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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51“直接做吧。”


    深秋暴雨一到就开始降温,穿堂风吹进室内,引起一片瑟缩。


    整个宴会厅雅雀无声,气氛降到冰点。


    闻鹤之将搭在臂间的西服外套披在沈棠身上,末了又慢条斯理将她因拉扯间而掉落的几缕发丝拨至耳后,动作亲昵自然。


    光明正大地护着。


    胡广这会儿想死的心都有了,像沈棠这样一眼惊艳还有个性的美女可遇不可求,他找人打听了许久才挑在今天下手,没想到点儿这么背,她竟然是闻鹤之的妻子。


    一想到前途可能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完蛋,他肥胖的身体几乎是抖了三抖,顶着一头酒马上开始赔笑:“闻先生,我不知道沈小姐是您的妻子,实在是抱歉,您大人有大量就把我当个屁放了行不行?”


    闻鹤之没理他,只是问沈棠:“要走吗?”


    高脚杯里气泡破碎,水晶吊灯晃眼。


    男人站在风口,身上黑衬衫挽到手肘,露出的手臂线条成熟性感,隐约可见皮肤下的血管青筋。


    沈棠拢了拢身上的西装外套,上面的檀香气味似乎有稳定人心的效果,这种局再留下来毫无意义,她主动牵住闻鹤之的手。


    “走。”


    闻鹤之是在众目睽睽下将沈棠带走的,后面的一应事物全权交给助理处理。


    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胡广就这么被堂而皇之撂在原地,顶着一头白酒,被当众下了面子,却连追出去补救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两位高大的保镖带走,移交警署。


    而拉皮条的副主编,则是劫后余生地惊出一头冷汗。


    一直到原本鸦雀无声的大厅重新恢复喧嚣,港台的台长赵志坤才回过神,狠狠瞪了副主编一眼,然后小跑着出去送人。


    却只吃到一嘴汽车尾气。


    纯黑的宾利碾过湿漉漉的沥青,平稳开在雨夜里。


    沈棠和闻鹤之并排坐在后座,淅


    淅沥沥的雨声被隔绝,只余下沉闷的寂静。


    隐秘了很久的婚姻乍然公开,现场媒体众多,算是彻底摆到了阳光之下,往后涉及到的利益牵扯只会更多,也更难脱身。


    沈棠不懂,不过是协议结婚而已,闻鹤之有必要为她做到这一步吗?


    突然,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庄羡:【棠棠老师,你去哪里了?】


    庄羡一直在外场帮忙打杂,对刚才宴会厅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是看到招商部的同事接了个电话后就匆忙走掉,于是本能地担心沈棠。


    窗外的建筑物无声倒退,手机屏幕是车内唯一的亮光,沈棠悄悄支眼看了眼闻鹤之。


    男人经历了12小时的长途飞程,高挺的眉骨隐匿的阴影下,似乎正在闭目养神,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沈棠捞起手机回复:【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庄羡;【外面雨好大,你没带伞别淋湿了。】


    庄羡:【正好我爸今天来接我,你等一下,我把我的伞给你。】


    沈棠谢绝她的好意,【谢谢,但是不必了。】


    往日沈棠几乎都是有事直说,且很重视工作上的每一次机会,从来没有过提前走的情况发生,今天实在是异常。


    她警惕地问:【该不会是闻总带你走了吧?】


    沈棠不想瞒着庄羡,但隐婚一事她连自己这头都没整理好,也不知道怎么跟庄羡解释。


    只是短短几秒的停顿,落在了庄羡的眼里却成了被迫于资本的为难。


    仇富的情绪在此刻达到顶峰,她一边咬牙切齿地骂这些万恶的资本家,一边飞快地在对话框里敲字,为沈棠打抱不平。


    庄羡:【闻总是不是强迫你了?】


    庄羡:【本来还以为闻鹤之会和其他油腻的资本不一样,没想到也是个人面兽心的斯文败类!棠棠老师你不必为了项目委身于他,大不了我们不干了!】


    庄羡:【他妈的越想越气!他知不知道他是小三啊!长得帅,有钱就可以肆无忌惮破坏别人的感情吗???】


    一连串消息弹出来,沈棠指尖微顿,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回复。


    刚巧车子转弯,沈棠冷不丁地感觉后背一凉。


    一转头才发现,黑暗里,闻鹤之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似乎已经看到了屏幕上的字,正暗沉沉地盯着她。


    男人的语气似笑非笑,“小三?”-


    另一头的庄羡并不知晓自己已经惹下大祸。


    见沈棠长时间没有回复,还准备回更衣室拿上雨伞追出去,正好碰到送客户出来的Linda。


    “跑这么急干什么?”


    像这种大型宴会,对工作人员的要求都很高,即便是再忙也不允许奔跑,以免让人误会发生了事故而引发混乱。


    庄羡面色着急,“沈棠被闻总带走了,我出去追,她是我的老师,我不能看着她被资本强迫而无动于衷啊!”


    Linda一把将她拽住,“什么强迫,人家已经结婚了。”


    庄羡有点不明所以,“你不是说……”


    Linda:“棠棠低调,不想搞特殊。是我们误会了。”


    “啪嗒”一声,庄羡手里的雨伞掉落在地上。


    “完了,我刚才还棠棠发消息骂闻总是小三来着,你说他要是看到了该不会生气吧?”-


    雨越下越大,宾利车通身漆黑,远光灯刺眼的白光划破黑夜。


    车子并没有开回深水湾,而是就近停在了闻悦旗下的一家酒店。


    闻鹤之在这里有一个单独的顶层套房,用作倒时差疲累后的短暂休息,只是后来结了婚,就不常来了。


    走廊里灯带昏暗,红底手工皮鞋和高跟鞋一前一后踩上柔软的地毯,没半点声响。


    男人一只手强势地牵着沈棠,另一只手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输入密码,开门。


    男人掌心很烫,沈棠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


    几乎是门关上的瞬间,闻鹤之摘掉金丝眼镜吻下来——


    招呼都不打一声,细细密密的吻就如同狂风暴雨般,将唇齿间的空气全部掠夺。


    沈棠缺氧到腿软,下意识咬了他一口,“闻鹤之!”


    她的力道很重,很快血锈味就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屋子里没开灯,沈棠看不见他的眼睛里暗藏的浓郁疯狂与掠夺,只感觉到男人的手指正轻轻慢慢划过她的脸颊,然后掐住她的下颌,宛如地狱修罗般幽幽开口。


    “太太,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庄羡有一句话真是说对了,闻鹤之就是个反差极大的斯文败类。


    此刻手指明明是强制掐住沈棠下颌的,力道大的似乎要将她的骨骼碾碎,另外一只宽厚手掌却平平稳稳地垫在她的后脑,隔挡住坚硬冰凉的门板。


    这种极致反差的矛盾感,让沈棠感觉到割裂。


    在黑暗里,她直视闻鹤之的眼睛,“解不解释有那么重要吗?你当初选我当闻太太,不也是逢场作戏?”


    既然一开始说好了协议结婚,那她就安安静静做一根提线木偶,与他互不相干,也不必惹出感情以免不好收场。


    可为什么他总是要给她一种,他很在乎她的错觉?


    这几日的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沈棠眼眶发热,一滴滚烫的泪在黑夜里落了下来,无声滴在闻鹤之的手指上。


    很灼人。


    沈棠察觉自己的失态,别开脸,任由沉默在黑暗里发酵。


    “重要。”


    闻鹤之的声线低醇暗哑,食指轻揉地擦掉她眼角的泪。


    “弄疼你,我很抱歉,”他认真地说:“可是沈棠,逢场作戏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我不知道柏熙革他们跟你说了什么,但我娶你并非一时兴起,也从未有过第二选项。”


    没有人知道,他对她的念起的到底有多早,多偏执疯狂。


    他几乎是看着沈棠一点点长大,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看着她从一个乖巧清丽的小女孩蜕变成温婉沉静的女人,即便是回国后最阴暗不易的那五年,他也依旧可以保持每月一次地飞到她的学校去看她。


    闻老爷子联姻一念起的突然,在他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回港,却看到闻祈亲昵地将手搭在沈棠的肩上。


    他几乎嫉妒的快要疯掉。


    而眼下,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就在自己面前。


    咫尺之间,呼吸交缠。


    “至于我的过去,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慢慢讲给你听。”


    闻鹤之的理智已经绷到极限,他愿意将一切都在她面前剖白,只要她愿意听。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漫长无边的沉默。


    闻鹤之轻笑了声,不似从前春风般温雅和煦,幽冷的甚至有点渗人。


    沈棠下意识想逃,试图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指尖几乎用力到泛白,却发现她那点力道,真的抵不过一个高大的成年男子。


    更何况,闻鹤之还有常年健身的习惯。


    他不过轻轻用力,沈棠整个人就从门边跌落他结实坚硬的怀里,然后轻松打横抱起,往床边走去。


    闻悦连锁五星酒店背靠闻洲集团,财力雄厚,最顶端套房的床垫,向来用的都是最好的进口材料制成。


    一阵天旋地转后,无边柔软像云朵一样,包裹住沈棠的身体。


    “你……你想干什么?”


    她被摔得有点懵,伸长手指摁开床头灯。


    昏柔光线下,闻鹤之站在床边,居高临下。


    他甚至连衬衣都没乱,依旧是一副衣冠楚楚,正人君子的摸样。


    然而下一秒,斯文儒雅的正人君子却单手解开领带,反绑住她的双手。


    “你松开……”


    “看来,太太不太想听。”


    男人抬手关掉床头灯,沉哑着落下命令——


    “那就直接做吧。”


    第52章 52“这里,还舒服吗?”


    维多利亚港湾的轮渡雾笛声遥遥传来,顶层套房无论是采光还是视野都极佳。


    男人平静地褪去袖扣、腕表、衬衫。


    平日里被西服严实包裹的身材在朦胧夜色里彻底展露出来,1


    89的身高,宽肩窄腰,肌理线条完美流畅,性感地向更深处收窄。


    雨点打落窗台,墙壁上的挂钟缓慢转动的同时,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宛如宣判着死亡的倒计时。


    沈棠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条曾经在专卖店亲自选中的藏青色领带,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姿态束缚在自己的手腕上,留下薄红色的痕迹。


    她像个无处可逃的困兽。


    对于未知的恐惧,只能依靠着绷紧的脚尖一寸寸,小幅度地往后挪动。


    闻鹤之这个疯子。


    她真的有点怕了,想要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然而下一秒,细瘦的脚腕却被男人轻而易举捉住。


    “太太,是在害怕吗?”


    他的声音依旧是磁性温和的,手掌却强势将沈棠闭拢的双腿/掰开,挤/进长腿。


    她被禁锢在被闻鹤之绝对掌控的领域,吻住嘴唇。


    不允许她闭腿,也不给她任何可以回话的机会。


    男人的手指从踝骨一路勾到腰窝,引起后脊的一片酥麻,再穿过薄软衬衫,踏足那处隐秘的雪山。


    没有光源的情况下,身体每一处毛孔的感知力都到达顶峰。


    雾蒙蒙的眼睫轻颤,沈棠感觉到羞耻感,“闻鹤之你混蛋……唔……”


    没有任何预兆的,男人的手指穿过那处从未有人问津过的命门。


    “太太不是说,我是个好人。”


    过去的坦然历历在目,沈棠现在觉得自己真是识人不清,竟然对这头恶劣的狼交付真心。


    “这里,喜欢吗?”男人的声音将她扯回现实。


    “不喜欢,你别……”


    沈棠被勾的腰窝一软,酥麻感像电流击过,遍布四肢百骸。


    “说谎。”


    指节轻勾,闻鹤之平静地说。


    沈棠灵魂几乎被刺穿。


    男人的指甲圆润整齐,手指修长有力,但也许是从小练过钢琴和马术的缘故,指腹边缘有轻微薄茧,致命磨人。


    浅浅水.声潮湿粘腻,似乎是对他最有力的回应。


    “太太明明很喜欢。”闻鹤之胜券在握。


    她看不清闻鹤之眼底的无边暗色。


    只感觉男人不疾不徐,细致的宛如翻阅一本珍爱的书,全方位主导着她的身体和意志。


    不过几分钟,便溃不成军。


    大脑严重缺氧,像条失水的鱼,沈棠着唇瓣呼吸。


    “乖孩子。”


    男人冰凉的唇压在耳侧,低哑声线诱惑勾人:“还需要吗?”


    中途戛然而止,的确是个折磨人的好手段。


    又像是逗小猫一样,循循善诱,漫不经心。


    夜色就是块模糊的遮羞布,当沈棠反应过来时,已经生涩缓慢地主动靠近。


    这场难捱的拉扯游戏,她已然败落下风。


    沈棠闭了闭眼,终究是男色撩人,她不想再做过多探究。


    就当做夫妻之间正常履行义务吧。


    闻鹤之似乎透过黑暗,看穿她的侥幸心理,空出一只手,虎口强势掰过她的下颌,语气不容置喙。


    “睁眼。”


    “看着我。”


    任由潮.水打湿西裤,他不仅不给,还试图打碎她最后的心理防线。


    手指掐的下颌有点疼,沈棠一双雾蒙蒙的眼睛沁出泪珠,很委屈又不得不被迫顺从地去看他。


    黑暗里,男人似乎低低说了声脏话。


    往日温雅有礼的形象彻底崩碎,沈棠几乎要捂住耳朵。


    手指却被他带着一路向下,男人亲了下她滚烫通红的耳垂,“帮我,把他放出来,好不好?”


