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大栓两口子做事踏实……
大栓两口子做事踏实, 活干得又好,在机械厂的防水做完之后,别的活又找上门来了。
包活干挣得多,大栓两口子现在基本一个月能赚两百来块, 比上班还强一些, 夏美玲目前一个月也才九十八块钱。
夫妻俩干不了这么多活,夏美玲联系了自己的娘家兄弟, 让他们来跟着大栓一块干活。
夏美玲兄弟姊妹有六个, 两个兄弟, 三个姊妹。
村里没有座机,要打电话到镇上邮局去, 邮局接到电话, 还不能立马联系到人,他们得在专门用来公告的黑板上写上地方人名,写上接电话的时间,让人到时间来接电话。
这样联系起来,就非常不方便。
好在村里人看到了, 给夏家兄弟带了话,这才顺利联系上了。
夏家兄弟夏国强和夏国富和妹妹通过电话,得知城里有活干,比在乡下种地挣钱,不日就来了。
夏美玲前些年在乡下种地带孩子,娘家兄弟没少来帮衬, 农忙的时候,孩子的两个舅舅经常过来帮忙,现在他们在城里有干活的机会,当然也要帮衬娘家兄弟们。
在电话里商量好之后, 夏美玲就着手看房子,好让夏国强他们一来,就有住的地方。
四五天后,兄弟俩把家里的活安排妥当,也就背着包袱来了。
夏美玲请了半天假,去车站接的人。
火车还晚点,夏美玲到车站等了四十多分钟,夏国强他们乘坐的车才到站,又等了一会儿,才看到顺着人流往外走的两个兄弟。
“大哥!二哥!”夏美玲连忙招呼。
夏国强他们都背着硕大的蛇皮口袋缝的包裹,里面装着被褥衣物,肩膀上还扛着沉重的麻袋。
他们这样的装扮,在人群中一点也不打眼,不少人都是这副打扮。
两人朝夏美玲走去。
“二妹!”夏国强上下打量夏美玲一眼,笑道:“二妹,你可真是大变样了!”
夏国富也附和,“是啊,变白了,年轻了!”
夏美玲笑道:“城里的水土养人,一路累了吧,咱们坐车回家去,我已经把房子给你们租好了。”
租的房子是民房,条件比较简陋,但是便宜,适合进城务工的人。
几人坐了公交车,先去夏美玲租的房子里放行李。
“这条件不太好,你们将就住一阵,着急忙慌地找房子,一时间也没找到更合适的。”
夏国富打量一眼房子,夏美玲租的是一个单间,里面摆着一张上下铺,他和国强够住了。
下乡人,没那么讲究,有片瓦遮身,不风吹雨淋,就很不错了。
夏国富说道:“还白花那钱做什么,我看这挺好,我们是进城来找钱来了,可不舍得花在住上,我住桥洞里也成哩!”
夏美玲要带他们回家属楼去,吃顿饭,算是接风。
夏国强打开一只麻袋,憨厚一笑,“二妹,这包粮食,是给你拿的,里面还有妈去山上捡来晒干的菌子,干土豆红薯片,萝卜干,干白菜,还有五十斤大米。”
夏美玲又感动又埋怨,“这么远的路程,你们背这么多粮食做什么,家里还够吃吗?”
夏国强点头,“够,去年收成不错呢。”
另外一麻袋,是他们给自己带的口粮,进城处处都要钱,乡下人不舍得花钱,恨不得样样都从家里带。
粮食都大老远地带到城里来了,夏美玲不忍心拒绝,夏国强兄弟俩扛着粮食,跟夏美玲来了家属楼。
两边离得不远,走路没多久也就到了。
“这就是你和建军工作的地方?”夏国强一边看,一边问。
这片红色建筑,这时候其实已经是过时的建筑了,新修的新式楼房,不再是集体厨房集体厕所,家家户户都是独立的,但是在刚进城的乡下人眼中,这也是顶顶好的房子了。
“我们上班在那边。”夏美玲一指。她和林建军的事情,还没让娘家人知道,之前娘家人都在乡下,太远了,她也不想让娘家人知道了担心,现在大哥他们都进城来了,肯定会知道的。
果然,刚到家,夏国强就问起林建军,“建军上班去了吗?”
夏美玲一边倒水,一边说道:“林建军不住在这里。”
她也没想再瞒着,将自己和林建军准备要离婚的事情说了,前因后果全都说了,就算她不说,夏国强他们肯定也会追问。
夏国强得知林建军竟然与一个寡妇不清不楚,立刻愤怒地站起来,要去好好收拾林建军一顿。
“别冲动,大哥,我和林建军的事情我来处理,我之前不告诉你们就是怕你们担心,现在我也有正式工作了,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将前几天公司发生的事情说了,“林建军现在都被降职了,那女人都丢了正式工作,成了临时工。也算罪有应得了。”
“妹子,哥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夏国强说道,“既然你现在这样本事,大栓也有能力挣钱了,何必要受这个闲气,我看还是跟林建军趁早离了。”
夏国富也点头同意,“老大说得对,二妹,我们都想不到你现在竟然这样有本事了,都有正式工作了,咱们也不怕离婚,你也别怕离了婚,名声不好听,你不知道,现在十里八乡的,谁都知道你有了工作,都很羡慕呢。”
夏美玲笑道:“要离婚,随时都能离,现在跟离了也没有太大区别,林建军每个月还得给我钱呢。”
夏国强想了想,说道:“妹子,为了那点钱也不值得你搭光阴进去呀,还是不划算。”
夏国强其实说的有道理,现在林建军被撤职,普通科员一个月工资就四十几块钱,确实也没多少钱。
但夏美玲总觉得,还不能轻易放林建军脱身,起码,不能让他跟丁艳梅有好结果,不然她那么多年的委屈,不是白受了?
夏美玲做了一锅好菜,到傍晚,大栓两口子也回来了,舅舅外甥一见面,格外亲切。
夏国富问:“来了这么久,我们还不知道干的是什么活呢,我们庄稼人只会侍弄庄稼,万一干不了怎么办?”
大栓笑道:“放心吧舅舅,我和英子不也是庄稼人吗?英子跟我才干了两个多月,现在熟练得不得了,我也是去工地上学的呀。做这个,只要有工具,用心学一学,没什么巧的。”
第二天,夏国强兄弟俩就跟着大栓夫妻上工地去了,他们现在还不能独立干活,还得跟着学一学。
没多久,一天,林建军撞上了下班回来的夏国强和夏国富,被两个舅子狠狠揍了一顿。
他吃了闷亏,还不敢声张,这闹大了,也是家事,他最近倒霉,哪里还敢嫌不够丢人。
夏国富警告林建军,不许缠着夏美玲,赶快跟她离婚。
林建军之前还有离婚的想法,自从被一撸到底,成了个普通科员之后,离婚的想法反而淡了。他已经有了污点,这辈子很难再有寸进,要是再跟正式工夏美玲离婚,转头去娶临时工丁艳梅,别人都要嘲笑他脑子有毛病。
到了下半年,一项政策下来了,工程允许承包了。
因为现在的建筑企业运行复杂,人员冗杂,很多项目都不挣钱,赔钱的多,毕竟是企业,还是以挣钱为本,所以这项政策下来之后,连三公司也在考虑将专项工程分包出去了。
比如,绿化和防水分包,交给专业的施工队来施工,这样企业就不用专门养着一大批工人,能节省开支。
何文光发愁,好多工人是军人转业过来的,要是这些工程都分包出去,那这些工人就没活干,要么往别处安排,要么就只能解除劳动关系。
可是一时半会儿,往哪里安排这么多人?
夏美玲只是个小喽啰,她得知这项政策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大栓的防水小施工队。
经过这几个月的学习,夏国强和夏国富也已经完全掌握了防水施工技术,其实这技术没什么难的,难的就是要用心。
两人好不容易有了工作的机会,这工作可比在老家挣钱多得多,都干得无比认真。
夏美玲托采购部的同事,帮他们采买了一套防水施工设备,另一套,用的是公司的,自从大栓借用之后,就没还回来。
毕竟,他们是交了价格不菲的管理费的,借用设备,也是合理的。
目前城里的房子,多数都是老房子,防水都或多或少有一定的问题,夏美玲帮大栓取的施工队名字“大栓防水”打出了名声,找上门来的活络绎不绝。
大栓和英子分别带一个舅舅,分两个队干活,英子现在技术不比大栓差,带舅舅绰绰有余。
夏美玲在得知工地上有很多退伍战士去向没着落之后,就动了心思,大栓他们现在活很多,但是人手太少,干活速度起不来,现在政策也允许私人承包了,大栓他们接活不用再挂靠第三公司,挣的钱完全是他们自己的,那么,为什么不趁机拉起一个专业的施工队呢?
第42章 第 42 章 “妈,这个月,我们……
“妈, 这个月,我们跟两个舅舅,一共挣了五百多块钱呢!这么多钱,全是自己的, 不用上交给公司, 可太好了!”
干完活,拿到钱, 英子高兴极了, 赶快跟夏美玲汇报。
“好事呀!好好干。”夏美玲笑道。
从上个月开始, 承包改革之后,他们就不再挂在三公司名下, 也就不用再给三公司交管理费了。
好消息说完了, 英子问夏美玲,“妈,现在咱们是小打小闹,你说要成立一个专业的防水施工队,我跟大栓能行吗?我怕弄得不好, 砸了名声呢。”
夏美玲笑道:“现在三公司确定了,要把防水和油漆工人解除聘用关系了,就是安排,也安排不了那么多人,好多人都是熟手,咱们直接招来就能用。要是真的施工队成立起来了, 以后你就不跟着干活了,你就专门跑工地,监督质量,这样, 也能保证施工的质量。”
“妈,你这主意好。”英子听完,也豁然开朗,但是又有个新的问题,如果同时接了多个活,那就要多套施工设备,他们是攒了一些钱,但是可能不够。
“这你也别担心,钱我有,只要撑过前面几个月,工程越接越多,不用垫资,光是设备和人工工资,肯定没问题。”
现在接活有个好处就是不包干的话,是不用垫钱的。
“那么,两个舅舅,我们怎么分钱呢?”英子关心这个问题,虽然是亲舅舅,可要是金钱上得提前把话说清楚。
“这你也不用担心,之前我就跟他们说好了,你们接活,他们帮你们干,不是跟你们合伙干,按照正常工人工资给他们结算工钱就行。”
英子听了,有些迟疑,“这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跟亲戚,再亲的关系也不能合伙干。再说,他们干活挣的钱可比在乡下种地多得多了。”
“舅舅们会不会有意见?”
