建军的房子里写作业之后,不知道是骤然换了环境不适应还是什么,成绩就一路下滑。
后来发生她泼墨水的事情后,全班同学都不再跟她来往,胡洁更是大受打击,成绩一落千丈。
这次考试,连初中都没有考上。
要是之前,办学的是部队,她就算成绩差一点,肯定也有书读的,但是现在军改了,原先的子弟学校虽然还在,但是也跟着改革了,现在要想读初中,成绩肯定是有要求的。
胡洁考不上初中,让丁艳梅又诧异,又生气。胡洁以前成绩多好啊,现在竟然连初中都考不上!
她急得满嘴是泡,同样找到了林建军,想让他想想办法。
林建军也没料到胡洁的成绩下滑得这么多,这简直是从山峰跌到山谷。
“我来想办法,别担心,大不了再复读一年,香桃不也是复读的?”
提到香桃,他愣了一下,夏美玲来找他,说香桃的成绩可以上重点初中来着。
他当时还不觉得什么,这会儿倒有些吃惊了,香桃的成绩能有这么好?
夏美玲本来想去附属初中所在的光明区买房,想法是好的,但真施行起来才知艰难,现在房屋根本就没有交易市场,没有商品房,公屋不允许买卖。
唯一的途径是以房换房。
就是他们用现在有的房子,去找愿意换房的人,通过以房换房的方式,换到光明区的房子。
有专门的换房站,可以在那里找到换房的信息。
正好,有一间附属中学片区的房子想要换的,不过特别小,只有一小间,十几个平方,想换大面积的。
大概这户主也知道学校分片区的事情,才敢提出这样的条件,小面积换大面积。
夏美玲没有房子,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是单位分给林建军的,是公房,卖是不可以卖的,但是换是可以的。
前提是林建军同意。
“我不同意!你想都不要想!”林建军果断拒绝,“我看你是疯了,想拿我的房子去换小得跟鸟笼似的房子,想都别想!”
林建军不耐烦地说道:“我看你简直是疯了,这么亏本的买卖谁都不会做,你别打我房子的主意!别人在子弟学校都能念,小栓也能念,就香桃不能?”
夏美玲料到林建军会有这样的反应,可房子是林建军的,她不得不来找他。
“有更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给孩子安排更好的?子弟学校的老师水平还是有限,你去打听一下,附属中学每一年的中专,高中升学率。基本是百分之百的,子弟学校才多少?好多都学不成的,安排去当兵了。”
“当兵怎么了?我就是当兵出来的!”林建军哼一声,“没那么娇气!香桃这学爱上就上,不爱上就在家待着,别想打我房子的主意,想都别想!”
夏美玲盯着林建军,“我知道你最近跟隔壁的寡妇走得很近,你在预谋离婚吧?你这次要是不签字,我也不会在离婚申请上签字。你要是同意换房,我立马就去跟你办离婚。”
林建军眼神一闪,嘴上还是否认,“你别胡说八道。”
语气却没有那么强硬,人在对一件事心虚的时候,是没有办法做到底气十足的。
夏美玲看他像有些意动,说道:“你好好想想,一个单位分的房子而已,这个房子没有了,以后你还会有别的房子,如果你这次不签字换房,以后你就别想离婚。”
“我本来也没想离婚。”林建军很没有诚意的说道。
“三天之内,你给我回复。”夏美玲说完,离开了林建军的办公室。
林建军真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是要房子,还是换夏美玲同意离婚?
林建军在城里打拼这么多年,存款被夏美玲拿走了,房子现在也要换出去的话,真就一无所有了。
他拿不定主意,悄悄跟丁艳梅商量。
丁艳梅还想着他那套房子呢,她问过胡洁为什么成绩下滑得这么多,胡洁说没有宽敞的书房,她还说要是能像以前那样去林叔叔家写作业,成绩肯定会好起来。
丁艳梅几乎已经将林建军的那个房子视为己有了,怎么会容忍夏美玲将房子换出去。再者说,她也不愿意看到香桃去就读重点初中。
凭什么?她女儿连初中都没考上,香桃去读重点中学?她不愿意看到,最好香桃书都没得读最好。
“随便她,现在婚姻自由,她不签字就不能离婚了吗?到时候照样有办法,你别被她唬住了,只有你想不想离,没有离不掉的。”
林建军一听,也觉得有道理。
再次跟夏美玲会面,他就明确拒绝了。
“房子不换。婚我也不离,随你折腾。”
夏美玲一时间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只能放弃换房的办法。
香桃安慰她,“妈,我在哪里读书都一样的,在这里,还跟哥哥一个学校,更好一点。”
夏美玲却觉得对不住孩子,重来一世,本想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孩子都这样争气了,她却无法托举孩子。
这天,何文光突然把夏美玲喊去办公室,过问她香桃上学的事,夏美玲如实说了。
本来找到换房的方法,但因为林建军不同意而不得不放弃。
何文光沉吟片刻,说道:“香桃也是我们子弟学校第一个考出这么好成绩的孩子,要是因为户口问题不能去入学,实在有些可惜了。我看要不这样吧,让香桃搭在我的户口上,给我做干女儿,她就有上学的户口了。”
夏美玲惊愕地看着何文光,她不知道何文光的户口是光明区的。
何文光说道:“不过我家的老宅子多年不住人,已经破败得不像样子了,香桃只能搭我的户口,以后放学还是得回这边来住。”
夏美玲点头如捣蒜,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谢才好,激动之下,有些语无伦次,“领导,真的太谢谢你了,你真是雪中送炭,大恩大德我们娘俩永生难忘!”
何文光抬手止住她的道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主要委屈香桃了,还得给我做干女儿。手续这些我托人去办,你也不用跑,你也不知道怎么跑。”
夏美玲连连摇头,“不委屈不委屈,给您做干女儿,是香桃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呀!太谢谢你了,领导。”
何文光笑道:“你真要谢我,以后好好努力工作,替我分忧,就比什么都强了。”
第34章 第 34 章 屎到淋头
秋桃的户口转到了何文光家的户口本上, 在何文光战友的帮助下,秋桃成功地被附属中学录取了。
当然前提也是秋桃的成绩超过附属中学的录取线。
夏美玲带着秋桃去何文光家登门道谢。
她知道何文光的性格,没买什么东西,拿的都是大栓夫妻俩在郊区养的一只大白鹅。
何文光笑道:“我不开火做饭, 这鹅我也不会做, 你拿回去,这本来也只是举手之劳, 没什么要紧。”
夏美玲说道:“我知道你不开火, 明天晚上, 我把鹅做好,请你在家里吃饭, 领导肯赏光吗?”
何文光温和地说道:“我从来不去任何同事家里吃饭, 这一点其他人都知道的。”
夏美玲心想何文光这样两袖清风不爱结党的性格,现在干了最需要应酬交际的建筑,也亏他是大领导,不然还真不好开展工作。
“那我做好,香桃和小栓给你送上来, 他们俩从小没个父亲教导,香桃有幸,喊你一声干爹,总算有机会听一听父亲的教导,明天晚上,就让这两个孩子陪你吃顿饭, 你看行吗?”
夏美玲把话说得这样诚恳,何文光还有什么不肯的,“教导谈不上,让两个孩子来陪我吃顿热闹饭, 我是很欢迎的。”
香桃还是称呼何叔叔,并不喊干爹,两人也没有正式认父。即便如此,香桃现在上了何文光的户口,喊一声干爹也是应当应份的。
夏美玲又把大白鹅给带回家了。
大白鹅在郊区称王称霸,突然进了城,也露了怯,一只脚被绑住,动弹不得,乖乖地缩在角落里,不敢乱叫。
小栓给大白鹅弄了吃食,明天大白鹅就要上路了,今天得把它喂饱。
小英和刚子得知他们家弄了一只鹅来,跑过来看稀奇,大白鹅可不怕生,鹅头仰得高高的。
“香桃,不知道初中我们会不会分到同一个班呀。”小英说道。
香桃要去附属中学读书的事情,还没有外传。
香桃低声说道:“我要去别的学校读书了,小英。”
小英惊讶地瞪大眼睛,压低声音:“就是我妈说的那个重点中学吗?你可真厉害。”
香桃有些骄傲,是为她有个好妈妈,要不是她妈想办法,香桃知道自己肯定读不了附属中学。
小英遗憾道:“那是不是以后我就见不到你了呀?”