    清脆的拉链声响连带着大脑紧绷的最后一根弦断裂,一切都朝着无法挽回的方向发展。


    天气预报预警,台风即将过境,狂风骤雨如世界末日般猛烈。


    坚.硬滚.烫,经络分明,柔软的手一圈都握不住的程度。


    她忽然有种预感,明天一整天可能都下不了床。


    沈棠中途退缩:“停……停一下。”


    她努力重新找回点理智,试图跟他打商量,“你刚刚说什么你的过去,现在我还挺想听的,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软糯的声线,听起来像撒娇。


    “可惜已经晚了,太太。”闻鹤之轻笑一声,语气颇有点遗憾的意味。


    有塑料袋被撕破,上面XL的尺码看的沈棠心惊肉跳,闻鹤之随意找了个枕头,垫在她的腰下。


    ……


    …………


    “轰隆”一声,闪电划破黑暗的夜空,暴雨轰然而至。


    无边无际的黑暗潮水将她缓缓淹没,汹涌主宰着命运,她只能在窒息中浑身颤栗,却不知道要被海浪推向何方。


    她想要奋力呼救但根本无法动弹。


    “乖孩子。”


    “做得很好。”


    男人的声音似乎从虚空中传来,带着致命缱绻,和奖励性的亲吻。


    让人上瘾。


    这一刻,所有的偏见误解不愉快统统消散。


    至于闻鹤之究竟有没有喜欢的人,以及沈棠喜不喜欢闻鹤之,都不重要了。


    她只想要及时享乐。


    或者,再用力点,在这一片深海中稳稳抱住他。


    雨水在玻璃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天边乍现一抹白光,眼前的世界变得虚虚实实,难以掌控。


    女孩乌黑长发海藻般铺散在枕上,雨夜模糊光影穿过玻璃窗,为她周身镀上一层圣洁的淡色光晕。


    像是被拉入凡间的神明,染上欲.情是非。


    闻鹤之眼眸暗沉,信徒般虔诚吻在神明眼角。


    他终于将这轮惦记了15年,本就该属于他的月光,彻底占为私有。


    15年前,港区曾经发生过一场轰动全国的绑架案。


    闻洲集团董事长妻子离世,幼子被绑,全国警方配合搜救。


    闻老爷子早年从徽州前往港区打拼,白手起家,从帮派最小的马仔开始做起,一直到娶了老帮主女儿,才坐到帮派老大的位置。


    那个时候的港区远没有现在的安宁太平,帮派想要变强,就必须要扩张,也就涉及到地盘抢夺,一路上得罪了不少人。


    仇家奈何不了闻老爷子,就绑架了老帮主的女儿,远渡出国,凌.虐.致死。


    闻老爷子痛失所爱,恍然悔悟后金盆洗手,创立产业。


    生意场上的伙伴开始给他介绍各色美女,而他以为亡妻守戒为由,统统拒绝。


    直到那年黎秋获得港姐冠军,红遍两岸三地。


    一张酷似白月光的脸,让闻老爷子沉寂了多年的心开始跳动,不仅放下身段主动制造偶遇,还在节目访谈上公然表白,各种砸钱砸投资只为捧她。


    年轻的小姑娘没见过这样声势浩大的世面,以为遇到了真爱,抛弃一切嫁给他,生下了闻鹤之。


    12岁前,闻鹤之是港区闻家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九少爷,一出生就享受着全球最顶尖的精英教育,自小展露出来的绝佳商业天赋,更让他受到闻老爷子的喜爱。


    曾扬言,要把他当做接班人培养。


    过分的重视反而引起仇家的觊觎。


    在一个很平常的夏天傍晚,他上完钢琴课,照例钻进司机叔叔的车里,开往的却不是位于太平山顶的醒春园。


    当熟悉的平坦路变得崎岖陌生,小闻鹤之从书本中抬起眼,礼貌地询问司机叔叔是不是开错地方了,并表示可以指路。


    回复他的却是一闷棍,巨大的力量击中脖颈大动脉,造成短暂失血性晕厥。


    再醒来时,已经置身轮渡,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笑着告诉他,要拿他跟父亲换取三千万美金,不许报警,否则就直接撕票。


    而电话那头的父亲,只是淡淡地回复:“会报警的。”


    一句话,将曾经的父慈子孝残忍撕碎。


    也是很久之后闻鹤之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闻老爷子用来捆住黎秋的一个工具。


    黎秋因救他急火攻心去世,闻鹤之对于闻老爷子也就没有了价值。


    而那通短短不到十秒的电话,成了他从天堂跌入地狱的通行证,那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拿不到钱反被威胁,暴怒地想要撕票,但又产生了更恶劣的想法。


    他要把闻鹤之买到缅北,然后录下被虐待的视频,让闻老爷子这辈子,永远永远也找不到他的亲骨肉。


    轮船需要经过南海,穿过马六甲海峡,前往孟加拉湾。


    无边无际的黑夜里,闻鹤之选择跳海,与其被卖入园区生不如死,不如赌一把或许能博一线生机。


    海上的夜冰冷刺骨,腥咸的海水倒灌进嘴里,受伤的左腿几乎没有意识。无数次意识逐渐迷离的时候,他一次又一次咬破舌尖,靠这刺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


    终有一天,他会完好地站回父亲面前。


    好好地问一问他,曾经的一切是否真的只是逢场作戏,放弃自己的那一刻是否有过一秒钟的犹疑。


    最终闻鹤之赌成功了,在海上漂泊三天后,他被出海的渔民发现,送至南市孤儿院。


    一座交通闭塞的小城里,一家无人问津的孤儿院。


    受伤的腿被打好石膏,安置在轮椅上,连上厕所都成问题。


    短短不到十天,少年从天之骄子跌落地狱,一身傲气被磨灭干净,剩的只有满腔的怨恨和执念。


    孤儿院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他整日阴郁坐在轮椅上,并不与老师同学交流,也早就被同年纪的小孩子列入讨厌且可欺负的名单。


    起初只是些简单的恶作剧,他懒得计较,但后来逐渐演变成言语辱骂,甚至抢走他脖子上母亲唯一留给他的观音吊坠。


    “还给我。”小闻鹤之坐在轮椅上,阴恻恻开口。


    “略略略——”


    “小瘸子,想要就自己来拿呀!”


    为首的高壮男孩一边朝他做鬼脸羞辱,一边细细打量着观音吊坠,无论是成色还是样式,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新奇极了,想占为己有。


    阴郁夜色里,小闻鹤之额角的青筋隐起,眼尾也是一片猩红,恨不得用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着撕碎。


    要是在平常,他甚至都不用多说,只需要一个眼神,手下的人就会自动处理掉这些不长眼的混球。


    可是现在,他却只能像个废物一样蜗居在轮椅上,拖着裤管下沉重的石膏,连站都站不起来。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像是上天听到了他的祷告,走廊的尽头突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老师来啦——”


    清脆童声恰如乌云消散,皓月当空。


    怕老师是人之常情,所有作恶的男孩全部慌乱而逃,就连那枚观音吊坠也被丢在了尘土里。


    小闻鹤之努力想从轮椅上站起来,去够那枚吊坠。却被一只瘦小的手抢先一步捡起来——


    这里的弱肉强食,父亲伪善,母亲离世。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闻鹤之已经学会用最坏的心思揣测别人的用意。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女孩。


    个头不算高,扎着麻花辫,至多不过五岁,穿着一件明显陈旧宽大不合身的白色裙,胳膊两边因为营养不良身体干瘦,一阵风吹过,袖管激起空荡荡的波。


    孤儿院孩子多,管理人员却不多,再加上物资有限,大多数孩子其实生活的并没有那么好,甚至连基本的个人生理卫生都成问题。


    眼前的小姑娘脸上却是干干净净的,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衬的童趣天真。


    在闻鹤之打量小姑娘的同时,她也同样打量着他。


    似乎对眼前这个大家眼里不好相与的人,充满了好奇心。


    一双天真水汪汪的眼睛看到他轮椅的那一刻,似乎从那一刻有悲伤一瞬而过。


    闻鹤之并不在意这一瞬间的动容,或者说他自从腿伤后,拒绝一切人靠近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想看到这样的眼神。


    “老师呢?”他只是平静无波地问。


    “老师没来,”小姑娘揪着裙摆,似乎在擦拭着什么东西,月光下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闻鹤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颇有些残忍的意味:“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他阴暗冷漠。


    当然,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示好。


    “可是不撒谎,你的东西就要被抢走了呀。”


    轮椅窄窄的扶手上,递过来一枚吊坠,被擦得干干净净。


    闻鹤之视线轻顿了下,和玉佩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颗水果糖。


    包装纸皱巴巴的,似乎被捏在手心珍藏了很久。


    “哥哥,不要不开心。”


    “我请你吃糖。”


    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珠清澈见底,唇边绽起的淡淡笑窝,似月光下无声绽放的海棠。


    只有闻鹤之注意到,她快速背至身后的小手,正微微颤抖。


    明明都已经自顾不暇,却还要大着胆子撒谎、靠近和他搭话。


    闻鹤之眼眸微沉,“过来。”


    小姑娘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听话地靠的更近。


    晚风将她脸颊侧边的碎发微微卷起,扫过闻鹤之的手腕,很痒。


    干净的食指拆开塑料壳,他将那颗一看就很甜的水腻腻糖果塞进女孩嘴里,平静落下:


    “我不爱吃甜的。”


    第53章 53“这是分心的惩罚。”


    可能现在的闻鹤之依旧不爱吃糖。


    但那天之后,俩人之间似乎心照不宣地达成了某种约定。


    每晚八点,下了晚课后小姑娘都会带点东西来看看他。


    有时是临期的半块饼干,有时是表现优越从老师那赢来的糖果,小姑娘蹲在四下无人的窄小走廊,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向他分享这一天的乐趣见闻。


    闻鹤之总是话不多,钉入八根钢钉的左腿,和细密骨骼在钢钉钻孔处不断生长所带来的剧烈生长痛,已经足够占据他全部的注意力。


    南市偏远贫穷,孤儿院孩子们每日晨起、就寝、以及上课的铃声,都来自一盏生了锈的老式铁钟。


    值班老师拉着绳摆,敲出抑扬顿挫“叮叮当当”的声响,像山间一隙清泉,穿透过月光。


    这是在提醒小孩们就寝的铃声。


    沈棠必须要在十分钟内赶回女生宿舍,躺到床上,闭好眼睛,接受值班老师的睡前检查。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小姑娘颇有仪式感地为石膏上的画好的蝴蝶添上最后一笔,嘴里念念有词:


    “咕噜咕噜毛,痛痛飞走啦——”


    女孩浓密的长睫轻敛,落下大簇阴影。不过是信基督教的院长随口一说的笑谈,她却听的认真,每日一遍的祷告,从未有过偷懒。


    好像只要足够虔诚,他的腿就会好。


    闻鹤之敛下眸,看着依旧不能动弹的左腿厚重石膏上,画满歪歪扭扭的幼稚涂鸦,并不动声色。


    海棠花一落,南市就升温,迎来漫长苦闷的无尽夏。


    闻鹤之寂静的像一潭死水的日子,也因为沈棠的加入,变得生动了起来。


    而她的祷告也似乎真的奏效。


    石膏拆掉那天,医生盯着左腿新拍出来的片子,笑着说骨头长的很好,后续只要做好康复训练,就可以丢掉轮椅和拐杖。


    复诊结束,院长阿姨要去政府办事,带着闻鹤之不太方便,便交给医院外边开小卖部的亲戚看管。


    老板是个有点微胖的中年男人,见这孩子长的挺好看,却小小年纪一副老沉模样,没忍住逗逗他:“小朋友,你是喜欢玩具枪,还是小飞机?”


    闻鹤之没吭声,只是停留在店门口柜台上最醒目的一桶桶真之棒棒糖前。


    老板看穿了他的心思,“喜欢这个?”


    闻鹤之点点头,随后问老板有没有全是水蜜桃味的,他想拿一桶。


    老板:“这一桶里面有好几种口味,可以换着吃。”


    真之棒里面总共有108根,口味各式各样混搭,足够新奇,常让来买的小孩挑花眼。


    闻鹤之却只是说:“我只要水蜜桃味的。”


    “全是水蜜桃味的没有,除非你把水蜜桃味的一个一个挑出来。”老板很少见这么固执的孩子,也没真想做他生意,只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执着,竟然真的坐着轮椅,安安静静在一众色彩各异的真之棒里挑了一下午。


    一直到夕阳落下,院长回来接人,他终于凑齐108根水蜜桃味道的棒棒糖。


    总共三十四块八。


    在那个年代是笔不小的数


    额。


    老板笑着摇头问他是不是小小年纪搞早恋那套,要买糖送给小女朋友?


