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泼脏的新棉衣


    国有第八建筑公司在周一当天剪彩。


    夏美玲穿着她最好的衣服, 坐在台下一众职工中间,台上是领导层,何文光不再是何师长,他成为国有建筑公司一把手, 总经理。


    为了让新公司顺利发展, 总公司那边调遣了很多经验老职员过来,二把手就是总公司调过来的。


    林建军也坐在台上, 不过他的位置在最边上, 大家看起来都喜气洋洋的, 只有林建军的脸色阴沉。


    他不能不阴沉,别的团长转业过来, 起码也是经理级别, 他是副经理,就因为他前面心思活动了,何文光说他还要多历练,没安排经理岗。


    台下的职工们按照部门坐,夏美玲作为现场资料员, 坐在工程部。但放眼望去,工程部只有她一个女人,周围全是男人,看起来如此不和谐。


    丁艳梅坐在不远处的后勤部,看到夏美玲独自坐在男人中间,她又蓦然松了口气, 是了,工程部,那是男人的地方,女人硬凑进去多难看, 更别提夏美玲四十来岁了,天天跑施工现场,日子可想有多辛苦。


    丁艳梅目光掠过人群,突然注意到一张熟悉面孔,她吃了一惊,慌忙将头低下。


    到这个时候,她又不后悔了,甚至庆幸自己跟夏美玲换了工作,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花费这么多功夫保养出来的,可不能晒黑了。


    夏美玲也注意到身边有人不住地打量自己,好像她进错了队。


    大会之后,每个部门各自开小会。夏美玲这才知道,为了帮助新公司起步,几乎每个岗位都从别的公司调遣了一个老师傅过来带,负责带夏美玲的人叫林钟仁。


    会上两人认识了一下,夏美玲想着要跟人家学本领,态度热情且客气,林钟仁对她淡淡的,只在互相认识的时候,点了点头。


    工程部长叫杨威,也是总公司调过来的,开会就强调搞工程吃的就是经验,有没有基础无所谓,师傅带进门,修行看个人,肯学习,跟完一个项目就出师了。


    公司成立第一个建筑项目已经分配到了,风扇厂要修三栋职工宿舍,由他们公司来承建。


    第三公司毕竟是军改企业,做事作风还延续部队雷厉风行作风,公司开业第一天,何师长就指示,快速进入工作状态。电风扇职工楼的工期是16个月,经开会研究,何师长要求将工期提前一个月。


    第三建筑公司的工人也是转业的战士,一切行动听指挥,等勘测任务完成,立马就要进场施工。


    夏美玲只学了建筑大方向的理论知识,资料员具体要做些什么,她还是两眼抓瞎,想着会后找李钟仁问一下,但还没开完会李钟仁就先出去了,后面也找不到人。


    夏美玲只好先看看资料。


    项目开工有两天了,夏美玲都还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能每天看一看规范。


    直到这天,杨威来了办公室,这时候办公室只有夏美玲一个人,他问,“李主任呢?”


    夏美玲不知道李钟仁的去向,这两天她跟对方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能去工地了吧,我不清楚。”


    杨威皱眉,“风扇厂这个工程,我们还需要办施工执照,你整理一下要用的资料,拿到我办公室来。”


    夏美玲愣住了,她根本不知道需要哪些资料。


    看她这个表情,杨威眉头皱得更深了,“都上班两天了,这些资料你们应该提前就要准备好,李钟仁呢,赶紧去把他找回来,你什么也不懂,也不多问!”


    夏美玲感觉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了,她确实什么也不懂,人家也没有说错。


    她只好问,“需要哪些资料,我马上整理。”


    杨威不耐烦地说道:“这是你们的工作,我怎么知道要哪些资料,李钟仁知道的,你问他。明天上班之前,这些资料都要给我。”


    等杨威一走,她赶紧去找李钟仁,可公司里找不到人,她只能去风扇厂找,也没有找到,工地上只有两个搞探测的小伙,一问对方表示不认识李钟仁。


    大冬天的,夏美玲跑出了一身汗,回到单位,李钟仁还是没影。


    夏美玲不想等了,下一次杨威再过来,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将她骂得狗血淋头。


    办公室有资料书,夏美玲花了两个小时翻看,没找到需要哪些资料,她咬咬牙,干脆前往城建局,证件是在这里办,她找工作人员问清楚需要哪些资料,详细地记录在小本子上。


    计划任务书,规划许可证,施工合同,设计图纸夏美玲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找资料,现在公司刚成立,资料存档是空白的,要一点点地收集。


    李钟仁下班之前才露的面,夏美玲赶紧将杨威布置的任务说了,“李主任,你看”


    她话还没说完,李钟仁打断了她,“这些小事,你自己做好,不要来问我。”


    其实夏美玲已经从城建局那问到了资料清单,本来是把这个事情给李钟仁汇报一下,没想到李钟仁是这样的态度。


    李钟仁又甩手走了。


    夏美玲心里很不舒服,但想着对方毕竟是带自己的师傅,不要把人得罪了,忍住了气。


    第二天早上,夏美玲就把资料送去杨威办公室了,杨威看了看资料,又吩咐夏美玲去城建局□□。


    夏美玲也就去了。


    到下午,李钟仁问夏美玲资料准备得如何了。


    “全都准备好了,早上杨部长已经让我送去城建局去了。”


    李钟仁有些吃惊,似乎没想到夏美玲能独自把工作做完了,他不悦地说道:“你做完为什么不拿给我看看,你就这么肯定你把所有资料都弄齐了?”


    夏美玲平静地解释:“早上你没在,杨部长让我今天早上就要交给他。”


    李钟仁冷笑,“那你挺厉害的,以后你的工作都独立完成吧。”


    李钟仁的针对太明显了点,夏美玲也不知道是哪得罪对方了,她在心里劝自己要冷静,不要把人得罪了,后面可能会有求于人家,可嘴不听脑子使唤,她回答道:“好的,李主任。”


    李钟仁哼一声,又走了。


    现在夏美玲要上班了,孩子们就不回家吃午饭了,学校也有食堂,她单位也有食堂,吃饭就方便多了。


    到晚上,李萍过来串门了。


    “上班感觉怎么样?”没等夏美玲回答,李萍攒了一肚子话抱怨,“我那工作又不是厨师,我是管后勤的,主任可不管这,逮着谁薅谁,我又要备菜,又要打饭,忙得团团转。”


    夏美玲静静地听着,等李萍说完了,问她怎么样,她想了想,把这两天发生的事跟她说了,“我感觉李主任在针对我,为什么?我跟他以前也不认识。”


    李萍没想到她工作也不顺利,“看你是女同志呗,干这行哪有女的,性别歧视。”


    “还指望他带我,看样子他是不肯教我的。”夏美玲有点失望,本事是别人的,人家不肯教,她有什么办法,还没法抱怨。


    “他不教,你就在里面混日子呗,反正你现在是正式工,只要你按时上下班,谁也不能开除你。”李萍心想,夏美玲就不该跟丁艳梅换,即使丁艳梅补偿三千块钱,工作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呢。


    不过夏美玲也可以在里面混日子,这样也轻松。


    夏美玲笑了笑,混日子可不是她的追求,就算李钟仁不肯教她,夏美玲可以去求别人教,她不相信只有李钟仁懂。再不济,她多学多问多看,总能积累一些本事。


    李萍朝书房看了一眼,门关着,小栓和香桃在里面学习。


    “哎,小栓这孩子成绩真不错,我听刚子说他在班上经常被老师夸奖,要是刚子有他一半学习的劲,就好了。你瞧,这会儿人又跑得不见了,一放学,抱着篮球就跑,不像你们家小栓,放学就抱著书看。”


    夏美玲不知怎么接话,栓子和香桃这样上进,她内心是高兴的,但也很心疼,刚子这样无忧无虑的童年,同样让人羡慕。


    可刚子背后有李萍夫妻支持,小栓只能靠他自己走这条人生路。


    房间里,小栓正在给香桃讲解题目,不经意间看到香桃衣服背后有墨迹。


    “香桃,你背上衣服怎么弄脏了?全是墨迹,被谁洒的?”


    香桃愣了愣,才把衣服脱下来,果真,后背全是星星点点的墨点子,她呆了呆,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这是谁弄到她衣服上的,这是前两天,她妈妈才给她做的新棉衣。


    香桃作业也不写了,拿着衣服,急忙跑出了书房。


    夏美玲正跟李萍说话,看到香桃一脸着急地从房间里出来,连忙问,“怎么了?”


    香桃差点要哭了,“妈,我衣服背后好多墨点子,能洗干净吗?”


    夏美玲接过来一看,是喷溅状墨点,印在香桃浅蓝色棉衣上面,还挺醒目。


    “这是谁弄的?”夏美玲问。


    香桃摇头,“我不知道,刚才哥哥看到的。”


    这墨点在香桃背后,她自己可能没注意到。


    看香桃急得要哭,夏美玲安慰她,“没事,快去写作业吧,娘帮你洗。”


    李萍凑过来看了一眼 ,“还真是,是不是香桃班上调皮的男同学弄的?”


    夏美玲摇头,香桃又没当场抓住人,现在也说不好是谁弄的。


    她提来暖水瓶,用肥皂打湿热水之后,涂抹溅了墨点的地方,再用力揉搓。


    李萍安慰香桃,“没事,能洗干净,别担心。”


    香桃点点头,眼睛还是红,她长这么大,没穿过像样的好衣服,她娘给她做的这件新棉衣,特别漂亮,暖和,她可喜欢了,今天竟然被溅上了墨点,怎么让她不心疼。


    夏美玲看到闺女眼里包了泪,笑着安慰她,“没那么严重,真洗不干净了,娘再给你做一件新的,娘现在有钱呢。”


    香桃破涕为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泪,“娘,你有钱就给自己做件新衣服,你给我和哥哥都做新衣服了,自己没做。”


    李萍在旁边听得感慨,真是穷人孩子早懂事,她那双儿女,和小栓香桃一样的年纪,儿子爱玩,女儿任性,真没人家的懂事。


    好在墨迹发现得早,还是洗干净了,香桃这才放心地去继续学习。


    衣服弄湿了,夏美玲就将衣服挂了出去。


    次日,夏美玲早早地就到办公室了,她来得很早,先将办公室打扫了一遍,才又拿合同规范看了起来,这一看,又是一天,李钟仁只露了一面就不见踪影了。


    夏美玲忍住心里的焦虑,她现在肚子里空空如也,多看规范,行业资料,也是有好处的。


    快中午时,杨威进来了,看到夏美玲还坐在办公室,不高兴地说道:“大家都去工地了,你怎么还在办公室?”


    夏美玲放下书,“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杨威说道:“现在还没有开工,能有什么工作安排,现场在勘测,你是资料员,你可以天天跑一下现场,记录一下资料,这对你干这个工作是有帮助的。你要这么想坐办公室,就不该来干这个资料员!”


    夏美玲听得生气,可杨威说的话,好像又是事实,她站起来说道:“好的,部长,我现在就去工地。”


    “现在还去干什么,人家中午也要休息的。”


    杨威扫视一圈,“李钟仁呢,他又跑哪去了,你嘴巴白一点,多跟他请教。”


    夏美玲只能应下来,这一行讲究资历,讲究经验,刚入行的新人,拿什么跟人较劲呢。


    下午,夏美玲就去工地了。


    勘测单位是另外一个国企,上班的也都是男人。夏美玲只看到他们推着一台机器到处跑,在这里钻一个洞,那里打一个孔,不知道人家在干什么,也没人给她讲解。


    电风扇老家属楼外面有卖茶叶蛋的,夏美玲去买了十几个茶叶蛋,几个饼子,拿到工地,请勘测单位的小伙子们吃。


    吃了她的东西,勘测单位的小伙子问她,“大姐,你怎么来工地了?你是做什么的?”


    夏美玲就笑道:“我是第三建筑公司的资料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那小伙也知道他们是刚成立的,不懂这些也正常,一边吃茶叶蛋,一边给她讲解,夏美玲听得格外认真,拿出她的小本本,时不时地记录。


    小伙子看她这样,就笑起来,“你们总公司那边马上要开办建筑技能夜校啊,你可以去报个名。那能学到真东西。”


    夏美玲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东西,连忙问如何报名,小伙子告诉她,只能通过单位单位推荐,因为这是对内的,不过一般单位都会同意,这是员工上进表现,没有单位会反对的。


    得知这个消息,夏美玲高兴极了,回到办公室,就去找杨威问了。


    但杨威不知道这个消息,夏美玲只好去找何文光的办公室找他。


    说来也奇怪,何文光以前是师长,现在是单位总经理,都是大官,夏美玲去见他从来不紧张。


    可能是何文光那张国字脸非常随和,一点架子也没有。


    得知夏美玲的来意,何文光非常高兴,“这个消息我也是刚知道,因为学校还没有办起来,所以还没有发通知,快了,就这几天学校就要开课了,你有这样的觉悟,单位当然大力支持,学费这些都不用,还补贴交通费,去好好学习吧。”


    夏美玲也很高兴,“多谢何师长。”


    何文光鼓励她,“你培训结业的成绩就是第一名,我很看好你,虽然你入行晚了一些,但是俗话不是说吗,后来居上,你文化水平还是低了一些,后面有时间了,你要是想去,单位可以推荐你去上夜校,能拿中专文凭,对你以后评职称这些,也有帮助的。”


    夏美玲忙不迭点头,“要去,我要去!”


    何文光看着她微笑,心想林建军这个老婆,真是好学,是个好同志。


    傍晚下班回到家,夏美玲开始做饭,她下午可以在食堂吃,孩子们可以在学校吃,但夏美玲经过考虑,还是决定晚饭在家吃,一来家里吃营养更好一些,二来孩子们也会更有家的归属感。


    香桃到家之后,先去把她那件棉衣收回来,看看干没干。


    夏美玲正在厨房炒菜,小栓突然跑了过来,神色慌张,“妈,你快去看看,香桃的衣服上,全是墨点子!”


    夏美玲急忙关了火,将锅铲一丢,就往家走。


    香桃正搂着她的新衣服哭。


    夏美玲走进屋,将衣服接过来看,果然,蓝色棉衣上泼满了蓝墨水,这跟之前喷溅的不一样,大面积全是蓝色墨水,就算洗,也洗不掉了,面积太大。


    看着眼泪汪汪的女儿,夏美玲怒火冲到了头顶。


    小栓在旁边骂,“是哪个该死的泼的墨水,让我抓到,我非活撕了他!”


    香桃哭得抽抽噎噎的,止不住。


    李萍也在厨房,这会儿跟了过来,看到香桃的衣服变成这样,也脸色一变,“这谁干的?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夏美玲阴沉着脸没说话,李萍去哄香桃,“好桃儿,别哭了,这衣服不能要了,里面棉花还能用,让你妈给你重新买布料来,阿姨给你做新衣服,阿姨做衣服手艺可好了。”


    香桃还是哭得止不住。


    夏美玲压下火气,先把孩子哄好,“香甜,别哭了,娘重新给你做件新的。”


    香甜不说话,只是摇头。


    小栓嚷嚷要去把罪魁祸首找出来。


    李萍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家刚子平时调皮惯了,我先回去问问他,是不是他干的。”


    李萍是真担心是刚子干的,她儿子从小调皮捣蛋,没少给她惹事。


    夏美玲却制止了她,“阿萍姐,别去问刚子,不是他干的,我知道。”


    李萍有些吃惊,低声问,“你知道是谁做的?”


    夏美玲冷笑,“大概猜得到,别声张”


    夏美玲让小栓去医务室买来酒精,用酒精配合肥皂,将衣服清洗了好几遍,所幸墨水是短时间内洒上去的,竟然洗得差不多,淡淡的印子在蓝色布料上也不是很明显。


    夏美玲叮嘱小栓和香桃几句,让他拿去外面走廊上再原样挂上。


    走廊里响起兄妹俩的对话声。


    “谁这么缺德,往香桃衣服上洒墨水。谁洒的谁全家不得好死,谁洒的谁头顶生疮,脚底流脓,谁洒的谁是臭鱼烂虾”


    骂基本都是小栓骂的,香桃从小就不会骂人,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谁洒的谁是大傻瓜!”


    小栓本来就生气,骂得难听得很,骂了好一会儿,才拉着香桃进屋了。


    晚上,夏美玲差不多时间就拉了客厅的灯,她本人悄悄把窗户开了个缝,自己在窗户后面躲着。


    这次香桃的蓝色棉衣就挂在窗户旁边,要是有什么动静,夏美玲一眼就能看到。


    小栓和香桃也坐在沙发上等,夏美玲想让他们俩去睡觉,两人谁也不肯,非要亲手抓到那人。


    第22章 第 22 章 我要求离婚


    差不多十点了。


    家属楼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 大家都睡了。


    香甜和小栓都已经睡着了,黑暗中兄妹俩发出均匀的鼾声。


    夏美玲的眼皮子也开始打架,平时这个点,她早就已经睡了。


    有可能今天对方不来泼了, 毕竟都已经泼过一次出过气了, 夏美玲在心里想,想着再等等, 没人来, 她就去把衣服收回来, 再想想别的办法。


    但或许是小栓的那通怒骂激怒了对方,夏美玲正在打瞌睡, 一道很轻的开门声, 惊醒了她。


    一个偏小的身影从隔壁门出来,淡淡的月色照在她身上,她先是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见夏美玲家的灯已经关了,似乎放心了些。


    她在黑暗中辨认了一下衣服的位置, 端稳手里的玻璃瓶,走到衣服底下,泄愤似的朝衣服上泼去,一下,两下,墨水溅到了地上, 墙上,发出细微的动静,她似乎有些害怕了,缩了缩脖子, 准备撤退。


    正在这时,她面前的门却突然从里面被人拉开,紧接着,一道手电筒打在了她脸上,照亮了她惊恐的眼睛。


    胡洁手里还抓着那只墨水瓶,她呆滞地看了夏美玲两眼,突然发狠,将手里的墨水瓶从楼上丢了下去,黑暗中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她转身就往家跑。


    一只强有力的手,却在这个时候,抓住了她的手臂。


    夏美玲牢牢地抓住胡洁的手,没想到她会突然俯身朝自己的手咬去,她本能缩开手,胡洁就像个滑溜的泥鳅一样,脱身就走。


    夏美玲当然不能让她这样走了,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辫子,疼痛让胡洁本能地叫喊起来。


    隔壁的灯啪的拉开了,丁艳梅从里面冲了出来,开门就看到夏美玲拽着她女儿的辫子,而胡洁疼得大喊。


    “夏美玲,你为什么要打胡洁!你还不快松手!”丁艳梅朝夏美玲扑过来,想解救她女儿,却被有了防备的夏美玲猛地推开,撞上墙角,疼得闷哼一声。


    小栓和香桃也被吵醒了,从屋里冲了出来,小栓语气兴奋,“妈,抓到人了吗?”