“以后放学了,我们还可以一起玩,我平时在学校住校,周末还是会回来的。”
两个姑娘蹲在一块说悄悄话,小栓和刚子抱着篮球要去玩了。
上学的时候,小栓很少去玩,也就是现在暑假,才放松一下。
香桃去附属中学就读的事情,没有瞒太久,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因为子弟学校张贴了祝贺红榜,香桃是唯一一个被附属中学录取的学生,这让子弟学校有了信心,他们的学生也是不差的,明年或许可以跟教育局申请,给他们学校批两个重点中学的名额。
这么大的事,家属楼都传遍了,大家都听说了,夏美玲那个从乡下带来的女儿,给她长了大脸了,儿子成绩优秀,女儿成绩同样优秀,这么多年,香桃还是家属楼第一个考上重点中学的孩子呢。
林建军最近两天经常收到别人恭喜,都是夸奖香桃的。
祝贺吹捧收得太多了,林建军也有些飘飘然起来,怎么说,香桃也是他的亲生女儿,香桃这么出息,他脸上也有光。
这么一想,他又有点后悔当时没同意让夏美玲给香桃折腾重点学校,好在夏美玲还算本事,自己把香桃弄过去了。
想到这,他又好奇起来,香桃到底是怎么去把户口弄过去的?
丁艳梅也想知道,她得知香桃竟然成功被附属中学录取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失去理智了。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比夏美玲强的,她比夏美玲保养得好,比夏美玲年轻,比夏美玲会生孩子。
可她有一天惊愕地发现,进城还不到一年的夏美玲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长相变化不大,可气质是天翻地覆。
她说不清夏美玲到底是有什么变化,但看着她这个人就是不同了。有种独特的气质,尤其是每次公司开会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从容地侃侃而谈,丁艳梅才惊觉,原来到她们这个年纪,美貌已经失去了意义。
现在,连孩子都输给对方了。
她还找老师给她的两个孩子补课,她觉得夏美玲娘几个都是她的克星。
回到家,丁艳梅忍不住把胡洁胡浩都提溜到跟前,“你们这个学期,无论如何一定要把成绩提上来,别再跟我说什么没有宽敞书桌,这不是理由,没道理你们连隔壁的两个乡下人都不如吧?”
丁艳梅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胡洁和胡浩的成绩都下滑得这样厉害。
胡洁备受打击,她竟然没考上初中,她曾经是班级第一名呀!凭什么香桃这个乡下人还考上重点初中。
“妈,你不是说香桃上不了附属中学了吗?为什么她还是上了?”胡洁很不高兴。
丁艳梅认为是林建军帮的忙。
除了林建军,夏美玲在这个城市没有其他人脉,林建军虽然也是从乡下来的,他有不少转业的战友,难保不会有什么关系帮上忙。
丁艳梅感觉受到了欺骗,如果林建军都有办法让香桃念重点中学,为什么没办法让胡洁上普通的子弟中学呢,她现在还要继续复读一年。
丁艳梅去找林建军,林建军当然不承认,他也纳闷着呢。
可他说不是,丁艳梅不相信,“你帮香桃我不能说什么,她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可小洁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能厚此薄彼吧,你想想办法,让小洁上子弟初中。”
林建军说道:“我问过了啊,人家说小洁成绩没达到,上不了。这个确实没有办法。”
丁艳梅怒了,“你就是看小洁不是你亲生孩子,你不上心。”
林建军怎么解释丁艳梅都不相信,也有点怒了,“你别胡搅蛮缠呀,香桃考上重点中学,靠她自己考上的,我能帮她使什么劲?我总不能不让她去读吧。”
丁艳梅说道:“你不帮忙,香桃的户口能转过去吗?那你告诉我,香桃的户口转到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我去问问。”林建军说。
这两天林建军或许是被人捧得太得意了,无意间在丁艳梅面前夸过香桃,丁艳梅当时没说,只是默默记在了心里。
她突然有种危机感,林建军的两个亲生孩子成绩都那么好,林建军还肯跟夏美玲离婚,跟她结婚吗?
林建军要走,丁艳梅突然叫住他。
林建军回头,听见丁艳梅问他,“建军,你不会后悔吧?”
“什么?”林建军一愣。
“后悔答应我离婚。”
林建军一愣,立刻道:“怎么会,不要乱想。”
丁艳梅却看穿了他的迟疑,即使只有片刻,她脱口而出,“林建军,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材料出库单,我已经帮你做好了。”
林建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艳梅,不要多想,也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丁艳梅勉强笑了笑,“我没有,我知道。”
林建军回了家属楼,这房子明明是他的,现在他到成了这里的一个客人,要回来还得挑家里有人的时间,因为夏美玲把锁换了,他没有钥匙。
家属楼住着这么多同事,他总不能撬锁进门。
他来的时候,香桃在家,小姑娘在看书,夏美玲和小栓都不在。
林建军简直觉得回来得太是时候了,他一点也不想碰上难缠的夏美玲。
“香桃,爸回来了。”林建军冲香桃笑,这小丫头片子给他长了大脸,他难得和颜悦色。
香桃将眼睛从书里抬起,看了林建军一眼,又飞快埋了进去,没理他。
林建军见她态度如此冷淡,也不生气,坐在沙发上,问她,“你读书的事情,是你妈请谁帮忙的?”
香甜嘴一动,冷淡道:“不知道。”
林建军噎住,不放弃地问:“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肯定知道,你告诉爸。”
香桃这回话都懒得说了。
林建军看了看她书的封皮,《钢铁是怎样练成的》。
“你看这些没用的书做什么,你马上要去读初中了,还不快借书预习预习初中的课?”
香桃看他一眼,“我早预习过了。”
林建军吸一口气,又问,“你的户口挂靠到哪里去了?”
香桃还是那句:“不知道。”
“我就是问问,你这丫头嘴这么紧做什么?我难道知道了,还会害你?”她越不说,林建军越好奇。
香桃对他已经彻底寒心,话也不愿意说,林建军追问紧了,她干脆回小书房去,把门拴上了。
林建军有些生气,“你这孩子,怎么对你爹的。”
林建军到底没打听出来,香桃的户口挂哪里去了。
林建军想起户口本,香桃迁入别的户口,他们自己这个户口本上会有显示,户口本一直是夏美玲收起来的。
小房间的门拴上了,大房间门开着。
林建军左右看看,做贼似的,偷偷进了大房间。
房间里的东西整理得很整齐,他拉开抽屉,到处翻找。
他找得太入迷,都没发现夏美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
“你想偷东西吗?”
冷不丁的声音吓得林建军应激一跳,他连忙站直身体,掩饰似的,“我找一下我的证件。”
夏美玲盯着他问:“找什么证件?你的证件你不是全都拿走了吗?”
林建军咳了一声,“没找到,算了。对了,你把香桃的户口迁哪里去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有人托你来打听?”
“那不是,我还想着,要是你想不到别的办法,我来想想办法呢,你找谁办的事?”林建军问。
夏美玲只是盯着他,不说话。
香桃听见夏美玲的声音,从小房间出来了,“妈,你回来了啊。”
夏美玲说道:“留你在家里看家,你怎么没好好看,你看,狗都进来了。”
林建军先是一愣,随即大怒,“夏美玲,你骂谁呢?”
夏美玲冷笑,“骂你。”
林建军怒道:“这房子是单位分给我的,你现在是鸠占鹊巢!你信不信我让你们全搬出去。”
“有事说事,没事就滚。”夏美玲根本不搭理他的威胁。
林建军很干脆地往沙发上一坐,是啊,这房子是单位分给他的,他为什么要让出来去住招待所?
“你告诉我,你把香桃的户口迁到哪里去了,不然我就搬回来住。”
大白鹅在旁边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拉了泡屎。
怕它乱拉,夏美玲用编织袋将它的屁股兜起来了,大白鹅吃得多,拉得多,这不,一包屎就要派上用场了。
夏美玲将大白鹅抓住,扯下了它屁股上的编织袋。
林建军的注意力还在户口上,“你不会是暗地里,跟别人承诺,要把房子换给人家,然后搭了人家的户口吧,我可告诉你,这坚决不行的,这房子是公家的,我是没有产权的。”
他说话间,夏美玲已经走到他身边,很突然,又从容地将那包鹅屎,洒在了他头上。
林建军感觉到头顶和身上都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砸到了。
随即一股恶臭飘进他的鼻腔,那种浓烈的臭味熏得他立马干呕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手上立刻沾上了东西,拿到眼前一看,灰白色的屎,沾在他手上,散发着恶臭。
香桃捏着鼻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妈竟然把屎洒林建军头上了!