“有什么意见,不会的,之前都已经说好了的。”
公司要分包工程,冗杂的工人就得另行安置,到处安插,很多工作并不好,也有些人不愿意去,夏美玲经常在工地跑,跟班组组长都混得很熟了。
她这一联系,好几个防水工人都愿意去大栓的施工队干,就这样,大栓的施工小队就拉起来了。
林建军现在每天也要上工地了,之前他是工程部副经理,可以坐在办公室运筹帷幄,现在不行了,他只是工程部的小科员,要在工地管理施工,才短短几个月,人都晒黑了好几个度。
而丁艳梅也跟他在工地相遇了,因为丁艳梅现在是临时工,被分到了工地的杂工组,哪里有什么不需要技术的活,他们就去干,不限于给瓦工递砖,拌砂浆,打扫楼层卫生,还有别的杂活。
虽然是小工,干活却并不少,而且非常累,工资也没有大工多。
丁艳梅半辈子都没吃过这个苦,来工地干了几天,就叫苦连天,实在受不了了,就开始请假不来了。
可她现在不是正式工了,请假是没有工资的,要不是她是烈属,这个临时工的工作早就被人顶替了。
不工作,就没收入了。
丁艳梅的两个孩子都在读书,花销也多,丁艳梅这一断了收入,光靠抚恤金过日子,生活质量,直线下降。
隔壁夏美玲家里的生活,却是蒸蒸日上的。
每天下午,夏美玲的两个哥哥都会来家里吃饭。工资虽然是按普通工人发给他们的,但是包吃包住,房租是夏美玲给的,吃饭就来家里吃。
别的工人是自己解决食宿的问题。
收入高了,夏美玲他们也舍得花钱在吃食上。毕竟前面十几年,他们都过得紧巴巴的,哪有多余的钱花在吃食上。
现在隔几天就吃肉,要么炖鸡,要么炖排骨。
厨房是公共的,他们家做什么,别人都知道。谁家日子过得怎么样,也能从吃食上看出来。
丁艳梅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看到夏美玲的日子却蒸蒸日上,心里怎么会舒坦。
她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林建军了,虽然林建军不是领导了,起码还是正式工,要是林建军的工资全给她,她也能维持以前的体面生活,不会像现在这样,衣服都不敢多买。
林建军的工资却还是像以前那样上交给夏美玲,他现在想清楚了,夏美玲这样上进,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当上公司领导也说不定,到时候,或许还能提拔他一把。
一旦他不交工资了,夏美玲肯定就会提离婚,所以他也不敢不交。
不像现在,林建军都四十好几了,被贬到工地来,他现在身边的同事,都是二十几岁的青年,他时常感到无地自容。
他现在的工资,不足以支撑他住在招待所,他又无法搬回家属楼,夏美玲不让他回去,而且现在两个大舅哥也在,他回去就要挨揍,干脆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
他约丁艳梅来这个房子好多次,每一次,丁艳梅离开之前都会问他,什么时候离婚。
以往林建军从没这样跟丁艳梅亲密过,他跟夏美玲也多年没有过夫妻生活,自从丁艳梅来过这个房子,林建军心里对她的感情也不一样了。
他安慰丁艳梅,夏美玲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实则名存实亡,他总安慰丁艳梅,不要着急,他迟早会离婚。
他把身上所余不多的钱,都给了丁艳梅。
可这点钱,压根就养活不了丁艳梅和她的孩子。
丁艳梅没了办法,还是只能想办法去上班,可她这个年纪了,别的工作很难找,现在工作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连临时工,都有人抢着干,她还是只能去工地干活。
丁艳梅这些年把自己保养得细皮嫩肉的,她确实也姿色略存,在一堆灰扑扑的杂工中间,特别醒目。
丁艳梅在上班的时候,认识了新承包绿化工程的老板,张志明。
据张志明自己说,他之前在国企里干,后面国家出台承包政策之后,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商机,果断拉起了绿化施工队,承包到了三公司这处工程的绿化工程。
他告诉丁艳梅,这个工程,他少说能挣五千块钱。
丁艳梅慢慢摸索出来,她的身份特殊,临时工,是公司给她的最后保障,她不用像其他临时工一样战战兢兢,生怕激不好好干活就被开除,她很多时候,到工地签个名字,就躲到张志明他们的临时办公板房里,吃着张志明为了讨好她买来的水果和零食,听张志明吹牛。
杂工组组长跟丁艳梅谈了几次话,她也没有收敛,跟公司反映,也没人来管。
丁艳梅是隶属公司的临时工,除了公司开除她,别人都没有权利,久而久之,组长也不管她了。
夏美玲在下半年,考了一级技术资格证。
她也升了职,成了技术部负责人。
夏美玲是工地常客,办公室没事的时候,她就喜欢在工地逛,理论结合实践,经常上工地,才能及时发现问题。
她有一次,就碰见了丁艳梅进了绿化工程的办公室。
张志明回来,跟夏美玲撞上了,他陪着笑,跟夏美玲打招呼,“夏工,您又来视察工作了?”
夏美玲可是他的甲方公司技术负责人,虽然不是高层,在现场权力却不小,好多问题得找她对接,所以张志明态度很客气。
夏美玲对他却没有好脸,因为这个绿化施工队实在不太专业,现场管理一塌糊涂,好多做好的绿化,因为管理混乱,又被破坏了。
丁艳梅就躲在张志明的办公室窗户后,看到了张志明对夏美玲的点头哈腰,她又惊讶又生气。
张志明送走夏美玲,回到办公室,看到丁艳梅来了,露出笑容,“来了?”
丁艳梅问:“那个夏美玲,你干嘛对她这样客气?”
张志明嗨一声,“她是三公司的技术负责人嘛,我们对接工作很多,好多事情要麻烦人家勒,能不客气点吗?”
丁艳梅说不出话来。
张志明根本就不知道她跟夏美玲之间的恩怨,感叹道:“我听说这个夏工,是下乡来的,初中文化,这样的人进了三公司,混成技术负责人了,还是个女人,真是个能人呀!”
丁艳梅听得生气,夏美玲都成技术负责人了,连张志明都要对她点头哈腰,自己呢,丢掉了正式饭碗,成了杂工班组的临时工!这叫人怎么能不生气?
“那又怎么样,她还不是个乡下女人。”丁艳梅努力做出不屑的样子。
张志明看她一眼,顺着说道:“是呀,夏工跟你差不多大年纪吧,你比她年轻漂亮。”
丁艳梅听到这话,高兴不少。
张志明朝她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就是你这手,这么美,用来干杂活,太可惜了。”
两人来往这么多回,这还是张志明第一次对她这样,丁艳梅心里一颤,那只手,始终没收回。
她接近张志明之前,早就想好了,林建军已经靠不住,她必须要重新为自己,物色一个靠得住的男人。
而她听张志明说过,他离婚了。
这个人又有国企的正式工作,还这么上进,承包工程做,比林建军强了不知道多少。
第43章 第 43 章 ……
中考过后, 小栓的成绩出来了,不仅超过了重点高中的分数线,还超过了部属三大重点中专学校分数线,邮电, 铁路, 电力,三个学校, 随小栓挑选。
小栓经过考虑, 最终还是选择了就读中专, 因为去年国家出台了一个政策,中专毕业就能获得国家干部身份, 还能比大学早五年参加工作。
夏美玲也不强迫孩子去读大学, 小栓也差不多是个小大人了,他自己考虑清楚就可以。
于是小栓填报了电力中专。
在七月中旬,录取通知书下来了。小栓顺利地被电力中专录取。
录取通知书送来当天,街道办的同志特意送来暖水瓶、毛巾等东西奖励,敲锣打鼓的, 很是热闹。
全家属楼的人都出来看热闹了,大家都啧啧称赞,夏美玲一个农村妇女,虽然凭借丈夫的身份进入了建筑公司,可她凭自己在公司站稳了脚跟,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厉害。
她培养的儿女, 一个就读重点初中,一个考上了重点中专,真是厉害。
林建军压根不知道这个事情,他还在工地上班呢, 一个知情的同事看到他,奇怪道:“林哥,你还在这呢,你儿子考上中专,街道办都来送奖励啦!你还不回去招待招待?”
林建军迷茫地眨眨眼,他根本就不知道!小栓竟然考上中专了?
那同事又夸,“不得了啊,林哥,那可是重点电力中专呀,毕业直接分配到省里的供电局,那福利待遇可是出了名的好!”
林建军刚开始听到小栓被中专录取,反应还不大,一听是电力中专,顿时喜笑颜开,“这小子,真是我老林家祖坟冒青烟了啊!竟然考上了电力中专!”
一股骄傲油然而生,林建军当即就去跟领导请假,要回家去跟家人共同庆祝。
领导一听小栓考上了电力中专,爽快地批了申请,让林建军赶快回家去。
林建军赶回来的时候,街道办的同志还坐在家里喝茶,邻居们都凑在家里看热闹。
小栓身上被街道办的同志戴上了大红花,正坐在人群中间,聆听夸奖呢。
不知谁喊了一声,“小栓他爸来了!林建军来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林建军走了进来。
他的背挺得尤其直,他很久没这么挺直背在人群中走过路了,小栓,不愧是他林建军的儿子!真给他长脸!
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邻居们谁对此不知情?林建军对儿女可没怎么管过,从孩子们进城,都两年了,他都一直住在外面,鲜少看他回来。
现在看小栓考上重点中专了,就想回来摘桃子,真让人不耻。
但街道办的同志并不知情,得知林建军是小栓的父亲,街道办的同志站起来,迎上去握住林建军的手,大力夸赞,“同志,你培养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呀!”
林建军不自觉将背挺得更直,他摇了摇那同志的手,正要谦虚一番,听见小栓的声音响起。
“叔叔,你搞错了,他从来没有培养过我,我是我妈一手培养出来的。”
气氛顿时就凝住了,街道办的同志扭头看向小栓,一脸的惊讶。
小栓神情平静,重复道:“我感谢我妈,我妈将我们兄妹几个养育长大,我妈联系学校,送我去读书。这个人,”他指向林建军,“他从来没有出过一分力气,所以我说,你们搞错对象了。”
林建军的脸从红润变得铁青,他听见人群中,不知是谁,不合时宜地噗嗤笑了起来。
小栓的话,像一记又一记重拳,砸在他脸上,让他一阵眩晕,那挺直的背,仿佛被一闷棍砸下,硬生生地折断了他的骄傲。
林建军的自尊逼着他开口斥道:“小栓!你怎么说话呢!我怎么没出力?你的学费生活费,难道不是我出的吗?”
“如果光出生活费,就能让孩子考上好学校的话,所有人都能读高中读中专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是呀,要这样的话,隔壁胡浩也是花同样的钱呀,怎么没考上?”
林建军又吃了一惊,胡浩成绩很好的啊,怎么会没考上?
小栓冷笑,“当初,我妈带着我们兄妹几个进城,你不想让我们留下,百般威胁阻挠的时候,你不会已经忘了吧?”
夏美玲打断小栓,“林建军,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你还是自觉一点,别来找晦气了吧。”
她不能让小栓继续说下去了,虽然很解气,可对小栓的名声不好,林建军毕竟是他名义上的亲爹。
邻居们没一个帮林建军说话的,因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林建军跟隔壁丁艳梅不清不楚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在这个时候,谁还会帮他说话?