    这么大动静,同楼层的都醒了,左右邻居都披着外套从家里走了出来,不知是谁将走廊的灯拉亮了,照亮了在场众人。


    夏美玲还拉着胡洁的辫子不松开,胡洁也不知道是怕还是疼,大哭起来。


    见邻居们都出来了,丁艳梅扑过来,试图从夏美玲手里把女儿辫子抢过来,她几乎是泣血控诉,“夏美玲,我们孤儿寡母在这住了十几年,从来没一个人像你这样欺负过我们!”


    隔壁周大姐见状,赶忙上来劝解,“这是怎么了,美玲,你怎么抓着小洁,有话好好说,先撒手。”


    李萍跟刘政委也出来了,夫妻俩知道香桃的衣服被泼墨的事情,恐怕,这会儿夏美玲是抓着人了。


    丁艳梅继续控诉:“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你不愿意林团长照顾我们孤儿寡母,你心里不舒服,你有气,你朝我撒,你别打我的孩子!你也有孩子!”


    夏美玲冷笑,“你别在这装可怜,你跟林建军要做什么我不管,你女儿故意朝我姑娘新衣服上泼墨水,你怎么说?”


    丁艳梅怔住,下意识否认,“不可能!你胡说!”


    “我都抓她现行了,你还狡辩!”


    丁艳梅看一眼胡洁,看她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心疼得要命,“你撒谎!你故意针对我们母子!”


    胡浩此时睡眼惺忪地从屋里出来了,一出门,他就看到夏美玲抓着胡洁,大吼一声,举着拳头就朝夏美玲砸过来。


    小栓突然冲过去,一个拳头砸在胡浩鼻子上,霎时间鼻血就流了出来。


    胡浩狠狠抹一把鼻血,转眼就跟小栓扭打到了一起。


    周围的大人连忙解围,但这两个也是半大小伙,发狠打起来,一时半会儿还解不开。


    丁艳梅担心儿子吃亏,松开胡洁冲了过去,从后面死命抱住了小栓。胡浩见状,立刻举着拳头朝小栓身上招呼,小栓蹬地而起,把背后丁艳梅当成支点,飞起一脚,狠狠踹向胡浩胸口。


    这一脚踏踏实实地踹在了胡浩胸口。胡浩被踹得后摔,被周大姐她爱人刘平拉住了。


    胡浩捂住胸口,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眼见儿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丁艳梅气得不管不顾,伸手就朝小栓脸上挠去。


    小栓躲得快,但脖子上也留下了两道红痕。


    夏美玲哪见得儿子吃亏,扑过去从背后拉住丁艳梅,抓住她头发,猛地朝一旁的墙上撞去。


    丁艳梅反应也挺快,伸手挡住头,她的头重重撞在手背上,还没反应过来,夏美玲已经抓着她的头发,左右开弓了。


    “快别打了,别打了!”刘大姐和李萍他们全都拥过来,要来拉开两人。


    丁艳梅也憋着一口劲,不肯轻易吃这么大的亏,她顶着一脸的巴掌印,要跟夏美玲拚命。可她怎么打得过这个她曾经嘲讽膀大腰圆的女人,夏美玲在农村种了半辈子的地,那力气不是盖的,男人都不一定比得过她。


    丁艳梅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夏美玲也没有一点收力,拳打脚踢的。


    上一层和下一层的全都被打架的动静吸引来了,何文光也飞快地赶到了现场,看到两个女人打成一团,顿时眼前一黑,大喝一声,“住手!”


    何文光的家里,披头散发的夏美玲带着她的儿女坐在一边,鼻青脸肿的丁艳梅带着她的儿女坐在另一边,何文光脸色难看地坐在中间。


    林建军踉踉跄跄地上楼来了,他在招待所都已经睡着了,突然被人找上门,告诉他他爱人跟隔壁的丁艳梅打起来了。


    林建军想也没想,直接冲了回来。


    一进门,他先看到狼狈的丁艳梅,她被打得太惨了,脸肿得厉害,坐着都在发抖,胡浩愤恨地盯着对面,胡洁眼睛红肿。


    他劈头盖脸地骂夏美玲,“夏美玲,你发什么疯?为什么要打人家小丁?”


    夏美玲冷冷地瞥向他,“因为她该打!”


    林建军根本没来得及了解原委,可他知道夏美玲一直在怀疑他和丁艳梅有不轨之情,顿时就以为今晚这一出就是夏美玲找茬,怒喝道:“我早跟你说过多少回了,我跟小丁清清白白,我不过就是因为昔日的战友之情,对小丁母子几个多加照顾,你怎么没完没了?还把人家打一顿,你还坐着做什么,还不快道歉!”


    丁艳梅开始抹泪,她搂着儿子,女儿,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对何文光说道:“何师长,我男人是死了,我也不能受这么大的羞辱啊!要是这里容不下我们母子,那我们就离开这里,回老家去,就是死,我也不能受这样的侮辱!”


    夏美玲看向她,丁艳梅这是混淆视听,她说道:“你们俩有没有男女私情,这个你们自己清楚,我不清楚,我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知道,你女儿故意朝我女儿衣服上泼墨水的事情,怎么处理?”


    何文光当时将人呵斥分开之后,就已经知道原委,感觉非常棘手,这才吩咐人去将林建军叫来。


    本来这个事情,夏美玲是绝对占理的,丁艳梅的姑娘把香桃的衣服泼了墨水,这肯定不对。可是现在夏美玲把丁艳梅打成这个样子,调解工作实在为难。


    他没想到林建军一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夏美玲。他疑惑地看向这三人,难不成她们之前就有矛盾?


    也是,没有矛盾的话,胡洁为什么要朝香桃的衣服上洒墨水呢。


    他不悦地喝住林建军,“建军,事情都还没有充分了解清楚,怎么能先下定义?”


    林建军指着夏美玲,大吐苦水,“师长,你不知道,自从夏美玲进城,我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她总是怀疑我跟小丁有染,找人家小丁麻烦,这怎么可能呢,我只当小丁是我的亲妹子。”


    丁艳梅脸色微变,怀疑地看着林建军,不知道他说这话是真是假。


    何文光看向夏美玲,他觉得夏美玲肯定会否认这个事情,他和夏美玲接触这几次,夏美玲给他的感觉并不是无理取闹那种人,他还是相信夏美玲的。


    没想到夏美玲点头说道:“是的,领导,我怀疑他跟丁艳梅有不同寻常的男女关系,我要求跟林建军离婚。”


    ‘离婚’两个字像瞬间蔓延的西伯利亚寒流,将屋子里的一切瞬间冻住。


    林建军瞳孔剧烈一缩,他是在筹划离婚,但不是现在,现在企业刚刚成立,一切都还没有稳定,他还没有打算现在就离婚。


    可他万万想不到,夏美玲竟然会提出离婚!夏美玲不是应该将他捆绑一辈子吗?她怎么可能会提离婚?


    何文光脸色微变,“夏美玲同志,离婚可不能随便说的。”


    “我没有随便说。”夏美玲现在也拿到工作了,林建军对她一点用处都没有了,离婚,让这个人从自己和孩子的生活里消失。


    就算离婚,她也不能让林建军从从容容地把婚离了,她对何文光说道:“你也看到了,领导,他一进来,不问原委,劈头盖脸地对我和孩子一顿骂,他的心早已偏向了别处,这种有外心的婚姻,我不要也罢。”


    小栓和香桃都没听到夏美玲提起过离婚,此时得知,也忍不住惊讶。小栓立刻将夏美玲的手紧紧捏住,“娘,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怎么选择,我们都支持你!”


    香桃眼泪浅,流着泪抱住夏美玲,“娘,我跟哥哥都支持你。”


    夏美玲没有指名道姓,就已经暗示了离婚的原因,何文光表情更加严肃,看向林建军。


    林建军几乎要跳脚了,他没想到夏美玲竟然不惜离婚也要泼他脏水,“夏美玲,你别胡说,我跟小丁清清白白”


    “我说了,我不管你如何。我现在只想知道,我女儿新棉衣被泼墨水的事情怎么解决?何领导?”


    何文光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不知道是先调解泼墨水事件,还是先调解夏美玲夫妻俩闹离婚。


    “建军,你先坐,听一听今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夏美玲同志,你再说一遍吧。”


    夏美玲又从发现香桃新衣服上有墨点,到她‘无意间’撞见胡洁泼墨水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丁艳梅不承认,“夏美玲,你说你亲眼看到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栽赃小洁,你说她拿墨水瓶泼的,那墨水瓶呢?”


    丁艳梅迎上夏美玲的目光,在等待林建军的过程她就已经想好了,抵死不认,反正小洁悄悄告诉她了,墨水瓶被小洁扔楼下去了,现在夏美玲也是死无对证。


    夏美玲看向胡小洁藏在衣服里的手,“墨水瓶被她扔楼下去了,何领导如果不相信,可以让她把手伸出来看,上面应该有墨水。”


    不等胡洁把手伸出来,丁艳梅就立马说道:“晚上小洁写作业,把手弄上了墨水,还没来得及洗干净,你凭什么说这就是她泼墨水的证据?”


    夏美玲冷冷一笑,“你真是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被你说成白的。我亲眼撞见,亲手抓住,证据确凿,你都想三言两语撇干净。”


    “你一直对我们母子有意见,也不排除这个事情是你自己做的,想陷害我们家小洁!”丁艳梅越说越有信心,他们抵死不认,夏美玲又能拿他们怎么办?


    夏美玲看向胡洁,胡洁跟香甜一样大,又是在一个班,如果胡洁没有第二次在家属楼泼墨水,夏美玲还怀疑不到她身上去,不过从她第二次在家属楼泼,就知道这不是个聪明的。


    她对丁艳梅笑了笑,“算了,你这种女人,养出来的孩子也是胆小鬼,连这点勇气都没有,真不配当军人的孩子,不像我们家孩子,敢做敢认。”


    何文光皱眉,夏美玲不应该这样攻击一个孩子,正要开口斥责,就看到原本坐在丁艳梅身边的胡洁猛地站起来,脱口而出,“我才不是胆小鬼!墨水就是我泼的,你这坏女人,能拿我怎么样?”


    丁艳梅急得要去拉胡洁,可为时已晚。


    何文光本来还不太相信胡洁能做出泼墨水的行为,这孩子平时表现得特别乖巧,可此时,她亲口承认了。


    胡浩一把将胡洁拉得跌坐在椅子上,“别人激你的,你没做过的事情,可千万不能承认。”


    夏美玲轻蔑一笑,“一家子没一个诚实的人。”她看向何文光,“领导,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要求丁艳梅赔偿我女儿棉衣钱,布料加棉花,一共二十六块钱。”


    丁艳梅倒吸一口凉气,“你女儿这衣服怎么可能值这么多?”


    夏美玲看她一眼,“我做这件衣服就是花了二十六块,不想赔偿,好好教教你女儿别泼墨水啊,既然泼了,别说二十六,就是二百六,你也得赔。”


    林建军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听夏美玲要二十六,下意识地说道:“夏美玲,孩子们玩闹,你当什么真?不要计较了,孩子们打打闹闹正常得很。”


    “你既然这么心疼丁女士,要不你把这二十六掏了?你们俩谁给都行,我不介意。”夏美玲面露嘲讽。


    听她故意把他们关系弄得这样不清不楚,林建军愤怒地说,“你不要胡搅蛮缠。”


    夏美玲盯着他,“我有理有据,也叫胡搅蛮缠?林建军你什么事情都偏向丁女士那边,又叫什么呢?你不用这么着急,明天我们就可以申请离婚,你现在还是有妇之夫,就不要做得这样明显了。”


    林建军还想再说,何文光制止了他,他不满地看了林建军一眼,本来叫他过来,是想让他在中间协调,谁知道他来激化了矛盾!


    那件被弄脏的棉衣就摆在一旁,看着也确实大面积都是墨水,不能穿了,赔偿也是应该的,他试着协调,“我看这样吧,这泼墨水呢,确实是小洁不对,赔偿二十元,夏美玲同志,能行吗?”


    夏美玲笑了笑,干脆利落地拒绝,“不行,这衣服值二十六块,一分都不能少。”


    林建军又忍不住插嘴,“夏美玲,前些天,小丁跟你换工作的三千块钱都借了不少,现在他们娘几个哪有钱,你别太过分了。”


    夏美玲看着他说道:“你心疼,你给钱啊,我说了,你给钱我也接受的。”


    林建军气得腮帮发紧,愤怒地脱口而出,“我给就我给!”


    他从口袋掏钱,没零钱,直接抽了三张十块,‘啪’地拍到夏美玲身前的茶几上,“拿去!这下你该满意了!”


    夏美玲不急不缓地把钱收起来,“行,你们两个谁给我都算数。”


    她握着两个孩子的手,对何文光说道:“何师长,因为林建军有个人问题,我要求跟林建军解除婚姻,明天我就会提出申请,到时候,请您批准。”


    第23章 第 23 章 勤奋好学夏美玲


    “不行!我不同意!”


    林建军黑着脸, 当场拒绝。


    夏美玲看向他,“林建军,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不能看着碗里, 霸着锅里。”


    林建军气得要命, 夏美玲这是给他抹黑,要真这么离了, 他的名声也臭了。


    外面走廊上人影晃动, 旁边的邻居都没有睡觉, 偷偷地听着屋内的动静,这比黑白电视机里的节目还好看。


    尤其是, 他们听到了林建军疑似有私情的消息, 更舍不得离去。


    “夏美玲,你别胡说八道,你拿出证据来!”


    “我上哪里找证据?我又不能在你身上安个眼睛。”


    “没有证据,你也乱说?”林建军怒道。


    “我现在只要求离婚,别的事情, 就当没有好了,我只要求能脱身。孩子全都给我,你从没对他们尽过父亲责任,留给你,我不放心。”


    两个孩子也坚定地站在母亲这边,纷纷表示要跟母亲。他们的态度, 也从侧面验证了夏美玲所言非虚。


    何文光的目光从他们三人面上掠过,劝夏美玲,“夏美玲同志,离婚不是小事, 婚姻不易,你们都是二十几年的夫妻了,我想你们应该是有一些误会,回家好好地谈一谈,把误会解除。”


    夏美玲不假思索地说道:“领导,好男人不会让这样的误会有发生的可能,我这个人的性格就刚烈无比,眼里容不得沙子,事已至此,我要求离婚。”


    何文光还是调解,“我看林建军同志还不知道你的这个想法,这样吧,你们回家,好好地谈一谈,尽量消除误会。”


    林建军板着脸说道:“我不同意离婚,夏美玲将婚姻当儿戏,我不会陪她胡闹!”


    丁艳梅微垂着头,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她不敢朝林建军看去,她也知道,如果夏美玲跟林建军就此离婚了,她和林建军肯定会遭受非议。


    她突然发现夏美玲根本就不像表面表现的这样憨厚淳朴,这是个心机无比深沉的女人。丁艳梅从来没想过夏美玲会在这样毫无证据的情况下,指责林建军跟她有染,激烈地要求离婚。


    她看一眼窗外,她知道不少人正在偷听,大家对这种事情都会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今晚夏美玲以林建军不检点提出离婚,不管他们离不离,自己都洗不干净了。


    就算他们这次不离,以后他们离婚,只要自己和林建军在一块,就会遭受非议,伴随终生,成为永远也洗不掉的耻辱。


    这次林建军无论如何,不会同意离婚的。丁艳梅知道,心里却免不了失落。


    “美玲姐,你这样往我身上泼脏水,是把我往绝路上逼。”丁艳梅说道,她看向何文光,“何师长,要是林建军夫妻俩真因为这个误会离了婚,我下半辈子都不能安生,我现在跳进黄河洗不清,现在只有辞掉这份工作,带着孩子们回老家去了。”


    夏美玲冷笑着看她,“别说得你多有气节一样,你真有气节,怎么会心安理得让别人的丈夫替你支付赔偿?”


    丁艳梅白着脸,“我从没想过让林建军帮我赔偿,我女儿犯的错,我会帮她赔偿。”


    丁艳梅从衣兜里摸出钱,数出二十六块,她知道那棉衣不值这么多钱,可事已至此,她要讲气节怎么好意思再讲价。


    她拿出来,夏美玲也毫不客气地收了。


    林建军瞪着眼,“我都替她赔偿了,你还收她的钱?”


    “她承认她轻贱,可以让别人丈夫赔钱,我就把钱还给她啊。”夏美玲冷笑。


    胡浩死死地瞪着夏美玲,“乡下臭女人,你再敢骂我妈妈一句试试!”


    小栓挥挥拳头,“你还想挨揍?”


    林建军瞪了小栓一眼,“不要欺负人!”


    夏美玲朝林建军发难,“你这颗心都不知道偏到哪去了,六亲不认,我索性成全你,离婚吧!”


    “你不要胡搅蛮缠,人家小丁母子孤苦伶仃,部队上的人对他们母子几个关心还来不及,你真是不知所谓!”林建军骂道。


    夏美玲冷笑,“你说这么多不过是你心里有鬼。”


    “我懒得跟你吵,人家何师长要休息了,不要胡搅蛮缠,小丁,你先带着孩子们走,回家休息去,不要多想,夏美玲就是个乡下泼妇,不要把她的话当真。”


    林建军话里话外都是对夏美玲的贬低,让何文光听得连连皱眉,从林建军进来开始,他不问事由经过,对着夏美玲就是一通责怪,现在甚至对孩子也没什么慈爱,明明是小丁的孩子挑衅在先,他对着自己儿子又是一通指责。


    他跟夏美玲虽然接触不多,但能感觉到这是个淳朴的女人,在林建军嘴里又成了乡下泼妇。


    “林建军同志,家里的事情你都处理不好,单位这么大的摊子,你能胜任?你是一家之主,家庭搞得这样鸡飞狗跳,你应该好好反思反思自己!”何文光不客气地训斥林建军,口吻严厉,“我干了一辈子工作,还没有见过谁的家庭出这么大乱子!”