    院长阿姨一边让他闭嘴别教坏孩子,一边咬着牙掏出钱包准备付钱。


    闻鹤之却拒绝了,摘下身上仅剩下的最后一块玉坠当做抵押。


    尽管知道价不对等。


    但这是他当下能送给沈棠最好的礼物,希望她能喜欢。


    回去的路上,闻鹤之设想过好几种沈棠看到一堆水蜜桃味棒棒糖的反应,会不会开心的眯起眼睛,露出嘴角两个圆圆的小梨涡。


    夜幕降临,孤儿院选址远离闹市,周围只有两三户人家,老人搬着躺椅在门口大树下纳凉,豆点般的灯光次第亮起来。


    闻鹤之抱着那一桶水蜜桃味道的真之棒,见到了沈棠。她也确实是笑着的,露出嘴角两个圆圆的小梨涡。


    只不过,是对着别人笑的。


    那个男孩是孤儿院最新收的,父母双亡,因为地震掉下来的横梁失去了双腿,坐在轮椅上,和他当时一样阴郁不说话。


    月光下,小姑娘递给男孩一颗糖,和他说了几句话。


    他们很快熟悉起来,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讲笑话,讲的都是曾经她讲给闻鹤之的趣事。


    笑声似银铃般悦耳,丝毫未曾察觉,一米之隔的正后方,闻鹤之正抱着一桶真之棒,目光如毒蛇一般阴冷地盯着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


    小姑娘似乎感觉背后一冷,发现了闻鹤之,但也只是愣了下,便开心地招手叫他一起加入。


    她将男孩介绍给闻鹤之:“哥哥,这是班里来的新同学王焕,老师说我作为班长,应该多带他一起玩儿。”


    女孩笑起来近乎残忍的天真,刺穿了闻鹤之的所有阴暗嫉妒。


    腿骨的疼死灰复燃,席卷到每一根神经上跳跃。


    她像是在告诉他,那些他以为独一无二的陪伴,真挚美好的希望,其实只不过是幻想、是泡影、是她作为优秀学生帮老师分担的任务而已。


    真恨啊。


    恨到滋生出更卑劣的想法,想要亲手折断她的翅膀,将她全然摧毁、绑在身边、彻底占有、她应该只属于他一个人。


    就像现在这样。


    身体全然相拥,负.距离感受彼此温度。


    暴风雨似乎要有更猛的趋势。


    水雾气爬上玻璃窗,潮湿粘腻,淡淡的檀木香火气混杂着甜果香,满室氤氲。


    视觉和行动力被双重剥夺的情况下,感知力总是异常敏锐,沈棠突然想起来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你信佛吗?”


    闻鹤之身上总是萦着股淡淡的檀木香火气,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沈棠就觉得这人应当信佛,所以自动为他代入温雅绅士的印象。


    直至今日才发现,全然错误。


    男人的回答很简短:“不信。”


    “……嗯?”


    意料之外的答案,沈棠很想问问他,如果不信佛,身上怎么会沾染这么重的香火味。


    但下一秒,绷直的背脊猛地一颤。


    男人沉哑提醒:“太太,分心了。”


    “需要接受惩罚。”


    注意力瞬间被抢回,沈棠眼眶瞬间湿润。


    她做错什么了?要被这么对待。


    不甘心被捉弄,于是,沈棠回敬般一口咬在他的下巴上。


    这一下算报复,力度不轻,明天肯定是会留下印子的。


    其实沈棠咬完就有点后悔了,今夜的闻鹤之疯的可怕,她不应该再去惹他。


    但心中某个角落,竟然又开始暗暗期待起闻鹤之会有什么样的的反应。


    他会生气吗?


    明天会顶着这个牙印去上班吗?


    但没想到的是,闻鹤之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问:“太太,这是在标记自己的所属地吗?”


    沈棠一愣,不知道他怎么想到这层的。


    “我又不是狗,为什么要标记领地?”


    话音落地,有三秒钟的寂静。


    男人眸底的笑收住,闪过一丝她看不懂情绪,但很快化为更深沉的暗涌,快到沈棠几乎怀疑自己看错。


    闻鹤之盯着她,像是黑暗中盯着猎物的蛇,慢条斯理地咬了下,“哦,那看来我是。”


    沈棠:“?”


    之后的时间,闻鹤之一直身体力行地向她践行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不知道过了多久,暴风雨短暂停歇。


    事实证明,资本家剥削起人来毫不手软。


    沈棠像是不眠不休加了两天两夜的班,腰酸腿软直接跪倒在床边。


    地毯柔软厚实,倒也没真摔疼,手指却在刚才险些坠落时下意识地抓住了什么东西当作依靠。


    等她反应过来时,掌心里的突兀像是复活般在她手中跳跃。


    “看来太太对我刚才的表现,不太满意。”


    她对上了男人眼底克制的暗.欲,声带像是生了锈的旧发条,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像现在说什么,理由都不足够让人信服。


    走神的间隙,男人有力的臂膀穿过膝弯,将她从柔软地毯上腾空抱起,绝对的身高差,轻松的像抱小孩一样。


    安安稳稳,异军突.起。


    “……你别……”


    沈棠惊呼一声,是从未到过的高度,酸胀感袭上尾椎,酥酥麻麻。


    明天还要上班。


    虽然项目被许复莉抢了,但调查和后续一应事项她得亲自跟。


    沈棠撑手试图推开男人,“我想去洗澡。”


    “好,我抱你过去。”


    男人很体贴,迈着长腿,往浴室走去。


    丝毫没有察觉任何不妥。


    套房大的几乎可以养一匹马,床和浴室的距离像是有一公里那样漫长。


    双脚悬空,不可控的身高差和走路时颠簸剧烈失重感,让沈棠好几次险些滑落。


    又因为实在是害怕摔下来,不得不双手抱紧他。


    一步一步。


    分不清是故意,还是纯折磨。


    “沈棠,你在发抖。”闻鹤之平静地陈述。


    沈棠已经很难再分心去回答他了。


    这一夜,暴雨倾盆,蚀.骨.焚.身。


    水汽氤氲的浴缸里、全身镜前、又或者是洗手台上。


    抛弃一切理智。


    一直到凌晨四点,天光乍亮,暴雨停歇。


    沈棠累的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任由男人将自己抱到浴室里,水雾气伴随着花洒从中间冒出,像是走入迷雾。


    “窸窸窣窣”从身上缓缓流过,像催眠曲。


    男人冲洗时细致体贴,每一处角落都不放过,心脏像是被敲打成了一块柔软的糯米团,沈棠竟然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


    冲洗完毕,拿来浴巾将人裹住,安安稳稳抱着放到床上。


    躬身拉开床边柜,闻鹤之拿出放了很久的浅绿色丝绒礼盒,打开。


    里面躺着的,是他当年当在南市的那枚观音玉坠。


    闻鹤之低眸,修长手指扯开绳扣,亲自沈棠系上。


    玻璃种的千手玉观音,可以保平安。


    也同样有市无价。


    兜兜转转,历经多少个春秋,这份迟来的礼物终于亲手送至她手上。


    希望她会喜欢。


    第54章 54怎么又亲?


    强对流天气席卷港岛。


    大雨下了一整夜,好不容易停了之后又开始刮劲风,吹得公路旁的小树七倒八歪。


    沈棠这一觉睡的却极沉,始终感觉身体被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包裹着,像是漂泊已久的鸟,落在一座安全可靠的岛。


    她没有再做乱七八糟的噩梦。


    醒来时,床边还点着熟悉的安神香,水汽氤氲的浴室里传来电动胡须刀使用时低


    低的“嗡嗡嗡”声响。


    满地凌乱被撕碎的衣服,被窝里残留着男人熟悉的温度,以及酸痛的腰窝,都在彰示着昨晚的疯狂。


    啊啊啊啊!


    她竟然把闻鹤之给睡了?!!


    沈棠思绪凌乱地坐在床头,有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直接跑的话,她能有胜算有几分?


    房间内细微的声响引起了男人的注意,浴室里水声戛然而止。


    隔着半面透明玻璃门,闻鹤之转过身来,一双幽沉黑眸匿在金丝眼镜后,平静地注视她。


    不同于在床上的情动模样,穿上西服后的闻鹤之一丝不苟,温雅斯文中却透着一股让人忍不住低头的矜贵压迫感。


    仅仅是被这样看着,沈棠都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像是被剥光了一样,更遑论想逃跑的那点小心思。


    “太太,干净的衣物在你左手边柜子上。”闻鹤之平声提醒。


    “哦……”


    被猛地一提醒,沈棠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穿衣服,耳根泛起一片尴尬的红。


    在男人的注视下,她的手指有点发抖,一边拥着被子挡住胸前,一边伸手迅速勾到衣物。


    “那个……你转过去可以吗?”


    她的心态还不足够强大到,能面不改色地在一个成年男子面前穿完所有衣服。


    不过只有几秒的停顿,沈棠却仿佛从闻鹤之平静的目光中看到一行字:哦,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


    脑海里瞬间闪过几个昨晚的疯狂画面。


    再一想到昨晚就这么光.溜溜地被他抱着睡了一夜,几乎每一处都相贴,沈棠耳根的红直接蔓延到脸颊。


    就在她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闻鹤之绅士地转过了身。


    隔得不远不近,但僵持的场面总算得到缓解,沈棠略松一口气,迅速捞起衣服往身上套。


    从成套白色蕾丝.内.衣到针织开衫、裙子,从内到外,尺码无一不合身。


    沈棠不敢多想,只盼着赶紧穿好衣服,逃离事发现场。


    但似乎人一着急就总是容易出错,裙子背面拉链上拉时没注意,卷入几缕长发,猛地一扯,疼的头皮发麻。


    沈棠微不可查地轻“嘶”了一声。


    安静的室内,闻鹤之背着身,却正对着玻璃门。


    光影绰约,隐隐映出女人纤细的身影,浅绿色冰丝长裙布料柔软贴身,细腰长腿,白瓷般的颈子轻垂,是未着粉黛的素净美。


    “需要帮忙吗?”闻鹤之开口才发觉嗓音竟然变得暗哑。


    沈棠心一惊,刚想很硬气地说不需要。


    但男人的问句不过只是简单打声招呼而已,下一秒修长的手指就绕过脊背,勾住了那几缕秀发。


    闻鹤之这双手,练过马术、弹过钢琴,也签署过千万级重要收购文件,没想到处理起这样的小事来,力道竟然也把握的恰如其分。


    卡在拉链中的发丝很快被解救出来,没让她多损失一根头发。男人甚至还帮她拉好拉链后,还贴心地整理了一下慌乱中被扯松的吊坠。


    细心温柔,处处妥帖。


    沈棠心脏柔软的像是一团棉花,勉勉强强站稳,穿好鞋子,走到镜子前机械地打开遮瑕遮脖子上的吻痕,半晌后才想起来问他:“这是什么?”


    松松挂在颈间的吊坠,品相一看就价值不菲。


    闻鹤之:“出差带回来的小物件,送给你。”


    沈棠愣了下,刚才还漂浮在半空中的情绪瞬间跌落谷底。


    之前Linda偶尔跟她吐槽过她那个活好时间不多的床伴,每次欢好过后,都会大方送她贵重的奢侈品当做补偿。


    风月相关他都给,却唯独不牵扯感情。


    沈棠看着脖子上的吊坠,不太明白这算不算是闻鹤之的补偿。


    如果她收下了礼物,两人的关系就回归从前,权当昨晚是个意外?


    瘦白手指探到边上的包里,捣鼓了几秒钟摸出来几张纸币,沈棠双手递上。


    “我身上带的不多,就三百块,您……笑纳。”


    这话一半是赌气,一半是试探。


    房间里近乎死一般的寂静。


    几秒后,闻鹤之金丝眼镜后锐利的目光扫过几张薄薄的钞票,定在她脸上,语气里的情绪意味不明“这算嫖.资吗?”


    那得看他怎么想。


    沈棠斟酌了下用句,试探性地说:“你要是喜欢文雅一点,也可以说是……回礼?”