街道办的同志非常尴尬地搓着手,这情况着实出乎他们的意料。
林建军再也没脸留下去了,他知道夏美玲的厉害,再留下来,也不过是徒给自己丢脸。
林建军的目光扫过夏美玲和大栓,小栓,香桃,所有人脸上,都一样的冷漠和嫌弃。
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烧,仿佛脸皮被人活生生揭下来了似的。
他转身就走。
“小栓是不是要办个升学酒呀!摆几桌,大家好好地热闹热闹,家里有学生的,也趁机跟小栓,跟香桃兄妹俩好好地请教请教。”
“这是个好主意!大家凑一凑钱,办个几桌,也算藉机会,大家一块热闹热闹!”
“”
林建军还没下楼梯,就听见背后重新热闹了起来,仿佛他来或者走,一点影响也没有。
林建军匆匆离开。
隔壁,胡浩躺在家里,听着隔壁热闹的动静,心里又憋屈又难受,他妈说隔壁一家子克他们家,自从夏美玲带着孩子进城,他们家就开始不顺利。
胡浩以前成绩那么好,自从他们家进城,林叔叔就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关注他们,林叔叔以往对他们这样好,后来他妈跟夏美玲也有了矛盾。
这些事情让他总是在课堂上开小差,放学之后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专心学习,隔壁有点什么动静都让他心绪难宁。
后来成绩下滑,他心里着急,可越想好好学习,就越静不下来,竟起了反作用,从班级第一下滑到连高中都考不上了。
他妈在得知他的成绩之后,沉默许久才说,刘刚也没考上高中,李萍两口子要送他去参军,干脆胡浩也去参军。
可胡浩身高不高,达不到招兵的要求,这条路也算走不通了。
这两天,胡浩天天躺在家里,也迷茫了。
李萍看着小栓,眼神里流露羡慕,但凡刚子能读书,他们都要送,可刚子不像小栓学习好,连普通高中都没考上。
好在,刚子个头随了他爸,又爱运动,个头高大,已经顺利通过了体检,马上就能去当兵了。
九月,小栓带着行李,去电力中专报到。
刚子也身戴大红花,坐上部队专列参军去了。
香桃也升初二了。她刚进学校的时候,是在普通班,到期末考试,成绩很好,升初二之后,被调到了重点班。
在老家的时候,香桃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像根豆芽菜似的,又瘦又小,看起来比同龄孩子小两三岁。
进城之后,营养跟上了,个头像韭菜似的,拔高一大截,看着有点大姑娘的样子了,瘦削的脸,也渐渐水嫩起来,在班里一众女学生里,一下子脱颖而出。
竟有男同学给香桃塞情书。
十三四岁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香桃身边的同学,也有极少数偷偷早恋的。
香桃收到情书也没张扬,悄悄地撕了。
小栓没有坚持他的大学梦,香桃却在心里悄悄地种下了上大学的种子,她会坚定不移地朝着这个梦想前进。
林建军此时收到一个噩耗,他爹生了重病,让他速归。
林建军急急忙忙地请了假,回老家去了。
他人还在路上,林老头就一命呜呼,连小儿子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林建军留在家里治丧,给夏美玲打来电话,让她带着孩子回去一趟,小栓和香桃要读书,大栓肯定要回去。
夏美玲都没等他说完话,就挂了电话。
大栓不回去,以后村里人肯定会说闲话,但是他们已经决定扎根城市,老家的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吧,林老头死了也就死了,从来没个长辈样,死了还指望人千里奔丧吗?
丁艳梅跟张志明进展火速,好几次,在工地板房办公室,张志明都想把丁艳梅给办了。
这个女人虽然年过四十,可风骚依旧,他懂她的意思,都好几十岁的人了,找男人不可能只是谈心吧?
可工地上人来人往,板房也太不安全了。
丁艳梅却不肯让他这么快如愿,直到这天,张志明将一只大金镯子,戴在了丁艳梅的手腕上。
丁艳梅知道,收下这只金手镯,不可能一点都不付出的。可招待所要单位开证明,她家更不方便,孩子在家呢。
她想起了一个地方。
林建军租的房子,她有钥匙,林建军回老家去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第44章 第 44 章 第三公司成立以来,……
第三公司成立以来, 第一个项目,顺利封顶,比计划的工期提前了一个月。
何文光非常高兴,特意吩咐买了半扇猪肉, 请全公司的职工好好吃了一顿庆祝, 同时还派发了奖金,夏美玲领到了二十块钱。
封顶之后, 公司里突然传出一个消息, 何文光要调走了, 要调去市住建局去了。
也不知道是谁最先传出来的,夏美玲听到这个消息, 真是一个激灵, 内心里,她不希望何文光调走,何文光处事公道,从来不因为她是女性而歧视她。
别人说得也没错,她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除了自己的努力,确实少不了何文光提携,要是换个领导,恐怕她今天还在做资料员呢。
本以为这消息是空穴来风,还不出一个星期,何文光突然召开了会议, 做了下一步的工作部署,在会议结束之前,他突然宣布了要调走的这个消息。
夏美玲既替何文光感到高兴,也感到失落, 这么好的领导调走了,后面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品性,好的领导真是一生的贵人。
何文光就是她的贵人。
夏美玲觉得于情于理,自己得去跟何文光表达一下祝愿,他调去住建局,虽然不知道职位是什么,肯定也不会差的。
她来到何文光办公室,何文光看到她,微笑道:“小夏来了啊,坐,什么事?”
夏美玲说道:“领导,也没什么事,我就是特意来感谢你的,感谢你对我的提携。”
何文光笑道:“谢我做什么,还得是你自己努力呀。”
“要不是遇到你这样慧眼识珠的领导,我再努力也会被埋没了呀!”夏美玲笑道。
何文光也笑,“后面是谁来接替我这个位置,我也不清楚,但是小夏,你记住,努力是不会白费的,你要继续努力下去,你今年多少岁了?”
“四十五。”
“离退休还有十年呢。十年也足够干很多事了。”何文光说道。
其实何文光也就比夏美玲大两岁,但做领导做久了,说话总会自然而然地带上一些长辈般的亲切。
夏美玲笑道:“领导,住建局专门管我们建筑公司呀,以后你还是我们领导呀。”
何文光摆手,“好好干,争取在退休之前,干到项目经理去,到时候整个项目你最大,你说了算。”
夏美玲笑道:“头顶还有领导呢,我哪能最大。”
没打扰何文光太久,夏美玲就退了出来。
最近有一项新技术,预制板,从岛国传进来的,据说用这项技术可以非常快地修房子,能大大节省工期,不过国内目前还没什么项目用这项技术,公司让夏美玲研究一下这个技术,看看到底能不能行。
夏美玲研究过了,技术是好技术,但国内目前还没有这个预制板生产环境,仅凭公司自己是没有办法在节省成本的情况下使用预制板的。
她有点遗憾,要真能用上这项技术,将工期缩短一半以上,那是多大的生产力。
林建军他爹死得不是时候,往后十几天都没安葬的日子,农村的规矩,安葬必须看日子,这下可把林建军给整惨了。
他爹娘养了两个儿子,当年分家的时候,老大彻底寒了心,连林老头死,他也不闻不问,没有披麻戴孝,更不来守夜。
那灵堂每天晚上都需要人守夜,虽然村里人看在林建军在城里工作的关系,不少人愿意来帮忙,可他这个孝子,却必须要守在灵堂,就是睡也要在灵堂的稻草上睡,时不时地还得起来上香。
一连熬了十几天,林建军感觉自己都快被熬干了。
他时不时地感到头晕目眩,尤其是起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低血糖。
他心里暗恨夏美玲,她身为林家的儿媳妇,不回来奔丧也就算了,还不允许孩子们回来。
大栓那个孩子,他是知道的,那是个憨厚的孩子,如果不是夏美玲阻拦,他一定会回来送他爷爷最后一程,那样有了贤孙守灵,他也能轻松一点。
可事情没有如果,事实就是夏美玲和孩子们都没有回来,他一个人扛了十几天。
总算把老头送上了山,安葬了。林建军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都没在家歇一天,当天就坐上了回城火车,还没买到卧铺,买的硬座,真是够熬人的。
虽然是国企,对于请假也是有要求的,他这来回都快二十天了,虽然事出有因,肯定今年的奖金是没有了。
回到南城,林建军只想马上回到家,好好地睡上一觉。
他坐上了公交车,一路摇晃,在路上都睡着了。
好不容易到了站,他揉一揉酸胀的眼睛,不用照镜子,他都知道自己肯定憔悴得不像样子。
因为被折腾得够呛,连亲爹过世的悲伤都没有,完全变成对老人的埋怨了,真是不会挑时辰死。
林建军租的房子在一片民宅区,他一个人也没那么多讲究,租的是一小间房子,好处就是有独立的厨房。
他除了睡觉,什么也没想,只想立马躺在床上,睡个昏天黑地。
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锁,却发现门上的锁不见了。
睡意顿时消散了不少,林建军眨眨眼,确实,锁不见了,锁链耷拉着,但门紧闭着,他推了推,没推动。
他听见房间里面好像有说话的动静,有人在里面。
林建军警惕起来,没做声,绕到旁边窗户外面,窗帘拉着,但没拉严实,有一小条缝,他凑过去,趴在窗户上,往里面看去。
看清里面那两道赤.条条的人影,林建军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男的他很面熟,想不起来名字,女的他太熟悉了。
丁艳梅。
他太震惊了,以至于他都忘记做出反应,他维持着朝里面看的姿势。
在同一张床上,丁艳梅跟另外一个男人,在翻云覆雨。
林建军终于回过神来,他愤怒地一拳砸碎了玻璃,里面的人受到惊吓,女人发出一声尖叫。
林建军的手被尖锐的玻璃划破,鲜血直流,他感受不到痛似的,扯开窗帘,里面的情形更加一览无余。
男人也吃惊不小,赶忙找裤子。
丁艳梅惊恐地看着阴沉着脸的林建军,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
张志明认识林建军,他惊讶地看了一眼丁艳梅,万万没想到这女人跟林建军也有一腿,他心想坏事了,林建军的老婆可是夏美玲呀。
张志明穿好衣服,从房间里走出去,还试图跟林建军解释,“林工,误会,都是误会。”
林建军一拳打在了他鼻子上。
张志明狼狈地跑了。
林建军走进房间,他一只手握住伤手,鲜血从他手指缝里流出来。
丁艳梅匆匆穿上衣服,想来帮林建军查看伤情,没想到林建军扬起手,重重地打了她一耳光。
鲜血沾在了丁艳梅的脸上,形成一个鲜红的指印。
“滚!”林建军像头发怒的野兽。
丁艳梅也怒从心头起,要不是林建军拖着不肯结婚,她会这样不要脸去勾引一个工地老板?那张志明比林建军还不如呢!
可她没有办法,她现在的情况容不得她再挑肥拣瘦,她已经不年轻了,再过两年,她更没有任何资本。
林建军呢,他虽然还是正式工,可他这辈子差不多也到头了。
对比之下,丁艳梅才选择了张志明。
“林建军,你真让我恶心,你吊了我十几年胃口,却不跟我结婚,你有今天,都是你罪有应得!”