    林建军不敢吭声了。


    何文光又跟夏美玲说:“夏美玲同志,你虚心上进,我一直非常看好你,虽然起点比别人晚,但你的努力我看得见。我希望你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个人提升上,林建军同志一直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小丁也是烈士遗孀,我相信这只是一个误会,离婚的话不要说了,好好地过日子。”


    夏美玲听明白何文光的意思,他作为领导,在离婚的事情上肯定是要两边劝解,他没有一昧包庇林建军,又对夏美玲一通夸赞安抚,老实说,这人是会做工作的。


    夏美玲也知道林建军不会同意离婚,但是她目的已经达成了。她将这个污点刻在了林建军和丁艳梅身上,日后这两人若是真搞到一起,等着他们的就是身败名裂。


    这婚夏美玲也不是现在就非要离,她都三个孩子了,也不用考虑再找的问题,她有的是时间陪林建军慢慢耗,毕竟就这样离婚,对林建军也太宽容了。


    她趁机说道:“林建军没有给我们母子一点保障,如果不离,我要求林建军将工资交给我,作为家用和孩子教育用。”


    何文光还没来得及说话,林建军一口回绝,“不行,我的工资怎么可能交给你?”


    夏美玲也爽快,“那就离婚。”


    何文光调解,“夏美玲同志的要求也是有道理的,建军啊,你是家里的顶梁柱,你该出家用,该给孩子花用。”


    林建军涨着脸,“该给的钱,我会给的。”


    夏美玲问,“你该给的钱,给到哪里的?我们来这么久,你就给了几十块钱,还是我主动找你要的。我说得很清楚,继续过,你就要交工资,不交,就离婚!你别给脸不要脸,没哪个男人像你一样不负责任。”


    林建军气得想顺势答应下来,离婚就离婚,他是一天都不想跟夏美玲过了。


    何文光赶在林建军之前对他说,“建军,我们单独聊一聊。”


    林建军跟着何文光进了卧室去,进去之前,何文光吩咐丁艳梅带着孩子先走。


    丁艳梅想留下来看林建军会怎么处理,可何文光都吩咐了,她只能带着孩子们先走。


    胡浩怨毒的和小栓对视一眼,目光满是仇恨,跟着丁艳梅走了。


    夏美玲好整以暇地坐着,她拉过小栓问,“没受伤吧?”


    小双摇头,“没有,”他痛快地说,“胡浩还挨了好多下呢。”


    夏美玲拉过香桃,“这胡浩不是什么好的,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香桃点头,她当然知道,胡浩的妈妈破坏他们家庭的女人,对胡浩胡洁,她都很讨厌。


    不知道何文光跟林建军说了什么,出来之后,林建军脸色难看地表示,以后会将三分之二的工资交到夏美玲手上。


    何文光劝夏美玲,“建军偶尔也需要用钱,留点钱在手上是必要的。以后他会按期把工资交给你,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吧。”


    夏美玲知道让他全额交工资不太可能。她现在有工作也有工资,养活孩子们完全没有问题,但林建军该付这笔钱,她也不会因此感恩戴德。


    “这是早就该付给孩子们的钱,要不是何领导你出面调解,这种毫无责任感的男人还不会兑现。多亏了有领导你这样正直的人,不然我们母子三个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眼见夏美玲得了便宜,还当着自己面上眼药水,林建军气得又想开腔,但转念想到好不容易才稳住她,还是别生是非了,硬生生地忍住。


    这笔钱他真是给得不情不愿,可何文光刚刚对他说,但凡在机关国企做领导的,没有一个是个人问题上有污点的,让他自己考虑清楚。


    林建军知道,如果夏美玲继续这样闹,他想升经理根本就不可能,只能先稳住她,以后再说。


    夏美玲不再纠缠,带着孩子们回了家,她不仅收了丁艳梅的赔偿,林建军先前替人家赔偿的,她也没还给他。


    到家之后,夏美玲将棉衣拆了,将棉花取出,受污染的布料泡在酒精里,用肥皂洗得干干净净,晾了起来。


    这回,胡洁不敢再泼墨水了。


    第二天,夏美玲用赔偿款买了布料,找裁缝店加工,给孩子们一人做了一件新棉衣。


    李萍第二天晚上来串门,问起夏美玲提离婚的事。


    “你傻啊,现在林建军好歹也是个中层领导,我实话实说,你这个年龄了,还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吗?退一万步说,就是你不跟他过日子,也得考虑孩子,林建军要是离婚了,再找没有问题,他再婚之后,对孩子们可就不会上心了。”


    夏美玲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要是以前,夏美玲也会这样想,但现在她知道谁都靠不住,人都得靠自己。


    这婚夏美玲一定要离的,但她不会让林建军一点代价都不付,就轻易地把婚离了。


    “隔壁这个小丁啊,你可得防着点,她手段可不止这一点,我知道的,就有几个男人对她照顾有加,不然当年她怎么能留下来?你没有来之前,她两个孩子一直是在你们书房写作业的。”


    一个地方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林建军和丁艳梅那点事,谁看不见呢。平时看他们来往甚密,丁艳梅经常做饭都多做一份,让孩子给林建军送去。


    具体有没有实质性的来往,这个他们就不清楚了。


    李萍内心其实也挺佩服夏美玲,出身乡下的女人做事敢这样破釜沉舟,多少女人都没有这样的志气。


    夏美玲厌恶地皱眉,“苍蝇不叮无缝蛋,一个巴掌拍不响。林建军说是看在人家孤儿寡母照顾照顾,可是别人谁不照顾那母子几个,怎么别人就知道分寸?他一个有家有室的中年男人,来往这样亲密,不知分寸。”


    “好在你现在有工作了,女人啊,真得自己立起来,做事才有底气。”李萍感慨,她突然意识到,夏美玲不是冲动之下提的离婚,或许她早有这个打算,就等着工作分到手。


    “不过你还是再稳一稳,你的工作还没转正呢。”李萍说。


    提到这个,夏美玲有些担心,“我那个直属领导,我感觉他好像对我有意见,这个对我转正不会有影响吧?”


    李萍说道:“又不光是他一个人的意见,你结业可是第一名,只要你努力工作,他不给你过,到时候你可以去找老何啊。”


    她这么说,夏美玲心里稍安。


    自那晚后,丁艳梅的处境变得微妙了起来。厨房是公用的,大家做饭时间都差不多,几个女人一台戏,做饭时总有说不完的话,这样的话题丁艳梅以前是插得进去的。


    这些天她发现了不同,不管是刘姐还是李萍,每次丁艳梅想插话,她们都会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就是不接她的话茬,几次下来,丁艳梅就感觉到了。


    她又气愤又委屈。


    她压根和林建军没越过界,顶多林建军对他们母子照顾得多一点。丁艳梅不是个蠢女人,她知道自己的烈属身份给自己和孩子带来多大的保障。


    她就只是在林建军面前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柔弱,激起了对方的保护欲,对他们母子多加照顾,其实一开始,她也没有想过林建民能做到定期给她钱。


    但是丁艳梅完全清白吗?她是想过跟林建军在一块,因为这个男人实心眼,在没有实质性关系的情况下,都愿意照顾他们母子,要是重新再找,丁艳梅愿意找他。


    况且孩子们也喜欢林建军,能接受他。


    问题就是林建军是有老婆孩子的,虽然在老家。也是因为这一点,丁艳梅从来不敢跟他有越界的行为,一旦被举报,两人全完蛋。


    所以昨晚上听到夏美玲主动提离婚,丁艳梅是窃喜的。可夏美玲又顺势泼了她和林建军一盆污水,给他们造成了后续的麻烦。


    丁艳梅也在权衡,是否还继续将希望放在林建军身上。


    她现在有了新的人选。


    李钟仁,她差点要忘记这个人了,当年他也是丁艳梅的追求者之一,丁艳梅却选择了军人身份的丈夫。这么多年过去,她没想到会再次见到李钟仁。


    李钟仁结了婚,但他妻子前两年因病离世。


    以前丁艳梅就看不上李钟仁,这人个子太矮,长得也不好。现在再看,依旧看不上眼。


    林建军就比李钟仁好上无数倍,唯一不好的地方是,林建军有家庭。


    李钟仁在得知丁艳梅丈夫也已去世之后,就表达出了想重续前缘的意思。丁艳梅没有回绝死,心里很犹豫。


    丁艳梅傍晚去见了李钟仁一面,就那么巧,李钟仁现在是夏美玲的顶头上司。


    次日,夏美玲照常上班。


    李钟仁抱着一大沓图纸进来,‘啪’的声摔在桌上,转头吩咐夏美玲,“你把这些图纸,放档案柜里去。”


    夏美玲答应后,李钟仁就要走,想了想,又停顿了补充一句,“十点你上工地去做孔桩资料,要验收的。”


    夏美玲叫住他,“李主任,我请教你,孔桩资料怎么做呢?”


    李钟仁看她一眼,“孔桩资料都不会做,你还做什么资料员?”


    说完,李钟仁就大步离开。


    夏美玲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快,李钟仁毕竟是她顶头上司,她不想当面撕破脸皮,日后工作时间还长,还有无数交道要打。


    夏美玲整理了图纸,准备将图纸放档案柜里,正要放,她突然灵光一闪,她最好还是不要图省事,把这些图纸登记造册,免得后续有那些图纸存档了都不知道。


    夏美玲找来工作笔记本,将每一份图纸的名称记录下来,做完这些,差不多快十点,得赶去工地了。


    但具体要哪些资料,夏美玲还是双眼抹瞎,她想了想,来到了何文光的办公室。


    何文光正在处理文件,见她来,还以为她是来谈她和林建军的离婚问题,心里有些不快,现在是上班时间。


    没想到夏美玲却是来打听建筑夜校什么时候开的问题。


    何文光笑,“应该这两天就可以报名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夏美玲搓搓手,显得很不好意思,“李主任吩咐我去现场做孔桩验收资料,我不懂,请教李主任,李主任太忙了没空教我,跟我说不懂做资料就别干了。领导你也知道,我以前就是个种地的,托了国家和组织的福,才能进入咱们单位做资料员。我特别珍惜这个工作机会,所以我就着急去上建筑夜校,好好学一学知识。”


    何文光本温和地笑着,听她说完,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们这个建筑公司,是刚成立的,除了总公司调来的老职工,谁也不懂建筑。全靠老职工传授经验,李钟仁就是负责带夏美玲的,教导夏美玲是他的职责所在,他竟然这样渎职!还叫夏美玲别干了,谁给他的权利?


    何文光缓了缓,神情舒展了一些,和颜悦色地对夏美玲说道:“我知道你勤奋肯学,李主任的思想有些问题,我会让杨部长跟他谈一谈,你安心地工作,只要努力,谁也不能叫你别干。建筑夜校我会帮你安排报名,你等着去上课就行。”


    夏美玲心满意足地从何文光办公室出来,她就是奔着告状来的。她的脑瓜子虽然不够聪明,但也知道,如果她直截了当地找何文光告状,即使告状成功,也会给何文光留下事精的印象,他可是集团一把手,哪有这么多功夫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是她切入主题是学习,顺带告了李钟仁的状,这样她留给领导的印象就是爱学习,勤奋。那领导势必会为这样上进却又受了委屈的下属出头。


    夏美玲一拍脑袋,心想城里的水土真是养人,以前她在乡下哪有这么聪明的脑袋瓜。


    告完状,夏美玲就麻利地去工地了,即使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去那打听找勘测单位的小伙子问一问,假如没完成任务,到时候领导追责,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起码天天上工地了。


    中午,夏美玲从工地回来了。搞勘测的小伙并不知道他们需要哪些资料,毕竟工作方向不同。


    倒是挖孔桩的工人告诉她,需要把孔深这些数据记录下来,土层厚度,岩层厚度,孔径,等等。夏美玲记了个大概。


    回来的时候,路过杨威的办公室,门关着,但隔音效果并不太好,她听见杨威在骂人。


    “你看这事弄的,都闹到何总经理那去了,总经理亲自过问,你让我怎么帮你圆,把你调过来是让你来带新员工的,你撒手不管怎么行,你要不能干,我申请把你调回总公司,让别人来。”


    李钟仁似乎有些急了,“杨部长,我也教她的,她自己太笨了,学不懂,我总不能把东西塞她脑袋里去。”


    杨威语气缓和些,“你用心教,学不会是她的问题,你不教,那就是你的问题。”


    夏美玲听得来气,李钟仁压根一点都不教,什么她脑袋笨?


    原本李钟仁不教她,她想着教是情分,不教是本分,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这是他的职责所在!弄清楚这点,夏美玲心里就有谱了,李钟仁不是说她不问吗,她饭也没吃,把所有弄不明白的问题统统整理出来,等李钟仁一吃完饭,立马就拿着笔记本找上了他。


    “李主任,我有些弄不明白的问题请教你,总经理说你是有经验的人,什么都懂,让我虚心请教你,这些问题,请你帮我解答。”她态度还是很客气,不过话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一上来就搬出何文光压人。


    李钟仁翻翻白眼,“现在中午是休息时间,我要休息。”


    “可是我实在等不及了,李主任,要是你没时间的话,我就去问一下杨部长。”


    李钟仁气得要死,刚刚杨威才把他训了一顿,这会儿夏美玲要是去找他,杨威会以为他故意不教,不听安排。


    他只得将笔记本拉过来,给夏美玲做解答。


    李钟仁有心想讲得模糊一点,让夏美玲听个囫囵,可夏美玲却是最好学的学生,哪一点搞不明白,她都会追着问。


    一通问答下来,夏美玲已经成功将所有问题都搞清楚了,李钟仁憋屈坏了。


    第24章 第 24 章 两公婆进城


    年前, 建筑夜校终于开课了。因为有何师长的关照,夏美玲很顺利地报上了名。


    进了腊月之后,隔三差五地就下上一场雪。


    上课的地方离家属楼很远,夏美玲买了辆自行车, 每天下了班, 急匆匆地回家做饭,吃饭, 碗都没时间洗, 就要出发去夜校。


    家里就剩小栓和香桃, 好在两个孩子都懂事,不用大人盯着, 再加上家属楼也安全, 夏美玲才能安心去上课。


    因为是总公司筹备办的夜校,来学习的基本都是本单位的,本着培养人才办的学校,老师都是集团里的老资历,讲课内容是理论结合实际, 讲得非常透彻,再加上人也少,没搞明白的当堂就能提问,学习效果还是非常喜人的。


    夏美玲毕竟四十多了,吸收知识没有年轻人那样快,但她肯下苦工, 在课堂上细致做笔记,回家之后还要温习好几遍,不懂的地方第二天再去请教老师,进步也很大。


    这天夏美玲碰见何文光, 何文光特意问她学习进度如何。


    “目前还能跟得上。”夏美玲微笑道,虽然她不是很懂,但也知道在领导面前不能骄傲自大,也不能过分谦虚。


    何文光笑道:“总公司底下的这些公司,都派了人过去学习,学完还要进行毕业考试,小夏,要是你能考个前三名回来,公司就奖励你二百元。”


    七八个子公司呢,夏美玲要是考个前三,也是为公司大大地争光了,毕竟他们这个公司是刚成立的,都还要靠总公司技术扶持,能靠自己考个前三的话,非常长脸。


    夏美玲搓搓手,笑了笑。


    何文光以为她是感到有压力,又安慰道:“当然,你没有任何基础,也不要有什么压力,你肯去学习就已经值得表扬,考不到名次,也没有关系的,重在提升自己。”


    没想到夏美玲问他,“领导,要是考第一名呢?”


    何文光惊讶地呵了一声,笑道:“口气不小!这么多人,还有不少是建筑科班出身的,你有信心考第一?”


    夏美玲说道:“信心倒是不大,不过如果领导给我一个大奖励,就像拴在骡子眼前的胡萝卜,能吊着骡子往前走。”


    何文光哈哈大笑,第一名他可是想都没想过,也没指望夏美玲能考到,虽然上次培训结业的时候,夏美玲是考了第一,但那毕竟是和同样没有基础的人竞争,这次可不一样。


    不过既然话题是他牵起的,夏美玲有这样的决心也值得鼓励,他想了想说道:“如果那样的话,就给你提前转正。”


    眼看夏美玲对这个奖励表现出失望,何文光赶忙说道:“你可别小看这个提前转正,正常情况都要试用一年的,试用期,工资是要扣两成的。而且你提前转正,以后就比你同期同事多一些资历,在评职称上也会有优势。”


    “好好好!”夏美玲哪里懂这些,这会儿听何文光这样一说,也知道这是好事,立马就答应下来。


    何文光温和地鼓励她,“小夏,尽力就行。”


    因为有何文光的承诺,夏美玲学习起来更有劲了。


    这次建筑夜校,和上次培训又不一样,上次培训虽然也是一些基础知识,但并不全面,而且也不细致,很笼统。


    这次的建筑夜校,讲建筑结构,建筑材料,建筑制图,甚至还有一门建筑力学。


    夏美玲的学历也就是初中,力学这么深奥的知识对她无异于是天书,尽管她已经一再努力,还是学不懂。


    她不得不多次拿着问题,请教授课的方老师。


    方民是总公司的总工程师,正是他来给夏美玲他们上建筑力学。这门课是非常基础的建筑系课程,是考结构工程师的必修课。但现在国家建筑方面的考试制度并不完善,像国有建筑公司内部很多证,都是自行组织考试。


    夏美玲也是从方民口中得知,如果她想考证,就必须要吃透建筑力学,不然这门考试她通过不了。


    方民是个很随和的人,夏美玲经常找他请教问题,也没见他烦过,每次都耐心跟夏美玲讲解,还细心地借给她两本建筑力学的书。


    夏美玲觉得自己在何文光面前立下的豪言壮语,肯定实现不了了。不过她还是热情不减,就算拿不到名次,知识学到了是自己的。


    上建筑夜校课带来的改变很快就在工作中体现了。


    之前夏美玲做资料,很多时候都是一知半解,现在经过系统地学习,她建立了建筑框架,处理起工作上的问题,也格外得心应手。


    这天李钟仁让她去找一份孔桩的勘测图纸,上次他一起抱过来的。


    夏美玲去柜子里翻找半天没找到,又打开自己的工作笔记本,在上面也没有找到。她心里有数了。


    “李主任,这份图纸你上次没有带过来存档。”


    李钟仁瞪大眼,“怎么可能,我一起抱过来的,是不是你没有放好,弄丢了?”