林建军瞪圆眼,张口要骂,可什么东西顺着他的额头,飞快地流了下来,他立刻闭紧了嘴巴,猛地起身,朝公共厕所冲去。
林建军跑了,他坐的地方还残余着鹅屎残渣,空气中还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臭味。
不过沙发是木头的,一冲也就干净了,自伤一百,伤敌一千。
香桃赶忙去推开窗户,想要帮忙清理,被夏美玲推开了。
她在农村干活的时候,泼大粪是经常的,这场面对她小意思。
走廊尽头传来林建军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夏美玲打来水,很快将鹅屎冲洗干净,通风一会儿,气味也就没了。
林建军在厕所里冲洗半天,屎臭味沾得他满身都是,怎么也洗不干净,连跟夏美玲理论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是一路冲回招待所去的。
第35章 第 35 章 大栓学艺
林建军浑身屎臭从家属楼逃走的时候, 好多人都看到了。
丁艳梅当时正在大厨房做饭,亲眼看到林建军顶着一头恶心的屎朝公共厕所冲,当时她震惊得连锅都忘记招呼了。
林建军的呕吐声从厕所传来,经过这种老式苏联红房子的扩音传播, 几乎整栋楼都听见了林建军的狼狈。
林建军被泼屎逃走之后, 再也不敢来找夏美玲,这个疯子他惹不起还躲得起。
不过经过这个事情, 丁艳梅倒是真的相信了, 林建军是真的没有帮忙给香桃找关系。
在林建军逃走之后, 夏美玲像没事人似的,到公共厨房来杀鹅。
这只立了大功的大白鹅, 还是没有能逃过被宰杀的命运。
一整只鹅烧了满满一大锅, 香味飘得到处都能闻到,夏美玲将大部分用漆盆装起来,又打了满满一盆米饭,让小栓和香桃端着去了何文光家里。
小栓和香桃就不下来吃饭了,他们把自己的碗筷也拿上去了。
夏美玲没去, 虽然她行得正坐得端,有些影响还是要考虑的,她可不是林建军这类人。何文光也是很注重自己的名声的人,夏美玲更不能给他添麻烦。
兄妹差不多快八点钟才从何家回来。
她本来交代小栓将脏碗收下来她自己洗,等小栓他们下来的时候,碗筷都已将洗好了, 小栓说是何文光洗的,他检查要洗干净才让拿下来。
小栓一脸的喜气。
夏美玲笑问:“跟你何叔叔聊了什么?这么开心。”
小栓说道:“何叔叔问我以后要考中专还是大学。”
夏美玲问道:“你怎么说?”
小栓看她一眼,“我说我想上中专。”
这个年代,大学生固然是好, 可能考上大学的寥寥无几,中专虽然分数比高中高一些,但从概率上来说,考上中专比考大学要容易得多。而且读完中专之后就可以等分配工作,而大学还要多花几年。
并且读了高中之后,很有可能考不上大学,那高中学历没有中专吃香,不能分配工作,得自己参加考试。
“你以前不是说想考大学吗?”夏美玲问。
小栓点头,“我想早点工作。妈,何叔叔鼓励我念大学。”
“是呀,妈也觉得你念大学更好,大学文凭高,出来之后选择更多。”
小栓笑道:“妈,你跟何叔叔说的一样。他说上大学能拓宽视野,他说我努力努力,以后考大学希望还是很大的。”
香桃也说道:“妈,何叔叔还鼓励我好好学习呢。他家里有好多书,何叔叔说可以借给我和哥哥看。”
小栓看向香桃,“妹妹现在都念了重点初中,我也要好好努力,考上南城一中。”
香桃笑道:“那我也要考一中,哥,那样的话,到时候我们又是一个学校了。”
丁艳梅用一只杯子抵在墙上,整个人像蟑螂似的,贴在墙上,听着隔壁的动静。
她总算知道香桃的户口是谁帮忙弄的了。
竟然是何文光。
今天夏美玲炖那一锅鹅,是感谢何文光的。
她也总算知道,夏美玲为什么这样有底气对待林建军了,她有何文光撑腰!
何文光是鳏夫!二十年前他老婆就死了,一直没有续娶。
不过丁艳梅不相信何文光会对夏美玲有什么想法,这个人要是想续弦,凭他的条件,他娶个没结过婚的未婚姑娘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年有好多人给他说过媒的,但是他都没有答应,一直独居。
老实说,当年丁艳梅不是没有打过何文光的主意,何文光也没有孩子,她带着孩子嫁给他,最好不过了。
可何文光对她一点意思也没有,不管丁艳梅怎么使劲,对方始终无动于衷,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她的意图,他干脆避而不见了。
丁艳梅只好放弃。
那时候,丁艳梅刚刚丧夫,年轻貌美,何文光都不动心,现在说他对夏美玲有什么企图,打死她也不信。
丁艳梅将这个发现告诉了林建军。
林建军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就已经洗了好几遍澡,可是他总觉得身上臭臭的,不时就要抬胳膊闻一下,根本就控制不住。
丁艳梅看着林建军,即使他穿的干净衣服,但说实话,也觉得有点恶心,毕竟她亲眼看到了他满头满身鹅屎的样子,一看到这个人,就忍不住回想当时的画面,也觉得有点反胃。
“我就说夏美玲没这么大能耐,原来是何师给帮的忙。”林建军皱眉,“这夏美玲怎么什么事情都喜欢去麻烦何师?”
丁艳梅抓住了重点,“她还麻烦人家何师长什么了?”
“之前,她刚进城的时候,总喜欢去找何师长告状。”林建民说道。
丁艳梅看着林建军,幽幽道:“你说,夏美玲是不是对何师长有什么想法,不然她为什么一直巴着人家?”
要说何师长对夏美玲有什么想法,打死丁艳梅她也不信,但是不一定夏美玲对人家何师长没想法啊!
“她今天让两个孩子去何师长家吃饭了。”
林建军冷笑,“她这是自取其辱,人家何师长多少年轻的都不要,会要她?”
话这么说,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夏美玲进城之后变得很不对劲,之前她很听话,让在老家带孩子,一句多话都不敢有,现在叛逆成什么样了!都敢往他头上倒屎!
她甚至还主动提离婚,这要是放以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难保她就是因为进城之后有了别的想法了。
他越想越气,但却不敢去找夏美玲,这女人现在完全就是个疯子,她这次敢往自己身上淋屎,下次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
他林建军一世英名,就毁在了夏美玲身上,现在全公司谁不知道他林建军被老婆淋屎,大家都背地里笑话他。
公司组织培训,每天晚上下班之后,培训一小时,自愿参加。
不少人都不愿意参加,占用了休息时间,夏美玲每天都去。
丁艳梅竟然也报名了,她也坚持每天都去。
夏美玲注意到了,她没有理会。
在课堂上,夏美玲竟然又见到了方民,这次方民不教工程力学了,他教的是一些施工技术。
夏美玲对这个人简直有点好奇了,感觉他好像什么都懂。
后来夏美玲一打听,才知道这个人五十年代就在国外留学,是建筑学高知分子,他现在是总公司的高级工程师,有这个职称的不超过三个人,方民就是其中一个。
夏美玲简直惊了,之前方民在建筑力学上帮助她很多,她只觉得对方讲课非常有一套,深入浅出,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细。
方民教的是施工技术,比如底板做法,混凝土浇筑养护,防水,甚至连水电铺设,砌砖相关技术也开了课程。
管理人员当然不用亲自去做这些工作,但他们最好要懂,不然在现场怎么监督工人干活呢,怎么知道工人做得对不对?
夏美玲听见方民说现在的建筑最麻烦的问题就是维修,房子修好之后,维修成了大问题,建筑公司只管修,将房子交给单位之后,维修就是单位的事情。
但是维修又是很专业的事情,多数单位没有这样专业的人才,尤其是屋顶防水,因为涉及到专业操作,成为房屋维修保养很头疼的问题。
这些话本来是方民无意间透露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美玲一下子就想到了大栓。
大栓夫妻俩种地虽然也挣了一些钱,养活小家不成问题,但现在他们面临随时都要被赶走的尴尬处境,能不能想办法让他学习一点房屋维修的技术,接点活呢?
下课之后,夏美玲叫住了方民,向他请教哪里可以学习维修技术。
方民推推眼镜,笑道:“你想学吗?”
“不是,我大儿子,现在没有正式工作,今天听方老师你说维修的这个问题,我想这也算一门能吃饭的手艺,就想看他能不能学一学。”
“公司就有做防水的工人,你可以让他跟工人学一学,另外还可以看一些施工技术的理论书籍”
夏美玲大喜,重重谢过了方民。
现在工地正好在做底板,准备要做防水了。
她得想办法把大栓塞进来学习技术,就算不拿工资都得把技术学了。
林建军是工程部的副经理,其实找他安排这件事最好不过,不过他们现在水火不容,夏美玲找的李萍的爱人帮忙将大栓弄成临聘工人。
这件事本来不好办,因为现在公司没有招人的指标,但夏美玲提出不拿工资,让刘政委帮忙办了。
夏美玲办这个事情很着急,没来得及去郊区跟大栓他们商量,等安排好了,她才前往郊区,将这个主意告诉了大栓夫妻俩。
大栓有些担心,“娘,以前我也没有干过这个,能行吗?”