    说完后,沈棠感觉周边气温猛然骤降八度,危险到她几乎下意识想跑。


    闻鹤之长腿一迈,高大的身影堵住浴室里唯一一道门。


    沈棠彻底玩脱,整个人被强势地压在玻璃镜子前,冰凉的触感从脊背直接窜上后脑,属于闻鹤之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


    “我送你礼物,从来不是盼你回礼。”闻鹤之说。


    因为身高差,沈棠只能呜咽着被迫仰头,接受男人攻城略池般的吻。


    他的手指抚上沈棠纤长的脖颈,唇贴着唇,全方位掌控她的呼吸,“但若是太太想撇清关系,我不介意做的更过分一点。”-


    八点整,纯黑色调的连号宾利准时停在楼下。


    沈棠招惹过了头,体力不支,裙摆也被弄脏,被闻鹤之抱着重新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回港台的路上,路况很好,司机开车的速度逐渐平缓下来。


    空调暖风徐徐吹着,沈棠全程偏头看向窗外,昏昏欲睡。


    宽大的裙摆下突然伸进来一只手掌,宽大干燥温热,抓住她纤细的小腿。


    沈棠眼皮一跳,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下意识看向前排,却发现隔板早已经升起,司机在前面开车什么都看不见。


    闻鹤之戴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一副衣冠楚楚的摸样,正在一丝不苟地翻阅一份文件,也并未往她这边看来。


    只是将宽大的手掌藏在她的裙摆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帮她揉着酸软的小腿。


    昨天台里招商会,沈棠穿高跟鞋在太阳底下站了一天,晚上又因为站不稳摔了一次,酸软得很,后半夜基本都是靠闻鹤之抱着的。


    男人按的力度很合适,沈棠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下来,竟然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逐渐减速,没去以往接送沈棠的后门,而是直接刹停在港台楼下。


    沈棠悠悠转醒。


    市中心最繁华的CBD媒体中心,刚刚结束招商会,豪车自然也见得不少,有眼尖人认出闻鹤之的粤港澳三地连号车牌,连忙驻足拍照。


    昨天闻鹤之在招商会上当众牵走沈棠,已经在港台内部传开了,甚至闻鹤之往油腻冠名商头顶倒酒等一切霸气护妻行为都被人录了视频,在群里疯传。


    引得无数花痴少女失恋。


    后来上头领导得到指示,一夜之间,群里所有视频全部被删了干净,就连手机里的备份都不放过。


    但沈棠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车辆停稳,闻鹤之侧身为她拉开车门,手掌体贴挡在车顶,绅士周到。


    沈棠拎包下车,说了句多谢。却被男人生硬地拽住手腕。


    “太太,你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沈棠刚睡醒,一双杏眼泛着水涟涟的光,侧过来看他。


    雨停之后的天空隐约冒出点日光,隔着小叶榕树的枝桠洒落下来。


    闻鹤之盯着她,目光晦暗不明,“早安吻。”


    长睫轻颤了下,沈棠心里突然升出一股类似于早上不是已经亲过了吗?怎么还要亲的绝望感。


    就像小时候被老师一板一眼盯着完成作业一样。


    正是即将上班的点,写字楼人来人往,沈棠试图和他打商量:“一定要亲吗?这里人太多了,晚上……晚上再补给你好不好?”


    沈棠这话说的没底气,毕竟闻鹤之在她心里的绅士儒雅形象已经彻底崩坏。


    写字楼靠近地铁口,每隔几分钟就会迎来一大波上班的人潮。


    两人于光明正大处对视,气氛僵持。


    大概是紧张,女孩脸颊粉扑扑


    的,像初夏带着细小绒毛的水蜜桃,杏眼水光潋滟乞求般看向他,晃的人心神一软。


    闻鹤之作出让步,“可以,不过需要翻倍。”


    翻倍不过也就两个吻,沈棠松一口气,“好。”


    路边落叶被风吹得四处乱飘,闻鹤之伸手替她将吹乱的长发拨至耳后,指尖温热,动作恰到好处的亲昵。


    “晚上回深水湾,我来接你。”他说。


    沈棠点点头,只想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


    不留神间,闻鹤之的手指从她的脸颊上滑下,往她的无名指上套了个冰凉的戒指。


    沈棠愣了下,结婚那天闻鹤之送的粉钻克拉太大,不适合职场,她只戴了没多久就偷偷摘掉了。


    闻鹤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次送给她戴的是克拉偏小一点的粉钻,不过分招摇,胜在雕刻技术完美,侧面反过来看是她的名字缩写。


    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沈棠的心脏像是被一颗细线轻轻牵动。


    闻鹤之捏了捏她的手指,强势地落下命令——


    “这个不许再摘掉。”


    第55章 55闻鹤之行不行?


    白金戒圈冰冰凉凉,套在无名指根部,仿佛被烫上一圈闻鹤之的专属烙印。


    沈棠不动声色收拢手心,“好。”


    风刮得公路两旁的小树哗哗作响,写字楼下人来人往,沈棠和闻鹤之道别,提着包进入大厅,没进上班的人潮里。


    电梯一层一层缓慢地上升,桥厢里却异常安静,沈棠到二十层下。


    19楼宣传部门口的窗户正对着楼下,几个新来的实习生挤在那里聊天。


    “那就是闻总啊?隔这么远看都感觉真人要比视频里帅十倍不止。”


    “是啊是啊,我觉得那个“全港女性最想睡男人排行榜”还是太局限了,闻总这脸可以入选全球最帅面孔top10了。”


    “你俩可打住啊!再帅人家也有老婆了,好像还是咱们台记者部的前辈,叫什么……沈棠?”


    话音落地,一道清甜的女声从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犹豫的不确定。


    “你们……找我有事?”


    沈棠今天被闻鹤之搅的心不在焉,原本下错了楼层准备从消防通道再爬一层楼梯的,见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脚步一顿,疑惑转头问。


    说话的实习生脸上笑容微滞,原本还预备着给两个同学科普一下招商会那晚闻总打脸投资商护妻名场面,毕竟按部就班的灰色星期一,也只有八卦能够抚慰人心。


    但压根没想到八卦的正主就在身后,方才他们的言论想必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几个实习生尴尬的恨不得立马原地消失。


    “没……没事,我们只是在聊沈老师你的采访,觉得很有水平。”


    沈棠谦虚地笑了下。


    几个实习生相互对视一眼,连忙找话头开溜:“沈老师,我们还有工作,就先走了哈。”


    招商会刚结束,今天又是周一,同为打工人沈棠手头也有一堆事没做完,她理解地点点头。


    实习生们一拥而散,沈棠也准备重新上楼。


    路过消防通道拐角处时,目光却猛然刹住——


    玻璃窗正对着CBD楼下的停车位,那辆黑色宾利依旧停在原地,后座车窗降下半截,就着白日光线可以看到车内男人的冷峻深邃的侧影。


    闻鹤之并没有走。


    似乎是有所感,男人修长手指合上文件夹,金丝镜片后黑沉的目光直直往沈棠的方向扫来。


    如有实质一般。


    偷看被抓包的心虚感涌上全身,但很快沈棠就反应过来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


    她身处19层高楼,通风窗口窄小,即便闻鹤之眼睛再好,也看不到。


    沈棠放下心来。


    “嗡嗡。”


    手机微微震动——


    W.【太太,躲什么?】


    恰如一阵冷风过境,沈棠后脊微僵。


    ……?


    这人是妖怪么??快二十楼的高度都能看清楚她???


    彻底被抓包,沈棠也干脆不再藏着掖着,打字回复:


    海棠:【我就是看看你走了没有。】


    楼下。


    前排司机老王正试探性地询问是否需要启程,开往加列山道的私人疗养院。


    昨晚的事不过是撤了一个冠名商而已,在圈子里连姓名都没有的小企业,怼了就怼了,并不需要在意。


    但这些年随着闻鹤之的强势全球扩张版图,闻老爷子也被迫卸权,隐在集团的耳目都被一一铲除,父子关系早就不睦。


    老爷子借题发挥,动了好大的气,连夜搬进疗养院,想借此逼迫闻鹤之低头。


    台风生猛,天也逐渐阴下来,隐隐有要下雨的征兆。


    闻鹤之眯了眯眼,就看到冷色调玻璃幕墙后重新探出来一颗毛茸茸脑袋,隔着远远的距离,看起来像是砸仓鼠一般,锤子稍松,短暂停顿后又再度冒出。


    置顶的聊天框弹出一条新信息。


    海棠:【天气预报说台风天,路上开车要注意安全。】


    欲盖弥彰的官方前缀下,是沈棠自以为掩藏很好的关心。


    闻鹤之哑然失笑。


    W.【好】


    像是应景般,不过几分钟,大雨便滂沱落下。


    黑色宾利在漫无边际的雨中平稳驶出,随着距离的推远,逐渐成为一个小小的黑点。


    沈棠收回目光,顺手关上窗户,回了办公室。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沈棠总觉得今天公司的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甚至还有好几个不熟的领导面色和蔼地同她问好。


    就连一向以刁难她为乐趣的许复莉见她时,也都收起了从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


    “沈棠,和我来一趟台长办公室,有点事找你聊聊。”


    在庄羡一脸期待的眼神中,沈棠放下包,跟着去了台长办公室。


    圈子本来就不大,昨晚在招商会上闻鹤之直接当众承认了沈棠是他妻子的身份,为她撑腰站台,引起一片哗然。


    赵志坤当时也在现场,目睹全程经过。


    丢了一个冠名商事小,但得罪闻鹤之事大,这背后牵扯到的利益关系,行错差池半步,都是万劫不复。


    赵志坤后知后觉地背后窜起一阵冷汗,再次定眼认真地看向面前这个看似乖巧文弱的小姑娘。


    纵然港台不缺美人,赵志坤混迹娱乐圈,眼光早就变得挑剔,却也还是会为沈棠心惊。


    窗外雨还在下,小姑娘站在顶灯下,骨相立挺,五官舒展,不似油画那般浓墨重彩,却反而透着股淡淡的书香氧气感,温婉自如。


    让人一靠近,就忍不住变得温声细语起来。


    “台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沈棠柔和的声音将赵志坤拉回现实,他尴尬地咳了一声,语气却是十分客气:“小沈,昨晚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回去后……还好吧?”


    这话明面上是关心沈棠,实际上是在试探背后闻鹤之的意思。


    敛眸藏住情绪,沈棠回:“还好。”


    “那就好。”


    赵志坤观她面色并无异常,才终于进入正题:“小许呢最近需要负责台里的一档新栏目,时间上有些调不开,恰好你写的连环车祸那篇报道我看了,写的很好,咱们做新闻的,讲究的就是客观公正。”


    “如果你还有兴趣的话,这个项目交给你继续跟?”


    困扰了整个团队将近半周的问题,就这样轻松被解决,沈棠弯了弯唇,没有理由不应下来。


    尽管,这可能只是因为闻鹤之而引起的一系列蝴蝶效应-


    既然项目重新拿回来了,那么之前停滞的进度也需要继续跟进。


    下午,沈棠她们三人先是去了政府部门了解到车祸的后续处理走向,又驱车前往医院回访伤员。


    大暴雨、台风天、车子不好开。


    Linda在第三个路口掉头,边看后视镜边打方向盘,嘴上还要忙的不可开交。


    “可以啊


    棠棠,一声不吭和闻总结婚了!你都不知道昨晚你走后,台长和那个拉皮条的副主编脸上表情有多精彩。”


    庄羡笑着说:“那是,我们棠棠老师可是干大事的人!”


    项目拿回来了,大家气氛明显都高涨很多。


    不过说到结婚,庄羡的脸上又瞬间闪过一丝担忧。


    “棠棠老师,昨晚我一直在外场,只听说有冠名商刁难工作人员。是我没搞清楚,还以为闻总他……强迫你,一时冲动就发了那些短信,不好意思啊。”


    “不过,”庄羡问的小心翼翼,“闻总他……没生气吧?”


    路面坑洼,车胎碾过一处水洼,引起小幅度的颠簸。


    指尖一怔,沈棠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昨晚的画面,男人几乎是牙齿抵着耻.骨,用肉.刃一寸寸向她讨一个合理的解释。


    根本不像是没生气的样子。


    “哎呀,棠棠脸红了。”Linda一语惊醒。


    沈棠下意识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直到滚烫的触感爬上指尖,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


    Linda一副情场老手摸样,笑的揶揄,“庄羡啊,你真是害惨了我们家棠棠了。”


    “男人都在乎面子,更何况闻总他直接从正宫被你说成了小三。”


    庄羡双手合十,赔罪:“我真错了,下次绝对不再胡言乱语。”


    沈棠把冰凉的手指压在脸颊上降温,扯扯唇回了一个安慰的笑。


    自从被沈家收养后,因为沈时樱的带头孤立,沈棠几乎没有朋友,更别说能够设身处地为她考虑的人。


    这次的事情庄羡不知情,但却是好心。


    “不怪你,是我没提前和你们说清楚。”沈棠说。


    Linda佯装生气:“那你还不快从实招来。”


    ……


    这事也不能全怪沈棠,她和闻鹤之结婚全因为长辈的婚约,再加上闻祈临时的撂挑子,根本没感情。


    自然关于公开一事,闻鹤之不提,她自然也不会去说。


    花了十来分钟,沈棠终于讲清楚来龙去脉。


    “只是家族联姻,没有感情?!!”


    庄羡一个激灵,整个人从后座靠过来,双手握住沈棠的肩膀,“来,棠棠老师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真的不喜欢闻总吗?”


    沈棠被她晃的头晕,脱口而出:“人家不喜欢我。”


    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是这话颇有些酸涩味。


    “不可能,我感觉闻总看你的眼神,不像是没有感情的样子啊!”庄羡斩钉截铁。


    Linda看着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在那瞎猜,简直恨铁不成钢,“管那么多干什么?你们现在可是合法夫妻!”