    夏美玲非常肯定,“你送图纸过来,当时我就一张一张地登记造册,所有存档的图纸,我都有记录,但是我的笔记本上没有找到你要的这个图纸,你当天没有把这个图纸送过来。”


    似乎没有想到夏美玲竟然会这样精明,李钟仁瞪了她半天,才憋出一句,“那可能是我漏了,我找找。”


    夏美玲盯着李钟仁,“李主任,你年纪不大,忘性倒是很大。”


    李钟仁有些狼狈地别开眼,“有时候记差了,也是有的事。”


    夏美玲没再说什么,李钟仁也走了,再不提图纸的事情。


    经过这件事,夏美玲工作更加细致,工作上的东西都会记到她的小笔记本上,这个时候,她还并不知道有种专业的东西叫工作日志。


    夏美玲的学习态度激励了孩子们,小栓和香桃学习更加用功,晚上,娘仨齐齐坐在书房,各自一盏台灯,学习到深夜。


    一晃就到年关了。


    英子眼看要足月了。


    夏美玲不放心英子继续待在郊区,让大栓把她送到家属楼来,改革过后,军属楼也成为了普通的家属院,再不像过去那样严格管理了。


    英子这是第一胎,夫妻俩都没经验,确实也想在夏美玲身边,更放心一点,但是他们那还养了鸡和鹅,大栓走不开,只把英子送来。


    小栓从小房间搬了出来,让大嫂住进去,他在客厅搭了个小床。


    今年是娘几个在城里过的第一个年,夏美玲特别重视,给孩子们添了新衣,她对自己一向吝啬,今年也做了一套新衣服。


    林建军回老家陪他父母过年去了,这还让夏美玲很高兴了一通,她实在不想在过年这么喜庆的日子,看到这么晦气的人。


    她还有个事特别高兴,期末考试,小栓和香桃都考了全班第一。


    付出的努力是有回报的,勤能补拙这句话真是实践的至理名言。香桃高兴坏了,她在乡下读书的时候,连初中都考不上,来到城里重新入学,她曾一度忐忑,她担心自己跟不上城市学校的课程,一直默默用工。


    入学考试,她在全班排名倒数。那时候胡洁还曾笑话她。


    香桃从没有跟夏美玲说过,她感觉班里的同学对她特别冷淡。有一段时间,香桃很难过。


    她不敢跟她妈说,她知道她妈的处境够为难的了。


    她只能默默努力,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幸好李萍阿姨的女儿刘小英肯和她一起玩,慢慢地让香桃融入了班集体。香桃的学习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再加上小栓的辅导,也一直在突飞猛进,终于在期末考,拿到了第一名。


    胡洁的境遇跟她完全相反,刚开始,胡洁在班上是很受欢迎的,但自从胡洁泼她墨水的事情传到了班里,这些部队子弟,对这种卑劣做法非常鄙夷,胡洁失去了所有朋友。


    没有人刻意去孤立她,可也没有人愿意跟她玩耍。


    期末考试,胡洁的成绩从班级前排,掉到了中下游。


    这些事情香桃看在眼里,她没有去刻意报复胡洁,而是将这个人彻底忽视。


    夏美玲没有刻意去关注隔壁两个的成绩,小栓却憋不住,悄悄地告诉夏美玲,这次考试,他是班级第一,胡浩的成绩跌到了前十开外。


    夏美玲挺意外的,丁艳梅两个儿女变化不小,成绩都在下跌。


    不过这也跟她没有关系,她专心准备着过年,买了好多水果,炸丸子,炸鱼,准备鸡鸭鱼肉,今年是他们母子的丰收年。


    年三十晚,大栓来家属楼一起吃团年饭。他放心不下鸡和鹅,吃完饭,早早就回去了。


    守岁的时候,夏美玲给孩子们发了大红包。


    小栓用手捏了捏红包厚度,啊呀一声,“这红包不少啊。”


    他拆出来,是十块钱,很是惊喜,“妈,咱家今年发了啊!”


    夏美玲高兴得脸红扑扑的,每个红包都包的十块,大栓的没来得及给他,一起给英子了,英子本只收一个,夏美玲说:“我有四个孩子,今年是我工作的第一年,谁也不能少。”


    腊月二十八,夏美玲领到了工资和今年的奖金。因为公司刚成立,奖金不多,算是给职工们的过节费。可这也是夏美玲领到的第一笔正经工资,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


    要是消息传回老家去,她都能想像到老家的亲戚们能羡慕成什么样,她一个泥腿子出身,如今也能拿正经工资了。


    何等令人喜悦呀!


    大年初一,夏美玲领着孩子们先去给何师长拜年。


    何师长现在是何总经理了,去他们家拜年的人不少,夏美玲母子几个并不起眼。


    但何总经理给小栓和香桃都发了红包。


    夏美玲又带着孩子去给李萍两口子拜年。


    今天夏美玲穿上了她新做的衣服,开门一瞬,李萍看到她,  顿时眼前一亮,夏美玲穿的衣服是城市里时兴的款式,跟以往宽大肥厚的棉衣不同,这棉衣是掐腰的。


    李萍基本天天都能看到夏美玲,正是因为这样,她今天才感觉到夏美玲的变化。


    她瘦了很多,也比之前白了一些。最重要的是,她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之前的夏美玲,所有人看她第一眼就知道她肯定是从乡下来的,但是今天站在她面前的夏美玲,气质却截然不同了。


    这种变化说不上是怎么发生的,但李萍就是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


    她将夏美玲母子几个拉进屋,看着夏美玲由衷说道:“你变化太大了。”


    夏美玲好笑地看着她,“我就是换了身新衣服,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真不假。”


    李萍连连摇头,“不是,这可不是衣服的问题。”她又看向英子隆起的腹部,“英子快生了吧?医院找好了吗?”


    英子羞涩地点头,“找好了,萍阿姨,就是咱们军区医院。”


    手续都已经办好了,等英子发动,直接就往医院送就行了。


    “你年轻,身体素质好,生孩子会很顺利的。”李萍笑道。


    李萍家的刚子和英子也出去拜年去了,没在家。李萍给孩子发了拜年红包。


    夏美玲知道英子和刚子也会去给自己拜年,就等着他们去拜年的时候,也给孩子们发一个。


    回到家,英子绕着夏美玲看一圈,笑道:“萍阿姨没说错,妈,你真是大变样了。”


    她们一个两个都说自己变了,夏美玲取来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


    上了年纪,皮肤粗糙,白是白了一些,可她经常上工地,晒太阳,也白不到哪里去,倒是脸上岁月的痕迹很重。李萍和她差不多年纪,可李萍看起来比她年轻好几岁。


    英子也不会说,她就是感觉她婆婆变了,气质大变,跟过去简直是两个人了。


    年后,林建军回来了,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带着林老头和林老太。


    这两老的本身就是为了牵制夏美玲,才一直留在老家,现在夏美玲带着孩子们进了城,他们俩又懒了这么多年,根本就不愿意种地。藉着这次林建军回家陪他们过年,闹着一起进城来。


    林建军对他爹妈多少还有点孝心,推脱不过,再者,他也想给夏美玲找点麻烦,就带着爹妈进城了。


    他们到达的那天,夏美玲已经开始上班了,两个孩子还没开学,留在家里学习。


    看到突然出现的爷爷奶奶,小栓和香桃都有些回不过神。


    林老太攒了一肚子气,从去年攒到现在,都快把肚子撑破了,一看到这两孩子,顿时爆发了,“你们真是翅膀硬了,敢跟你妈一块进城来给你爹添麻烦!”


    香桃脸有些发白,看到爷爷奶奶,她就想起了在乡下的日子,她生怕爷爷奶奶是来揪他们回老家的,直吓得往小栓身后躲。


    小栓镇定一些,他拍拍香桃,小声安慰,“不要怕。”


    林老头一进屋,没去找孩子麻烦,而是舒坦地往沙发上一坐,双眼在屋子里打量,“这就是你在城里的房子啊。”他皱皱眉,这也着实小了点。


    林建军心里高兴,他压不住夏美玲,他爹妈是长辈,夏美玲总不敢那样嚣张了。


    越想,他越觉得带父母进城是对的。


    夏美玲每天下班的时间基本固定,今天在半路就碰见了等候已久的香桃。


    香桃急赤白脸地将林建军接老人进城的事情说了。


    “妈,怎么办啊,现在爷爷奶奶已经到家里了。”


    夏美玲也很吃惊,“不怕,香桃,有妈呢。”


    进城之后,周围人都喊妈不喊娘,香桃和小栓慢慢也改了过来。


    香桃还是担心,“万一他们要把我们带回老家怎么办?”


    夏美玲轻松地笑道:“他们还没那么大本事。放心吧,你们现在户口都转到城里来了,我在城里也有了正式工作,不用怕他们。”


    听夏美玲这样笃定,香桃总算安心了些。


    娘俩到了家。


    一进门,林老太就狠狠地瞪了香桃一眼,显然,她也知道香桃跑出去是去找夏美玲了。


    林建军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朝夏美玲看过来,“美玲,我爹娘来了,以后就由你照顾他们了。”


    他想夏美玲是不敢直接拒绝的,照顾公婆也是她的责任。


    没想到夏美玲直接说道:“我照顾不过来,你的爹娘,还是由你照顾合适。”


    林建军变了脸色,“夏美玲,你敢不孝顺公婆?”


    “你敢不孝顺你爹娘?”夏美玲反问。


    林建军说道:“集团事情多,我工作比较忙,钱我会给,照顾老人的任务就交给你。”


    “我接不了,这任务我胜任不了。”


    林老太顿时嚷嚷起来,“夏美玲,你当初把家里所有粮食倒卖一空,差点把我跟你爹饿死,你信不信我立马出去告诉别人,你这个儿媳妇,有多不孝顺!”


    “行啊,你去说,我刚好也去跟别人说一说你这个亲儿子多孝顺,差点让爹妈饿死。”


    “我们要饿死是你把粮食卖了!”李老太说。


    “粮食卖了,你儿子可以给钱给你们再去买粮,他为什么没给?”


    “他怎么没给,他没给我们早就饿死了!”李老太气道。


    “那你们没饿死啊,怎么证明我不孝?你们这么想告诉别人我不孝顺,干脆就绝食啊,饿死了,别人肯定骂死我了。”夏美玲说。


    李老头气得鼓起眼睛,他可是听儿子说了,夏美玲现在有正式工作了,全靠他儿子,“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工作是从哪里来的,要不是托了建军的福,你能有正式工作?凭着这,你也应该好好孝顺我们!”


    “我孝顺啊,我会劝林建军辞职回老家,给你们养老送终,我来工作挣钱养家。”夏美玲笑道。


    “凭什么建军要辞职!”林老太指着夏美玲,“你辞职,你来照顾我们!”


    “我辞不了,我还有孩子要养活。林建军可以辞职,我可以去跟领导说一声,我愿意成全林建军的孝顺,让他辞职回家养你们,我来养家,没有问题。”


    “你敢!”李老头气得喘大气。


    林建军连忙给他爹顺气,瞪着夏美玲,“夏美玲,我爹娘要是被你气出个好歹,我跟你没完!”


    “是啊,快带他们去住舒服的招待所,继续呆在这,要是我哪里说得不对,把他们气出什么好歹,我还良心不安呢。”夏美玲说。


    林老太强硬地说,“我们就待在这,哪也不去!”


    夏美玲懒得跟他们啰嗦,直接看着林建军说道:“林建军,你要是敢把你爹娘放在这,我就敢出去告诉别人,你爹为老不尊,在老家就想占我便宜,进了城硬要跟我一个屋,图谋不轨。”


    林建军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夏美玲说了什么,他气愤地指着夏美玲,几乎气得失声,“你,你,你不要脸!”


    夏美玲冷笑,“不要脸的是你爹,你要不信,你就试试。”


    李老太气得大骂夏美玲不要脸,□□,难听的脏话一句接着一句。


    夏美玲表情变得冰冷,她凌厉的目光扫向李老太,“你再敢骂一句,我就扇你耳巴子!”


    兴许是夏美玲的眼神太过凶狠,李老太竟真被吓住,但紧接着,她看了身边儿子一眼,有林建军给她撑腰,她用得着怕夏美玲?


    她不信邪,果真继续骂起来,“你个不要脸的骚.货,那是你公公,你敢这么说话”


    林建军看到夏美玲的脸都变形了,愤怒的火光在她眼里燃烧,他顿觉不好,想让他娘赶快闭嘴,他是领教过夏美玲的疯劲的。


    可为时已晚,夏美玲飞快脱下脚上的千层底布鞋,朝林老太用力砸去,这鞋子不偏不倚,刚好砸在林老太的嘴上,疼得她闷哼一声,骂声也戛然而止。


    林建军本预备夏美玲要朝他娘冲去,随时拦下她,谁知道她用鞋子隔空攻击,一下还不够,夏美玲脱掉另一只鞋子,又朝林老太砸去。


    这回林老太有了防备,捂着嘴朝一边躲去。


    这鞋子砸偏了,砸中了林老头的脑门。


    第25章 第 25 章 他们很优秀


    林老太捂着脸, 疼得哎哟直叫唤,眼看老头子也挨了打,她气急了,对林建军说, “建军, 你打她啊,这婆娘不得了了, 当着你的面, 就敢殴打我和你爹!你打她, 跟她离婚!”


    小栓气愤地朝林老太大吼,“你还敢乱骂人!当心烂嘴巴!”


    夏美玲盯着林老太, 这老太太收拾得还不够, 她站起来,朝林老太冲过去,林建军连忙拦住她,“夏美玲,我娘老糊涂了, 你跟她计较什么!”


    林老太捂着嘴,不敢相信地看着林建军,“建军,她这样打你爹娘,你还说我老糊涂了!”


    林建军朝她吼道,“娘, 你少说两句吧!”


    林建军本想搬父母进城来压夏美玲,可刚一见面,他们就彻彻底底地落到了下风,他怎么忘记了, 夏美玲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听听她刚刚说的话,要出去造谣他爹对她不轨!这是正常人说得出来的话吗?


    可他不敢赌,夏美玲真的太疯了,疯得他都必须要顾忌一下,万一这疯女人真的出去乱说,他的名声全毁了。


    林建军领教过夏美玲的厉害,林老太还领教得不够充分,毕竟在老家的时候,夏美玲乖巧的时间太长了,最后几天发了疯,可那太短暂也不够深刻,让人容易忘记。


    林老太还在张牙舞爪,“建军,咱乡下男人哪有被女人这样拿捏的,她都对我们又打又骂的,你要是不打她,不跟她离婚,你就不是我儿子!”


    夏美玲没有鞋可以扔了,她想冲过去扇林老太嘴巴子,又被林建军拦着,无处撒气的她冲着林建军甩了两个大耳光,打得啪啪的,又响又亮。


    林建军挨了打,气得猛地推开夏美玲,他力气也不小,夏美玲被推得连连后退,差点撞在桌子上,还好小栓冲上来扶住了她。


    “好儿子!”夏美玲夸了小栓一句,随手抄起放在桌上的鸡毛掸子,冲上去就朝林建军身上挥,行啊,打他父母容易被人诟病,她打林建军总行了。


    林老头林老太看得目瞪口呆,眼看着林建军被夏美玲殴打,鸡毛掸子一下比一下重,在空气中发出爆破声,抽在肉上,噗噗的。


    林老太呆愣过后,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打,急忙上来拉,可她刚一靠近,夏美玲的鸡毛掸子就不小心打偏了,抽到了林老太身上,打得她跳起来。


    林老太顺势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天抢地。


    林建军也气坏了,顶着鸡毛掸子的抽打,过来抢夺。


    夏美玲照着他脸抽了两棍,林建军连忙后退,他上次被打得鼻青脸肿还历历在目,夏美玲的力气,这掸子抽到脸上就是一条血痕。


    他让到一边,才愤怒地喊,“夏美玲,你别太过分了,你连我妈都敢打!”


    夏美玲也没追上去,她淡淡地说:“噢,那是误打了。”


    这么大动静,邻居们都不是聋子,一个两个都赶了过来。


    “怎么了?”李萍正在做饭,听见动静,赶忙过来了。


    走到门口一看,夏美玲家里多了两个不认识的老人,老太太正坐在地上哭呢。


    林老太一看来人了,哭得更有劲了,指着夏美玲骂,“我真是命苦啊,怎么碰上这么个不孝顺的儿媳,她连我和她公公都打,还打建军,真是要逼死我啊”


    李萍看向夏美玲,她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夏美玲不是这种泼辣不讲理的人。


    林建军看到夏美玲朝他爹看了一眼,心脏一抖,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能挽回的话,连忙插话,“都是误会,误会!不是的,美玲是不小心的,我妈大惊小怪了,根本就没这回事!”


    林老太急了,“建军啊,你怎么还帮她说话啊!我和你爹挨了一顿打,就白挨了吗?”


    林建军急忙朝他爹使眼色,“爹,你快把娘拉起来,地上凉,她都开始说胡话了。”


    林老太见林建军挨了一顿打都不帮她说话,对他生起气来,“建军,你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眼睁睁地看到我们受欺负,你还睁眼说瞎话!”


    林老头也被夏美玲的威胁吓到了,他活了一辈子,要脸呢,要是夏美玲真出去乱说,他一张老脸没处放了。


    “老婆子,快起来,别添乱!”


    夏美玲冷冷一笑,才对李萍说道:“没什么事,误会一场。林建军的父母刚从乡下来,他正准备送他父母去招待所住,家里住不下。是不是,林建军?”


    林建军扭曲着脸,在夏美玲压迫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李萍刚就在心里猜测,这俩可能是林建军的父母,笑道:“原来是伯父伯母,远道而来累了吧。”


    她看着倒不像是累了的样子,这老太太好像在为难夏美玲,不过奇怪的是,林建军竟然会帮夏美玲说话。


    隔壁的丁艳梅也听见了动静,要是以前她也会过来看看,但自从上次赔偿事件过后,她跟夏美玲就撕破脸了,当面对撞也不会打招呼的。


    李萍她们很快就走了。


    因为林老头制止,林老太感觉自己孤军奋战,也不敢再骂,等人一走,她立马对林老头表达了不满,“你也怕她不成?”