英子听到夏美玲安排这个很高兴,一听大栓又想打退堂鼓,拧了他一把,“试都不试就说不行,要不你在家带孩子,我去学。”
那肯定不行,孩子还要吃奶呢,大栓说道:“我去,我也没说不去呀。”
英子说道:“娘给你争取到这个机会不容易,你看种地,虽然咱们也够吃,可地不是自己的,别人随时都能收回去,技术学到手,够咱吃用一辈子,傻瓜才不去学,你用心学,别给娘丢人!”
大栓用力点头,“我肯定用心学。”
夏美玲都打听好了,现在政策虽然不允许私人施工队,但等大栓学出来了,完全可以挂靠公司,给公司交一些钱,自己接活,等以后自由市场更宽松了,就可以自己单干。
想想这也是很好的营生,不由得又叮嘱了大栓几句,希望他学有所成才是。
第36章 第 36 章 接到活了
大栓要进城, 留英子娘俩在郊区也不行,他们便把养的鸡和鹅基本都卖了。
大栓将地里的菜,不管大小全部收割,送到了食堂, 这一次他没收钱。
将一切都收拾好, 大栓去找房东退房。
房东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退房,明明上一次还说要等到明年的。
房东老婆不想退他们押金, 还跑到他们住的房子要检查, 她认为大栓他们肯定是报复性退房, 那房子肯定被他们重新破坏了,要是那样的话, 她就有理由不退房屋押金了。
没想到大栓夫妻只是将个人物品搬走了, 没有破坏房子,那房子和刚租的时候比起来,真是天翻地覆,起码现在是能住人的。
房东老婆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把押金退给了大栓。
大栓并没有去刻意破坏房子, 在他们租房期间,房东还是帮忙提供了很多便利,修复房子也并没有花多少钱,只是花了一些精力。
房东还有些舍不得大栓一家走了,其实他们去打听过了,自家种菜卖的, 隔壁村也有,也没有想像中挣钱,比上班强不了多少,还不如有个工作稳定。
可他们后悔想留, 大栓已经去意已决。
英子带着孩子又搬进了家属楼,好在香桃和小栓为了有更多时间学习,都办理了住校,一个星期只回来一天,平时倒也不拥挤。
夏美玲平时下了班,就帮着英子带带孩子,大栓则进了工地,做学徒工。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年边了。
夏美玲的工龄也有一年了,可以参加公司内部的技能考试,通过考试,对评职称很有帮助。
过完年,夏美玲就收到了企业颁发的二级技能证书,考过这个,她就能考一级证书,要是考到一级证书,那就等着熬资历,三五年,肯定能成为企业的高级工程师。
那是夏美玲努力的目标。
拿到证书之后不久,夏美玲就晋升成为技术员,开始负责图纸方面的工作了。
她原先负责的资料工作,已经由新来的小刘接手。
这天,公司组织了参考团前往电风扇厂考察,他们新修了一批宿舍楼。
夏美玲现在是技术员了,也有资格同往。
何文光带的队,林建军也在其列。
林建军再也不敢小瞧夏美玲了,瞧一瞧,这新公司谁有夏美玲的履历?刚入职公司一年,不仅考下了一级技术证,还从没什么前途的资料员转成了技术员,瞧她努力的这个劲头,后面评个工程师也是有可能的。
现在公司不缺人,就缺技术员。
在交流的过程中,电风扇厂副厂长跟何文光提出请求,请他派两个做防水的工人过来,帮他们处理一下楼顶漏水的问题,他们的老职工楼是几十年的老房子了,漏水漏得厉害,请了两回工人来弄,都没有能解决问题。
夏美玲在旁边听到了。
何文光也不太清楚现场有没有闲置的防水工人。
夏美玲一看他看向下属们这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抢在工程部其他人开口之前说道:“工人有的,领导。”
何文光看向夏美玲,简单处理一下防水而已,他也没放心上,就和电风扇厂的人说道:“那你们一会儿跟她对接一下,安排两个工人过来帮你们处理。”
林建军不快地看向夏美玲,她知道什么啊,就瞎答应,这种活想也知道是吃力不讨好的,电风扇厂的工程又不是包给他们做的,凭什么他们要出工人去帮忙?
可夏美玲插话太快,何文光又答应了,他只能憋住了。
电风扇厂有领导来跟夏美玲对接了,对方也挺懂事的,知道这活不白干,按市场价给他们算材料和工钱。
夏美玲就跟对方约好了处理的时间。
离开电风扇厂,林建军走到夏美玲身边数落她,“你瞎答应什么啊!你又不管现场的工作,现在基础的工作早就做完了,工人都有别的活干,你答应给他们派人,这事你自己答应的,你自己去找工人,现场的工人不能调。”
他想夏美玲要是知错了,说两句软话,他也就帮个忙,抽两个工人出来。
但夏美玲看了他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干好你自己的分内工作,别的事情少多嘴。”
林建军气得连连说好,暗自发誓要让夏美玲一个工人都抽不到。
林建军虽然是工程部的副部长,但是他往工地去的时间不多,而且多数时间也不往工人身前凑,所以大栓在工地学了好几个月的防水,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回到家,夏美玲把电风扇厂要维修防水的事情跟大栓说了,问他,“大栓你能不能做啊,我今天可是帮你把这个活给揽下来了,要能做下来,你以后的名声就打出来了,别的厂区知道了,也会找你的,就不愁接工作了。”
大栓在工地干了几个月的活,一分工钱都没拿到,要不是娘和媳妇都叮嘱他用心学技术,早就受不了这种不挣钱的日子了,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妈,没问题的,防水也没什么太难的技术,主要是细心,每一步做到位。就是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呀。”
“我跟你一块去,行不行?”英子在旁边说道,这么好的机会,她不想错过。
大栓看向英子,英子在老家的时候干活也是一把好手,体力肯定是没问题的,就是英子一起去的话,小妮怎么办呢,小妮还没满周岁呢。
“小妮我背着去,我可以背着她干活,小妮乖,背着她,她不哭不闹,饿了我就给她喂奶,尿戒子也多拿两条,把暖瓶也拎上,拉屎了就拿热水给她洗洗屁股”
英子继续说:“我还可以提前把饭做上,拿过去吃。”
夏美玲说:“那样的话饭就冷了呀,这个天气吃冷饭,人也受不了。”
大栓接话:“拿锡饭盒装上,做防水要用火烧呢,到时候饭冷了,往火上一烧,就能吃了。”
夫妻俩就这么商量好了。
夏美玲心疼小妮,怕她冷到,虽然出了正月,天气还没暖起来呢。
但她也要上班,带着孩子去上班,也不像话。
“但是娘,我就怕领班不肯把工具借给我呀。”其他的都商量好了,大栓开始担心工具问题,做防水一定得有工具,没工具干不成,沥青必须要用火烧。
“没事,这个我去协调,这事是何总经理答应对方的,你只管去借就行了。”夏美玲胸有成竹地说道。
大栓这才放下心来。
现在工地也没有防水的工作,大栓顺利地借到了全套工具,他先去了一趟电风扇厂,查看了一下老房子的防水情况,做到心里有数。
一到现场一看,屋顶的防水破损得很厉害。
“这沥青油毡防水的寿命最长只有十年,你们这看样子都十年往上了,得全部换,如果还是局部修补的话,就修补不清楚了,今年要修补,明年要修补,主要是一直会漏,如果全部换的话,能再管个十年。”
大栓查看之后,如实说道。
跟他对接的人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人也挺稳重,就把结果拿去跟领导汇报了。
领导不怀疑大栓话的真实性,因为他们现在的情况确实就是每一年都在找人维修,但是住在顶楼的职工每年都在反映漏水。
也真是有点烦了,他指示,“既然该换,就换了吧。”
大栓就把材料大致计算了,一共三栋宿舍楼,夫妻两个干,差不多要干一个多月,他斟酌了一下,报了一个价,三百块钱。
他还担心自己报价高了,他是按照面积来报价的,一平方五毛钱,这三栋楼差不多六百多个平方,他考虑到自己是第一次接活,还自己压低了一些工钱。
他还担心负责人不同意,没想到对方一口答应下来,“只要你们做得好,三百就三百。”
大栓也把工期说了一下。
“没问题,现在刚开春,还不到雨季呢,你们只要在雨季之前完工就行。”
材料都由电风扇厂自己去买,他只收人工钱。把事情都商量好了,大栓高兴地回了家。
等到电风扇厂通知大栓,材料买齐了,他才骑车把工具都拉了过去,锤子、钢钎、剁斧,喷灯和煮沥青的大锅等,拉过去之后,又回来接英子。
英子早就准备妥当了,孩子的尿戒子,热水,洗屁股的小盆子,毛巾,甚至还给孩子带了一套衣服,夫妻俩中午饭也带上了。
今天是开工的第一天,负责人赶到现场看了一眼。
他看到工人除了大栓,就是一个背着孩子的妇女,一看就是大栓的妻子,两人竟是夫妻档!