林建军气得大吼,“滚!”
丁艳梅愤愤离去。
林建军胸膛剧烈地起伏,一转头看到凌乱的床,他气得一把将所有的床单被罩全扯下来,丢了出去。
林建军一整晚都没有睡着,已经很困了,可一睁眼,全是白天看到的那一幕。
他死也想不到,丁艳梅竟然会背叛他,做出这样肮脏的事。
躺在光板床上,林建军不自觉地回想自己这半辈子,记忆停在了在农村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有个家,有孩子,进城之后,慢慢的,家也不像家了。
窗帘被他扯坏了,空了一块的窗户正好嵌进了一个月亮。
林建军瞪着漆黑的房顶,眼里不自觉地流出了眼泪。
第二天,在工地上,他又碰见了张志明,但远远的,张志明看到他就躲开了。
他跑到工地巡视一圈,一口气给张志明的绿化工程开了好几张罚款单,整改单,可心里那团怒火,始终散不了。
工地一共三栋楼,封顶了一栋,剩下两栋也快封顶了,今天准备浇混凝土,五层楼高,他有时候一天得爬上爬下十几趟。
大概最近精力消耗太大,林建军爬上五楼楼顶的时候,感觉眼冒金星,缓了好一会儿,才把头晕的感觉缓过来。
房顶的钢筋已经扎完了,等他们验收通过,就要开始浇混凝土了。
高点的房子都得做防雷避雷措施,具体原理就是在房子外围布置一圈钢筋焊接在一起,形成均压环钢筋,通过等电位连接钢筋连接下一层,将击到建筑的雷通过这个防雷钢筋网,引到地里去。
有的工人偷懒,乱焊接,甚至不焊接也有,管理现场的就得好好检查。
林建军缓好之后,就去检查外围一圈钢筋。
他检查到了一个没连接好的地方。
今天他心情不好,立马就将负责钢筋施工的班组组长叫过来,“老于,你们干的是什么活?你看看这钢筋,焊接上了吗?”
老于凑过来,随便看了一眼,“哪里呀,林工,这不都焊接得好好的吗?”
林建军见他睁眼说瞎话,顿时怒上心头,弯腰去掰钢筋给他看,“这不是吗?这焊接上了吗?”
老于对他这鸡蛋挑骨头有点不太满意,又不敢顶,陪笑道:“是,是,这漏了,我立马让人来补。”
林建军站直身,眼前一黑,感觉头剧烈地一阵眩晕,人竟没站稳,朝悬空那边栽倒下去。
老于吓得魂都飞了,赶忙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第45章 第 45 章 技术部大门被人猛地……
技术部大门被人猛地推开, 来人喘着粗气,目光在办公室梭巡一圈,在看到夏美玲的时候,目光一凝, “夏工, 出事了!”
夏美玲正在看图纸,闻言霍地抬起头来, 看到门口是工程部的张工, 急忙问:“出什么事了?”
她以为现场出什么问题了, 真急得心里一跳。
其他人也看向张工。
张工深吸一口气,朝夏美玲走了几步, “夏工, 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到底什么事呀!”有人憋不住问了。
“林工从楼顶摔下来了!”张工脸色发白,紧张地看向夏美玲。
夏美玲着实吃了一惊,“他怎么会摔下来?人呢?”
“送医院了。你快过去吧!”
这是门口又进来人了,是何文光,他表情严肃又沉痛, 看到夏美玲瞪圆了眼睛,就知道她已经知晓噩耗了,沉声道:“美玲,你一定要坚强,我陪你一块过去,建军福大命大, 肯定会没事的。”
何文光背后,还跟着几个匆匆赶来的高层领导,所有人都沉痛地注视着夏美玲,前两天才庆祝顺利封顶, 今天林建军就从楼顶上掉下来了。
这是非常大的安全事故。
夏美玲看向何文光,现在工地出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会不会影响何文光升迁?
她不说话,何文光还以为她吓住了,走到她身边,手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臂,“美玲同志,你放心,林建军同志的一切医疗费用,由公司承担,他已经送去抢救了,我们陪你,一块过去,坚强点!”
夏美玲抬头看向何文光,何文光包括其他领导在内,看着夏美玲的目光都沉痛而和善,现在她不是技术负责人,她只是个可怜的受伤者家属,他们必须尽全力安抚。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夏美玲震惊无比,她从来没想过林建军会这么快濒临死亡,上辈子,林建军好好地活着,一直到她死,对方都活得好好的。
她一路默然无语,何文光始终陪同身侧,身后的车里还跟着其他领导。
林建军已经被送往了市医院抢救,还算他幸运,当时绿化单位弄了一堆陶粒袋堆楼底下,林建军从楼上跌下来,摔在了陶粒堆里,即使这样,他也当场昏迷不醒。
一行人赶到了市医院,有两个领导已经先过来了,正等在楼下,等夏美玲他们一到,立马把他们给迎上楼去,一边走,一边汇报情况。
“现在已经进了手术室,正在抢救”
夏美玲一路上都没说话。
手术室外,何文光轻声对夏美玲说:“我安排人去把大栓喊来,小栓和香桃呢?要不要安排人去把他们接过来?”
他的意思很明显,林建军不一定能撑得过去,把孩子接过来,兴许还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夏美玲摇头,“把大栓叫过来就行了,他应该在水利局。”
立马就有人去安排了。
何文光让夏美玲在排凳上坐下,知道她这会儿肯定什么都听不进去,站起来走到一边,把下属领导叫过去,安排善后的事情。
“立马停工,工地立刻安排安全生产培训!同时组建事故调查工作组和关怀工作组,务必要把后续的医疗安排好,要是”何文光迟疑片刻,看向呆坐着的夏美玲,治丧工作组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林建军是从五楼掉下来的,没人认为他能撑得过去,除非奇迹发生。
夏美玲看着亮着灯的“手术中”三个字,震惊褪去,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痛快,要不是何文光他们也在身边,夏美玲简直想仰天大笑。
他林建军竟然也有今天!
可何文光他们一直在用担忧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夏美玲要死咬着唇,才能控制自己不笑出来。
真是苍天有眼,报应不爽!夏美玲深吸一口气,努力做出沉痛的样子。
她要是现在笑出来,何文光他们指不定以为自己难过得疯了。
不到一个小时,大栓被接来了。
一来,他就担心地握住夏美玲的手,“娘,你没事吧!”
夏美玲一把抱住大栓,伏在儿子胸口无声大笑,笑到双肩颤抖,但何文光他们看来,夏美玲这是难过恸哭。
哭出来总比一言不发的好,哭出来情绪就泄出来了,不然人都憋坏了。
大栓也以为他娘在哭呢,闹得他也忍不住红了眼睛,林建民再不是东西,也是他亲爹呀。
这母子俩抱头痛哭的样子,谁看了都不好受。
数小时后,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谁是林建军的家属?”
门口等着的人全都呼啦啦地迎了上去。
大栓紧张问,“医生,我爹怎么样了?”
医生说道:“手术已经做完了,但是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很有可能,病人醒不过来”
何文光已经走了,这么大的安全事故,他必须要去处理善后的事情,还有老刘和另外一个姓徐的经理在陪同等待,听到这个消息,两人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同情。
林建军很快被推到了单间病房。
老刘安慰夏美玲,“美玲,我们会请护工照顾建军,你不要担心。”
夏美玲正在盯着贴满电极的林建军,监控仪在滴滴的响着,林建军浑身包扎得像个埃及法老,双眼紧闭,只有监控仪上面的心跳数字显示着这人还活着。
夏美玲可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林建军的病房里,当然要请护工,“好。我要回公司去了,我还有工作没做完。”
老刘惊讶地看向她,看到她神情沉痛,自动理解成她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所以要回到工作中去。
其实夏美玲留在这,也没什么用,林建军更需要的是专业的护理。
“娘,你回去吧,我在这守着就行。”大栓说道。
夏美玲没阻止,大栓毕竟是林建军的亲生儿子,要他们表现得都这样冷漠的话,领导看着也不好看。
“行,大栓,你爹已经这样了,咱娘几个得坚强起来,你接的活也不能耽误了,咱们还得生活呢。等护工请来了,你也回去休息。大栓,你们在楼顶工作,危险的地方一定要把安全工作做好,你去买安全带,多买几套,在没防护的天台上工作,一定要系好安全带!”
之前还没想过这个,现在林建军坠楼了,要引以为戒才行。
大栓连连点头,“我知道了,娘,等护工来了,我就去买。”
单位的车就等在楼下,专门批给他们用,夏美玲坐着车回了单位。
丁艳梅也听说了工地有人坠楼,她还不知道是谁,说闲话的小工们,也不知道林建军的名字。
是张志明急匆匆地来找她,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丁艳梅惊得说不出话来,林建军怎么会坠楼呢?他昨天还好好的啊!
“人呢,怎么样了?没事吧?”
张志明说道:“人从五楼楼顶坠下来,怎么可能会没事,算他命大,我们用来做疏水的陶粒堆在那,还没来得及挪走,他砸在那上面,不然他当场就死了!”
张志明又说:“他早上来找我们的茬,下了整改单,其中一条整改单就是让我们把堆在那的陶粒给挪走,因为没找到库房,所以我们还没挪,没想到救了他一命。”
张志明唏嘘。
丁艳梅心里乱成了一团,她回想起昨天,林建军的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因为看到了她和张志明苟且,他心神不宁才从楼顶坠了下来?
这个念头在心里升起,就再也摁不下去了。
她丁艳梅不是个好女人,可她又坏到哪里去了呢?丁艳梅瘪嘴,眼泪就掉下来了。
张志明看她哭,想起昨天的事来,也唏嘘道:“你说你呀,你怎么这样水性杨花,你要是跟林建军好,你别来招惹我了呀,你看你把这事弄的!搞不好林建军就是受了刺激,今天才坠楼了。”
丁艳梅反驳不出来。
张志明安慰她,“事已至此,算他倒霉吧。”
丁艳梅看向张志明,事已至此,她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能紧紧地抓住张志明,林建军,大概就跟张志明说的,可能他就是这个命吧。
夏美玲出现在办公室,同事们先是一愣,接着迎上来,纷纷慰问,“夏姐,林工没事吧?”
夏美玲挤出个勉强的笑容,“做完手术了,还不知道能不能醒。”
她一头又扎进了工作里。
何文光听说夏美玲回来上班了,赶来技术部看她,走到门口,看到夏美玲正伏案工作,吸一口气,他的想法和老刘一样,承受不住的夏美玲,只能将注意力投入工作,这样才能减轻她内心的悲伤!
林建军坠楼之后,总公司来了工作小组,先是慰问了家属,随后检查起工地的安全措施,调查事故原因。
老于真是吓坏了,他是目击者,甚至林建军坠楼,他有间接责任,要不是林建军弯腰去检查他们没焊接好的均压环,也不会一头栽下去。
这个责任他可不敢承担,将原因死死地捂住。
事故调查组认定,林建军是失足坠楼的,现在人还没醒,所以也还没有最终下结论。
李萍来看夏美玲,直叹气,“怎么林建军就这么倒霉呢,苦了你和孩子了。“林建军要一辈子醒不过来的话,你可怎么办呀!”