    林老头阴着脸,骂林老太,“你动动脑子!”


    林老太又无辜又生气,“我怎么不动脑子了?”


    林老头警告地看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多嘴。


    林老太气呼呼地闭了嘴。


    林建军皱着眉头看向夏美玲,“夏美玲,你别胡乱发疯,你不要脸,孩子们还要脸!”


    “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也不管,我怕什么呀,大不了我重新回老家种地去,林建军,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和你爹娘要是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大家相安无事,要想来找我麻烦,我奉陪到底!”


    林建军气得要命,悔不当初,早知道夏美玲进城变化会这样大,当初死活不该同意她留下。


    “行了,林建军,带着你爹娘住舒舒服服的招待所去,我这地方小,就不留他们了。”夏美玲赶人。


    林老太一听,又要说话,他们远道而来,饭都还没吃上一口,夏美玲也不做饭好好地招待他们?


    林老头使劲拉了她一把,他真怕夏美玲出去败坏他名声,要是这样的流言传回老家,他死了也没脸往家里祖坟葬。


    “建军,我看美玲这也确实是小,我们还是住别处去吧。”林老头无比的温顺。


    林建军气冲冲地对夏美玲吼,“这是组织上给我分的房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


    “从我进城那天开始。”夏美玲微笑,她心里打定主意,明天抽时间去买一把新锁,换掉现在的门锁,以后林建军也别想来。


    林建军恨恨地瞪她一眼,他本想让夏美玲做一顿好饭招待父母,可夏美玲这个态度,他真不敢冒险,夏美玲不掀饭桌都算好了,别指望她做饭。


    林老太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儿啊,你受了她多少气啊,你离婚吧,娘支持你离婚!”


    林建军烦躁极了,他想离婚,一刻都不愿意继续维持这段婚姻了,可何文光的话还声声在耳,他想要前途,就必须忍耐。


    林建军长长地吐了口气,心想就干脆当夏美玲这个人不存在,暂时先这样吧。


    他去招待所给父母开了房间。


    但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军属招待所不收费,现在要收费了,而且还不算便宜,一天一间房要一块钱,林建军自己住里面能打折,一天五毛钱。


    安顿好,林建军又带着老头老太出去吃了顿好的,两老的吃得满嘴流油,心里乐开了花,这样享清福的日子,才是他们期盼的呀。


    正吃着饭,林老太突然问道:“建军,我们的孙子孙女在哪里?”


    林建军本能地回答,“在家里不是见过了吗?”


    林老太着急道:“我说的不是夏美玲生的那几个,你不是说我们还有另外优秀的孙子孙女吗?”


    林建军愣住,他猛地想起当年他为了稳住父母,让他们答应在家拖住夏美玲,曾经将丁艳梅的两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骗父母,他当时怎么说来着?好像说的是那两个孩子特别优秀,还把丁艳梅也夸了一通。


    这么多年过去,林建军差点忘了这么回事。


    他扒了一口饭,掩饰住心里的慌乱,之前父母不在城里,是黑是白由他说了算,现在父母进城了,这可怎么瞒得住?


    他想将实情告知父母,可一抬头,就对上了老两口期盼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哽住了,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有一对城里人生的聪明孙子孙女,现在他要是告知他们那不是他的亲生孩子,他们该有多失望?


    神使鬼差的,林建军选择暂时隐瞒,等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再将实情告诉他们。


    “爹,娘,这个事情不能说出来的,不然我会受处分的。”林建军故意将后果说得很严重,吓得两老的连连点头。


    “我们知道,知道。就是想看看他们,我们俩都想了这么多年,都盼着早点见到他们,他们现在成绩怎么样,还是那么优秀吗?”


    林建军好久都不往家属楼来,跟丁艳梅短暂碰面也谈不到孩子身上去,他还真不了解胡浩胡洁现在的成绩,不过他对这两孩子有信心,肯定一如既往的优秀。


    “肯定的,他们俩都是班里的第一名。”林建军骄傲地说道。


    林老头和林老太对视一眼,别提多欣慰,多高兴了。


    第26章 第 26 章 孙子孙女是谁


    林建军将他爹娘安排在招待所, 一天房费就要一百块,再加上吃饭,一连住了半个月,林建军感觉荷包有些吃不消了。


    他多年的积蓄被夏美玲给弄走了, 这几个月稍微攒了一些, 但是支出也大,身上没有多少积蓄。


    林老头他们初初进城, 感觉城里哪哪都好, 特别是林建军带他们去下馆子吃的饭, 不知道比农村吃的香多少倍。吃了还想吃,天天就等着林建军下班, 一起去下馆子。


    林老头每回吃得满嘴流油, 心里的自豪感膨胀极了,可这里又不是农村,有村里的老头一起吹牛,积攒的倾诉欲没处说,只能跟林老太吹, 总觉得有点没意思,想来想去,想写信往老家的亲戚寄。


    他将在城里所见所闻全夸大其词,但是他识字不多,总觉得词不达意,写了几封之后, 又觉得没意思,也就不写了。


    人闲了就想找事情做。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素未蒙面的孙子孙女,问了林建军几次他都不说,两人进城之后, 日子过得比在村里还悠闲,人闲了就想做点什么,两人一合计,干脆自己悄悄去找。


    两人只想着悄悄地见孩子们一面,也不出来认他们,不让林建军知道就行。


    两人有了这个主意,就天天往家属楼去转,寻找他们的孙子孙女。


    “妈,我看到爷爷奶奶天天在楼下转,他们是不是憋着什么坏主意?”小栓注意到了,跟夏美玲汇报。


    夏美玲也看到了,她没放心上,林建军都不能拿她怎么样,别提两老的了。


    “不怕,不管他们,他们不敢怎么样。”


    小栓也就不去管了,但是这天,刚子跟他一块回家的时候,跟他说:“有个老头老太经常在楼下转悠,我妈说是你爷爷奶奶。”


    小栓点点头。


    刚子说:“他们好奇怪,昨天小英在楼下碰到他们,他们竟然问小英是不是你爸的闺女。把小英吓坏了。我妈说他们脑壳有问题。”


    小栓不知道说什么好,“可能是。”


    “你爸为什么不送他们去医院啊,他们这样多吓人。”


    “这个得问我爸。你们离他们远一点就是了。”


    小栓回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爷奶不会真的脑子出现什么问题了吧,不然怎么会问小英那个问题?


    他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夏美玲。


    夏美玲一听就明白了,这俩在找他们的孙子孙女呢。城里的,优秀的孙子孙女。


    看样子,林建军并没有将实情告诉他们。


    夏美玲想想,既然老人这么想见他们,那她可不得做个孝顺儿媳,让他们认识认识来自城里的孙子?


    夏美玲交代了小栓几句。


    这天是周末,不上课,小栓站在走廊上,又看到他爷奶在底下转,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走下去,走到林老太老太身边,喊了声,“爷奶。


    林老头一扭头,看到是小栓,有些失望,“小栓啊,你不上学吗?”


    小栓笑道:“今天不上课。你们在做什么?”


    林老太瞪了小栓一眼,这个白眼狼,上次还帮着她妈骂他们呢,可惜是夏美玲带大的,他们没那么宝贝。


    “小栓,你娘呢?”林老太问。


    “上班去了。”小栓说。


    林老太一听夏美玲不在家,就想上楼去,那可是林建军的房子,凭什么不让他们进去。


    老头被夏美玲吓住了,林老太可没有,她不相信夏美玲敢这么不要脸,要是再村里,她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肯定被打得满地找牙。


    “奶,你劝劝我爸,让他回家来看看我们吧,别总因为隔壁的母子几个跟我妈吵架了。”小栓说。


    林老太和林老头对视一眼,她问,“隔壁住了什么人,你妈为什么不待见人家?”


    “这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妈跟我爸吵了好多次,全都是因为隔壁的母子三个。”


    一听是母子三个,林老太眼睛一亮,问:“那两个孩子是一男一女吗?”


    小栓点头,“是。”不等林老太继续追问,他主动说,“他们姓胡,跟我和香桃差不多大。”


    林老太百分百确定,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行了,我们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们会跟你爹说的。”她忍不住又说,“进了城就不一样了,之前喊爹娘,现在跟着城里人学喊爸妈,你又不是城里人,这么矫情做什么!”


    小栓也不生气,说道:“我现在是城里人,我和我妹妹,我妈都是城里人,我们有城里户口,我妈有正式工作。”


    林老太噎了一下,“哼,你娘有正式工作,还不是托了你爹的福!不然就凭她?她还不知道感恩,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小栓的笑容淡了下去,他说道:“论白眼狼,我妈还排不上号呢。我爹才是真正的白眼狼,偷家贼,他把工资偷偷地给隔壁的母子用,这种才是真的养不熟,你说是不是,奶。”


    林老太听到这话,先是一喜,接着就是不悦,那是她的孙子孙女,林建军这是养他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的,怎么能叫偷家贼。


    她对小栓说道:“小栓,别忘了你是姓林,你是老林家的种,你娘是外姓人,你不向着我们老林家,还帮着你娘跟你爹作对,你爹现在可是领导,你以后都得靠他,你要是还这么不懂事,以后你休想你爹帮你!”


    他们之所以这么不喜欢小栓他们,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从孩子小时候就开始挑拨母子关系,可这三孩子都长了榆木脑袋,不管夫妻俩怎么挑拨,这三孩子还是跟他妈最亲。


    小栓假意附和,“我知道的,奶。”


    见小栓今天还算懂事,林老太满意点头,三言两语将他打发走。


    等小栓一走,林老太激动地对林老头说,“咱们的孙子孙女,就住在建军那房子的隔壁!”


    林老头也很高兴,转念又有些失落,“要是我们住在那个房子里,就能天天看到孙子孙女了。”


    林老太气哼,“咱们去把房子要回来!”


    林老头有些迟疑,“怎么要?夏美玲可不是吃素的,凶恶得很!”


    林老太把握十足地说,“只要你听我的,咱们肯定能把房子要回来!”


    第27章 第 27 章 自作自受


    林老太去招待所弄了个单人行军床, 跟林老头两个哼哧哼哧地将行军床抬上三楼。


    夏美玲果真换了锁,他们拿着林建军给的钥匙打不开房门。


    不过这也正如林老太的意,他们把行军床安在窗户底下,林老太往上面一坐, 朝林老头摆手, “行了,你快走吧, 我一个人在这就行。”


    林老头还是有点担心, 他担心林老太一个人留下来吃亏, 可是他又不敢留下来。


    因为林老太的计划就是她一个人住在过道。如果林老头也留下来的话,就有可能会给夏美玲造谣的机会。


    夏美玲下班刚到楼梯口, 就被焦急的李萍给拦下了。


    李萍一把将她拉到二楼到三楼的休息平台上, 压低声音,“林建军他妈怎么回事,抬了个行军床,躺在行军床上,好多人都跑来看了。”


    夏美玲刚下班, 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走上台阶一看,果然看到林老太坐在一张行军床上,周围倒没什么围观的人,可能都已经看过了。


    李萍担忧的看了夏美玲一眼,“这老太太来者不善。”


    夏美玲走了过去, 掏出钥匙开门,多余的眼风都没有给林老太。


    林老太一咕噜爬起来,本想说点啥,又觉得自己先开口就落了下风, 反正自己在这待着,总有领导会关注的。


    可夏美玲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她打开门就走了进去。


    林老太在走廊上睡的事情还是传到了何文光耳朵里,他立马就下来查看情况。


    林老太一看有领导来了,立刻激动地坐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阿姨,你怎么在这儿睡?”


    林老太做出一副受委屈的模样,“房子太小了,住不下这么多人,招待所又贵,我想着省点钱。”


    何文光脸色微沉,却是对林建军的不满,老头老太大老远从乡下来,竟然没把人安顿好。就算屋子小安排不下,也该把人安置在招待所,像现在这样住在走廊怎么能行?


    何文光站起来,朝屋子里走去。


    林老太没跟上去,她认识何文光,有一次在楼下碰到对方,他还主动跟他们打招呼呢,林建军说那是他的领导。


    何文光进了屋,问夏美玲,“林建军呢,还没下班?”


    “林建军一直住在招待所呀,家里住不下。”


    何文光指指外面,“老太太怎么在这儿呀?你们没给开个招待所房间吗?”


    “林建军亲自接待他爸妈,没让我插手,这老太太到处跟别人说我不孝顺,我不敢管的,一管哪里做得不如意,全是我的错了。”


    何文光不悦,对夏美玲说:“先把人弄进来吧,睡在走廊上像什么话。”


    “我不敢管,老太太我惹不起,不信你看着,老太太对我是什么态度。”


    夏美玲让何文光在里面听,她出去了。


    林老太看到夏美玲出来,以为她害怕了,得意极了,“夏美玲,你还不是乖乖地给我们腾房子了,这房子是我儿子的,可不是你的。”


    夏美玲走到周老太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林建军都不敢赶我们走,你算什么东西。”说完这句,她拔高声音,“娘,我们孤儿寡母的,你让我们上哪住去?”


    林老太终于从那句’你算什么东西‘里回过神来了,指着夏美玲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占着我儿子的房子,我让建军立马跟你离婚!找他们单位开除你,你凭什么沾我儿子的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泥地里爬出来的泥腿子,进了城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夏美玲轻蔑地对着林老太笑,“凭我是林建军的老婆呀,林建军对我好得不得了,我想离婚,他硬是不愿意。”


    这话可把林老太气坏了,她指着夏美玲鼻子骂,“我看你是疯了吧!还你跟建军提离婚,你得跪着求他别跟你离,我早就让建军跟你离,你真有骨气,就离呀!你看你舍不得,不然你怎么还赖在建军的房子里。”


    夏美玲说道:“为什么你巴不得林建军离婚?”


    林老太冷哼,“因为你配不上我儿子,你也不看看我儿子现在是什么身份,我劝你赶紧跟建军离婚,这样的话,你的这个工作还能留着,不然我就让建军去让他们单位开除你!”


    “林建军权利没有这么大,老太太。”何文光终于听不下去了,出来制止林老太。


    林老太又变了个脸,“领导,夏美玲懂什么呀,她在老家就是个种地的,大字认不得多少,城里人才能干的工作,她能干吗?”


    何文光沉着脸,“夏美玲同志能干,而且她干得非常好。老太太,你以后千万别把让林建军找单位开除夏美玲同志的话,他没有这么大的权利,任何人都没有这么大的权利,只要夏美玲同志自己不犯错,她永远都不会被开除。”


    林老太还想说什么,何文光也懒得听了,“既然老太太你喜欢住在走廊,那你先住着吧。”


    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夏美玲不敢管了,这老太太对她的态度也太敌视了,简直跟仇人没什么区别,动不动就说要让她儿子跟夏美玲离婚,这样难缠不讲理的长辈,可以想像夏美玲在林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何文光回头吩咐夏美玲,“小夏,让林建军自己来处理他妈的住宿问题吧,你还要管孩子,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事。”


    何文光转身就走,林老太傻眼了,她没想到这个领导都看到她住在走廊了,竟然能不管。


    “领导,领导,你不能不管呀,我们老两口都没地方住,你让夏美玲搬出去,这是林建军的房子,我和他爹要住的!”


    林老太这么一说,何文光更加确定了,林老太是为了逼夏美玲搬走,才故意搞出这么个动静。


    何文光头都没回地走了。


    林老太正想追上去,看到一男一女两个半大孩子从楼梯口走了过来,两人好奇的目光掠过林老太。


    几乎是对视的瞬间,林老太就确定了,这就是她的孙子孙女!看看这小脸,长得多像建军啊!


    林老太穿鞋的动作顿住,目光慈爱地流连在胡家兄妹身上。


    胡浩皱起眉头,只觉得这个老太太的眼神实在奇怪,又看到夏美玲也在,猜测着老太太可能是夏美玲家的亲戚,更是厌恶,皱着眉过去了。


    林老太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叫住这两个孩子好好看看。


    夏美玲站在一旁,将林老太的表现尽收眼底。


    她知道,林老太已经弄明白谁是他们臆想中的孙子了。


    等胡浩兄妹俩进门去,夏美玲才故意说:“你还不知道吧,林建军瞒着我们一大家子,给隔壁这家钱花。”


    林老太瞪大眼睛,说道:“那是我儿子的钱,他想给谁,就给谁!”


    夏美玲说道:“这孤男寡女的,我怀疑他们俩关系不正当!”


    “你放屁!”林老太简直吓出一身冷汗,她没想到夏美玲竟然这样警觉,才进城多久,竟然就怀疑到隔壁身上去了。


    夏美玲笑笑:“我也就是怀疑,没有证据。不过这隔壁两孩子都很优秀。”


    林老太眼睛都笑眯了,脱口而出:“那当然,那还用说。”


    夸奖完,她突然意识到不能夸得这样明显,“人家是城里人,当然聪明了,你生的小栓和香桃,能跟人家比?”


    夏美玲冷哼,好像很不服气似的,“我家小栓和香桃也不比人家差。”


    林老太啐了一口,“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你!”


    夏美玲转身进了屋,关上了门。


    林老太本来还想跟夏美玲打听一下隔壁孩子的情况,没想到她竟然直接走了,她想跟进去,门已经栓上了,林老太匡匡砸门,隔壁门突然被拉开,胡浩从里面冒出头来,不耐烦地看向林老太。


    林老太激动起来,“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胡浩厌恶地看一眼林老太,“你发什么疯,要发疯上别处去,我们还要写作业!”


    虽然被骂了,林老太却一点不悦都看不到,她连连答应,“好,好,你写作业,写作业,奶奶不耽误你。”


    胡浩像看傻子似的,盯了她两秒,才缩回脖子。


    林老太安安心心地躺回她的行军床上,就是走廊风有点大,太冷了,一床被子薄得很,白天还好,这到傍晚,风凉飕飕的,林老太越躺越觉得冷,不过想着自己的大孙子,受点冻怕什么。


    林建军根本就不知道林老太跑去家属楼的事情,当天下午,林建军去他爹娘房间敲门,林老太没在,只有林老头在,林老太撒谎老太太遛弯去了。


    林建军心想老太太知道食堂在哪里,也饿不着她,也就没管。


    第二天上班,林建军被叫到何文光办公室,劈头盖脸地被训斥了一顿。


    林建军这才知道,他妈竟然跑家属楼去睡走廊了!