    “成年人最应该尊重的就是自己的欲望。”


    Linda随手从裤兜里掏出来一枚没拆封的避孕套,塞进沈棠包里,给了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棠棠,勇敢一点,找个机会试试闻总行不行啊……”


    “……”


    台风天路上没多少行人,三人一路驱车至医院探访伤员。


    Linda这个人虽然嘴上不正经了些,一旦认真投入工作后无论是效率还是专业能力,都是值得称赞的。


    由于连环车祸的伤员数量实在庞大,三人商定由Linda带着庄羡采访伤员,沈棠则一个人去采访经治的医护们。


    有了上一次的先例,这次的伤患家属面对记者时,态度和配合度也都明显好了许多。


    采访到最后,天已经擦黑。


    休息的间隙,Linda指着采访名单中的一个名字,问庄羡。


    “这个名单上的肇事人在哪个房间?我们好像还没有见到。”


    庄羡回答:“好像是被闻家的人接到私人疗养院了,在加列山道那边。”


    Linda顿了下,问:“棠棠,要去采访吗?”


    因着和闻祈过往的婚约牵扯,她本能地担心沈棠不太方便出面。


    深秋一场台风引得港岛全面降温,湿冷的风从窗户的间隙扑进来。


    灯光冷白刺骨,沈棠站在医院布满消毒水味的走廊末端,像一株清丽笔直的小树。


    “不用担心我。”


    她抬起双睫直视Linda,“闻祈是这次车祸的关键人物,作为记者,我没有理由不去采访。”


    Linda短暂错愕两秒后,微笑着合上名单,“行,那就走一趟吧。”


    这才是她认识的沈棠。


    果敢利落,公私分明-


    加列山道的私人疗养院,也是闻洲集团旗下资产之一。


    除了占据绝佳的地理位置,还拥有全球最顶尖的各项专科医疗团队,环境更是清雅幽静,几乎是港岛大半成功企业家都会选择康复疗养场所。


    沈棠没有预约,但恰好这里的负责人王琦是黎梦茹的好朋友,之前也参加过CKGP的内部活动策划,认得她。


    只是简单打了个电话征询闻祈同意后,便一路将她们引至闻祈的VIP房间门口。


    “太太,这就是闻祈少爷的房间了。不过他最近脾气不太好,您采访的时候小心一点。”


    沈棠弯唇:“好的,谢谢。”


    因为事先打过招呼,敲门后每两秒,护工就过来替闻祈打开了房门。


    VIP间室内装潢堪比酒店套房,医疗设施一应俱全,落地窗外正好可以看到维港,每一个细微之处都可窥见不一般的钞能力。


    “不是已经采访过一次了吗,怎么又要采访?”


    回家也就四五日的功夫,闻祈身上那股子纨绔公子哥的气质又被滋养了出来。


    他只穿一件定制病号服,姿态松散靠在沙发上,一双多情桃花眼扫过三人,最后定格在沈棠身上,颇有些玩味道——


    “别说你是专程为了见我。”


    Linda和庄羡在后面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倒是沈棠面上依旧一派镇定。


    “只是普通回访而已,你大可放心。”


    沈棠快速地架好摄像机,象征性询问:“请问现在可以开始采访了吗?”


    闻祈耸肩,做出一副“我只是随便说说,你请便”的姿态。


    这边气氛稍有缓和。


    此时走廊最尽头的另一间VIP套房内,气氛却陡然凝滞。


    闻老爷子昨晚搬进的疗养院,对外只宣称身体不适,四公子闻鹤森难得从澳洲回来,自然守在身边以尽孝道。


    大雨滂沱,闻鹤之裹着满身凉气,姗姗来迟。


    “父亲。”


    他平声打断这场父慈子孝的表演,屋内气压急转直下。


    接连被卸权,闻老爷子一见到他就来气,冷哼了一声,没搭腔。


    周越迅速放下前些日子闻总从拍卖会上拍下的两件古董级藏品后,就默默退至门边,化作隐形人。


    倒是闻鹤森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闻鹤之,话里有话,“父亲昨晚入院的,九弟怎么这么晚才来?”


    针尖对麦芒。


    就差把闻鹤之不孝摆在明面上说了。


    “抱歉。”


    虽然嘴上说着抱歉,但闻鹤之面上却始终气定神闲,“最近在忙拓宽澳洲市场的事,开会略晚了些。”


    一句话点名扼要,直击痛点。


    对于不值得尊敬的对手,闻鹤之向来连最基本的体面都懒得维持。


    闻鹤森心里一凛,“九弟什么时候对澳洲也感兴趣了?”


    澳洲矿产资源富饶,消费市场一片蓝海,这回他特地回国上了这么多天眼药,就为了哄老爷子将澳洲分部的经营权给他。


    没想到闻鹤之竟然也盯上了这块蛋糕。


    “一直都有这个规划。”


    闻鹤之温文尔雅地笑,“四哥久居国外,可能对目前国际经济形势和集团内部的改革变动不太清楚。”


    闻鹤森对外一直凹的都是淡泊名利的闲云野鹤人设,但并不是真是个蠢的,老爷子虽然面上不说,可最忌惮的就是僭越夺权,兄弟内部不合。


    要想从闻鹤之手中夺利,并不输在这一朝一夕。


    闻鹤森故作自嘲地笑,“我这些年光顾着收集古董钻石了,很多方面确实不如九弟懂得多。”


    “这回回来啊,也是想在老爷子跟前尽尽孝心。”


    他从果篮里捡出一枚色彩鲜艳的苹果,修长手指操控锋利的水果刀划破表皮,一派细致耐心的孝子摸样。


    闻鹤之没工夫陪他演戏,敛起面上笑纹,说:


    “公司事务繁忙,既然有四哥陪着父亲,我就不留了。”


    天彻底黑下来,中式框景窗外竹影潇,闻鹤之西装革履,身姿笔挺向外走。


    他或走或留,似乎不需要经过任何人的同意。


    而所谓的探望闻老爷子,也只不过是“象征性”地完成一个集团话事人应当承担的义务,并不是出于儿子对父亲的关心。


    一向老谋深算,习惯掌控一切的闻老爷子感觉到威严被挑战,捞起案几上茶盏往门边砸去。


    “砰——”


    一套价值上百万的瓷杯在地板上四分五裂。


    外面风雨很大,寥寥竹影在墙面上曳动,室内装潢却尽显奢华。


    手工皮鞋踩在走廊浅色大理石地砖,光可鉴人,闻鹤之并未停留,依旧步履从容往前走。


    周越对着正在生气的闻老爷子礼数周全鞠了一躬后,快步跟上闻鹤之。


    “先生,现在正好六点,我们是直接开车去港台接太太下班吗?”


    周越问完,等了将近五六秒秒,都没等到闻鹤之的回应。


    平常有关太太的一切事宜,闻总都是表达出高度关心,做出回应的时间从未超过三秒。


    周越疑惑地抬起头。


    才发现,男人脚步不知何时已经停住,幽暗的目光正盯着前方——


    周越凝神望过去,看清楚对面房间内人脸的那一瞬间,他甚至连待会儿以什么姿势与世长辞都想好了。


    而房间内的沈棠,对隐在暗处的危险浑然未知,依旧按进度推进采访。


    这次回访是建立在之前的基础上,做一些问题的延伸,和后续补充,也不算特别复杂,再加上有沈棠刻意推进流程,十分钟就成功完成。


    采访结束后,沈棠低头收拾东西准备走,闻祈突然伸直长腿挡在过道,拦住她。


    沈棠被迫停住。


    但没转身,也没看他。


    闻祈的视线不动神色掠过她无名指上的粉钻,淡声问。


    “除了工作,你就没别的想和我说?”


    “闻少还有事?”


    沈棠并不认为他们是可以留下来喝杯茶叙旧的关系,所以工作结束后立马就走,免得徒增尴尬。


    闻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色丝绒礼盒,打开,推至沈棠面前——


    是一枚钻戒。


    “棠棠。”


    闻祈挑起眉,“只要你肯低个头,婚约的事情我去找九叔说。”


    第56章 56“bb,让他滚。”(文案名场面……


    窗外的暴风雨下的更大,璀璨的钻石上折射出刺目白光。


    沉默片刻,沈棠不确定地问他:“……你是在开玩笑吗?”


    “没开玩笑。”


    闻祈看着她,说:“你离婚,我娶你。”


    他态度轻描淡写,沈棠却慢慢皱起眉。


    或许闻祈从出生开始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衣食无忧、鲜花锦簇,做事随心所欲,从不考虑后果。


    因为无论再怎么出格的事,都永远有人为他兜底。


    从前的婚约他想退便退,如今和秦舒然分手,他又想重新挽回沈棠。


    如此理所当然,仿佛她还是从前那般好欺负的摸样,只要他随便勾勾手指就不得不低头。


    “闻祈,”沈棠垂下眼,目光从上至下看向沙发上的男人,“这么无理的要求,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闻祈愣了下,平时柔弱又乖顺的女孩,自从离开了他后像是浑身长满了刺一般,伤人得紧。


    “为什么?”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个子高挺,看着沈棠的目光也从仰视变成了俯视。


    “难道九叔比我对你好吗?”


    虽然闻祈已经从家里佣人们口中得知,沈棠和闻鹤之二人已经结婚。


    但他始终觉得像九叔这样不近人情,禁欲多年,古板无趣的上位者,是不会对沈棠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有感情的。


    定然只是出于家族方面考虑才答应的婚约。


    闻祈勾唇笑了下,低头想要覆上女人的唇,玩味问:“他亲过你吗?”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安全领域被陌生气味侵占的不适感,让沈棠下意识做出抬手的反应——


    “啪”地一声,响亮的耳光落在闻祈的脸上。


    “你疯了吧?我现在是你九婶!”


    沈棠掌根发麻,慌乱中后退了好几步,撞掉了桌子边缘的礼盒。


    钻戒掉落在地毯上,悄无声息。


    白灯下,女人警惕地看着他,浑身写满了震惊、抗拒、厌恶……


    九婶?


    这个称呼还真是刺耳。


    闻祈顶了顶被打的半边下颌,恶狠狠道:“老子他妈的就是疯了,才会一直喜欢你!”


    沈棠脚步微顿,一股恶心感瞬间涌上心头。


    她可承受不起这样的喜欢。


    怕这位少爷再次做出偏激的事情,沈棠率先拎起东西调转方向,从桌子另一端往门口走去。


    避他如蛇蝎。


    闻祈气的一脚踹翻了桌子,然而,巨大的声响也没引起沈棠半刻的停留。


    此刻走廊另一端,男人阴鸷的目光从始至终黏在女人离开的背影上。


    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边上的周越小心观察着自家总裁的面色,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毕竟从他们这个角度看来,刚才闻祈和太太像是在接吻。


    (×-


    冷雨夜。


    空气潮湿,大雾蔓延。


    先前采访结束时Linda和庄羡被闻祈的护工先“请”出来了,现在发来消息说在大厅等沈棠。


    疗养院修的像座花园迷宫,挑高将近十米的长廊弯绕曲折,隔着玻璃窗可以窥见窗外讲究的中式园林景致,无论是美观还是私密性都相当不错。


    只可惜沈棠并无闲心驻足观赏,她一路顺着指示牌往大厅走去。


    已经是下班的点了,今天闻总亲自来疗养院探望老爷子,这里负责人王琦自然没有先下班走掉的道理。


    但闻鹤之也并未过问她疗养院近期状况,她等的有些困乏,就随便找了个拐角帮着来往顾客指指方向。


    大老远就看到闻太太已经第三次在那条圆形回廊上转圈圈,仿佛一只迷路的小羊羔进入了鬼打墙一样,怎么循环也走不出去。


    王琦被脑海里瞬间冒出的想法逗乐,抬步迎了上去。


    “太太,您是要去找闻先生吗?”


    沈棠一愣,“闻鹤之也在?”


    “闻总比您晚十分钟到的,是来探望老爷子和闻祈小少爷的。”王琦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一丝不安的担忧从心头划过。


    闻鹤之来探望老爷子和闻祈,那会不会看到刚才她在闻祈房间里……


    思绪像是一团杂乱的毛线球,不过她这趟来只为工作,并未做任何亏心事。


    沈棠眨了眨眼睛,说:“我不是找闻鹤之,我是来找我的两位同事的,你刚才有看到她们吗?”


    台风天的水汽在玻璃窗上弥漫,连续加了几日班困乏感逐渐加重。


    闻太太讲话轻声细语,更是不自觉便沉陷其中,回过神来,一串长句里王琦只捕捉到“闻鹤之”三个重点字眼。


    她抬手指了指左边的长廊,"看到了,您这边直走到尽头再左转就可以。"


    沈棠微笑致意表示感谢。


    生机盎然的草木在风雨中飘摇,灰蒙蒙的天光从走廊最尽头的窗户里透进来,来往输液的护士踩着胶质厚底鞋,在冷白的瓷砖上发出轻微的“吱吱”声。


    一直到女人走远,王琦才如梦初醒般恍然想起,刚才好像给闻太太指错路了。


    大厅的出口在右侧,而相反的左边——


    是闻总的专属休息室-


    沈棠顺着王琦指引的方向一路直走,再左转。


    窗外的雨珠从滂沱转为细密,淅淅沥沥落在竹叶上,衬得夜更加静谧。


    沈棠心绪不宁,王琦的话始终像是悬起来的一把利刃,将落未落。


    但另外一方面又忍不住去想,如果闻鹤之真的看到了的话,会怎样?