她又说:“你得去找何总经理,事故认定不能是简单的失足,林建军就是在工作中坠楼的呀!赔偿差很多的!”
第46章 第 46 章 夏美玲去找了何文光……
夏美玲去找了何文光, 询问他林建军事故认定的问题。
何文光安慰她,“别担心,该给你们母子的保障,单位一定会给的。”
“林建军是在工作时间, 工作地点出的事故呀, 为什么单纯认定事故是失足呢?”
何文光说道:“这是意外事故,肯定是失足, 不然就是谋杀了。林建军同志现在怎么样了?你怎么样?需不需要休息几天?公司给你批假。”
夏美玲摇头, “我没事, 林建军还是那样,没醒。”
何文光沉默片刻, “我中午去看看他。”
夏美玲问:“林建军这个事, 后续公司怎么处理呢?”
“他的工资还是照发,在他恢复之前。其他的补偿,等他醒过来之后,我们在看他情况,你放心, 肯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夏美玲叹口气,“现在这情况,还能怎么委屈呢。”
医院里,丁艳梅悄悄地找到了林建军所在的病房,门虚掩着,护工坐在床边打瞌睡, 这病人的家人一个都不在,请的是全天陪护,他是白班。
丁艳梅往病床上看去,林建军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只能看到是个人形躺在床上,她缓缓地深吸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知道林建军坠楼跟自己脱不开关系,要不是受了刺激,林建军也不会失足从楼顶坠下来,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命。
她正伤心着,护工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她站在门口哭,问了一句,“你是患者的亲戚吗?”
丁艳梅连忙擦擦眼泪,“我,我是他邻居。”
护工哦了一声,心里奇怪,只是邻居的话,怎么会哭?
“他,他家里人呢,怎么一个都没在?”丁艳梅问。
“我不知道,好像没怎么看到过人来。”
丁艳梅瞪眼,她知道夏美玲跟林建军有矛盾,可现在林建军都成这样了,她还不能念在夫妻情分上来照顾照顾林建军吗?就任由林建军这样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
她交代护工好好照顾林建军。
护工上下看她一眼,“这是我们的职责,当然会好好照顾伤患。”
丁艳梅没进病房,落寞地离开了。
傍晚,丁艳梅在厨房碰见了夏美玲,夏美玲在准备炖鸡。
丁艳梅鼓了鼓劲,才对夏美玲说道:“夏美玲,我知道你跟林工感情不好,可现在他都成那样了,你都不去照顾他一下吗?”
夏美玲挑挑眉,看向她,“我记得林建军给你花了十来年的钱呀,他现在都那样了,你能报答他的机会恐怕不多了,你去照顾他吧,我没有意见。”
丁艳梅有点怵夏美玲,所以这么久以来她尽量不跟对方起纷争,这次是真忍不住了,她替林建军打抱不平。
“你们还是夫妻呢,一日夫妻百日恩,做人不能这样冷漠吧!
“你有人情味,你去照顾林建军呀,我完全同意。”夏美玲轻蔑地看一眼丁艳梅,“你别光嘴上说,实话说你拿到的好处比我这个正牌妻子还多,你想报恩的话,你就去照顾他吧。别光嘴上仁义,要求别人,我这一大家子,不吃不喝吗?我光去照顾他,都不生活了?”
今天小栓和香桃都要回家来,夏美玲记得日子,所以要炖鸡,孩子们在学校的伙食没那么好,回家当然要补一补。
丁艳梅指着她炖锅,“你还有心情炖鸡吃呢?”
“不然呢,炖鸡吃怎么了,炖鸡有错吗?我说了,你要想报答林建军,你可以去医院照顾他。”夏美玲冷哼,“要说起来呀,最没良心的是你,林建军都这样了,你又攀上了别的男人,要林建军知道,肯定得气死。”
丁艳梅被她说中心事,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起来,“你胡说八道!”
夏美玲看一眼丁艳梅,冷笑一声。
丁艳梅跟绿化公司老板的远房侄子好上的事情,工地都传遍了,她不会以为别人都不长眼睛吧。就连夏美玲都从技术部其他同事嘴里听到了这个事情,当然夏美玲也亲眼见到她进绿化公司的办公室。
夏美玲有时候都不知道丁艳梅在想什么,以这个人的眼光,不应该会看上那么一个小小的代班吧?
那就有一个可能,就是那个代班骗了丁艳梅。
当然这只是夏美玲的猜测,她也不会多管闲事去提醒对方。
“夏美玲,你要是这样对林建军不管不顾的,我就去跟公司领导说一说。”丁艳梅威胁她,“现在公司因为林建军出事,对你多优待,你还不知足吗?你能进公司都是托了林建军的福,你现在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
“你有你去照顾他,我进入公司,不是托了林建军的福,事实上,林建军能走到公司,要不是我在老家帮他侍奉父母,要不是我一个人在老家独自带孩子,他能这么心无旁骛的在城里工作?你更不会有机会跟他鬼混了,你们都是托了我的福。”
“我会去跟何总经理说的,既然你这么有心想去照顾林建军,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吧。”夏美玲冲丁艳梅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她。
第二天,夏美玲来到何文光的办公室。
“昨天,隔壁的丁艳梅来找我,她说她跟林建军做了十几年的邻居,知道我工作忙,没办法去照顾林建军,看在十几年交情的份上,她愿意去照顾。现场的管理人员也跟我反映好几次了,丁艳梅在工地做临时工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找不着人,既然她想去照顾林建军,我想跟公司提一下申请,把请的护工辞了,让丁艳梅去照顾。”
何文光惊讶极了,“她去?恐怕不行吧?不合适吧?”
夏美玲说:“我觉得挺合适的,她跟林建军是多年的邻居,交情不浅,现在林建军处于昏迷中,说不定有老朋友的陪伴,还能好起来呢。”
何文光看向她。
夏美玲说:“领导你知道的,林建军跟我感情不好,我去照顾他的话,说不定会让他病情恶化。丁艳梅也跟我强烈的表达了她想去照顾林建军,我觉得非常合适,公司说要解决我的后顾之忧,要真有人能比护工更贴心地照顾林建军,我也就放心了。”
工地上的丁艳梅接到公司通知,让她去医院做林建军的陪护。
丁艳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公司确实派她去医院照顾林建军,二十四小时陪护。
丁艳梅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她为什么要去陪护林建军?她宁愿在工地干活也不去,在别人眼里她成什么了?林建军的正牌老婆都不去,让她去?
可这是公司派给她的工作任务,没有她挑拣的权利。
丁艳梅不情不愿地来到医院,没想到夏美玲竟然也在。
“刘工,你跟这位丁工说一下吧,她要做哪些工作。”夏美玲跟原先陪护的护工说。
“每两个小时需要为病人翻一次身,要及时地替病人清理口腔里的痰液,每天要给病人做鼻饲护理,每两到三个小时检查尿液,大便之后,及时用清水清洗肛周,要检查尿引流管”
丁艳梅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大呼,“这我干不了,这活我不能干!”
夏美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不能干呀?你昨天不还很想来照顾林建军吗?林建军现在多可怜,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他现在很需要你。”
“你才是他老婆!”丁艳梅反驳。
“是呀,但是这是公司派给你的工作,你不干呀,那我只好跟公司说一说,解除你的临时工合同,你也知道的,现在林建军成这样了,我在公司很有特权的。”夏美玲冷笑着看她。
丁艳梅深吸一口气,“我可是烈属!”
“你不服从安排,你别以为你在工地上偷懒的事情没人知道,你旷工这么多天,都够把你开除三回了,你不干这活,有的是人干。就是你,不知道你四十多岁了,出去还能找到什么活。”
丁艳梅咬牙。
“给个痛快话吧,干还是不干?我好跟公司汇报。”
“我干,你都不膈应,我膈应什么?”丁艳梅深吸一口气。
“我不膈应,林建军是病人,他需要人照顾,那就都交给你了,刘工,丁工是个生手,还要麻烦你多过来看看,丁工哪里做得不到位的,麻烦你多教教她,病人现在需要细心照顾,可千万不能马虎了。”
现在有了丁艳梅这个二十四小时的看护,之前请的全天看护就退了,请了一个看护,这种看护并不是一对一的,只会时不时地过来看一下。
夏美玲看向丁艳梅,“你昨天提醒得对,我也会时不时地过来看看病人的,那就交给你了。”
丁艳梅脸色铁青,她一辈子活得优雅,什么时候给人端屎端尿?
现在她不仅要端屎端尿,还要给人擦屁股!
夏美玲心情大好地从医院离开,要不是丁艳梅自己送上门,她还想不到要收拾她。
丁艳梅上辈子包括这辈子享受林建军的照顾也够多的,她就帮帮忙,给个机会让丁艳梅多报答报答林建军吧。
第47章 第 47 章 “我的儿啊!你怎么……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成这样了啊!肯定是夏美玲, 夏美玲这个毒妇,她克你呀!你出事这么久,她都不通知我,她安的什么心呐!”
风尘仆仆的林老太, 站在林建军的床边, 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闻讯赶来的老刘,不住地劝老太太, “大娘, 美玲也是担心你年纪大了, 受不住,这才没有通知你。”
“放屁!我还不知道夏美玲打的什么主意吗?她就是想等着我儿子死, 她好独吞所有的赔偿金!夏美玲, 你不得好死!”林老太抓着林建军的手,哭骂个不停。
老刘只希望夏美玲赶紧过来,劝劝这老太太,他有点扛不住了。
丁艳梅站在一旁,成为林建军陪护的这个月, 她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那个护工天天像把眼睛长在她身上的一样,一天要来看百八十回,只要林建军拉了,她没及时处理,或者是哪一天导尿管她偷懒没护理,对方就像长了火眼金睛似的, 必定会揪着她说一顿,然后盯着她处理。
丁艳梅都搞不懂对方怎么会这么负责,有点过头了吧。
她压根想不到,为了让她认真负责, 夏美玲把她和林建军的关系告诉了刘工,格外出十块钱,让她好好监督丁艳梅。
女人对情妇的厌恶是同仇敌忾的,刘工没收夏美玲的钱,她自愿监督丁艳梅,一定要让她好好地履行工作职责。
夏美玲收到通知林老太来了,没当回事,下了班才去了医院。
夏美玲一露面,林老太就指着她骂个不停。
“夏美玲,你这丧门星,建军就是你克的,你怎么不死,你个该死的女人!”
夏美玲盯着老太太,“你说林建军是我克的,那我还说你老头是你克的呢,起码林建军还没死,你老头可是死了,都是你克死的。”
林老太瘦了很多,瞪眼的时候眼珠子都像要脱出来了,她气得指着夏美玲大骂,“你胡说,建军他爹是老死的,不是我克的!”
夏美玲也说道:“林建军是他自己从楼顶摔下来的,你又凭什么说是我克的?”