    “没有这样做人做事的,小夏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里面,你妈为了逼人搬出去,竟然搬个行军床住走廊上去!她丢的是小夏的脸吗?丢的是你的脸,是咱们单位的脸!你立马去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先不要上班了!”


    林建军内心的震惊简直无法形容。


    他不明白他妈到底是要做什么,住那么贵的招待所,一个月就要花掉他一半工资,他妈竟然还跑去睡走廊!林建军简直不能想像自己现在在单位是个什么样的名声。


    他来不及多想,连忙往家属楼赶去。


    丁艳梅昨晚上就知道了林建军的母亲睡在走廊上,出于对夏美玲报复的心情,她既没有告诉林建军,也没有出来劝林老太。不过一下午,林老太睡走廊的消息就传遍了整栋大楼,谁都跑上来看了回热闹。


    丁艳梅心想这次夏美玲的名声绝对臭了,把婆婆逼得只能睡过道,她想不臭也难,起码背上了不孝顺的大帽子。


    丁艳梅心情无比地好,早上出门上班,老太太还睡着,她整个裹在被子里,要不是她呼噜声震天响,还以为她已经登仙了呢。


    林建军急匆匆地赶来,跑了一脑门汗,路上遇到邻居,每一个人都在跟他说,“快去看看,你妈睡走廊上呢。”


    林建军的脸,被反覆踩在地上,磨来磨去,他彻底后悔了,为什么要把父母接到城里来?他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冲上三楼,在楼梯口,林建军就听见了老太太的呼噜声,他气得脸色铁青,他能想像到林老太干这件事的初衷,何文光说得一点也没错,老太太在招待所住得好好的,突然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逼夏美玲搬出来。


    可她怎么不动动脑子!这么个昏招,绝对是自伤一千,伤人多少还不一定,夏美玲现在可没有那么好对付!


    他黑着脸走过去,站在行军床前,亲眼看到睡到这的林老太,林建军简直眼前一黑。


    林建军进城二十年了,他觉得自己从里到外已经完全蜕变成了城市人了,可眼前毫无体面躺在过道上的亲娘,好像一只冷酷的手,将林建军二十年的伪装一把扯下,露出底下土生土长的农村印子。


    林建军能想像到,从昨天林老太跑来闹这么一出,他从此将成为一个笑话,林老太睡在这,别人到底会说夏美玲多,还是他林建军多?这很明显。


    林建军厌烦地喊了一声:“娘!”


    没反应。


    大概睡得太沉了,林建军又喊:“娘!”


    还是没反应。


    林建军仔细听了听呼噜声,察觉到不太对劲,这呼噜声非常急促,有痰音,他也顾不得生气了,连忙蹲下来,将林老太脸上的被子扯下来,只见林老太紧闭双眼,脸颊通红。


    他伸手一摸,竟热得烫手!


    林建军也顾不上生气了,连忙用被子裹着林老太,抱起就往楼下跑


    林老头垂着头站在病房外边,听着林建军劈头盖脸地数落。


    “我娘没脑子,你也没脑子?抬张行军床去睡走廊,你说说,是夏美玲丢脸,还是我丢脸,我是亲儿子啊,我娘睡走廊,别人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


    林建军气得脸都变了颜色,“这么冷的天,亏你们想得出来这个主意,让我娘睡一晚上走廊,冻成什么样了!”


    林建军真的快气死了,这还是早春啊,尽管天气没冬天冷了,晚上也降温降得厉害,他娘抱着一床被子就跑去走廊睡,冻一晚上还不得冻出毛病来,都高温烧到四十度了!


    林建军真是吓出一身冷汗,要不是今天何文光让他回来看看,他娘在那烧迷糊了都没人看一眼,不知道要出什么大事!所以这会儿,他实在憋不住,朝林老头发火。


    “等娘病好了,我就送你们回去。”林建军沉着脸说道。


    林老头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说:“不行,我们不回去!”


    林建军气得心慌,吼道:“不回去,你们在这给我添乱吗?”


    林老头脖子一缩,“反正我们不回去!”


    开什么玩笑,他们来了城里才知道,人过的是什么日子,在城里吃香喝辣,和以前在农村的日子比起来,那真不是人过的。两人在这还没享受够呢,打算在这安度晚年,怎么舍得回去!


    林建军深吸一口气,不想继续跟他爹拉扯,心里打定了主意,等他娘好了,就要送他们回去。


    林老头似乎也看出了林建军的坚决,忍不住替自己和林老太辩白,“要不是你不肯告诉我们孙子孙女是谁,我们用得着这样吗?”


    林建军简直呆住了,他联想不到这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林老太就说:“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孙子孙女就住在你那房子的隔壁,我们想多看看他们,就想住到那个房子里去,夏美玲他们占着不搬走,我们怎么住进去。”


    林建军终于忍不住了,低吼,“谁告诉你们,那是你们的孙子孙女?”


    林老头说道:“这不用你告诉,我们打听来的。”


    林建军又是眼前一黑,急忙问:“找谁打听的?”


    “小栓说,你经常给隔壁母子三个钱,我们才知道的。”林老头一副得意自豪的样子,“而且我们看那孩子,越看越觉得长得像你,这就猜出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们没有去跟他们认亲。”


    林建军深吸一口气,“那根本就不是,你们弄错了!”


    林老头说道:“你不用骗我们,我们都知道了,你也要理解我们,我们在乡下都盼了这么多年,就想早点见到他们,孙女也就算了,孙子是我们老林家的种,日后肯定是要认祖归宗的。”


    林建军忍不住了,低吼:“我都说了,那不是!你怎么就是不相信!”


    林老头还是不信,要不是亲生孩子,林建军会给他们钱花,那不是傻子吗?


    现在中午,夏美玲不回家做饭吃,她在食堂简单地吃一口,就又要开始学习,建筑课堂上了这么久,她感觉到自己是进步了的,所以学习劲头很足。


    但她没想到林建军会来找她。


    “怎么了?”夏美玲不太耐烦,林建军找她准没好事,浪费她时间。


    “我娘生病了。”林建军有求于人,暂时压下了对夏美玲的不满。


    夏美玲挺疑惑的,昨天林老太还活蹦乱跳的,今天怎么就生病了,她觉得这一定是他们搞的另一套鬼把戏。


    “生病了找医生啊,找我有什么用?”夏美玲说道。


    林建军说道:“我娘昨晚上在走廊上睡了一夜,冻感冒了。”


    夏美玲眨眨眼睛,很想笑,她是想忍一忍的,没忍住,当着林建军的面就破功了。


    看她竟然在听到自己老母亲生病的事情之后笑了起来,林建军的脸,黑得跟锅盖一样,他终于忍不住,怒问:“你笑什么?我娘生病了,很好笑吗?”


    夏美玲一边笑,一边说:“挺好笑的,有招待所不住,跑来睡走廊,冻病了,难道不好笑吗?”


    林建军的脸一黑再黑,忍不住发飙,“你明明知道我娘睡在走廊上,你为什么不把她叫进家里去睡?她都七十多岁的人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夏美玲表情一变,“林建军,话先说清楚,昨天我,何总经理,全都在劝她回招待所去睡觉,她自己不去,我以为她喜欢睡在走廊上,所以就没喊她,这也是我的不对了吗?”


    林建军忍不住怒吼,“谁会喜欢睡走廊?”


    “有人啊,你娘不就喜欢吗,不然她为什么好端端的招待所不住,要去睡走廊,还是说,是你不舍得给你爹娘出招待所的钱?那你爹昨晚上又睡在哪里呢,招待所的房间又不收人头费,睡一个人,睡两个人不都是一个价?要怪也怪你自己吧,你娘没睡在招待所,为什么你这个亲儿子没发现?”


    林建军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昨晚上,老头老太头一回晚上没缠着他说话,林建军感觉轻松极了,他特意没去老头们房间,这才没发现老太太竟然没在。


    他深吸一口气,不管是撒泼还是讲道理,他都讲不过夏美玲,这已经试验过无数次了。


    林建军突然意识到,跟夏美玲来硬的是没有用的,于是他换了个思路。


    “我娘现在生病了,她烧迷糊了,都还在念着你,这会儿,你也下班了,去看看她。”


    没想到夏美玲一口回绝,“我又不是大夫,我过去看也没有用,我中午还有事情。”


    “有什么事情比照顾病人重要,你嫁到我们家也二十多年了,还没有将我娘当成你亲娘吗,要是你亲娘这样生病了,你不会不照顾吧!”


    他自顾自地说:“要是你娘生病了,我不会不照顾的。”


    “我娘在老家呢,你想照顾,我也不反对。你不照顾,我娘有亲儿子亲闺女,论理也轮不上你,同样的道理,你娘有你这亲儿子,照顾起来比谁都贴心。”


    夏美玲终止谈话,“行了,我还有别的事。”


    夏美玲转身就要走,林建军连忙拦住她,“你回去给我娘煮一锅粥,她现在发烧呢,吃别的也不行。”


    “食堂的粥要多少有多少,买去吧。”她看向林建军,讥讽一笑,“要不是你想省点招待所费用,你娘用得着跑去睡走廊吗,大孝子,多给你娘尽点孝。”


    何文光吃完饭回来了,看到他们俩,问林建军,“你娘安顿好没有?”


    林建军有些尴尬,“在医院呢。”


    他看了看夏美玲,心生一计,“我娘昨晚上在走廊上感冒了,老太太实在固执,招待所的房间开得好好的,我爹都是在招待所睡的,偏生她惦记美玲和孩子们,跑去家属楼睡了,吹一晚上冷风,高烧四十度。”


    何文光皱起眉,林建军分明就是在撒谎,老太太可不是因为惦记孩子才去的,想到这里,他也没有多少耐心给那个不明事理的老太太,“那你多照顾。”


    他看了夏美玲一眼,突然福灵心至,知道林建军是来找夏美玲做什么的了,他缓慢地走了两步,转头看向夏美玲,“小夏,有个工作我要交给你去办,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林建军惊讶地看向夏美玲,夏美玲这点水平,还值得何文光亲自交代她办事情?


    夏美玲也是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跟上了何文光的脚步。


    林建军独留原地,想等夏美玲回来跟她再说一说照顾他娘的事,可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夏美玲出来。


    另一边,夏美玲跟着何文光进了办公室,男女有别,即使是领导和下属,独处一室也不太好,所以她没把门关严。


    “领导,你找我什么事?”


    何文光回头看她一眼,噢了一声,走到柜子前,在一堆书里翻来翻去,翻出一本建筑结构递给夏美玲。


    “这本书,你看过没有?”


    夏美玲看一眼,摇头,“没有。”


    “噢,我听说这有可能是建筑夜校考试大纲内的书籍,你就在这好好地看一看。”


    夏美玲眨了眨眼睛,建筑夜校才开班两个月,离考试还很早很早啊。


    第28章 第 28 章 英子生了


    林老太从昏迷中醒过来, 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


    老太太一醒过来,林老头对着她就是一通埋怨。“那么冷,你也应该回招待所住下,你看看这事弄的, 儿子今天在这守了你一天, 班都没去上。”


    老太太也委屈,“我这不也是为了建军着想吗, 单位好不容易给他发了套房子, 让夏美玲得去了, 咳咳!”


    昨晚上林老太一直觉得冷,那风就跟有生命似的, 一个劲往她被子里钻, 冷得受不了的时候,林老太想去拍门进屋去睡,可想到隔壁就住着自己的孙子孙女,大晚上拍门,肯定会把他们吵醒。


    林老太想着, 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早年条件困难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挨过冻,受过饿。


    下半夜,她感觉头昏沉沉的,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夏美玲就是故意的, 早上我都昏迷了,她竟然都不看我一眼!”老太太一边咳嗽,一边虚弱地骂。


    夏美玲要是在这听见了,肯定会大呼一声冤枉, 她早上出门上班,明明听见老太太在打呼噜,谁知道她是昏迷了呢。


    林老头埋怨,“还不是怪你自己出的馊主意,建军把我好一顿骂,还说等你好了,要把我们送回老家去。”


    林老太也急了,她可不想回老家,在城里多好啊,吃得好住得好,在乡下苦一辈子,好不容易进城享福,怎么可能回去。


    “不去,我不回去。”


    等林建军一来,林老太就嚷嚷,“建军,我不回去,我进城是来养老的。”


    林建军看老太太恢复了一些,放下心来,他说道:“不回去,在这也没地方住啊,招待所太贵,一天得一块钱呢,还要吃饭,我一个月工资还不够吃住的。”


    老太太说道:“你把单位分给你的房子要回来,我跟你爹住那个房子去。”


    林建军直摇头,“不行,夏美玲不会同意的。”


    老太太激动起来,一通猛咳嗽,“那房子是你单位分给你的,又不是给她夏美玲的,凭什么他们住在里面,我跟你爹还倒要在外面住!”


    林建军僵着脸,“我跟夏美玲是夫妻,那房子她当然有权利住。”


    林老太口无遮拦,“那你跟夏美玲离婚,你早就该跟她离婚了,咱们的孙子孙女不能没有父亲。”


    林建军不知道该怎么跟老太太解释,这会儿老太太在病中,告诉她实话,怕她一激动更严重了,把话咽了下去,想了想又说:“要不你们去大栓那吧,他们夫妻俩在城郊租了房子。”


    老太太摇头,“不去,那是在什么地方,拉不拉屎的吧!”


    “也很近的。大栓天天往食堂送菜的。你们到时候想来了,可以坐着大栓的三轮车来。”


    林老太还是不愿意,她问,“夏美玲呢,我都生病了,她怎么没来照顾我,只有你和你爹在这,像什么样子?”


    林建军对夏美玲也很不满,中午夏美玲被何文光叫去了,他等了好久都没等到人回来。


    “让夏美玲,给我熬一碗鸡肉粥来。”林老太说道,“食堂的粥像是剩饭熬的,要自己熬的才好吃,熬得软烂一点。”


    林建军只好又去找夏美玲,之前老太太他们还可以吃食堂的饭菜,现在老太太生病了,饭菜当然要精细一点,自己做的最好。


    但他没找到夏美玲,家里只有小栓和香桃在家,一问才知道,夏美玲去城郊了。


    英子回去了,因为她在这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失眠睡不着,这样也不行,大栓就来把她接回去了。


    听英子说,回去之后她晚上就睡得特别香。


    眼看英子快到临产期了,夏美玲有些放心不下,刚好她现在也买自行车了,去看一趟也方便。


    她今天去是去帮英子他们整理一下东西,生产的东西都已经准备了,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大栓这两天都不亲自送菜了,他雇了房东的儿子,每天早上帮他把菜送到部队去。


    他在地里干活,也要竖起耳朵,生怕英子什么时候就发动了。


    夏美玲请李萍帮忙做了几套小孩衣服,小被子,尿戒子,全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只差了一样,奶粉。


    英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说孩子生下来就要开奶了,还要准备奶粉吗?”


    “多数时候,孩子生下来,不会立马就有奶的,到时候孩子就该饿肚子了。以前在农村没这个条件,现在进城了,还是提前准备好奶粉。我明天就去买。”其实夏美玲也没想到要准备奶粉,因为她生三个孩子,哪一个都没吃过奶粉。


    还是刚才检查的时候,突然想到的,“要买奶粉,就得买奶瓶,暖水壶,明天我去买。”


    英子连连道谢,“谢谢娘。”


    从他们这个地方骑车到医院,路上得半个多小时,从夏美玲的经验来看,英子是头胎,生产没那么快,时间上应该是来得及的,就怕有个万一,她从今晚上开始,就在这睡,以防万一晚上发作,大栓一个人忙里忙慌的。


    “那小栓和香桃两个人在家能行吗?”英子也愿意夏美玲留在这,要不是她在城里睡觉实在失眠,也不会回来。


    夏美玲也惊奇,之前英子在城里也睡过的,那时候都还好好的。


    英子不好意思告诉夏美玲,其实她是怕。从没生过孩子,她真的害怕。每天晚上不由自主地就想到这个,怕得睡不着。跟大栓一块,听着他的呼噜声,心里踏实,也睡得安心。


    “没事,他们也这么大了。”


    夏美玲还将林老太昨天跑去睡走廊,结果冻感冒的事情说了。


    英子吃惊,却也不意外,“这真像她能做得出来的事。”


    夏美玲好笑地说道:“今天中午,林建军还有脸来找我呢,说想让我去照顾老太太,他想屁吃!”


    英子笑道:“幸好娘你现在有正式工作,不用被他们拿捏。”


    夏美玲也感叹,是啊,要不是她有了工作,底气绝不会这样足。


    今年大栓把承包来的土地全都种上了蔬菜,开春之后,蔬菜长得很好,已经卖了一批快菜了,现在每天都有稳定的收入。


    “我们养的鸡,差不多也能吃了呢。还有鹅,长大了不少,鸡都开始下蛋了。我攒着的,妈你回城的时候,带一些回去吃。”


    夏美玲哪要她的鸡蛋,“你马上就要生孩子,要吃很多鸡蛋,这可是自己养的土鸡,鸡蛋很有营养的,都留给你吃。”


    “我哪里能吃得了这么多呀,你带回去,给小栓和香桃补补身体,鸡每天都在下蛋呢,现在大栓没时间带去城里卖,也不是很多,留给自己家人吃。”


    “你们夫妻俩商量好没有,坐月子在哪里坐?”


    之前说好的是在城里坐月子,但后面英子出现了失眠的问题,现在又要重新商量。


    夏美玲有工作的弊端就是家里有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她没办法照顾太多,就像英子坐月子,完全都要靠大栓自己照顾,她只能晚上帮帮忙。


    英子看向大栓,大栓只挠头,他当然愿意照顾英子,问题就是他没经验。


    而夏美玲要上班,白天只能大栓和英子自己带孩子。


    英子说道:“就在这吧,这宽敞,妈你前面两天来帮帮忙就行,后面我们自己学着照顾孩子。”


    夏美玲点头答应,:“行,等你生了,我就请几天假。”


    当天晚上,夏美玲就留在英子他们这过了夜,第二天早早就走了。


    第二天中午,林建军又来办公室堵夏美玲,老头晚上不能熬夜,昨天晚上是他一个人在医院照顾林老太。


    老太太一会儿要喝水,一会儿要尿尿,可把他折腾得不轻。


    才一个晚上,林建军就坚定地要找夏美玲一块承担照顾老人的责任。


    没想到中午还是没找到夏美玲,夏美玲外出买奶粉去了,到下午,她又去了城郊,林建军根本就找不着人。


    等第三天,英子就要生了,夏美玲都还在上班,英子白天发动,大栓自己把她送到了医院来。


    同一层的刘姐就是护士,连忙打发小护士去找夏美玲过来。


    夏美玲得知消息,立马去找李钟仁告假。


    “我儿媳妇要生了,李主任,我得请个假。”


    李钟仁眼皮子一掀,“你是医生?”