    沈棠想的出神,并未注意身后


    手工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轻微声响,只是感觉前方的路好像有点不太对。


    雨丝缠绵,顶灯在空中晕开亮白的光圈,窗外天色一片漆黑。


    沈棠正疑惑间,倏然,一道低磁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太太。”


    沈棠后脊猛然僵直,被吓得乍起一身生理性的寒毛的瞬间,膝盖骨像是被抽走,身体无意识下坠,触碰到冰冷的瓷砖。


    下一秒,男人温热的手掌伸过来,西服面料上沾的细密水珠贴在肌肤上,冰凉黏腻。


    男人捞起她的腰肢,扶稳。然后问:


    “你是在找我吗?”


    这个本该正在探望老爷子的男人,此时正站在她面前,深邃黑眸中噙着三分笑意,却宛如从地狱爬出来的幽罗。


    耐心的仿佛只为等她进入,这场精心编织的蛛网。


    没人知道他到底跟了她多久。


    但今天发生的一切,他应该全都知道。


    沈棠被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猜想吓了一跳,覆在腰侧的掌心微微发热,存在感实在太强。


    她含糊着打算应付过去,“对啊,听说你也在这里,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回家。”


    说谎。


    闻鹤之看着她,修长的手指从地上拾起来一个未拆封的盒子,唇角虚勾了下。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太太专程为我准备的?”


    ——粉色、草莓味、durex。


    沈棠一字字看清盒子上的字,脸颊迅速泛起一层薄红。


    Linda在车上随手塞她口袋里的套,因为刚才险些摔倒,就这么水灵灵地掉出来了。


    关键是还掉在了闻鹤之面前!!!


    呼吸的空气中,似乎布满了细密潮湿的水汽,沈棠喉咙发紧。


    “那个,你听我狡……不,解释。”


    闻鹤之贯会洞察人心,只需要随便一个举动,便可以轻易让她拙劣的谎言不攻自破。


    但他任然选择听一听她的回答。


    人在绞尽脑汁的时候,就会无比渴望一个救星。


    恰巧转角那边有几道脚步声渐行渐近,还能隐约听到两道熟悉的谈话声。


    “你确定沈棠往这边走了?”闻祈狐疑地问,“我九叔是不是也在?”


    紧接着是王琦为难的声音,“闻太太确实是往休息室这边来了,但是闻总现在应该在探望老爷子。”


    沈棠慌乱看了闻鹤之一眼,男人此时手还依旧环在她的腰上,八风不动。


    羞耻心从心底冒出来,沈棠推了他一把,低声提醒:“有人来了。”


    感受到她的抗拒,闻鹤之长腿向后别开休息室的门,关上门板,淡定落下锁。


    黑漆漆的室内,身体的感知力变的更加敏锐,


    沈棠似乎能听到身前男人平稳的呼吸和心跳声。


    脚步声在门外戛然而止,闻祈轻敲了三下门,“棠棠,你在里面吗?”


    沈棠压根没心思回答。


    因为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闻鹤之正俯身吻下来。


    时间像是静止,周围的一切也都变得虚化。


    雨渐渐下大起来了,男人眼底暗涌无边,逐吻由浅变深,冰凉的金属眼镜框硌在沈棠鼻梁上,很不舒服。


    察觉到她一直向后躲,闻鹤之掌心向下单手握住她的腰,稍稍用力,干脆将她整个人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冰凉的西裤面料紧贴着大腿内侧的肌肤,引起一阵细小的颤栗。


    这是从未有过的姿势。


    “乖孩子,帮我把眼镜摘掉。”闻鹤之说。


    嘶哑的声音听的人脸热,同时也是一种暗示和默许。


    时间在等待里被无限拉长。


    经过昨天一夜,曾经一直维持在他们之间的某种平衡被打破。


    想到回到过去根本不现实,那就只能前进。


    沈棠哆哆嗦嗦抬手,去摘掉他的眼镜。


    这样一副眼镜,平时戴在他脸上是儒雅的装点,但放入手心的那一刻,又是不同的触感。


    锋利,冰凉。


    像他这个人的内里,她忽然有点想尝试去看透。


    还未等她做出下一步的反应,门外闻祈许久没听到动静,加大了力度拍门。


    “棠棠,我知道你在里面!”闻祈锲而不舍的敲门。


    “你不喜欢我了,那换我喜欢你可以吗?”


    闻祈似乎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艰难的思想斗争,才说出这句话。


    他有些语无伦次,甚至都小心翼翼,“之前是我不好,一直没看清自己内心,以后换我顺着你,跟着你,只要你肯回头……”


    门内,潮湿交错的呼吸声在黑夜里分外旖旎。


    “好吵。”


    闻鹤之修长手指慢条斯理划过沈棠的面颊,嗓音温柔蛊惑:


    “bb,让他滚。”


    第57章 57“来之前我漱了口。”


    冷雨潮湿的天气,室内一片旖旎。


    男人的磁哑的话音落地后,冰凉的唇贴着沈棠的耳朵,一路向下。


    耳尖、脸颊、以及那对形状漂亮似蝴蝶的锁骨……


    全身的细小绒毛都似乎颤栗起来,沈棠心里竟然划过一丝隐秘的异样快.感。


    “你吃醋了?”


    她问的很小声很不确定,有试探的成分。


    空气静了两秒。


    就在沈棠以为闻鹤之不会回答这种幼稚无聊的问题时,男人忽然低笑了声。


    “闻某以为早已经表现的足够明显。”


    埋在她颈间的男人轻轻在锁骨上咬了一口,却是带着惩罚性的意味。


    “太太怎么现在才看出来?”


    光线昏暗,男人摘掉眼镜后,眉骨立体分明,浓长的睫毛阴影拓映在眼睑下方,目光不再是儒雅疏离的审视,而是近乎直白的幽暗深邃。


    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稍不注意就会被卷入其中旋涡。


    沈棠反应过来时,男人已经长腿屈进,原本扶住她后背的修长手指正缓慢下滑,轻拨开裙摆上的那层蕾丝细带。


    薄裙下的蝴蝶骨乍然接触到冷空气,瑟缩着弓起,像一只缓慢煽动翅膀的蝴蝶。


    知道男人下一步要干什么,沈棠明显有点慌。


    沈棠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别,别在这里……外面还有人。”


    似乎为了印证这句话,下一秒门外就再次传来了大力的敲门声。


    闻祈:“棠棠,婚约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但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现在就去找九叔说!”


    “之后我就带着你出国,你不是一直想去哥大读新闻硕士吗?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沈棠一愣,不知道自己悄悄计划了这么久的计划,闻祈是怎么知道的。


    诧异之余,她又下意识看了眼身前的男人,却发现闻鹤之正漫不经心地盯着她看,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侵略。


    不知从何时开始。


    沈棠后背泛起一层冷汗。


    闻鹤之盯着女孩情动的脸,同样未错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门外还时不时地传来闻祈痛彻心扉的忏悔挽回,而安静的房间里,他们鼻尖抵着鼻尖,沉默的呼吸声震耳欲


    聋。


    半晌。


    闻鹤之沉哑着再次落下那个强势、不容拒绝的命令——


    “乖孩子,让他滚。”


    “否则,今晚这扇门就开不了。”


    他冰凉的大手缓慢滑至腰窝,穿过雪纺纱裙,踏足那处隐秘的山峦。


    经过一晚上的磨合,闻鹤之显然早就探索明白沈棠身上的各处敏.感.点。


    也同样知道,大厅里还有港台的两位同事在等着她。


    沈棠闭了闭眼。


    闻鹤之总是这样云淡风轻,不动神色地轻易拿捏到她的命门。


    她妥协地张了张唇瓣,却发现喉咙发紧。


    “我没力气说。”


    大概是被挤压的缘故,她的嗓音又细又软。


    闻鹤之明知故问:“宝宝,你是在跟我撒娇吗?”


    低哑磁性的尾音磨的耳尖一片滚烫绯红。


    沈棠咬着嘴唇,不想承认。


    看到她的反应就够了,闻鹤之倒也没真强迫着她必须要回答。


    长指从西裤口袋里抽出手机,拨通闻祈的号码,递给沈棠,语气不容拒绝。


    “和他说。”


    乍然亮起的手机光,让沈棠眯了眯眼睛。


    接过手机,等待电话拨通的那几秒,闻鹤之就这么一瞬不动地看着她。


    看的沈棠的指尖近乎有些发抖。


    而此时门外的闻祈深情忏悔被一通电话打断气氛。


    他下意识低骂了声“谁这么不长眼”,掏出手机一看是闻鹤之的来电,立马深吸一口气,谨慎地接起来——


    “喂九叔……”


    沈棠握着手机的手指下意识紧了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镇定:“我是沈棠。”


    对面明显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棠棠,你怎么拿着九叔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我是你九婶,用你九叔的手机打电话不是很正常吗?”


    沈棠顿了顿。


    随后在闻鹤之专注的注视下,将脑海中准备许久的措辞全部一鼓作气说出来。


    “闻祈我现在再跟你说最后一遍,我不喜欢你。之前和你联姻时你做出种种出格的事情,我现在都不想再追究,也不想再回头。”


    “希望我们的纠缠到此为止,你也不要再胡闹了,我现在是你的九婶,我和你九叔互相喜欢,我们过得很幸福。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平静生活。”


    两段话说完后,电话那头陷入短暂停顿。


    沈棠和九叔互相喜欢?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闻祈一副不可置信的摸样,“棠棠,你告诉我!是不是九叔为了集团名声,才让你这么说……”


    话未说完,就被闻鹤之掐断电话。


    而早就接到指令的安保部门,也在瞬间涌上来,将闻祈“送”回了病房。


    一阵喧闹过后,周遭彻底清净下来,只听到雨点在玻璃窗上滴滴答答落下的声音。


    “乖孩子,做的很好。”闻鹤之奖励性地亲了亲沈棠的眼皮。


    外界都说闻鹤之是一匹披着温和皮囊的野兽,城府极深,手段狠辣。


    其实大多数时候他都克制得很好,但只要是任何涉及到沈棠的事情,都会让他撕开理性的伪装。


    “现在,给你的同伴发消息,让她们先回。”


    闻鹤之的唇瓣像是带着倒刺的钩子,每到一处,都像是在瓷白的肌肤上点起一窜火苗。


    像是被鬼迷了心窍,沈棠竟然真的听话拿起手机,给Linda他们发消息。


    沈棠:【@所有人你们先回吧,我这边有点事要忙。】


    “叮咚!”


    “叮咚!叮咚——”


    一石激起千层浪,三人小群此起彼伏地弹了好几条消息出来。


    庄羡:【该不会是闻祈那煞笔又为难你了吧?】


    Linda:【我刚刚看到闻总了,应该不会。】


    庄羡:【那太好了!】


    Linda【@海棠不过感觉闻总当时脸色不太好,应该不太好哄,送给你的那盒durex记得用哦~】


    腰间骤然一紧,沈棠的注意力被拉回。


    手机“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双脚倏然腾空,失重感绷紧大脑神经。


    下一秒,腰侧骨骼被男人掌心扣住,她被轻而易举抱到办公桌上,扫落一地文件。


    乌木桌面贴上肌肤,冰凉的触感,让沈棠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宝宝,专心些。”


    细密雨声中,男人俯下身。


    昏昧夜色里,闻鹤之像是在看一封未拆的信,修长的中指慢条斯理地拨开,如同拆信刀一点点挑开火漆。


    脚趾轻蜷,被男人随意搭至肩头。


    她似乎能感受到细微动作间,他肌肉微微收紧的弧度。


    等待是令人难捱的折磨。


    沈棠脸上无处躲藏的羞怯再度加深。


    她想要伸手去挡住的瞬间,一股突兀的冰凉贴上了泥.泞。


    一道刺目的闪电在脑海中炸响,窗外雨势渐大,沈棠后脊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躬起来,想要逃跑。


    “不,不要……”


    她咬住唇,艰难道:“脏。”


    “来之前我漱了口。”闻鹤之扶稳她的腰,平声说。


    沈棠绝望道,“不,是我脏。”


    闻鹤之浑然不在意,宽厚的手掌再次钳制住她细嫩的踝骨,毫不留情、掰开。


    男人四分之一混血感的欧式骨相,鼻梁高挺的像一座陡峭的山脊,此刻正一寸寸地在泥.泞深.处慢悠悠地磨。


    近乎致命的触感。


    “明明是甜的,宝宝。”他说。


    沈棠害羞的几乎要捂住耳朵,但闻鹤之似乎很喜欢看她做出这样的反应。


    就像是野狼狩猎时咬住猎物的喉咙,乐此不疲地玩着不对等的角逐游戏。


    沈棠的脑袋几乎要爆炸掉了。


    同时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闻鹤之似乎在,取悦她?