“就是你克的,自从你进城,你倒是越过越好了,建军都成什么样了?不是你克的是什么?”
夏美玲顺着她的思路一想,还真是,自从她进城,林建军的日子真是一天不如一天。
老刘作为林建军的直系领导,从老太太来到医院,他收到消息就一直在旁安慰,盼着夏美玲赶快来,没想到夏美玲愣是等到下班了才过来,这老太太骂了夏美玲一下午,吵得他头都大了。
“那要克,也是你克的,你克死你丈夫,接连又要克死你儿子。”
林老太气得直捂胸口,指着夏美玲,气得说不出话来。
老刘本指望夏美玲来了,能劝劝老太太,没想到她一来,反倒是火上浇油。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拉住老太太,劝道:“伯母,你别激动,哪有什么克不克的,这就是个意外,别吵了,当心身体!”
丁艳梅眼看林老太落了下风,立马指着夏美玲骂道:“夏美玲,你还有良心吗?林建军现在都这样了,你还这样气他妈!”
“你耳朵聋了吗?你这么喜欢屎盆子,我把林建军用的扣你头上去。”夏美玲白了她一眼,说道。
丁艳梅气道:“你讲不讲道理啊,林建军要是好好的,能让你这样欺负他妈吗?”
夏美玲冷笑,“可惜了,林建军躺着呢,你怎么照顾他的,怎么他还没醒?是不是你没用心?”
“你胡说!我怎么没用心了?”
夏美玲看了看林建军,林建军头上身上的绷带都已经解开了。
“我怎么闻到一股子臭味,是不是林建军拉了?丁艳梅,你还不快看看?”
丁艳梅咬咬牙,“他没拉,我才看了。”
夏美玲对林老太说道:“老太太,你看这个护工,也没认真照顾林建军,林建军都拉了,她也不清理。”
林老太看向丁艳梅,“你不是我儿子另外找的老婆吗?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建军?你赶快看看,建军拉没拉?”
丁艳梅瞪大眼,否认,“我才不是林建军另找的老婆!”
“建军现在都成这样了,你当然不承认了!一个两个的,都没良心!建军找了你们,算是他瞎了眼了!”
夏美玲说道:“知道林建军为什么遭报应吗?因为他找了两个老婆。”
林老太连丁艳梅也给恨上了,一把揪住她头发,“你还不快给建军看看!现在我来了,你别想偷懒!”
丁艳梅气红了脸,但就连老刘也说,“小丁,你快看看吧。我好像也闻着臭味了。”
在林老太的虎视眈眈下,丁艳梅一脸屈辱,把林建军身上盖着的被子取开,为了护理方便,都没给林建军穿衣服。
林建军还真的拉了,他现在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所有控制,有大便就拉,丁艳梅一天要给他收拾无数次。
第一次和这一次都感到格外的屈辱。
尤其是在夏美玲的眼皮子底下,她要给林建军擦屁股!
林老太恶狠狠地盯着她,盯着她擦干净。
丁艳梅眨眨眼,泪水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受控制地掉下来。
“你哭什么哭!我儿子就是被你们害成这样的!要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
老刘跟着夏美玲走出病房,忍不住埋怨,“到底是谁把这老太太给弄来的呀!”
夏美玲笑而不语。
还能是谁,当然是她咯。
那姓刘的护工可不会像林建军的亲妈那样对林建军上心,她一定会竭尽所能的压榨护工丁艳梅,一定会让丁艳梅好好地周到地把林建军伺候好。
她太了解林老太的秉性了。
时间久了,刘护工肯定不会一直盯着丁艳梅,林建军的亲妈,却一定会把眼睛长在丁艳梅身上。
“老太太的住宿,单位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操心。”老刘当然领教过林老太的厉害,当初林老太可是干过在走廊上睡觉的事的。
夏美玲说道:“麻烦你了,刘经理。”
老刘嗨了一声,“麻烦什么。”
他悄悄地看夏美玲一眼,就跟李萍说的差不多,林建军变这样了,夏美玲也没多伤心。他觉得这女人心够硬的,即使跟林建军感情不好,现在林建军都成这样了,总得关心关心吧。
他微微摇头。
夏美玲才不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呢。
饮水冷暖自知,别人怎么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别说林建军没死,他就是死了,夏美玲也不会为他掉一滴泪。
林老太一来,丁艳梅的日子着实难过,这老太太自从知道她是公司专门派来护理林建军的之后,就生怕她有一刻得闲,不是指使她干这样,就是干那样。
就算是半夜,丁艳梅睡着了,老太太也会把她叫醒,让她去看看林建军嘴里有没有痰,或者去看看林建军拉没拉,连觉也不让她睡。
连续搞了几天,丁艳梅真的快被搞废了。
“小丁,你看看建军拉没拉?”
再一次,林老太指使丁艳梅,丁艳梅终于忍不了了,她不干了!
丁艳梅一跑,林老太立马就跑到公司去了,去告丁艳梅的状。
林老太在何文光的办公室闹了大半个小时,她要求公司,要么把丁艳梅叫去看护,要么就把丁艳梅开除。
何文光让人去找丁艳梅,丁艳梅从医院出来之后,迳直回家了。
她打死也不去给林建军擦屁股了。
林老太不依不饶,一定要求公司开除丁艳梅。
她恨夏美玲,夏美玲克死了她儿子,她也恨丁艳梅,恨丁艳梅始乱终弃,她儿子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丁艳梅却连照顾他都不肯,她花了林建军多少钱?别以为她不知道!
林老太强硬要求公司开除丁艳梅的同时,又提出要求,让公司派夏美玲去看护林建军。
何文光只同意第一个,第二个没同意,一来夏美玲是林建军的原配,第二夏美玲是公司的技术负责人,怎么能去做护工?那不是大材小用了?除非夏美玲自己同意。
丁艳梅的身份不是她的护身符,何文光早就听说了丁艳梅去工地之后也没有认真工作,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她又公然违背公司的工作安排,而林建军的母亲又强烈要求公司开除她。他实在不能保她了。
丁艳梅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心里还存着侥幸,公司应该不会开除她的。
在公司来人找她的时候,她提出自己要回工地去干活。
公司的人让她等消息,没想到没等到回工地的消息,倒等到了解除临时工合同的消息。
丁艳梅不服气,找到了公司来。
夏美玲路过走廊的时候,听见何文光的办公室传来丁艳梅的哭声。
“凭什么开除我?我的工作是去给林建军做护工吗?林建军的老娘往死里折腾我,连觉都不让我睡,我再做护工,我会比林建军还先死!公司要开除我,我不服气。”
“你在工地,你也没有认真干活。你以为我们都不知道吗?好好的正式工作,你要去犯错误,公司考虑你的身份,给你保留临时工工作,要是你认真干,还有机会转正,你又是怎么做的?现在林建军的母亲强烈要求我们开除你,经过开会研究,委员会一致同意开除你丁艳梅同志,好自为之吧。”
第48章 第 48 章 何文光给了丁艳梅两……
何文光给了丁艳梅两个选择, 要么去医院护理林建军,要么就解除合同,丁艳梅打死也不愿意去医院,一时间还没想好对策, 只能先回家。
她去工地找了张志明。
张志明现在都躲着她, 生怕被别人知道林建军的坠楼跟她和丁艳梅有关系,之前玩一玩不要紧, 现在搞出这么大的篓子, 要是叫人知道了, 他立马就要从工地滚蛋。
所以他知道丁艳梅在外面等自己之后,根本就不敢出去。
丁艳梅一定要见到张志明, 她现在已经走到了绝路, 张志明是她的退路,她要要求跟张志明结婚。
她等在工地大门外,就不相信张志明不出来。
夏美玲在工地门口看到了丁艳梅,丁艳梅没能进入工地,应该是保安被人打了招呼了, 不让她进去。
丁艳梅也看到了夏美玲,她下意识地将头偏向一边。
没想到夏美玲主动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等张志明呢?”夏美玲说道。
丁艳梅吃了一惊,“你管得着吗?”
夏美玲笑道:“我当然管不着了,不过今天我做件好事,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丁艳梅不吭声,夏美玲的嘴里能吐出什么好话来, 她不整自己就不错了。
“你好上的这个张志明啊,我不知道你了解清楚没有,他只是个带班,可不是绿化公司的老板, 老板是他舅舅。”
丁艳梅霍地转过头来,死死地瞪着夏美玲,“你撒谎!”
夏美玲哼笑,“你真是狗咬吕洞宾,言尽于此。”
她转身进了工地。
丁艳梅只感觉到一阵眩晕,她嘴上不相信夏美玲,可是心里已经信了,她慌忙去看手腕上的金镯子,金晃晃的颜色,让她心里大定,夏美玲肯定是撒谎的,如果事实真像她说的那样,张志明怎么可能随手就能送自己一只大金镯?
她盯着金镯子,不知道是不是盯得太认真,竟有些眼花了,看到金镯子上有个地方掉色了,露出一点点黑。
丁艳梅吃了一惊,连忙将金镯子褪下来,她仔细凑到眼前看了一阵,确定不是自己眼花,金镯子上面真的有个黑点,就跟掉漆似的。
她紧紧地握着金镯子,盯了一阵,狠狠心,将金镯子放在地上,随手捡了一块石头,朝镯子上猛地一砸。
镯子被石头砸出了好几个疤,露出了大片黑色。
这压根不是什么金镯子,这就是造假的铁镯子!
丁艳梅气昏了头,站起来就往工地里闯,保安拦都拦不住。
她闯进工地之后,冲到了绿化公司的临时板房里,张志明正在跟同事玩牌,没料到丁艳梅突然冲进来,还被对方一把抓住衣服。
丁艳梅眼睛全红了,抓着张志明的衣领,将假镯子举到他眼前,“张志明,你送一个假镯子给我?”
张志明慌了一阵。
跟他打牌的同事都意味深长地笑起来,站在一旁看热闹。
张志明有些恼羞成怒,一把将丁艳梅推开,“哪里来的疯女人!我什么时候送过你金镯子了,你做梦吧!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就你这样的,工地外面花十块就能包.夜!”
丁艳梅气得扑上去,在张志明的脸上一阵抓挠,张志明被抓得生疼,彻底火了,一巴掌将丁艳梅扇倒在地,“滚!什么玩意儿!”