    夏美玲脸上是掩不住的焦急,一听李钟仁这话,知道对方想趁机卡自己,“我不是医生,但我儿媳是头胎,我必须得过去看看。”


    “你不是医生,你去也没有用啊,你去了,工作怎么办,小夏,工作可得认真一点,别让你家里的私事,影响到工作。”


    夏美玲气得要骂人了,耐着性子说道:“我儿子一个人在那,他也没经验,我得过去帮着点。”


    李钟仁就是一句:“不行,不能影响工作。”


    夏美玲耐心告罄,一句多话不说,直接去了杨威的办公室请假。


    杨威一听是这么个情况,爽快同意,“快去吧。”


    李钟仁见夏美玲直接去找杨威,简直是不把自己当回事,气得立马打开考勤表,在夏美玲今天出勤的这一栏,打了个叉。


    夏美玲焦急地赶到医院。


    英子已经开始开宫口了,疼得脸色煞白,大栓急得满头冒汗,看到夏美玲风风火火地赶来,两口子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齐齐松了口气。


    “不怕不怕,娘来了!”看到英子安全无虞,夏美玲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英子生产过程还算顺利,生了个姑娘。


    大栓喜得眉毛都傻乎乎地堆到了一块,抱着小婴儿动都不敢动。


    夏美玲到底是过来人,准备的奶粉派上了用场,英子一开始没奶,孩子啜半天也没奶,饿得直哭。


    林建军得知英子要生了,来产房门口转了一圈就走了,到晚上才又来了一趟。


    林建军空着手露面时,病房里有两个护士。


    夏美玲盯着林建军说道:“你现在可是当爷爷了,这爷爷也不能白当吧,掏点奶粉钱。给一百吧。”


    林建军根本就没想过拿钱,可夏美玲当着这么多人面说了,他也只能掏了三十块。


    夏美玲拿了钱,还埋怨他,“真是小气。”


    林建军瞪她一眼,心想嫌少他还不愿意给呢。


    夏美玲将钱给英子,“钱少了点,将就拿着吧。”


    英子接了钱,朝林建军淡淡说道:“替小妮谢谢爷爷了。”


    这一声爷爷,说得林建军怪不自在,没坐一会儿就借口照顾老太太走了。


    回林老太那,他告诉老太太大栓媳妇生了个姑娘。


    林老太啐了一口,“一个丫头片子,就知道这英子没出息!”


    林建军倒不怎么重男轻女,不过刚生下来的孩子只有小小一个,红彤彤皱巴巴,喜欢不起来。


    林老太气哼,“现在夏美玲更有借口不来照顾我了,你看看你,找了个什么媳妇。”


    林建军今天看到大栓两口子,更觉得要把老太太他们送过去。


    大栓两口子在城郊种菜,地方大,住得下,而且大栓他也知道,比较实诚,孝顺,老头老太住他那去,他会照顾好爷爷奶奶。


    “大栓媳妇这不是生了吗,娘,你和爹过去,刚好能搭把手。”林建军劝道。


    “我一大把年纪了,我还能帮他照看孩子?”林老太就是不去。


    林建军劝他爹,“爹,你们总得替我考虑考虑,我这一个月工资,住招待所,就全花光了。一点都剩不下来。”


    其实林建军也挺奇怪的,他爹娘在乡下生活一辈子,应该是特别节俭才对,怎么进城之后,住要住好的,吃要吃好的,一点都不心疼他这个儿子花的钱。


    林老头也不想去,但他不好像老太太一样胡搅蛮缠,他只能答应,但是前提是,他和老太太要时不时地过来看看孙子。


    林建军知道他们说的孙子是胡浩,心想等着老太太他们过去了,找个机会给他们说清楚,他们知道胡浩不是他的孩子,也就歇了心思,安心待在郊区了。


    这样他的压力也减轻了,父母又在近处,想去看看也很方便,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真是好。


    于是他第二天借口去看孙女,跟大栓将这个事说了。


    “你爷爷奶奶年纪也大了,送回老家去也不放心,城里那个房子你也知道,住不下这么多人,招待所又太贵了,一个月吃住得花五六十块钱,你那地方大,你爷奶住你们那边去,他们还能帮你们搭把手,你那不种着菜吗,你爷爷奶奶种一辈子地了,去帮你侍弄侍弄。”


    大栓心动了,他现在真是忙不过来,要是爷奶能去帮帮他,那就太好了。


    他刚要答应,听见英子急促地喊他,“大栓,快过来,小妮好像尿了。”


    大栓来不及说话,急忙奔了过去。


    林建军把这事说了,感觉基本铁板钉钉,也不等大栓忙完,就走了。


    人一走,英子立马压低声音说道:“你可不能同意。”


    大栓不解:“为什么,现在我们忙不过来,爷奶过去,刚好能帮我们搭把手啊。”


    英子冷笑:“搭把手?你想多了吧,在老家的日子,你都忘记了吗?你要是答应,可不是请两个帮手,你是把两个祖宗请回家!”


    大栓突然醒悟过来,是啊,他爷奶性情懒惰,真接过去了,那是接过去养老的,不要指望他们会帮忙。


    英子说道:“要是他们像爷奶的样子,接过去养着就养着了,可你没听娘说吗,为了逼娘和小栓他们搬出去,竟然跑去睡走廊!她可一点没替咱们着想。你看我们在一家医院,就楼层不一样,奶奶生病也就不说了,爷爷竟然也没来看一眼曾孙女,你指望他们帮忙吗?”


    大栓沉默了,点点头,“我知道了,可我怎么跟爹说?”


    “就说住不下,只租了两间房,一间是厨房,一间是卧室,他们去了没地方睡。”


    大栓有些为难地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不会撒谎,一是一,二是二的。”


    英子说道:“那下次他要是再提,你别说话,我来说。”


    夏美玲要请三天假。


    请假的过程也被李钟仁为难,单位有专用的请假条,要从主任开始签字,李钟仁不给夏美玲签字。


    “你昨天不就直接找杨部长请的假吗,今天还找我签什么字啊?”


    夏美玲压着火气,“昨天情急之下,来不及让李主任你充分了解情况,实在没办法,我儿媳生产没人照料,我请三天假,请你批准。”


    李钟仁笑了笑,“我没听说单位还有这样的假,我只听说丈夫有陪产假,没听说婆婆也有陪产假,这个假我批不了。”


    夏美玲解释,“我请的并不是陪产假,是事假。”


    李钟仁还是那句话,批不了。


    夏美玲也不想惯着他了,这男人真是蹬鼻子上脸,她将请假条收起来,对李钟仁说道:“李主任,你不给我签字也行,你给我出一个不允许批假的条子,写一下不给我批假的缘由,不然你你不给我签字,也不告诉我为什么,很难让我服气。”


    李钟仁说道:“资料员就你一个,你请假了,现场的工作怎么开展?”


    夏美玲说道:“这样的话,我可以每天抽两个小时回来把重要的工作处理一下。”


    “不行!”李钟仁还是果断拒绝,“这样像什么样子,还是上班吗?当单位是什么地方,这样要请假,那样要请假,大家都别干了。”


    李钟仁悠哉悠哉地看着她,昨天那种情况,杨威给夏美玲开了方便之门,今天他不信杨威还会给她签字,在他这个直属领导都没有签字的情况下,这不符合单位的规定。


    夏美玲拿着请假条回了自己座位。


    李钟仁得意地轻哼两声,走了。


    夏美玲捏着请假条,她考虑要不要直接拿去给杨威签字,可她也知道,这样的情况下,杨威大概率不会直接越过李钟仁签字的。


    英子他们中午就要办理出院,她得陪着一块回去,帮忙收拾一下,大栓他们都没带孩子经验,她不去也不行。


    偏偏李钟仁要卡她。


    难道要去找何文光?想想好像也只有这个选项了。


    中午,夏美玲一直盯着何文光的办公室,一直等到办公室开门,何文光从里面出来。


    夏美玲瞅准时机,假装慌张地从办公室里冲出来,一下撞到何文光身上。


    何文光被撞得后退两步,皱眉一看,竟然是夏美玲,沉声道:“什么事情这么慌慌张张的!”


    夏美玲连忙道歉,“对不起,领导,没伤着吧!我儿媳妇英子昨天生了,今天中午要办出院,我忙完工作,赶忙要去照顾,英子跟大栓两个一点经验都没有,昨天换个尿戒子,孩子哭,两个大人跟着一块哭,不懂怎么换,幸好我过去了。”


    何文光噢了一声,“大栓媳妇生了啊。”


    他看向夏美玲,“那你快去吧。”


    夏美玲反而立定不动了,问何文光,“领导,我想请问你呢,我们公司有没有婆婆陪产假?要是有的话,我想请三天假,帮着夫妻俩带带孩子,教教他们。”


    何文光一愣,“婆婆陪产假?没有,你请事假吧。”


    夏美玲这才说道:“噢,李主任立的规矩,不能请事假,所以我才问有没有婆婆陪产假。”


    “什么规矩不能请事假?”何文光皱眉,“又不是资本主义剥削公司,员工还不能请事假了?”


    夏美玲为难地说道:“我早上就想请李主任帮我签一下请假条,我也知道工地忙,也不能耽误,就提出请假期间每天回来工作两个小时,李主任说公司没有这样的规矩,不给批假。”


    何文光听得生气,现在国企建设是”家国同构“,批准员工照顾家庭是”单位办社会“的组成部分,像夏美玲这种情况,是正当理由请假,怎么还能给她驳了?


    “你再去找他签字,就说是我同意了的。”


    夏美玲想一想,说道:“这会儿李主任和杨部长可能都去吃饭了,我急着去医院,英子要办出院了,我得去搭把手帮忙,领导,你能帮我批假条吗?”


    “你写条子来,我给你特批。”何文光一听是这个情况,爽快地答应了。


    夏美玲条子都准备好了,掏出来就递给何文光。


    何文光穿着中山装,胸口前的口袋别着钢笔,拧下笔帽,就给夏美玲签了字。


    第29章 第 29 章 反杀


    夏美玲请到三天假, 陪着大栓夫妻俩在郊区过了三天,又匆匆赶回城里上班。


    赶到办公室的时候,虽然没有迟到,已经比以往要晚很多了。


    李钟仁已经来了。


    他似乎积攒了不小的火气, 刚见到夏美玲就开喷。


    “夏美玲, 你不请假旷工三天,要扣三天工资, 这个月的全勤奖也没有了, 同时无故旷工, 我已经上报杨部长,给你记过处分。”


    夏美玲没吭声。


    林钟仁又说:“你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要是公司所有人都这么干, 公司也别办了。”


    夏美玲彻底没了好脸,她一开始只觉得李钟仁可能只是比较难缠,现在都知道对方是故意针对自己,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就跟李萍说的一样,这是国企, 她虽然还不是正式员工,但是基本铁板钉钉,只要自己不犯大错,转正是早晚的事情。


    李钟仁虽然是她领导,容易给她使绊子,但底层的职工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总有反杀的机会。


    “你请便,李主任。”夏美玲说。


    这一下就将李钟仁的火气又激得升高一个档次,他站起来,冷笑着看夏美玲, “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


    “当然不是开玩笑,李主任,你这样关心友爱下属的领导,我怎么会认为你在开玩笑。”


    她这反话太明显,李钟仁哼了一声,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条子,对着夏美玲晃了晃,“这是我给你准备好的,你的处罚单。你旷工三天,给你记过处分,你记住了,一年无故旷工三次以上,会被开除,你所依仗的铁饭碗,也没有那么铁。”


    李钟仁顿了顿,又得意道:“你还不知道吧,当年有旷工记录,一律取消评奖评优。”


    夏美玲不为所动。


    李钟仁就是在等,等着夏美玲哪天回来,当着她的面把处方单给签了,等了三天,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他提起钢笔,在处罚单上写下自己的大名,拿着处方单去了杨威的办公室。


    杨威看到夏美玲的处罚单,“小夏家儿媳生孩子了,她有事回家去了吧,警告一番就算了,记过有点过了。”


    李钟仁说道:“是,我一开始也想着是口头教育几句算了,所以一直没有开处罚单。但是今天小夏回来了,我教育她几句,她还不听,不改正,不认错,我只能按照公司规章制度给她开处罚单。”


    杨威听是这个情况,皱起眉,他们第三公司是新成立的,在规章制度上确实要树立起来,免得很多人认为吃上了国家饭,就不把工作当回事。这样的事情,公司最近也出现过。


    但是夏美玲的丈夫是李建军,他多少要给李建军一点面子,就说:“这个事情,我看还是跟李副经理谈一谈,让他提醒提醒小夏。”


    他想卖林建军一个面子,以后自己有事情求到人家跟前去,多少算个人情。


    李钟仁说道:“杨部长你还不知道吗,小夏跟林副经理感情很差的,两人都在闹离婚呢!”


    杨威还真不知道。


    “这事要是李副经理知道了,肯定也会叫咱们秉公办理的。”李钟仁暗示杨威。


    杨威想了想,夏美玲无故旷工,处罚也是合理的,就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交到人事去吧,处罚公告他们会张贴出去。”


    李钟仁心里很高兴,脸上不显露,“希望小夏能长个教训,下次可千万别目无规章了。”


    他以最快速度把处罚单送去了人事,让他们赶快张贴处罚公告,免得夏美玲去找关系,就处罚不成了。


    夏美玲一直等到上班时间,才拿着何文光给她特批的请假条,去了杨威的办公室。


    杨威看到她进来,还以为她是替自己求情来了,但是处罚单都已经开具了,要撤销是不可能的。


    “小夏,刚好,你来了,有个事情我要跟你说一下。”杨威也想趁这个机会教育教育夏美玲,他想夏美玲以前是农村妇女,文化水平不高,沾了丈夫的光才有了这份工作。


    杨威说的是她无故旷工的事情,“我知道你家里有事情,有事情你可以请假。”


    “我请假了。”夏美玲说。


    杨威话头被截断,看向夏美玲,不悦地说道:“你跟谁请假了,我怎么没看到你的请假条,李主任也没有给你签字,你怎么请的假?”


    夏美玲将何文光签字的请假条拿了出来,放在杨威的办公桌上:“那天情况有些紧急,李主任说公司规定,任何事情都不能请假,他不给我批假,我路上碰见了何总经理,总经理得知我的情况之后,决定给我特事特办,给我批了假条。”


    杨威捡起假条一看,确实,上面签着何文光的名字,一看就不是伪造的,他认得何文光的字。


    他抬头看向夏美玲,她的神情分外镇定。


    “你有假条,为什么不早交上来?”杨威一边质问,一边往外走,他要去找李钟仁把开出去的处罚单要回来。


    夏美玲说道:“刚到上班时间,我就拿过来了呀,我总不能还没上班就来找领导呀。”


    杨威不跟她耽误时间了,急急忙忙地去找李钟仁。


    李钟仁没在办公室。


    杨威只好回到办公室,他根本没想到李钟仁的动作会那么快,把处罚单都送去人事部了。


    夏美玲还在他办公室,他吩咐夏美玲,“等李钟仁回来,喊他来我办公室。”


    夏美玲答应了,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李钟仁一上午都没看到人影。


    杨威来办公室找了好几次,都没看到李钟仁。


    最后一次,杨威不耐烦了,跑到林钟仁的办公桌前翻找,没找到那张处罚单。


    到中午,夏美玲来到公司公开栏,上面赫然贴着公司对她的处罚公告,刚用浆糊贴上去,还有些湿漉漉的没沾好。


    夏美玲轻轻地将公告撕了下来,这公告上盖了公司鲜红的大章。


    内容是她因擅自旷工,给予记过处分。


    她拿着那张何文光签字的请假条,和处罚公告,去了何文光办公室。


    杨威是夏美玲亲自过来请的,当时杨威刚吃完饭,正准备休息休息,夏美玲就敲门进来了。


    “杨部长,何总经理请你过去。”


    杨威看着夏美玲沉静的脸,心头一跳,“你既然有请假条,公司也不会给你开处罚单了,你何必闹到总经理那去。”


    夏美玲微微一笑,“杨部长,我的处罚公告,人事部都已经张贴在公告栏了。”


    杨威火烧屁股似的,跳了起来,“什么!”


    他心想这下坏事了,他不知道李钟仁是什么时候把处罚单送去人事部的,人事部又怎么会这么快,就把处罚公告张贴了!


    他问夏美玲,“我不是让你转告李钟仁,让他一回来就来我办公室吗?”


    夏美玲眨眨眼,“可是李主任并没有回来!”


    杨威咬牙切齿地骂一句,“一天天的不知道上哪晃去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的声音并不大,刚好钻进了夏美玲的耳朵里,杨威匆匆忙忙地去了何文光办公室。


    何文光的办公室门关着,何文光的骂声还是传了出来,杨威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连人事部部长,刘姐的爱人徐广志也被提溜去骂了一顿。


    人事部赶忙撤销了对夏美玲的处罚,人事部副部长还亲自来夏美玲办公室,给她道了歉。


    即使这样,他们对李钟仁并没有什么处罚,因为这个事情,在别人眼里,只是个沟通上的误会。


    夏美玲没跟人事部的计较。


    她看着李钟仁空荡荡的办公桌,突然想知道,这个人上哪去了。


    上班的这两个月,和她同一个办公室的李钟仁,经常不见踪影,按理说,公司上班的人,多数时间是两点一线的,要么办公室,要么工地。


    但李钟仁没在办公室的时候,夏美玲去工地也没有看到过他。


    如果没有别的合理原因,那这个人,就是在擅离职守,无故旷工。


    夏美玲开始留意起来。


    李钟仁早上来公司露个面,要是没什么事,他就走了,一直到快中午,他才会回来,吃完饭,都不在办公室休息,又走了,一直到下班时间,他才会回来。


    而且夏美玲经常能在李钟仁身上闻到很重的烟味,但是这个人是不抽烟的,起码夏美玲没看到过他抽烟。


    她想大概李钟仁是不抽烟,而不是因为在办公室不抽,因为杨威不管在哪都抽。


    当天下午,李钟仁回来了,杨威憋了一天的火气,一看到李钟仁,就立马把人叫去办公室,好好地训斥了一通。


    “人家夏美玲有请假条,还是何总经理亲自批的条子,你作为她的直属领导,你竟然不问清楚,就给她安个旷工的罪名!你是什么时候把处罚单送去人事部的?处罚公告都贴出来了,夏美玲撕下来就去找何总经理告状,把我训成孙子!”