他顿时感觉眼前一黑,对大栓的专业性产生了怀疑。
但看现场工具不少,而且大栓也已经开始抡锤子砸起了刚性保护层。
这屋顶风化得太厉害了,锤子轻轻一敲,细石保护层就掉了。
英子也没有闲着,她背着孩子,拿着钢钎往保护层的缝隙一插,轻轻一挑,保护层就掉了,露出了下面风化严重的沥青油毡。
见他们干活麻利,负责人又把话咽下去了,心想再看看吧,他们带着孩子接活干也不容易。
第37章 第 37 章 大栓夫妻俩接连干了……
大栓夫妻俩接连干了一个多月。
夏美玲休息的时候就帮他们带小妮, 夫妻俩就能稍微轻松点,两人都是农村孩子,能吃苦。
他们干活的时候,电风扇厂的负责人就经常过去看一看, 见他们操作都比较专业, 而且夫妻俩勤劳肯干,活看着也挺细致, 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大栓夫妻俩接连干了一个月, 英子坐月子长的肉, 全消下去了。
一个半月以后,夫妻俩完活了, 电风扇厂的人一验收, 没什么问题,大栓还承诺两年之内保修,那边更满意了,麻利地给大栓结了工钱。
三百块。
大栓拿到钱,立马就给了英子。
三十张大团结, 厚厚的一沓,夫妻俩眼都热了。
从前从来没想过,一个半月能挣到三百块钱,就是在家里干上一年,也得累死累活,才能挣到这些钱呀!
大栓想着是第一次接活干, 这活得干得漂漂亮亮的,半点没含糊,材料都是人家电风扇厂出的,他们出一把力气, 三百块钱,还能不用心干活吗?
夫妻俩回到家,半路去菜市场买了两斤排骨,今晚要庆祝庆祝。
夏美玲回到家,得知夫妻俩结到工钱了,也非常高兴。
“你们现在用的是第三建筑公司的名义接的活,现在不允许私人接活,这工钱里,得给公司上交百分之二十。”
夏美玲之前也说过这个问题,大栓夫妻也知道这个道理,要不是背靠第三建筑公司,他们还接不到这个活呢,虽然也心疼六十块钱,还是爽快地把钱给了夏美玲。
夏美玲笑道:“我已经给你们打听好了,现在其他建筑公司手底下都有一帮子的施工小队,全部挂靠企业接活,你们夫妻俩也组一个建筑小队,专门干防水的活。”
经过电风扇厂这一单活,大栓对这一行充满了信心,“好,娘,听你的!”
英子将两百四十块钱拿出来,都交给夏美玲,“娘,这钱交给你。”
夏美玲有些惊讶,“交给我做什么呀,你们两口子自己收起来。这是你们的血汗钱。”
“家里娘当家做主呀,钱当然交给你。”
夏美玲不收,“你们也是一个小家庭了,自己把钱收好,把你们这个小家经营好就行了,我也有工作,有工资,不要你们的。”
英子能力强,夏美玲相信钱在他们自己手里,比存在自己这好。
夏美玲自从升了技术员,工资又涨了一截,公司给技术职工福利很好,以前做资料员的时候,夏美玲的工资是六十块钱,现在涨到了八十八块。高级工程师,听说一个月能拿一百五十块钱。
那是夏美玲努力的目标。
而且现在林建军的工资,有三分之二会给到她,他每个月工资九十块钱,给到夏美玲的就是六十。
所以夏美玲也不着急离婚了,有这样一个长工给她挣钱,她干什么还要离婚?
她以为林建军会赖账,没想到这人在这点上还挺守信用,每个月工资一发,就给她送六十块钱来。
夏美玲从前闲的时候看的那些规范图集,现在给她帮了很大的忙。她从资料岗转到技术岗,从前好不容易才啃下来的工程力学也没有白费,以前学习的知识,现在全都用上了。
建筑制图她也用心学习过,她现在甚至可以手画建筑图,不知不觉间,夏美玲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真的拥有了一个技术员所要求的职业水平。
她帮大栓两口子在第三建筑公司挂靠上了。
到这个时候,林建军才知道原来夏美玲把大儿子安排进公司来了。
他想起了电风扇厂的防水维修,难怪夏美玲这样上心,原来是给大栓接的活。
他特意来找夏美玲,问她大栓他们活干得怎么样。
“大栓才学多久,你就让他单独接活了,要是干砸了,砸的可是咱们公司的招牌。”
夏美玲还当林建军转了性了呢,突然来关心大栓。
夏美玲还在研究图纸,她要把图纸研究透彻,有一些地方有技术变更的,要及时下发给工程部,让他们对照新图纸施工。
她感觉楼梯的做法有点问题,正在研究呢,林建军就来叽歪。
她哪有时间理他,不耐烦地说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大栓自己有分寸。”
“他有分寸,你没分寸!”林建军又说,“你才当上技术员几天了,就知道以权谋私了,你把自己的亲儿子塞进来,是违规操作,要是别人举报你,一举报一个准!”
“你拿着国家工资,上班时间不好好工作,跑来放这些有的没的屁,你信不信我先举报你?”夏美玲被烦得不行了,朝林建军翻个白眼。
林建军气冲冲地走了。
丁艳梅从林建军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她不太懂,“真不行吗?”
林建军说道:“也不是不行,好多公司都这样干,挂靠企业接私活,现在政策是不允许私人接活的,但是挂靠需要给公司分成。”
丁艳梅问:“那夏美玲给公司分成了吗?”
“没有吧。”林建军也不太确定。
丁艳梅眸光一闪,她最看不得夏美玲得势,突然得知她那个种地的大儿子突然接起了工程私活,这怎么能行?
一封匿名的举报信投进了总经理信箱。
虽然是总经理信箱,但何文光每天事情很多,这投诉箱里的信,都是人事部在处理的。
这封举报信一到人事部,就引起了重视,因为信上举报夏美玲以权谋私,违规将儿子塞进公司,又帮他接私活。
人事经理查了一下,夏美玲的儿子林大栓已经在公司办理了挂靠,这单活也交了百分之二十的管理费,但是公司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私人施工队挂靠的,也需要一定的资历。
这资历到底是什么标准,没有特别规范的内容,主要就是要求有施工经验,林大栓要是第一次接活的话,就不符合这一条,如果没有人追究也就算了,现在都有人举报了,公司不能不查。
人事经理也知道总经理非常欣赏夏美玲,夏美玲能从资料员提成技术员就是何文光的指示。
拿到这封举报信之后,人事经理谨慎地将信送到了何文光的办公桌上。
何文光看过之后,把夏美玲叫了过去。
“上次电风扇厂那个维修的活,你找谁去干了?”夏美玲一来,何文光就开门见山地问。
夏美玲一听这话不太对,没有犹豫,说道:“我大儿子,林大栓。”
何文光又问:“活干完了吗?”
“干完了。”夏美玲说道。
何文光点点头,他桌上有一部办公座机,拿起来,拨出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之后,很快就有人接起来了。
何文光自报家门,要找电风扇厂的副厂长闫峰。
听说是第三建筑公司的总经理,闫峰很快就来了。
“老闫啊,上次来考察,你们说职工顶楼漏水啊,我就是想问一下,这个防水维修,有没有处理好啊?”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何文光眉头逐渐舒展开了,“那肯定的,我们第三建筑公司从上到下都要讲究工程质量,给你们做防水肯定也要做好的那就好,那就好。”
挂了电话,何文光才看向夏美玲,表情温和不少,“大栓办事很牢靠啊!好,没砸我们三公司的招牌。”
夏美玲说道:“是有什么事吗?总经理。”
何文光说道:“哦,没什么事。就是有人举报你假公济私,给大栓办了挂靠。我也查了,大栓做了几个月临时工,一分工资没拿,第三公司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大栓工作也特别认真,我看,应该给大栓算临时工资才对,怎么能白干几个月的活呢。”
林大栓在工地才待几个月,就能单独去把电风扇厂的活干得这样漂亮,谁能说他的技术达不到挂靠标准呢?