丁艳梅失魂落魄地从工地离开,下午就拿着剪刀去找了何文光。
总算保住了她临时工的名额,但还是要去医院照顾林建军。
丁艳梅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她明白自己这样威胁过何文光之后,以后她再也没有任何侥幸的机会。
丁艳梅回到了医院。
林老太对她一点好脸都没有,变着法地折腾她。
这个农村老太太,不讲究体面,撒泼是她用得最多的招数,只要丁艳梅不按照她的想法做,她立马就开骂。
丁艳梅被她折腾得苦不堪言。
而夏美玲母子几个,几天几天才出现一次。
对她各种撒泼的林老太,在面对夏美玲的时候,总是处在下风。
不管她怎么骂,夏美玲都能伶牙俐齿地反击回来,一点也不顾及这是她的老婆婆,林老太吃了几次瘪,如今她儿子躺在床上,也没人给她撑腰,她一个人斗不过夏美玲,只能偃旗息鼓,每次夏美玲过来,她就当没看到。
夏美玲也只是例行公事,过来看一眼就走,绝不多留,也不会关心林建军。
林老太在背地里,骂夏美玲没有良心。
丁艳梅冷笑,这老太太是个欺软怕硬的。
夏美玲又隔了快一个星期才去了一次医院,见到丁艳梅的时候都吃了一惊,丁艳梅看起来像老了十岁,之前精细护理的皮肤已经黯然无光,没睡好导致眼窝深陷,断崖式衰老了。
丁艳梅看到夏美玲,同样吃惊,夏美玲看起来容光焕发,好像是吃了还童丹似的,整个人很精神,人一精神,就显得年轻,以前夏美玲根本就不能跟她比,现在自己好像还差了她一大截似的。
林老太守了儿子一个多月,看起来却红光满面的,在招待所吃饭,伙食也不错,看起来还胖了一圈。
林老太看到夏美玲来,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儿子在这躺着,夏美玲这个老婆一个星期才来看一次,每次看一眼就走,这像话吗?
她知道夏美玲是个铁钉子,今天还非得要碰一碰。
“夏美玲,你们现在住的房子是我儿子的,我要替我儿子收回来,你们立马搬出去!”林老太在心里打了腹稿,“你要是不搬,我立马就去单位找领导去。”
“行啊,你去吧,你别以为撒一通泼,就能办成任何事情,你去试试,看人家不报警把你抓去派出所关起来。”
夏美玲转了一圈,又要走。
林老太追在她身后,“你别走!我告诉你,那房子就是单位分给我儿子的!建军出事到现在,你关心过他吗”
丁艳梅打来了水,看了一眼在走廊吵架的夏美玲和林老太,心里冷笑,狗咬狗去吧!
回到病房,她猛地发现林建军竟然睁开了眼睛!
她吃了一大惊,下意识地要喊医生,却不知怎么的,没喊出来,她慢慢地走到林建军的床边,喊了一声:“建军?”
林建军的眼珠子,缓缓朝她转过来。
看到丁艳梅,林建军冷不丁地想起那日所见的一幕,愤怒涌上心头,恨意从他眼睛里迸出。
丁艳梅被他眼里的恨意惊得倒退一步。
林建军一激动,堵在喉咙里没及时清理的痰液堵住了他的气管。
丁艳梅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只是看见林建军的眼睛逐渐红了,她不知道,林建军现在恨她恨成这样了,那样子,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建军,你原谅我,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呀!我要是知道会害得你从楼上坠下来,打死我也不会带张志明去你的房子里乱来的呀幸好,幸好你醒过来了,你昏迷了整整两个多月了,我向你保证,以后,我再也不会犯错误了,我一心一意地跟你过日子”
丁艳梅流着泪,抓着林建军的手。
她听见了林建军带着的氧气管有点异响,好像是痰液叽里咕噜的声音,她正要去查看,突然听见背后传来骂声。
“好啊!你这贱人!原来我儿子是被你害惨的!我就说他怎么会好端端的从楼上掉下来,原来是你不知羞耻,你跟人乱搞!我儿子才会从楼上摔下来,都是你害的我儿!我跟你拼了!”
丁艳梅心里一直很后悔,刚才看到林建军睁开了眼睛,惊慌失措之下,竟下意识地忏悔起来,全然没听见外界的声响,也就没注意林老太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病房门口,将她说的一切全听见了。
林老太扑过来,掐着丁艳梅的脖子,想要掐死她,丁艳梅反抗,两人打做一团。
生命检测仪发出了持续急促的声响,这两人竟然全然没听见。
路过的护士听见了响动,走进来一看,病人的生命检测仪几条检测线全成了一条直线。
“天呐!别打了!别打了!病人不好了!”
护士连忙去喊医生。
丁艳梅和林老太双双停手,去看林建军,只见林建军双眼圆瞪,一动不动,一股黑色的鼻血,从他鼻腔里流出,晕花了床单。
林老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丁艳梅缩在墙根,吓坏了。
医生很快跑来,将林老太挤到一边。
可经过医生全力抢救,还是没能救回林建军的命。
林建军的死亡原因是窒息,没及时清理的痰液,堵住了他的气管,造成了窒息死亡。
公司迅速成立了治丧组,同时成立问责组,身为护工的丁艳梅没有照看好病人,反而跟病人家属打架,造成疏忽,没有及时发现林建军被痰液堵住气管,造成了严重后果,她被毫无悬念地开除,永不录用。
林建军的母亲林老太得知儿子的死因,差点也气死了,住进了医院,病得下不来床。
林建军是死了,他的遗孀和孩子们,急需好好安置。
第49章 第 49 章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
林建军并不是直接摔死的, 他摔下楼两个月之后才死,而且死因还是窒息死亡。
在他死亡责任认定上面,就出现了问题。
是不是工伤死亡,在赔偿上差得很多。
还有个问题是, 林建军的母亲要求丧事要风光大办, 而且要求要在老家办。
这样一来,就会远远超出公司规定的丧葬标准。
夏美玲请了两天假, 没去上班。
林建军也还没有火化, 林老太不答应火化, 非得要公司答应她的要求。
何文光带着几个领导来家里慰问家属。
“你婆婆想把建军送回老家去办葬礼,美玲, 我们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夏美玲说道:“林建军是她的儿子, 现在她提出想把林建军送回老家去,我尊重她的想法。”
何文光看了其他人一眼,示意他们出去回避。
等人走了,何文光才说道:“美玲,建军是我的老部下, 但凡能替你和孩子们争取到的利益,我肯定为尽力替你们争取。现在建军工伤死亡认定比较困难,你婆婆又要求给建军风光大葬,这会比较困难。”
夏美玲才不关心林建军是不是能风光大葬,就是安葬在乱葬岗,她也没有意见, “领导,我信任你,你给我透个底,现在公司是怎么怎么安置我们母子几个的?”
“小栓和香桃还没成年, 又还在读书,在他们满十八岁之前,每个月每人补助十块钱,这是教育费,建军是干部编制,每个月工资是七十八块钱,一次性补助金,我会帮你们争取按最高一档算三年的,一共是两千八,林建军的母亲每个月也会给二十块养老费,给你每个月的补助是四十元。”
“是终生补助吗?”
何文光点头,“是终身补助。不过丧葬费,我就没有办法了,公司也有公司的规定,丧葬花费是没有上限的,公司的丧葬费是二百块,统一规定的。”
夏美玲琢磨了一下,感觉这个抚恤金不能规定死,每个月四十块,这社会经济发展这样快,现在的四十块,过十年二十年什么也不是了。
她说道:“领导,我相信你的人品,我有一个要求,国营企业都算工龄的,林建军要是不死,他的工龄每年都在涨,那工资相应也会涨,我要求抚恤金的金额,跟随他的工龄上浮。”
何文光点头答应,“这是应该的。”
何文光说道:“就是丧葬的问题,林建军母亲的态度很坚决,我们去了好几次,劝她她始终不肯松口。”
何文光没有说的是,其实公司给出的补偿方案标准低很多,是他极力争取,又因为林建军是转业军人,才争取到的这个方案,他怕夜长梦多,想让夏美玲赶快签字。
夏美玲拿到了满意的补偿,也就在火化文书上签了字,林建军的配偶是她,她签字也合法。
林老太在医院,根本就不知道她儿子已经被拉去火化了。
等她知道的时候,林建军只剩下一把骨灰,公司将两百元丧葬费交给了她,又要派人送她回老家。
林老太气得从医院床上爬起来,抱着林建军的骨灰在公司门口叫骂,公司保卫科的人,把老太太好好地请到保卫处,茶奉上,点心奉上,就不让她去大门口撒泼。
但她闹了一整天,除了老刘去劝她,其他领导一个也没见着。
林老太大概也知道自己达不成目的了,又要求公司让夏美玲把林建军的房子还给她。
老刘告诉她,那房子严格来说也不是林建军的,是集体产权的房子,林建军根本就没有那个房子的产权,他活着的时候可以住,现在人没了,房子当然跟林老太没有关系。
老刘劝道:“大娘,我跟你掏心窝子说一句,现在公司给你的抚恤金已经是最高档,如果你要这样闹下去的话,很有可能降到最低档,一个月五块钱,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吧?”
林老太现在没了老头,又没了儿子,想替儿子风光大办都做不到,“你们凭什么火化我儿子?我要去告你们!”
老刘说道:“大娘,夏美玲是林建军的妻子,她签字也是可以的,她同意火化,才火化的呀。你去哪里告,都没用的。”
林老太一听竟然是夏美玲同意的,当即怒上心头,要去家属楼找夏美玲讨要说法,老刘拦都拦不住,只能跟着她一块来了家属楼
夏美玲还没去上班,还在家里。
林老太刚好把人堵在家里,站在客厅里,指着夏美玲鼻子大骂。
“夏美玲,你这毒妇,建军怎么这样命苦,找了你这个毒妇!建军年纪轻轻就没了,他们公司还不肯出钱给他大办,你是不是拿好处了,你让人去把建军给火化了!你良心被狗吃了呀!”
大栓从屋里出来,“奶,爹都已经没了,你还不让火化,赶快带回老家去入土为安,还想怎么样呢?”
林建军死了,三个孩子没一个替他掉泪,公司本来想给大栓买火车票,让大栓跟着林老太回老家去办丧事,也被大栓拒绝了,他不回去,也不会为林建军披麻戴孝。
小栓和香桃也同样,他们甚至都没有从学校里回来看看。
林老太指着他大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忘了你爹是怎么对你的了?那可是你亲爹啊,你帮着夏美玲这样对你亲爹,你还是人吗?”
大栓皱眉,“我怎么帮我娘了?奶,你别胡搅蛮缠,赶快把我爹送回家去,入土为安吧。”
“我儿子的抚恤金呢?夏美玲,你是不是把我儿子的抚恤金全给吞了?赶快还给我!我都打听了,是一大笔钱,一分钱都不能少,全部给我!”
“你的养老金单位是直接发给你,我可没拿,抚恤金你就不要想了,我是林建军的配偶,这笔钱除了我,谁都拿不走。”
“你胡说,我是建军的亲妈,抚恤金该给我,你不给我,我就找到你单位去,让单位开除你!”