    李钟仁完全没有想到,他瞪大眼睛,“她肯定是故意的,她早上来的时候,她也没有说她有请假条,不然我还会开处罚单吗!”


    杨威也回过味来了,难怪夏美玲要故意压着请假条,不赶紧拿过来澄清,原来就在这等着他们呢。


    他深吸一口气,“还真是小看了这个农村妇女,还有这些弯弯肠子!”


    他看向李钟仁,“你也别小瞧了她,以后还是客气点吧,这女人可不好惹。脑子聪明点,还被她使袢子,她跟何总经理说你不给批假,有正当理由,你卡人家做什么?”


    李钟仁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故意卡她,“她想请婆婆陪产假,确实没有这样的假嘛!”


    杨威因为这事,感觉自己在何总经理那印象都变坏了,对自己可不是好事,对李钟仁也颇有怨气,朝他挥手,“回去吧,下次搞清楚。”


    李钟仁回了办公室,夏美玲在伏案工作,他忍不住质问:“夏美玲,你有何总经理的请假条,为什么不拿出来?”


    “早上还没到上班时间呀,我得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什么时候上班,什么时候下班,都得根据工作时间来,不到工作时间,当然不能办工作上的事。”夏美玲笑,“这不是李主任你传达的宗旨吗?在公司,一切以公司规章制度为重。”


    李钟仁重重地哼了一声,本想藉机好好整一下夏美玲,没想到反过来被她摆了一道。


    他心里憋着火,一到下班时间就匆匆走了。


    夏美玲看着他的背影,陷入沉思。


    次日,李钟仁早上来办公室转了一圈,见没什么事,抬脚又走了。


    夏美玲悄悄地跟在了后面。


    李钟仁骑着车走的,夏美玲骑着车,远远跟在他后面。


    李钟仁大概也没想到后面有人跟踪,骑着自行车,七拐八拐,拐入了一条隐蔽的小巷,夏美玲远远地看到他走进了一间门脸里。


    她悄悄走过去,站在大树后看清楚了,这是一间棋牌室。


    第30章 第 30 章 林老太闯祸


    林老太出院了。


    她死活不肯去大栓那, 林建军也没法,只好在附近地方给他们租个房子,一直住招待所,实在有些吃不消了。


    最近公司组织高层领导培训, 林建军也忙了起来, 没空管他爹娘,只把他们安排到租的房子处, 生活用品购置齐全, 就忙自己的去了。


    林老太也在家里待不住, 她总挂念着孙子,她找别人打听了, 林建军没骗他们, 她这孙子确实非常聪明,在大院里是最聪明的孩子。


    林老太被林建军警告过,让她不用去打扰孩子,她和林老头也只是悄悄地看。


    林老太在大院里出了名,大家都认得她。


    这天, 她没事做,又来了大院转,但没看到她的孙子,以为内现在是上课时间。


    但她碰到了她的儿媳,当然不是明面上的。


    丁艳梅,她跟一个矮个男人走在一块,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看起来很亲密的样子。


    林老太虽然老了,但女人天生的第六感还在, 她直觉,丁艳梅跟这个男人关系不一般。


    她悄悄地跟在了后面。


    但这两人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只是走了一段路,两人不知道聊的什么,丁艳梅看上去很高兴。


    两人距离也近了一点。


    林老太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了,这丁艳梅虽然是她未过门的儿媳妇,可她给林建军生了一双儿女,怎么能这样不守妇道,跟别的男人这样亲密?


    林老太当即就想跳出来阻止,但上一回吃的亏提醒了她,不能冲动,先观察观察。


    林老头上次被儿子训过之后,乖巧很多。不像林老太天天出门,一大早就走了,很晚才回来。


    他忍不住问林老太,这一天上哪里去了。


    林老太因为没有确定,这两天也没有告诉老头自己的去向,她天天守在大院,就盯着丁艳梅进进出出,这两天没发现异常。


    林老太还是没告诉林老太,她怕是自己弄错了。


    直到这天,她总算又逮着了一回。


    这回不是在家属院里,是在外面,她碰巧遇到了一块逛街的丁艳梅,她身边的男人就是上回她碰见的那个。


    林老太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一直跟进家属院。


    进了大门,丁艳梅就要求李钟仁回去了。


    今天逛街,李钟仁给她买了两身衣服,价格不便宜,丁艳梅习惯了男人对自己示好,她知道李钟仁想追求自己,所以也接受得心安理得。


    李钟仁却提出,想上楼去坐坐。


    丁艳梅不愿意,她不想让夏美玲看到自己和李钟仁在一块,这样她就知道李钟仁为什么要给她使绊子,她也就有防备了,现在这种就最好,她不知情,李钟仁还能替自己出气。


    再者,她还没有决定要跟李钟仁正式确定关系,男人嘛,得不到才是最珍惜的。


    李钟仁今天大出血了,女人的裙子可真贵,丁艳梅这两身衣服就花了他三个月工资,要平时他也不舍得这么花,不过这两天手气好,赢了不少。


    出了这么多钱,他就想收回来一点东西,丁艳梅这种态度,他可不喜欢,他想尽快把丁艳梅拿下,不想这样拖拖拉拉的。


    丁艳梅再次婉拒他去家里之后,李钟仁突然伸手拉住了丁艳梅。


    丁艳梅保养得不错,上了年纪,手也依旧软嫩,只这么一拉,李钟仁就有点销魂了,他更想去丁艳梅家里坐坐了。


    “孩子快放学了,实在不太方便。”丁艳梅很反感,想往回抽回手,李钟仁却死死地拉着她,不肯松开。


    正拉扯着,背后突然跳出一人。


    “好啊,好一对奸夫□□!呸!不要脸!”


    丁艳梅吃了一惊,用力抽回手,回头望去,呆住了,竟然是林建军的母亲。


    李钟仁皱眉看去,见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太太,不悦道:“你是谁,关你什么事,请你嘴巴放干净一点!”


    林老太死死地瞪着丁艳梅,她乡下老太太的泼辣劲上来了,指着丁艳梅骂:“你真不害臊!竟然在外面找野男人!你对得起建军吗?”


    丁艳梅脸完全红了,“你说什么啊,我跟林建军可没有关系!”


    老太太听她这样说,更生气了,“没关系,没关系,你给他生孩子?”


    丁艳梅脸又红又白,“老太太,你别乱说,我的两个孩子跟林建军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我儿子的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林老太太指着丁艳梅,“还当你是个好的呢,原来你是这么个荡.妇,背着我儿子找野男人!你真不要脸!”


    她看向已经呆住的李钟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是有夫之妇,你还来勾勾搭搭,你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李钟仁脸色变得极差,他看向丁艳梅,冷笑,“好啊,我说你怎么总是不答应跟我光明正大在一块,非要偷偷摸摸的,原来你跟林建军早就有一腿了,人家可是有老婆的,对了,难怪你要针对夏美玲,原来你拿我当枪使呢!”


    丁艳梅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她也不知道这老太太为什么跳出来,“钟仁,根本不是,这老太太乱说的,我跟林建军根本就没有关系。”


    李钟仁根本就不听她解释,一把夺过给丁艳梅买的衣服,气冲冲地走了。


    丁艳梅气了个半死,转头就骂林老太太,“你老糊涂了吧,乱说什么啊,我儿子怎么会是林建军的种?”


    林老太太气得跳脚,“你别想骗我,建军都告诉我了!浩浩就是我亲孙子!”


    两人吵着架,也没注意来了人,丁艳梅率先发现,她急忙住口,不跟这糊涂老太太吵了,转身就想走,不料她想走,老太太却不让她走。


    她虽然七十多岁了,可腿脚麻利,快走一步就追上了丁艳梅。


    她此时已经气昏了头,老太太生气的时候总是不管不顾,她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追着丁艳梅骂:“你这种贱人,可别把我孙子孙女给带坏了!你就这么缺男人吗?有了建军还不够,你还要找野男人!”


    对面又有人走出来,将林老太的话全数听进耳朵里,全都瞪圆眼睛,竖起耳朵,生怕漏过什么惊天秘密。


    丁艳梅觉得有必要反驳一下,不然传出去都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


    “你这老太太真是糊涂,我的儿子女儿都是我在老家生的,我那时候都还没有来随军,怎么可能会是林建军的孩子,再说我跟林建军清清白白的,你可别乱说。”


    林老太一副我全都知道的样子,“建军都告诉我们了,十年前我们就知道这两个孩子,你还蒙我!你赶紧把我孙子孙女送回来,我不要你养了,送给夏美玲养,夏美玲虽然也不好,起码她不像你一样发骚,找野男人!”


    丁艳梅终于忍不了了,她朝林老太大吼,“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林建军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是不是疯子?你别以为你是林建军的亲妈我就不敢骂你,你让林建军来当面对质,看他敢说孩子是他的吗?”


    说完,丁艳梅立马感觉到不对,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果不其然,林老太立马说道:“他肯定不敢认孩子啊,他有家庭,所以我说你不要脸,建军是有家庭的,你不要脸,还给他生孩子!”


    丁艳梅脸都气青了,知道跟这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太纠缠下去,自己吃亏的多,转身就走,甚至怕林老太追上来,还一阵小跑。


    林老太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回到住处之后,总算跟林老头说了实话,她这几天是去监视丁艳梅了。


    林老头当时气得差点没跳起来。


    他颤着手,指着林老太鼻子,嘴唇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


    气得他干脆给了林老太一个大嘴巴子。


    林老太本来还指望林老太跟她同仇敌忾,没想到林老头不由分说就打了她耳光。


    林老太捂着脸,委屈地看着林老头,“你干嘛打我?”


    林老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终于骂出来了,“你个蠢婆娘!”


    林建军得知消息,已经是下班后了。


    他爹早早地就来他住的房间门口等他,林建军还没有准时下班,在食堂吃了饭才回来。


    一看到人,林老头赶紧将今天林老太干的事说了。


    林建军简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瞪得溜圆。


    林老头感觉这事非同小可,老太婆今天已经将底子全抖出来了,据她所说,当时还有好几个人听见了。


    林建军气得一脚踢在门上,朝林老头怒吼,“你们是吃饱了没事干吗?那根本就不是我的孩子!我说过那是我的孩子吗?这事麻烦了!”


    林建军丢下林老头,连忙往家属楼跑。


    丁艳梅在家里已经好好地哭了一场了,她不明白,林建军为什么要这样跟他爸妈说,如果是以前她得知这个消息,肯定会很欢喜,可今时不同往日,她不敢跟林建军扯上关系,夏美玲可不是吃素的。


    胡浩和胡洁都不知道她怎么了,在一旁担忧着。


    正抹着泪,门被人急促地拍响了,胡浩打开门,来人是林建军。


    林建军一脸焦急,看到丁艳梅哭红了眼,自责到了极点,“这事是个误会,艳梅,我娘是老糊涂了,你别跟她计较。”


    丁艳梅一腔怒火没处发呢,正好林建军就来了,“林建军,你跟你妈说的,小洁和浩浩是你的孩子?”


    林建军红着脸,不知这件事该从何解释。他以前是很喜欢兄妹俩,把他们当亲生孩子看待的。


    丁艳梅指着两个孩子,“那他们叫你一声爸爸,你敢答应吗?”


    林建军闷不吭声。


    丁艳梅又哭了,“你太侮辱人了!”


    林建军过意不去,“实在对不起,艳梅,我已经骂了我母亲,我让她来给你赔罪!”


    “别,我可受不住,你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骂我的。”


    “对不起。”林建军讷讷地说。


    丁艳梅真想大哭一场,本来好端端的日子,现在被搅得一团糟。


    她对林建军说道:“你也别说对不起了,我现在也打算开始自己的新日子了。”


    林建军无言,他知道,丁艳梅在跟夏美玲的那个领导,姓李的在接触,两人好像是老相识。


    林建军感觉心里闷闷的,从他知道这件事开始,心里就很不舒服,他对丁艳梅好了十几年啊!现在叫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丁艳梅跟别人好呢。


    虽然这十几年,两人从未越界,可是林建军觉得自己对丁艳梅的心,她应该知道的。


    只是碍于有家庭,他从不将心迹表露,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但凡越界,对他自己对丁艳梅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可这一刻,亲口听见丁艳梅说她要开始新生活了,林建军感觉心一阵阵的痛。


    他想跟丁艳梅说点什么,可两个孩子在一旁,定定地看着他,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再三跟丁艳梅道歉,然后默默地离开。


    夏美玲做饭的时候就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了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不过李钟仁没有被认出来,他本身也不是军人转业,也没住在家属楼,多数人不认识他,李萍也只是说是一个矮个男人。


    夏美玲听她绘声绘色地说林老太追着骂丁艳梅的过程,好像她亲眼看到了似的。


    李萍说完了,才跟夏美玲说道:“我想这老太太是误会了,丁艳梅来随军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出生了的。”


    夏美玲当然也知道两个孩子不是林建军的,她对李萍说:“是不是亲生的无所谓,爱屋及乌嘛。以前老太太他们在乡下的时候就说过,城里有对聪明的孙子孙女,爱得不得了,我生的大栓小栓香甜,他们不喜欢,因为我是乡下人,他们觉得乡下人生的孩子蠢笨,不如城里孩子聪明。”


    李萍立马说道:“怎么可能,小栓和香桃在班里都是第一名。话说,两个老人在乡下怎么会知道丁艳梅的孩子?”


    夏美玲一笑,“肯定是林建军说的啊,不然他们怎么知道。”


    李萍惊讶,“不会吧,林建军会这么蠢?自己亲生孩子不要,要别人的孩子?”


    “你看他现在要亲生孩子吗?管都不管的。”


    李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可真是奇事一桩。你也别多想,反正你现在有工作,有孩子,怕什么。他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正说着话,林建军从丁艳梅家里出来了,脸色特别难看。


    李萍还故意叫了他一声。


    “林经理。”


    林建军看过来,目光扫到夏美玲。他知道夏美玲肯定知道这件事了,他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他觉得有必要解释解释,免得夏美玲跑去找丁艳梅发疯,她本来就已经很无辜了。


    他咳嗽一声,对夏美玲说道:“进屋,我有事情跟你说。”


    夏美玲没动,不耐烦道:“有屁快放,我忙着呢。”


    夏美玲的态度让林建军忍不住恼怒,可想想还是别激怒她了,忍着气说道:“我娘是老糊涂了,她今天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听说了吧,她都是乱说的,人家小丁来随军的时候,两个孩子都生了的,跟我可没有关系。”


    夏美玲冷笑,“你娘真是老糊涂了,自己的孙子孙女到底是谁都弄不清楚,你弄得清楚吗?”


    林建军感觉她话里有话,皱眉道:“行了,误会解开就行了,我还有事,得走了。”


    他朝李萍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急匆匆地下楼去了。


    今天李钟仁看到夏美玲,总觉得不自然。


    之前丁艳梅只说夏美玲欺负她,让他帮她出气,他才针对夏美玲,昨天才发现自己被人当了枪使,把夏美玲得罪得死死的,想想真是没有必要。


    他主动打了招呼,“小夏,今天这么早啊。”


    夏美玲看他一眼,感觉今天李钟仁好像有点不一样,难不成对方发现自己跟踪他了,拿住他的把柄了?


    夏美玲这两天又跟踪了李钟仁两次,发现他每一次都是去那个棋牌室,确定了这个人是个赌鬼。


    夏美玲发现李钟仁的去向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张扬出来,她刚跟李钟仁有一点矛盾,立马就举报,未免有些报私仇的意思。就算她把李钟仁拉下来,领导那的印象也不会好。


    她知道赌徒是停不下来的,李钟仁绝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她静静等待最佳时间就好。


    她在心里否认,李钟仁没有发现,不然他这两天就不会再去了。这也是夏美玲没有打草惊蛇的原因。她若是举报,也没有人能证明李钟仁经常去,他顶多就承认一次。


    一次错误对李钟仁是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的。


    夏美玲虽然知道他经常去,可她跟李钟仁是敌对关系,她说的话不能作为证词,只能想办法让领导注意到这个人经常消失,最后再一击必杀。


    他们已经是不能化解的敌对关系。


    夏美玲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李主任,早。”


    李钟仁察觉到夏美玲的冷淡,他倒也没有太放心上,说到底,夏美玲只是他手底下的人,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李钟仁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随便翻了翻图纸。


    昨天他手气不错,虽然后面碰见了晦气事,但不影响他的牌运。


    坐了一会儿,感觉手痒得坐不住了,又起身出去了。


    夏美玲看了一眼他背影,起身朝何文光的办公室走去。


    她给何文光提了个建议,现场现在没有实行工作人员进出场登记,工地鱼龙混杂,现在这样很不安全。


    何文光深以为然,立马把工程部长叫过去,让他开展进出场登记。


    林建军找机会去了趟后勤部,找到丁艳梅,“我有话跟你说,艳梅,你下班之后,能不能跟我出去喝杯茶?”


    丁艳梅态度挺冷淡,“下班我要回去给孩子做饭。”


    “就耽误你一小会儿时间,不会耽误你做饭。”林建军很坚决地说道。


    丁艳梅忍不住说道:“这个关键时候,你不怕别人看到说闲话?”


    林建军语气格外坚定,“我不怕,我怕了这么多年,耽误了这么多年光阴,现在还怕什么?”


    丁艳梅的眼睛有些肿,昨天哭得狠了,她哀怨地看了林建军一眼,答应了。


    林建军表情一松,“就在那家老茶馆吧,我到时候先过去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