“要是挂靠公司的施工队,都像大栓这样认真干活,不砸我们三公司的招牌,还按实缴纳管理费,那才好呢。我看大栓这个施工小队,还得被表扬。”
电风扇厂的副厂长闫峰在电话里对大栓干的活给了很高的评价,何文光很高兴。
“工资就不用了,总经理,不然又会有人说我以权谋私了,大栓两口子的施工小队我也按照流程给公司报备挂靠,都没有问题的。”
何文光点头,说道:“难怪红星机械三厂前天给我打电话,让我拨人给他们修防水呢,原来是从电风扇厂那打听到的。看来大栓活干得真是不错。”
夏美玲很惊喜,但也算是意料之中,她之前就跟大栓说过,现在的房子都是几十年的老房子,现在的沥青油毡防水的寿命最长不超过十年,但这些房子起码都是二十年以上的房龄,防水问题是普遍问题,只要大栓做得好,不愁没活干。
就是每一单活都要给公司缴纳百分之二十的管理费,让人肉痛。但这也没有办法,要不挂靠,私人连接活的权利都没有。
丁艳梅等了好几天,都没看到公司张贴对夏美玲的处罚公告,反而在这天她看到大栓两口子竟然又拉着做防水的材料,背着孩子干活去了。
她悄悄找人打听,这才知道公司审查了大栓的施工经验,发现他完全符合,他当时进入公司干临时工的时候也没有领工资,并没有什么违规操作。
现在都有好几家单位在联系公司,想请大栓他们过去帮他们处理防水,大栓两口子都忙不过来。
丁艳梅气得要死,怎么感觉她的举报反而成就了大栓一样。
第38章 第 38 章 “夏美玲,这个楼梯……
“夏美玲, 这个楼梯布筋这么明显的错误,你怎么没发现?”技术部长阮天明怒气冲冲地走进办公室,将图纸拍到夏美玲的桌上。
夏美玲一愣,捡起图纸看起来。
“错误在哪里?阮部长。”夏美玲问。
阮天明气道:“你到现在连错误在哪里都搞不清楚, 你一个半道出家的从资料转到搞技术, 工作还不认真,真不知道你一天在搞什么!”
阮天明气得不轻, 当着其他同事的面, 朝夏美玲发火。
夏美玲没说话, 盯着图纸看。
又听见阮天明说:“你别一天天的只想着怎么巴结领导,人自己没本事, 再巴结也没有用, 到了关键时候,这不就出问题了?”
阮天明这话可不仅仅是训斥下属了,简直是在羞辱夏美玲。
自从夏美玲被破格调到技术部,阮天明就对她很有意见。
因为技术部所有职工都是科班出身,最不济, 也是中专毕业,甚至几个是大学生。
夏美玲是什么,初中都没毕业,就因为她上夜校考了第一名,就因为她在技术技能考试里获得了证书,何文光就把她调到了技术部, 拿和他们差不多的工资。
技术部没一个人服气的,凭什么呀!大家要是全都这么不劳而获,还用得着花这么大力气去上学吗?初中毕业之后,直接来上班就好了。
果然, 这不就出问题了,夏美玲负责的图纸校对工作,她竟然没看到楼梯这么明显的错误,楼梯现在做好了,倾斜了!
“这个楼梯布筋不对。”夏美玲说道。
阮天明气哼哼地说道:“现在才发现不对,晚了!楼梯都已经倾斜了,应力不对,现在要拆除重做,造成的损失,谁来承担,现在三楼到四楼的楼梯,全部做好了!拆除要多少钱,重修又要多少钱?这么大的责任,你能承担得了吗?”
旁边同事听阮天明这样训斥夏美玲,部队转业过来的同事都露出不忍,夏美玲这么大年纪了,被当众让阮天明这样吼,一点尊严都不给她留呀!要骂人,可以叫去办公室骂呀!
从总公司过来的,基本都露出了痛快的表情,一层的楼梯,损失并不是难以承受,但是人为造成,就必须要追责了。
本来他们就不服气夏美玲调到技术部来,现在看她因工作失误倒霉,都感到一阵痛快,最好是把夏美玲退货,退到资料岗去,技术部的岗位哪有女人能干的。
阮天明还没骂痛快,他说道:“这事,我已经报到何总经理处了,马上就要组织开会,你自己跟何总经理解释吧。”
夏美玲本想开口,闻言就闭了嘴。
阮天明气冲冲地回了办公室。
没一会儿,果然听见了开会的电铃声。
大家带着板凳和笔记本,往会议室走。
何文光已经到了,正抽着烟,一张国字脸,格外的严肃。
大家依次落座。
何文光开会素来不喜欢说套话,都是直奔主题。
“技术部来说一下,再三明令重申,做好图纸会审,图纸校对,之前就已经出现过类似的问题,为什么这次还会出现?”
阮天明看向夏美玲,目光不悦,他心想还不是你非要将不专业的人塞进技术部,不然这个问题也不会发生。
他也不想背这个锅,直接点名,“夏美玲,这个工作是你负责的,你来说一下。”
夏美玲脸色沉静,看不出情绪,她也长话短说,“关于楼梯在设计缺陷上的问题,我在两周之前就已经校对出来,并且,给工程部下发了联系函。”
工程部的老刘一听,立马跳起来,否认责任,“我们根本就没有收到!”
夏美玲不慌不忙地说道:“众所周知,联系函都是一式两份,我这里有你们工程部林建军的签字,上面也写清楚日期了,上面,我详细地将有技术更改的地方指出,并已经重新画了布筋图,坐在这的都是人才,大家可以传阅看一看,我画的布筋图在应力方面有没有问题。”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林建军。
林建军几乎感觉屁股底下突然有一排针,扎得他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了。
他突然记起,是有那么一回事,两个星期以前,夏美玲送了一份变更联系函过来,当时他看了一眼,上面只有夏美玲一个人的签字,而且钢筋变化也不大,他对比了一下,认为原楼梯的钢筋已经足够,夏美玲这是画蛇添足,所以他当时只是随意将联系单往文件堆里一夹,没有理会。
阮天明的脸色也突然变得难看了。
就在刚才,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夏美玲一顿臭骂,此时,那些过激的言语变成了一个个巴掌,重重地扇在他脸上。
何文光看向林建军,“林建军,有这回事吗?”
林建军不敢承认,“那楼梯的布筋,和底下三层是一模一样的啊。”
夏美玲接过话,“因为底下三层,楼梯是依附在剪力墙上的,第四层,相同的位置发生了改变,取消了剪力墙,楼梯支座的约束减弱,如果还是同样的配筋,就会导致楼梯因为支座刚度不足,而发生变形。”
技术部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看不起的半路出家的夏美玲,水平似乎并不像他们想像中那样差。
这个错误的造成,完全不能怪她。
这件事到这里,就应该跟夏美玲没有关系了,但她还是多说了一句,“理论上来说,这个楼梯不应该这么快就出现变形,这个配筋,承载它自身的重量还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就变形了,是不是因为配筋少了?”
会议室一时间鸦雀无声。
夏美玲一句配筋少了,就是在说,是不是偷工减料了?
何文光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如果之前的错误只是因为工作失误造成,如果变成偷工减料,那将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何文光非常果断,“把楼梯拆下来!数一数,里面用了多少钢筋!”
他看向工程部长老刘,“老刘,你亲自安排工人,马上就拆!我要去现场数!”
老刘头顶冒汗了,连忙去安排。
林建军也跟着走了出去。
夏美玲也跟着去了现场,她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楼梯这么快变形。
建好的楼梯拆除非常费劲,要一点点敲下来。
从上午,一直干到了下午,何文光也就在工地守了半天。
在这个年代,一是一,二是二,绝对不允许偷工减料。
砸楼梯太无趣,夏美玲等得不耐烦,来到工地乱走。
她看到两个工人行色匆匆地抬着几根钢筋,抬进了一楼,过了一会儿才出来,又急匆匆地走了。
夏美玲心里生出了疑云,这房子都已经修好了,抬钢筋进来做什么?
她走了进去,在一楼转了一圈,在一个隐蔽的房间里,找到了那些被工人抬进来的钢筋。
这些钢筋看起来像边角料,长短不一,竟有一小堆。
可工地明令禁止工人捡拾钢筋,不论大小,就是为了避免偷盗的情况造成。
再说工地哪有这么长的边角料呢,了不起二三十公分,已经是很大的损耗了,二三十公分的钢筋也能废物利用,用来做楼板里的马凳筋。
夏美玲立马知道,这些是偷盗的钢筋。
她担心工人去而复返,连忙离开了。
何文光还在另一栋楼等着拆楼梯。
夏美玲一口气爬到三楼,那拆混凝土的声音大得震耳朵。
她换了口气,才走到何文光身边,朝他比了个有事要说的手势。
夏美玲将何文光还有工程部老刘等人,全部叫到了刚才她发现的那个房间。
看到这满地的“废钢材”,大家都说不出话来。
老刘脸色又青又白,连忙撇清关系,“这件事,我不知情。”
何文光看向老刘,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工地归你管,你不知情,谁知情?”
老刘汗流浃背,“我立马就去查。”
他看向夏美玲,“小夏,你还能认出那两个工人来吗?”
夏美玲点头,要是见到那两个人,她还能认出来的。
老刘说道:“我去把现场的工人都叫来。”
林建军也跟着一块去了。
三栋楼在同时施工,要一时间将所有工人集合起来不容易,差不多半个小时过去,工人们才稀稀拉拉地站在了空地里。
何文光问:“所有工人都在这了?”