夏美玲理都懒得理她,“随便你。”
林老太气得发慌,本来她可以以不同意火化来要挟林建军的单位给林建军风光大葬,被夏美玲这么一搅合,她计划落了空。
再加上现在夏美玲都已经在赔偿方案上签了字,单位更不会搭理她的无理取闹。
林老太不愿将骨灰坛放在地上,而是放在了走廊护栏墙上,这护栏墙有两掌宽,放在上面稳稳当当。
“我跟你拼了!”林老太放好骨灰坛,就朝夏美玲冲了过去。
老刘大吃一惊,连忙过来拉人,“大娘,大娘,冷静点,冷静点。”
林老太现在真是心死如灰,林建军是她最得意的儿子呀,她在村里,因为这个优秀的儿子,走在哪里都趾高气扬。
现在她儿子没了,儿媳又是个毒妇,孙子又是白眼狼,她孤零零地要带着儿子回老家去,抚恤金又被这毒妇吞了,林老太不教训夏美玲一顿,难消心头之气。
林老太像只死到临头的老鸡似的,扑扇着稀薄的翅膀,朝夏美玲扑过去。
夏美玲不跟这老妇人打,对方刚死了儿子,这个时候,自己要是跟她动手,有理也变没理了。
她让大栓拦住林老太,她则躲进了房间里去。
林老太气得在大栓脸上狠抓了两把,她的老指甲又长又硬,立刻就抓出了几道血痕。
英子心疼大喊,“奶,你抓大栓做什么呀!”
“我抓的就是他,这个不孝子孙,你连你亲爹都不认了,白眼狼!”
大栓顾不得疼,他人高马大的,推着林老太出了屋,“奶,你冷静点吧,别闹了,赶快带着我爹回去,我们工作忙,就不回去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林老太更生气了,她指着大栓,“你爹真是白养你这儿子了!你推我干什么!夏美玲,你这毒妇,你出来!”
林老太被大栓推出了门,眼看大栓要关门,林老太不管不顾地推大栓,想把人推开。可她忘记大栓的体格,这样用力一推,不仅没把大栓推开,自己还倒被推得脚下一滑,连连后退,撞在了护栏墙上。
林老太疼得龇牙咧嘴,她感觉到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被她猛地一撞,掉了下去。
不出两秒钟,楼底下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老刘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简直说不出话来。
林老太愣了两秒钟,反应过来被自己撞下楼的是什么,她大惊失色,不顾疼痛,连忙站直,趴在护栏墙上看下去。
地面已经白茫茫一片,楼下的地是没有经过硬化的夯土,罐子从三楼砸下去,砸在硬邦邦的夯土上,也没扛得住,摔得四分五裂。
林老太尖叫一声,突然浑身抽搐,昏死过去。
夏美玲打开房门一看,大栓和老刘将林老太给抬进来了,林老太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已经人事不省。
“怎么了?”夏美玲赶忙问,生怕是大栓把老太太刺激成这样的,别的都好说,他们在这生活也是要交际的,名声总得维护好。
老刘看着夏美玲,结结巴巴说道:“建军的…骨灰盒,摔下去了。”
夏美玲惊讶地瞪大了眼。
第50章 第 50 章 林老太又住进了医院……
林老太又住进了医院。
林建军的骨灰怎么也扫不干净, 那地也不是硬化地,再怎么扫,也有骨灰夹在土缝隙里,扫不干净, 那片地面白花花的。
夏美玲让大栓弄了两盆水去冲地面, 一冲全干净了。
就是林建军的骨灰麻烦了,本来就没全扫干净, 还全是土疙瘩。
林老太住进医院, 接连受了两次重大打击, 林老太终于蹦跶不起来了,没几天时间就瘦得没了人样。
夏美玲不愿意让林建军的骨灰放在家里, 直接寄存去了殡仪馆, 什么时候林老太恢复了,就让她带回老家去。
隔壁丁艳梅被开除之后,还一直住在隔壁,那房子她没有产权,但是一直她带着孩子在住, 何文光他们估计也念着是烈属,所以并没有要求他们搬出去。
丁艳梅进进出出都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听不见,有时候在公共厨房看到夏美玲,都把头低着。
林建军都死了,夏美玲也没把她当回事。
她在病房跟林建军说的那些话, 全通过林老太的口传出来了,大家都知道林建军突然坠楼是怎么回事。
再者她跟张志明的事情也传开了,她在工地上被张志明打巴掌,跟张志明鬼混被林建军当场抓住的事情, 所有人都知道了。
丁艳梅现在就跟过街老鼠似的,走到哪都是被人嫌弃的。夏美玲就知道光家属楼都有好几户人家去跟公司领导反映,要求丁艳梅搬走。
估计丁艳梅自己也难受,家属楼住的全是熟人,本来她的名声还是挺不错的,现在没人愿意搭理他们,进出都猫着腰,生怕撞见人。
何文光还是调走了,在帮夏美玲办完抚恤之后没几天,就调去了住建局,夏美玲听别人说的,他是调过去升任局长,管的片区就他们这一片,这对三公司算是个好事,何文光是老领导,以后有事情,好开口求领导办。
对夏美玲就不是个好消息了,何文光走之后,总经理不是从三公司升的,是总公司直接调过来的。
他叫孟江林,开会第一天,看到左手边第二个位置坐着的是个女人,眉头就打了结。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夏美玲头上,孟江林觉得林建军死亡不符合工伤,赔偿标准过高了。
这按理来说不关他的事,这是上一任领导在任的时候决定的事情,但是因为赔偿是持续的,在他就任期间,也会有这笔支出,所以他要过问。
他直接把夏美玲叫去了办公室,告诉夏美玲,这个赔偿不合理,要重新研究。
夏美玲没想到这个抚恤金还能出变故。
“总经理,这个抚恤金我跟公司都已经签字盖章了,流程上没有任何问题,我不同意重新签订。”
孟江林看向夏美玲,眉头拧成结,“这个问题这样明显,这不是挖公司墙角吗?根本就不合理!这个问题,由不得你同不同意,你不同意我也会提交总公司,让总公司的领导来重新界定赔偿标准。”
夏美玲从这个新来的总经理脸上看出了对自己明晃晃的不满意,其实也不用她看,在会议上,听到技术负责人是她的时候,孟江林的脸就沉下去了。
夏美玲很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孟江林,她也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一来就对自己有意见,就跟之前那个李钟仁似的,她想丁艳梅应该没有这么大本事,又来一个钦慕者。
她还没来得及去打听这个总经理的信息,就被叫到了办公室来,一来对方就提出了不合理的要求。
夏美玲说道:“这个赔偿是上一任总经理,何文光总经理还在任的时候开会研究决定的,现在总经理你觉得不合理的话,我可以给何局长打个电话,请他解释一下,为什么是这个赔偿标准。”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孟江林就用厌恶的语气说道:“你用不着拿何局长来压我,你们什么关系我不清楚,我清楚公司的明文规定,这赔偿就是不合理。”
夏美玲一愣,这孟江林的意思是质疑她和何文光有不正当关系,脸色沉下来,“孟总经理,您刚来,我还跟您不熟悉,不知道您信口开河的本领这么强。”
孟江林看向夏美玲的眼神里带上了惊讶,没想到这女的竟然这么刚,敢正面顶他。
“我怎么是信口开河?这公司有规章有制度,怎么不按制度办事。”
“这是领导的事情,你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住建局我相信你知道大门朝哪开的,不如你去请教一下何局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句,就将孟江林给贬低成了何文光的属下似的,两人虽然级别差不多,但是确实是何文光领导孟江林,毕竟何文光现在是在管理部门。
孟江林一挥手:“我不用管他用的什么标准,我只管对照总公司的标准,这个赔偿就是不对,行了,我不跟你扯淡,我叫你过来只是问问情况,可不是跟你商量。”
夏美玲冷笑,“领导,你早上出门没刷牙吧。”
孟江林一愣,“我刷了啊。”紧接着明白过来夏美玲的意思,脸一沉,“出去!”
夏美玲转身就走。
这新来的总经理真是个草包,新官上任三把火,竟拿她开刀,夏美玲真去何文光打电话了。
这个事情是何文光经手办的,虽然有句话说人走茶凉,可何文光调去了上级管理单位,公司的人还是会看他面子。
电话打过去,还不是何文光接的,还是何文光的秘书接的。
夏美玲报上名字,过了一会儿,电话才转接到了何文光的办公室。
“领导,我是夏美玲,有个事情,想跟你汇报一下。”夏美玲说,“就是林建军的那个抚恤金赔偿,新来的姓孟的总经理说不符合公司规定,要推翻您经办的赔偿协议,重新制定。我说这赔偿是您开了会研究决定的,孟经理不符合规定,您有徇私的嫌疑。”
事实上,何文光确实是照顾了夏美玲,可这话从没在明面上提过,甚至夏美玲也没有跟何文光争取过额外的补偿。
现在孟江林一来就要推翻,完全不给何文光面子。
夏美玲听见何文光沉声说道:“我知道了,这个事情我会跟建工总公司反映的。”
夏美玲道了谢,挂了电话。
她去找同事打听这个孟江林的来历。
这才知道,这个孟江林在总公司是很出名的,因为他出名的看不起女人,据说是他的发妻早年执意跟他离婚,跟另外一个男人远走高飞了。
他在总公司的时候,就格外针对女同事,现在来了三公司,第一个开刀的就是身为技术负责人的夏美玲。
夏美玲心想这种人也配做总经理吗?
可没办法,人家就是总经理。
不知道何文光是怎么跟总公司那边说的,抚恤金算是虚惊一场,最终总公司那边也没有通过孟江林撤销重议。
不过夏美玲的日子不太好过,每次开会,孟江林一定紧盯着技术部,工作没有问题他都要敲打几句,一旦有什么问题,那肯定是口若悬河地喷,两个小时的会议,一个半小时都在骂技术部。
别人都知道孟江林为什么喷技术部,因为孟江林经常在会议上点名夏美玲,不是科班出身,文化不高,难怪技术部要经常出问题。
夏美玲刚开始不太吭声,后面知道他是针对自己,有问题的时候也就算了,但凡碰见他找茬,那一定要怼回去,有时候两人唇枪舌战,技术部的其他同事都吓得心里发抖。
不过也挺佩服夏美玲。
夏美玲觉得自己不能受这窝囊气,大不了她不升就行了嘛,反正她也四十多岁了,在这个位置干到退休又怎么样?
孟江林时常被夏美玲怼得说不出话来,感觉颜面受损。
他不想看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有个难管教的女职工,刚好有一个机会,可以把夏美玲踢走,他毫不犹豫就给夏美玲下了调令。
三公司在郊区的矿厂接了一个修职工宿舍的项目,矿场偏僻,交通不便,那边都没人愿意去,孟江林把夏美玲派过去。
职位是技术总工,比现在的技术负责人还高一个级别。虽然是这样,可那边偏僻,而且远离了三公司,就跟发配似的,以后还能不能调回来都两说。
尤其是夏美玲,干完这个项目,肯定会派到别的项目去,很难回到公司里来了。
大家都觉得夏美玲肯定不会同意,当然她不同意也不行,那就是不服从公司安排了。
她肯定得大闹一通,以她的泼辣劲。
可让大家没想到的是,夏美玲竟然很平静地接受了。
夏美玲其实也受够了处处被牵制,自从孟江林调来,他们技术部的工作都不好开展了,每次要做什么技术调整,光签字流程都要走一个多星期,严重拖延了工期。
外放就外放吧,起码她是技术总工,在工地也是第二把交椅,除了项目经理她最大。
但是这样,夏美玲就要驻扎在项目,很少有时间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