    潮湿黏.腻的水声融入空气里,缓慢发酵,然后扩散开来……


    到底是初出茅庐,不经逗。


    沈棠腰窝酸软,理智涅灭,同样也很快到了最顶端。


    静谧的余韵中,闻鹤之亲掉她眼角生理性的泪水,低声诱哄。


    “乖孩子。”


    “坐上来,好不好?”


    他总是这样,明明是询问商量的语句,却从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闻鹤之常年健身,修长肌理结实的小臂,轻轻一用力,就将女孩抱到了.腿.上。


    结实的胸膛,贴上女孩曲线很好的柔软。


    闻鹤之神色专注地帮她放松,这个姿.势,他可以完全地抱住她。


    也更方便观察她的反应。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他都想要给小月亮全世界最好的体验感。


    连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伤害。


    “宝宝,放轻松。”闻鹤之说。


    “唔……”


    沈棠感觉自己像搜被遗失在海面的小船,随着闻鹤之的掌控,在汹涌的海面,浮浮沉沉。


    窗外大雨滂沱,湿润的水雾气缓缓下滑,落至檐角,墙壁上的爬山虎向上攀爬。


    层层叠叠,处处紧密,不知疲倦。


    男人锁骨起伏,衬衫面料被抓皱,不似原来那派衣冠楚楚禁欲清冷。


    闻鹤之沉声问:“这里,喜欢吗?”


    “唔……嗯……”


    沈棠咬着唇瓣,眼皮都在颤抖,偶尔溢出喉间的一两个音节又娇又软。


    闻鹤之轻笑一声,换了个地方问:“那这里呢?”


    这一记比刚才更重。


    闻鹤之动懂得如何让她屈服。


    小.腹开始痉挛,沈棠意识不清,模模糊糊好像说了句喜欢。


    闻鹤之似乎又在说话,声音又近又远。


    最后是额头抵着额头,闻鹤之温哑低沉地问:


    “沈棠,你喜欢我吗?”


    第58章 58“我不介意做的再出格一些。”……


    沈棠不知道最后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迷迷糊糊间,好像被闻鹤之抱着去洗了个澡,微凉的秋雨下了一整夜。


    他的吻密密麻麻,轻轻柔柔。


    一整夜下来,沈棠却觉得思绪昏沉,筋疲力竭,连最后怎么回的深水湾都不知情。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的雨已经停了,薄亮天光从丝质窗帘缝隙间透进,身上是换过的干净睡裙。


    降温后的房间内有点冷,闻鹤之不在,只有糖糖乖巧守在床尾。


    见她醒了,竖着根蓬松的大尾巴就过来蹭她的掌心,黏黏糊糊,像一块香香软软的小蛋糕。


    沈棠撑起身子缓慢坐直,从床头拿过手机想看一眼时间。


    七点半,距离上班时间还


    早。


    三人的小群里有几条有关车祸报道稿件的讨论,沈棠一一回复自己的看法。


    昨晚散的早,大家休息的时间也足够长。


    没多久庄羡和Linda就先后醒了,冷寂了一晚上的群里重新热闹起来。


    但风向却明显走偏。


    Linda女士率先扬起小黄旗@沈棠:【怎么样,哄好了吗?】


    接着她十分热心肠地往群里甩了几条链接,包括但不限于——


    #再正经的男人也抵挡不住这样的小妖精#


    #猫性=女人的顶级魅力#


    #高冷霸总成为裙下臣?只需要做对这几样#


    网盘取名方式像是得了港媒小报真传,光是看标题就劲爆的让人脸红心跳。


    群里一阵死寂……


    几秒后。


    庄羡:【?】


    庄羡:【这是能发的吗?[害羞jpg.]】


    白净指根压了压绯红的脸侧,沈棠故作镇定地敲字@Linda。


    【群里有小朋友,不要传播淫.秽信息。】


    严肃古板的话术简直幻视高中教导主任。


    Linda:【小朋友?你是在说庄羡?】


    Linda:【活了8000多天的小朋友?】


    本来安安静静吃瓜的庄羡无辜躺枪,非常不服地摆事实讲依据。


    庄羡:【我过年回家,家里长辈还给红包呢!】


    Linda:【哦,我家没结婚之前都给。】


    看着话题越跑越偏,沈棠功成身退,退出了群聊。


    雨不再下了,窗一打开,冷空气裹挟着湿润的水雾扑进室内。


    沈棠下床洗漱,腿根有些发软,但腰部的酸胀感比之前减轻很多。


    脑海里模模糊糊闪过一个画面,昨晚在这张床上闻鹤之又要了两次,后来她嫌累,腰太酸,男人干燥宽厚的手掌就贴上她的腰,一半支撑,一半帮忙舒缓。


    床边放着个Dior的纸袋子,打开里面是浅金色薄款羊毛披肩,还有一张写了字的小纸条。


    今天降温,太太记得添衣^_^


    ——闻鹤之。


    瘦金字体笔锋分明,简洁的文字却配上笑眯眯的颜文字,温情十足。


    也让沈棠莫名想起那个与他本人严重不符的Q版头像。


    很反差的存在。


    唇角弧度深了些,沈棠拾起披肩披上。


    “啪嗒”一声,檐角的水珠打落在芭蕉树上,压下一道蜿蜒浅痕。


    今日早餐是红枣薏仁粥,在寒凉的秋雨里咕隆咕隆冒着热气。


    张姨将盛好的粥递给沈棠,说:“最近天凉降温,先生今早叮嘱我煮一些红枣薏米粥给您暖暖身子。”


    沈棠接过后道谢,环视餐厅一圈,却并未看到闻鹤之的身影。


    “先生人呢?”


    张姨:“先生今天一早就去京北出差了。”


    怪不得。


    平时闻鹤之不管再忙都会等她一同用完早餐后,一起乘车上班。


    沈棠收回视线,安静喝粥。


    张姨却如同打开了话闸子,和沈棠说起昨夜发生在闻家的一则重大消息。


    “说到这个,太太你知道吗?闻祈小少爷不知犯了什么错,伤都没养好,昨晚就被先生连夜送去了澳洲封闭式俱乐部训练。”


    “之前小少爷就总惹下不少祸端,但这回看样子先生是真动怒了,连老爷子求情都没用。”


    张姨跟在闻鹤之身边多年,似乎第一次见他这般果决不念亲的摸样,一阵唏嘘。


    沈棠则是见怪不怪,默默加快喝粥的进度。


    毕竟经历过这两天的床上较量,谁还敢再觉得闻鹤之是个纯良角色。


    沈棠胃口小,小碗里的粥见底后就不再添了,小林已经把车开到了门廊外等她,她跟张姨道别。


    今日闻鹤之不在,宾利后座里却依旧残留着他身上的淡淡檀香气味。


    像是刚礼完佛,从寺庙里走出来的香气。


    很让人安心的感觉。


    沈棠想起来上次问他是否信佛,男人给了否定的答案。


    但不信佛,身上为什么有这么重的檀木香火气?


    难道是专门的香水?平时也没见他喷啊。


    后面她还想问,闻鹤之直接一个吻堵住她,没再给机会了。


    但小林跟着他也有好多年了,对他的习惯应当知晓一二,沈棠实在好奇,就将疑问抛给他。


    “檀木香火味?”


    小林鼻子猛吸了几口空气后,回想起来,“您说的这个味道,应当是先生在祠堂祭奠三太时不小心沾到身上的。”


    翻采访稿的手指微顿,沈棠疑惑:“三太?”


    小林答:“是闻先生的母亲,在先生十二岁那年去世了。”


    谈起这段往事,他的心情略微沉重。


    三太黎秋是港姐出身,一出道便发行歌曲受邀出演电影,本该星途坦荡,却在一次访谈节目中遇到了闻名港岛的黄金单身汉闻老爷子。


    那时的闻老爷子不过也才三十五六,刚经历一段失败的婚姻,还很年轻儒雅,在节目上对黎姿一见钟情。


    不仅砸钱砸资源,还为她填海造别墅,赔下天价违约金。


    年轻但家境平凡的小姑娘在这样猛烈的追求下,很快就动了心。


    这段童话般的爱情,在闻鹤之十二岁这年,戛然而止。


    “先生十二岁那年被仇家绑架,报出天价赎金,且要求不准报警,否则就撕票。三太念子心切,跑去找老爷子商量对策时,却发现老爷子的书房中挂着一个女人的遗像。”


    小林顿了顿,继续说下去。


    “那个女人是早年间青龙帮老大的千金,车祸死于国外,是老爷子的白月光,长得跟三太有八分像。


    绑架闻先生的和当年制造车祸的是同一伙人,老爷子为了揪出凶手,隐忍多年不惜用孩子做诱饵只为再次抓住他们,自然是不肯支付赎金的。”


    爱人的背叛,和失去孩子的悲痛加在一起,黎秋万念俱灰,在某天清晨于顶楼一跃而下。


    这段往事,听的沈棠心惊。


    “那后来呢?”她组织语言,“闻鹤之又是怎么……”


    “跳海。”


    小林说:“先生孤注一掷,在海上漂了几天被出海的渔民发现,送去了孤儿院……之后具体的我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先生这一路走的并不容易。”


    “这么多年他像是一架精密运转的机器,不敢松懈半步,直到掌权后,先生才为三太设立祠堂,日日祭拜,时间久了自然身上沾染上那檀木香火气味了。”


    车胎碾过水洼,平稳驶上公路。


    大雨过后,空山青绿,一方一方匿在薄白雾气里,如同一杯冰凉的薄荷酒。


    天色亮了又暗,按部就班地工作一天下来,小林的话仍然在沈棠的耳边久久不能散。


    手机安静了一天,闻鹤之这趟出差似乎很忙,一天下来只在早上发了个问好。


    下班后,偌大的别墅空荡冷清。


    心里莫名其妙涌上的失落感,让沈棠第一次意识到,“习惯”真是个可怕的名词。


    自从闻鹤之的人和气味,全方位侵入她的生存空间后,她竟然无法再适应以前一个人的生活了。


    快速洗完澡后,沈棠打算点上安神香早点睡觉,转身时却发现房门没关紧,糖糖不知何时竟然偷偷跑出去了。


    小家伙三个月大,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沈棠叹一口气,开灯出去找。


    一层十几个房间,地毯厚重柔软,同样也是安静无声,想要找一只刻意躲藏的小猫有点难度。


    前段时间张姨老是跟她控诉,糖糖总是喜欢跑到闻鹤之的书房,把案几上的毛笔当逗猫棒玩,有一次玩过头了还打碎了书案上的一方紫玉端砚台。


    想到这里,沈棠抱着试试看的成分,径直前往闻鹤之的书房。


    雨声渐小,主卧离书房不过几步路,沈棠轻轻推开门,然后摁开主灯。


    “啪”地一声,冷调白光盈满室内。


    原本趴在案几上为非作歹的糖糖竖起耳朵,与沈棠四目相对——


    空气有一秒钟的静止。


    这是沈棠第一次在一只猫脸上,看到了尴尬的表情。


    “糖糖,你


    在干嘛呢?”


    糖糖“喵”了声,故作镇定地舔舔爪子,另外一只爪子压在一个小牛皮钱夹上。


    沈棠笑着走过去,将它抱起来,钱夹却在动作间从桌面掉落。


    似乎是有些年头了,卡扣不是很严实,一小把美钞和黑卡凌乱散落在深灰色的羊绒地毯上。


    沈棠弯腰去捡,却在下一秒,发现了钱夹的最底部夹着一张女孩的照片——


    照片有些年头了,里面的女孩穿着港中的浅色校服,站在校园墙的那一大片绿荫下,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略带腼腆的微笑。


    梨涡浅浅,瞧着摸样白净又乖巧。


    长睫轻缓地眨了下,一丝疑惑从沈棠心头划过。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初二第一次考年级第一时,班里老师为她照的相片。


    用于贴在校园光荣榜上,配上几句真言,激励同校同学共同进步。


    闻鹤之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光线明亮干涩,在盖着海棠标本的玻璃罩上折射出各色光芒。


    沈棠脑海里再次出现昨晚的最后一个画面。


    昏暗的休息室里,闻鹤之将她抱至腿上,很深的姿势,慢条斯理地问她。


    “沈棠,你喜欢我吗?”


    见她沉默。


    闻鹤之游刃有余轻轻一顶,盯着她的眼神像是一条盯紧猎物的野兽,像是随时都能把她吞没。


    沈棠从不为难自己,很识时务地回答喜欢。


    闻鹤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她的后颈,像是把玩一柄没有瑕疵的玉如意。


    “那你爱我吗?”


    沈棠想也没想,直接回答:“爱。”


    毫不犹豫的回答成功取悦到男人。


    他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颌,轻轻接吻。


    “乖孩子,那就只能爱我一个人。”


    他看向门外的眼神冰冷,犹如看死物一般。


    “否则,我不介意做的再出格一些。”


    那时她以为,男人不过是受了闻祈的刺激,占有欲发作而已。


    却没想到,他竟然真的说到做到,当晚就将闻祈打包流放去了澳洲封闭式训练。


    捏着照片的手心微微濡湿,沈棠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很荒诞的念头——


    闻鹤之该不会从小就暗恋她吧?