老刘擦汗,“全都叫来了。”
“让所有工长点名报数,看看有没有谁没到的。”何文光心思还是缜密。
一报数,钢筋班组的两个工人没在。
现场到处都喊了,没人,一个混凝土班组的举手说,看到有两个工人翻围墙跑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工地上所有人都是签了劳动合同的,跑的这两个还是正式工人。
何文光咬牙,“去报派出所!”
夏美玲并不意外,她刚就猜测那两人应该是钢筋组的,只有钢筋组的,加工钢筋才不会惹人怀疑,而那房子里的所有钢筋,都是加工过的。
不经意地一转头,她看到站在人群中的林建军,满头大汗,脸色发白。
第39章 第 39 章 楼梯也拆下来了,把……
楼梯也拆下来了, 把混凝土敲开之后一看,配筋间距比设计宽了一些,最主要的问题是,植筋工艺问题。
因为这块没有剪力墙, 没有提前预埋钢筋, 采取的是植筋工艺,往称重柱子上植筋, 看起来是植筋工艺问题, 最终导致了变形。
工程部长老刘, 长长地悄悄地松了口气,刚刚才发现工地有人盗窃钢材, 要是再发现偷工减料, 他这工程部长立马就可以下课不用干了。
夏美玲也松一口气,她之前在资料部干的时候,也经常上工地,基本工序她都会看一遍,没有发现大的质量问题, 要是这楼梯真出现明显的配筋减少的问题,恐怕别的地方,也不能让人放心了。
至于钢材被偷的问题,就跟她没有关系了。
何文光再次召开会议,这回是狠抓工程质量会议。
这次植筋的问题,说到底也是施工质量问题。
夏美玲现在隶属技术部, 现场施工问题归咎不到他们身上。
开完会,众同事回到办公室,阮天明一身轻松,跟旁人有说有笑, 这场风波里,技术部完美全身而退,确实值得高兴。
“阮部长。”
技术部办公室响起一道女人的声音,技术部只有一个女人,这声音的主人是谁,都不用多想。
阮天明停下,转头望去,夏美玲站在他身后三米开外,正定睛看着他。
阮天明收起了笑容,“有事吗,小夏?”
他装傻充愣,夏美玲却没打算这么轻易放过,阮天明不是说她是借了领导的势才有了现在吗?那有领导背景的人,要是行事风格不硬气一点,岂不是说不过去?
“阮部长,老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觉得呢?”
阮天明脸慢慢沉了下来,他没想到夏美玲竟然真的敢当众让他道歉。
但这怎么可能,阮天明勉强笑了笑,说道:“小夏,这次你做得不错。”
夏美玲说道:“不敢当的,部长不分青红皂白,随意辱骂我,我想我的能力在部长眼里,可能还是不值一提的,部长认为我是走后门进来,看不惯这种行为,我非常理解,何总经理这会儿可能正忙着,等晚一点,我就去找何总经理,申请调回原来的岗位。”
阮天明的脸,一点点沉下来。
他还是小瞧夏美玲了,她不仅敢当众质问他,她甚至还敢当众威胁他!
他死死地盯着夏美玲,而夏美玲完全没有闪躲,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一副不达目的全都毁灭的样子。
看样子,夏美玲是完全不考虑以后的升职问题了,直接准备将他这个部长得罪死。
如果她真有这样的决心,阮天明就要头痛了,那以后,她肯定就是技术部的一个刺头。
阮天明的脸色几番变化,终于一咬牙,“对不起,小夏,早上是我误会你了。”
夏美玲还觉得不够,她笑道:“不是的,阮部长,你不仅误会了我,你还误会了何总经理,何总经理的人品你不是部队出身,可能还不清楚,他绝不会给任何人开后门,不信,你可以问问技术部从部队转业过来的同事。”
阮天明转头望去,那两个从部队转业的职员,全都盯着他,其中一个叫李辉的说道:“夏姐说得对,何师长从来都是铁面无私。”
阮天明深吸一口气,他了不了解何文光不重要,重要的是,何文光是他的上司,他今天说过的话,不能传到何文光的耳朵里去。
“小夏,你真是误会了,我只是说你不是专科出身,但是很努力,何总经理非常欣赏你,我从来没有说你走后门的意思,要是让你有这样的误会,那是我的问题,我跟你道歉。”
夏美玲微微一笑,“阮部长,希望你以后发言都基于事实调查,不要信口开河。”
阮天明的脸色变了又变,一句话都不再接,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夏美玲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坐下,继续早上的画图任务。
李辉凑过来,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夏姐,你可真霸气啊!”
技术部其他人看夏美玲,不知不觉间之前的看不起已经荡然无存了,这女人跟他们想像中完全不一样,她有本事,也有胆量。
不好惹。
丁艳梅得知工地上发生钢材盗窃的事情,而公司报了公安之后,就坐不住了,下班之后,找机会跟林建军见了一面。
“你听说了吗?公司要彻查工地的材料库存了!”同样是在老茶馆的包房,可两人都没有幽会的兴致,丁艳梅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林建军声音还算沉稳,“我知道,你别慌。”
“我怎么能不慌!当初我就跟你说不要这样,你不听!”丁艳梅没好气地说道。
“我的工资大半都给了夏美玲,你还要求我给你和两个孩子花钱,我只能出此下策了。”林建军显得很无辜。
丁艳梅轻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对那批钢材起了心思,不要责任推到我和孩子们身上!”
“不要自乱阵脚,目前应该不会清点材料库房,只是清点工地上的材料。”
丁艳梅昨天就听说工地有人偷钢材,当时就感觉心里一个咯登,她担心公司清点完工地上的材料之后,会来库房清点剩余材料,这也是有很大概率的。
林建军安慰她,“我会想办法的,你别慌,那些废弃钢材,没人会注意的。”
“我要是因为这事丢了工作怎么办?”丁艳梅问。
“不会的,别吓自己。”
丁艳梅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没听说公司要查库房里的材料,才总算稍微放松了些。可那根筋,始终悬着。
她甚至想让林建军,再去找人将钢材买回来,只有物归原处了,她的心才能真正放下。
丁艳梅提心吊胆的,就着急找林建军,她从工程部走过去好几遍,最后一遍才看到林建军坐在里面,她朝对方,比了个手势。
林建军好一会儿,才慢腾腾地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他慢慢地走出了办公区,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小竹林。
丁艳梅早就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
“什么事情?”林建军皱眉说道,“怎么跑到办公室来找我了?”
丁艳梅脸色难看地说道:“那批钢材,能不能买回来,我现在天天怕得睡不着觉。”
林建军深吸口气,压低声音,“那钢材早就卖了,人家肯定早就处理了,怎么可能还买得回来!”
他看丁艳梅实在害怕,安慰道:“你别担心了,公司现在在查现场的材料,没出库的他们不会查,我也会尽力周旋,你别自乱阵脚!”
丁艳梅深吸几口气,“我真害怕。当初就不该贪这点便宜。”
可现在后悔莫及了,钢材买不回来了,木已成舟。
夏美玲躲在隔了十几米的墙背后,那两人说话声音压得很低,她听得断断续续,几乎没有听到两人对话,但丁艳梅面对着她,她脸上的焦灼不安,夏美玲看得很清楚。
她上午就注意到丁艳梅心神不宁地在办公室外面晃,不住地朝工程部里张望,虽然每次她都表现得好像只是路过,还是引起了碰巧看到的夏美玲的注意。
她直觉丁艳梅是来找林建军的。
所以一直等着,等着林建军从工地回来,果然这两人碰上头了。
她就跟在了后面,两人约见面的地方很隐蔽,但她也不能跟得太紧了,容易被发现。
隔得太远,以至于夏美玲没有听清他们的对话。
回到办公室,夏美玲就一直在分析,这两人见面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丁艳梅慌成这样,不顾上班时间,也要找机会跟林建军见面。
一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之中,夏美玲想测试一下。
就在丁艳梅跟林建军见面的第二天,采购部的人来了库房,要对库房里的材料做清点,当时,丁艳梅脑子里那根弦就彻底断了。
那批钢材是总公司运来的,是总公司在附近一个工地用剩的钢材,因为一直露天放着,锈蚀严重,何文光不愿意用这样的钢材,就一直堆在库房里。
仓库里的那批钢材,现在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本来它并不惹人注目,林建军想的是,等以后工程完工,会有其他的废弃钢材,到时候假称打包卖废品了,随便报一个回收金额上去,也就把账填平了。
可他们没想到,工地上两个利欲熏心的工人胆大包天地偷钢材,导致公司对工地和仓库的材料,进行了一次大清点。
作为仓库管理员的丁艳梅,嫌疑是首当其冲的。
丁艳梅吓得六神无主,她已经被领导约谈过一次,仓库的钥匙就在她身上,现在钢材不见了踪影,她的嫌疑跑不掉。
丁艳梅不敢承认,抵死不认,领导也没说别的,只是和颜悦色地对她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再谈。”
丁艳梅知道,领导并不是相信了她,而是给她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丁艳梅一脚深一脚浅地回了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再也无力站起来了。
第40章 第 40 章 林建军也急得像热锅……
林建军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不等丁艳梅去找他,他就先把丁艳梅叫了出去。
丁艳梅面无人色,仅仅过去一晚上,她就已经憔悴得像老了十岁。
“你都知道了吧, 咱们卖那批货, 被发现了,领导让我回家休息两天, 想让我坦白。怎么办, 你说。”
林建军也慌了, 极力维持着平静,“你千万不能承认, 抵死说不知道, 他们也没有证据。”
丁艳梅冷笑,“钥匙在我身上,仓库是我在管理,现在钢材不翼而飞,我说我不知情, 要是你,你会信吗?”
林建军沉默,事实也是如此,钥匙在丁艳梅身上,要怎么自圆其说,才能摆脱干系?
“我看现在, 唯一的办法就是退赃退赔,也许,领导会看在我是遗孀的身份上,饶过这一次。”丁艳梅想了一晚上, 觉得只有这一条路了。
林建军心脏一抖,如果丁艳梅打算去承认,那他呢,领导一定会问丁艳梅同谋,要是丁艳梅将他供出来,那两人全完了。
“如果最后只剩这一条路走,艳梅,你一定不能把我供出来,我一定会想办法保住你。”
丁艳梅看着林建军,嘲讽一笑,遇到事情了,林建军想到的竟然是保全他自己,他甚至没有想过牺牲自己来保全她。
丁艳梅不说话,林建军有些慌了,拉住丁艳梅,“艳梅,如果可以,我都愿意去顶罪,来保全你,可是你想,我这个岗位,是领导岗,等我跟夏美玲离婚,我会把所有工资都交给你。等后面风头过去,我一定会想办法再给你重新安排工作。”
丁艳梅盯着林建军,“要是你以后不离了呢?”
林建军赶忙说道:“怎么可能,我们现在捆绑在了一起,不可能分开的,我的把柄,也握在你手里了,要是我不履行承诺,你随时,都能把我拦下来,我不会,也不敢食言的。”
林建军看着丁艳梅,眼神颤抖,“你相信我。”
丁艳梅咬住唇,“卖钢材的一千二百块钱,你补给我。”
林建军一愣,当时卖掉的钱,丁艳梅拿走了一半的,他也只分了六百块钱,现在丁艳梅要他拿一千二,就是要他补偿。
林建军不敢说不好。
但他身上没有那么多,这半年多的工资他多数都给了夏美玲,剩下的钱,也给丁艳梅花了不少,身上顶多不超过三百块,这样就有九百块的缺口。
而且丁艳梅要得急,她既然决定要退赃退赔,肯定是越快越好。
林建军知道丁艳梅有这笔钱,但是丁艳梅不愿意出,她告诉林建军,“你今晚之前,就把钱给我,明天一早,我就要去找领导,看看能不能保住我的工作。”
这个工作,还是她花了三千块钱,从夏美玲那换过来的,想想真是太不值了。
如果她没有把夏美玲这个仓库工作换过来的话,她就不会犯这个错误。
林建军知道丁艳梅是故意要这样,可他本就理亏,不敢有多话,跟丁艳梅分别之后,就去找夏美玲。
今天夏美玲正常上班,孩子们都住校去了,中午她一般都不回去。
林建军先去家属楼找,没找到人才来了办公室。
夏美玲果然在这里,她吃过饭之后,就趴在办公桌上眯一会儿。
听见有人敲她桌面,一抬头,看到是林建军。
“干什么?”被扰了瞌睡的夏美玲没好气。
林建军语气焦急地说道:“我爹摔伤了腿,打电话来了,你赶快把我之前的存款给我,我要寄回去,给爹治病!”
夏美玲眨眨眼睛,很干脆地说道:“没有。”
林建军眼睛一瞪,“夏美玲,你之前要怎么样,我都可以忍着你,这次我爹摔伤了,你也不拿钱,你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办公室还有别人,听这两人吵起来了,都看了过来。
林建军咬牙切齿,“我只是要拿回我自己的存款,救我亲爹的命!夏美玲,你只认钱不认人了是不是?”
夏美玲的睡意彻底被搅合了,“你怎么知道你爹摔伤的消息的?是不是村委会给你打的电话?”
林建军很自然地接话,“是啊,村委会打电话到单位来的。”
夏美玲冷笑,“村委会的电话两年前就拆掉了,他们怎么给你打电话?”
林建军愣了一下,“他们拆了就不能重新安上?电话能拆不能安?”
夏美玲说道:“那现在重新安装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打电话确认一下。”
林建军彻底怒了,猛拍桌子,“夏美玲,你不要太过分了!”
夏美玲冷笑,“林建军,你撒谎也不打草稿,村委会从来就没有安过电话。我只是试探你一下,你就不打自招了。你拿钱要干嘛?都不屑编谎话,诅咒你亲爹。”
夏美玲环视一眼办公室,对林建军说道:“出去说,别影响别人休息。”
林建军气冲冲地跟在夏美玲身后。
两人走出办公楼,走到无人的空地上。
林建军阴着脸盯着夏美玲,“你把钱给我,我有急用,爹真摔伤了,有可能是从邮局打给我的电话,是村委会的人打来的。”
夏美玲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林建军,你这么着急拿钱,根本就不是你爹摔伤吧?”
林建军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你什么意思?”
夏美玲哼笑,“没什么意思,我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林建军心里生出不安,“什么消息?”
夏美玲笑着,不急不缓地说道:“你猜,为什么公司会突然要清查材料库存?”
林建军的瞳孔巨震
林建军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何文光的办公室。
何文光沉重的脸上满是失望。
“对不起,师长,我是猪油蒙了心,走了岔路。”林建军垂着眼皮,一副深刻反省的样子。
何文光盯着他看了好久,才说道:“这件事,我会组织开委员大会,到时候会对你做出处置。”
林建军猛地抬头,“师长,我知道错了,我也愿意退赃退赔!师长,给我一个机会吧。”
何文光摇头,“我帮不了你。”
夏美玲撞见这两人密谈之后,经过分析,她认为这两人如此焦急很有可能跟工地上的钢材失窃有关系,在现场的时候,她就察觉到林建军的脸色不对,当时她还以为那两人跟林建军是一伙的呢。
但是后面派出所的调查下来,那两人就是一个团伙,因为跟工友赌博,输光了钱,才想到要偷窃钢材去卖。
夏美玲就感觉疑惑,既然林建军跟这个事情没有关系,当时为什么他表现得那么不正常。
后面又碰见丁艳梅来找他,夏美玲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材料库房上去。
当时她也不是很确定,但宁肯弄错,也不能错过,她立马就去找何文光,将这个事情给他汇报了。
所以采购部的才会这么快去调查库存材料。
如果不是夏美玲去打报告,材料库房也会调查,但只会查工程采购的钢筋,被丁艳梅他们倒卖的那批钢材是单独放在一边的,这些钢材锈蚀严重,本来也要当做废品处理。
委员大会很快就召开了,针对林建军和丁艳梅合伙倒卖公司财物的问题,做出处罚。
考虑到丁艳梅是烈士遗孀,剥夺转正资格,从正式工待遇,降为临时工,退赃退赔,转岗到小工组。
林建军作为公司管理层,却以身试法,撤销其工程副经理职位,降成普通科员,罚款五百元,退赃退赔。
委员大会后,林建军耷拉着脑袋最后走出会议室,丁艳梅哭成了泪人。
为了一千二百块块钱,两人付出不小代价。
这事当天就传得人尽皆知。
夏美玲感觉到办公室的人都用或同情或看热闹的眼神看自己,毕竟林建军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他现在倒了大霉,也算是夏美玲倒霉。
比如阮天明,为了彰显领导的关怀,他特意走到夏美玲的办公桌前来,大声安慰她,“林建军同志犯了错,虽然你们是夫妻,但我相信小夏你的人品是过关的,希望你不要受这件事影响,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
阮天明还记得前几天夏美玲是怎么让他下不来台的,没想到天道轮回,这么快老天就将机会递到了他面前来。
他想夏美玲一定丢脸极了,恨不得请上一两个月假,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上班吧!
夏美玲微微一笑,“阮部长,虽然我跟林建军是夫妻,但是我跟他的人品是截然不同的,比如这次他伙同丁艳梅偷公司财物的事情,就是我率先发现,举报的。阮部长,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
阮天明简直目瞪口呆,他打死想不到林建军倒霉竟然是夏美玲的推手!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也太狠了!
阮天明心里警铃大作,夏美玲对她丈夫下手都这样狠,他要是把对方得罪死了,就敢保证一点把柄都不会被她抓到吗?
阮天明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脸上挤出了相当和善,相当真诚的笑容,“小夏同志,你真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