    第59章 59——闻鹤之喜欢她。


    沈棠被这个突然冒出荒诞的念头吓了一跳,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即使出现在书房,也不一定就说明这是闻鹤之的私人物品。


    冒然去问的话,未免又太自恋了点。


    沈棠想了想,还是将那张照片重新放回皮夹内,归置回原处。


    然后单手揪住糖糖的后脖颈子,将小猫捞起,带回房间一起睡觉。


    后半夜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打落一地枯枝败叶。


    主卧里点了安神香,可沈棠这晚竟又没能睡好,反反复复地梦魇。


    还是十三岁那场大火,浓烟漫天翻滚,却怎么也传不出呜咽和救命声。


    小木屋仅有的氧气被耗灭,大火燃烧的焦黑的木料“砰”地一声落在脚边,火星子溅到皮肤上,钻心刺痛。


    出去的路被堵死,绝望被时间无限拉长。


    在她一会就会死在这里时,一个身形高瘦的少年踹开了门。迷迷糊糊中,她落入一个清瘦冷冽的怀抱。


    头顶的主梁断裂,然后是重物砸到骨骼的声音。


    滚呛烟雾宛如浓稠的沥青,剥夺所有的光线和呼吸。


    在失去记忆前,一道很好听的声音从云层中飘来,虚虚实实落在耳畔。


    “棠棠。”


    “醒醒。”


    沈棠拼命睁开眼皮,用尽全力试图看清那位白衣少年的脸。


    却不过是徒劳一梦,她几乎是呛着泪醒过来。


    天光大亮,昨夜睡前忘关窗,冷空气灌入室内,吸气时掀起胸腔内一阵酸涩的刺痛感。


    梦里那场大火案在当年轰动全港媒体,沈棠解锁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关键词,很快跳出来几条热度很高的新闻稿。


    里面详细写了当年案件的全程报道:


    起因是闻老爷子早年仇家故意纵火寻仇,却意外烧伤沈家两位千金,但好在闻家长孙闻祈路过救了两人,为此,闻沈两家定下婚约,结秦晋之好。


    这件往事在沈棠的记忆里是空缺的,对此沈默山给出的解释是当年她年纪太小,又于大火中受惊高烧昏迷了几日,不记得是正常的。


    这么多年她总是反反复复地做这同一个噩梦,每次醒来后胸腔内短暂的空缺荒芜感,总让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个人。


    一个很重要的人。


    沈棠又往下翻了几条当年报道,发现全是差不多的通稿后,更是觉得这些是当年闻沈两家用来搪塞媒体的说辞,可信度不高。


    时间还很早,沈棠关掉手机,起床洗漱。


    深水湾的白房子隐匿在湿润枫叶当中,后园有佣人早起打扫昨夜被风雨打落的枝叶,沉甸甸的粉色垂丝海棠压弯枝头,水珠顺着叶片垂直落下,满地粉艳。


    张姨今早熬的是鱼片粥,瞧着清淡,入口却软糯浓郁,鱼片滑嫩爽口,后调还带着点柚酸。


    与外面粥铺卖的鱼片粥味道很不一样。


    “张姨,您这粥里放的是什么鱼?”沈棠觉得新奇。


    “我这放的啊,是鲥鱼。”张姨笑着说,“这鲥鱼刺多得很,大多数人都嫌处理起来太麻烦了,熬粥通常就选择没什么刺的草鱼。”


    握勺柄的手顿了顿,沈棠下意识放慢了咀嚼速度。


    张姨解释:“不过太太你不必担心,我熬粥之前都已经把鱼刺处理干净了。”


    沈棠笑着道谢:“您费心了。”


    张姨不好意思地说:“这些先生都嘱咐过,况且按照规矩也是我应该做的。”


    提到闻鹤之,沈棠心念一动,顺着话头问下去。


    “您在闻家是不是很多年了?”


    “我老婆子上了年纪,记性不大好。”张姨说,“但打从三太怀孕时算起,差不多也将近三十年了。”


    既是从闻鹤之出生前就在闻家帮佣,那想必对当年火灾一事应当知晓一二。


    沈棠挑起话题,“那您还记不记得十年前醒春园那场大火?”


    “十年前……”张姨似在回忆,半晌后才说:“我想起来了,十年前老爷子在醒春园办五十大寿,前厅宴会刚刚开场,后院不知怎地就烧起来了。”


    “闻祈小少爷和沈家两位千金都困在里面,老爷子救人心切,可无奈火势极大,根本没人敢靠近。”


    “最后还是不到17岁的闻先生用水浸湿了被子,冲进火场救人。”


    张姨话音落地,“铮”地一声。


    沈棠脑中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轰然断裂,苦寻多年的问题在今天终于从张姨这撕开了一道口子,答案却让她有些茫然了。


    闻鹤之?


    怎么会是他……


    竟然会是他……


    “太太,你怎么了?”


    张姨的询问将沈棠一把从恍惚的思绪中拉出,“我没事。”


    看着张姨一脸关心,沈棠扯起唇角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微笑,解释道:“只是听您说到了闻鹤之,就想到了一些事情。”


    闻鹤之还在斯坦福念书时就捣鼓股票基金,用个人资产,一边买入,一边做空。


    那一年基金大跌,无数人无家可归跳楼轻生。


    而他凭借着惊人的商业天赋,成为最大赢家,华尔街的新起之秀。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接受高薪聘请入职知名金融公司时,男人却用赚到的大半资产注


    资一家即将倒闭的人工智能科技公司。


    三年后,闻鹤之回港继承家业,独自掌舵偌大的闻洲集团,并顺利扩张全球各行各业。


    而这家曾经面临倒闭的人工智能公司,孵化出的AI产品算法火遍全球,抢先成为行业领头羊。


    金融财报非常隆重报道过此事,甚至至今坊间还传着闻鹤之说过的一句话。


    “闻鹤之既然做了,就一定要赢。”


    这样野心勃勃,胜券在握的闻鹤之。


    竟然也会在只有简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冲进火场救人吗?


    可他们之前,并不认识。


    沈棠觉得奇怪,又忽然记起来,昨日乘车上班时,司机小林同她说过的话。


    闻鹤之幼时曾被绑架过,后又流落孤儿院很多年。


    “张姨,您能跟我说说闻鹤之17岁之前的事情吗?”


    沈棠放下勺子,给张姨倒一杯温水,坦诚道:“我有点好奇。”


    张姨脸上的表情愣了下,闪过一丝如释重负后,又笑起来:“好啊。”


    ……


    …………


    深秋降温过后的雨雾薄薄一层,笼在半山,浸着冬寒。


    张姨从闻鹤之出生之前就已经在闻家帮佣,比小林呆的时间长,了解的也更多。


    十五年前,闻鹤之被仇家绑架,弃入大海,不知所踪。


    三年后,闻家亲信几经辗转调查,终于从南市暖星福利院将他接回闻家。


    而沈家曾经收养沈棠的手续上,地址那栏填的也是暖星福利院。


    从时间线上来看,也有所重合。


    沈棠一直在消化张姨说的话,不知不觉间,竟然再次走入闻鹤之的书房。


    一抬头,就看到满书房的海棠标本在玻璃罩下无声绽放,叶片薄如蝉翼,经络分明。


    一排排玻璃罩迸射出的白光刺眼涩目,她微微侧了下身子,才发现书房这处视野极好,往前就是落地窗,能看到后院一大片反季节开花的海棠。


    层叠粉雾朦朦胧胧,从枝头一路烧到地面,仿佛要将整个春天逆转。


    昨晚翻过那支皮夹还原原本本放在案几上,款式是好几年前的了,皮夹上的皮质纹路也有一定的磨损。


    鬼使神差地,沈棠走过去,重新打开皮夹,抽出了那张照片。


    指腹触碰到细微的凸起,沈棠敛眸,翻开相片的背面,是一行劲骨锋利的瘦金字体——


    “鲥鱼多刺,海棠无香。”


    昨晚太匆忙,沈棠并未注意到这行小字。


    但张爱玲的书集她看过不少,她还记得原话是。


    “有人说过人生有三大恨事是


    一恨鲥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


    第三件不记得了


    下意识觉得,应是红楼未完。”


    然,后世常用“海棠无香”寓意暗恋。


    下过雨的深水湾潮湿静谧,沈棠捏着照片,心跳声“扑通”“扑通”,如同山泉踊跃,清晰可闻。


    之前的猜测并非荒诞。


    而男人这几日的反常,也似乎有了答案。


    ——闻鹤之喜欢她-


    楼下。


    亲眼看着沈棠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张姨才稍稍松了口气,转头在手机上找到熟悉的电话拨出。


    天气预报显示寒流将至,全国各地都在降温,京北从昨晚开始落雪,直至今早,窗外已经积满厚厚一层。


    闻鹤之今早接到张姨电话的时候,刚结束一场线上会议,正和几位前辈一道在休息室煮茶。


    清明前的雨前龙井在温水里沉沉浮浮,钱老拿出一套今年新得的黄汝窑茶具展示,成功迎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气氛热闹不少,闻鹤之同上首的老先生打了声招呼后,出门听电话。


    张姨上了年纪略微苍老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先是简单汇报了沈棠今日的行踪,然后才进入正题。


    “先生,刚刚我已经按照您交代的,将暖星福利院的往事跟太太讲了。”


    闻鹤之长廊的落地窗前,抬头就是满目莹白色的雪,刺骨冷风压弯枯树枝条,肃杀空廖。


    “太太怎么说?”他问。


    “太太什么也没说……就是表情有些怪,一副很茫然的样子。”


    张姨的嗓音里透着不解和小心翼翼:“先生,自打从南市回来,您在暗地里保护了太太十五年,又筹划了这么久,怎么今天突然……”


    剩下的话张姨顿住了,没说出来。


    无论再如何吃惊不解,这毕竟都是闻鹤之的私事,她倚老卖老多问已是僭越。


    闻鹤之倒是平静,嗓音淡淡:“没为什么。”


    “不过是觉得时机到了。”他说。


    第60章 60“这是我的太太,我不能赌。”……


    空气冷肃,天地一色。


    鹅毛雪子漫天飞舞,长廊窗柩晃动,涌入不少寒气。


    闻鹤之打完电话,绕过一扇金漆长屏风,室内几位老先生已经在茶烟氤氲中摆上棋盘。


    钱老先生和制香大师李教授分别执黑白二子,正杀的不可开交。


    “我说李老头你也真是越老越小气了,这棋下的一个子都不肯多让给我,前段时间让你给我留点安神香,也是推三阻四地说没有。”钱老手执黑棋,一边思考应对杀招,一边不忘挖苦控诉。


    相反李教授倒是轻松抿一口茶,“认输的话,下局可以考虑多让你几颗子。”


    几位围观的老友都不约而同笑出声。


    钱忠意和李相儒年轻时便因下棋结缘,一斗斗到年近半百,这几年李相儒因工作调动定居江南,二老不常见面,情分却半点不减。


    又一粒白子落下,钱老最后一条退路被斩断。


    棋局胜负已经分明。


    李相儒才解释:“上次那批香和普通的安神香不同,原料都是鹤之从苏北带回来的,数量珍稀,价格昂贵,也就托我老头子帮忙加个工,哪能自作主张拿来送你。”


    钱老纳闷,“鹤之什么时候对这制香感兴趣了?”


    话音一落,大家目光一齐望向坐在上首的男人。


    今天是钱老攒的私局,跨政商两界,但也不乏有正在创业期间,被自家长辈借机带出来掌眼的几位小辈。


    他们对近几年风头正盛的闻洲集团话事人闻鹤之,眼底都几乎写满了敬佩。


    茶波轻晃,闻鹤之轻缓地勾了下唇角,“我家太太睡眠不好,所以略有研究。”


    我、家、太、太。


    清越分明四个字,却让在场几位女生希冀的少女梦碎了一地。


    闻鹤之全然不知,慢条斯理给钱老斟了杯茶,“只是没想到钱先生对香也感兴趣。”


    “过几日香山新到一批香料,制成之后晚辈选些送到您府上。”


    钱老摆摆手,不过是拿来呛李老头的话,比起香料他显然更关心闻鹤之的婚事,“你何时结的婚,我竟从未听说过?”


    这显然是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毕竟闻洲集团话事人主动公开已婚身份,不管是放在商界还是新闻都足够引起轩然大波。


    更有不少女生,好奇他妻子的身份。


    但闻鹤之似乎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只是一句话轻轻揭过,“新婚不过三个月,鉴于我家太太工作性质原因,目前不适宜公开。”


    明摆着问不出什么问题,在场的几个小辈心思各异,也都不自讨没趣-


    三天后,港岛一直落雨的天终于放晴。


    连环车祸的新闻报道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后又随着时间的推移被逐渐平息,港台新闻部在这场舆论中再次获得了不少的关注,几位记者就连私人的社交账号都涨了不少粉丝。


    台长甚至还带头,在台里举办的年终活动上亲自给沈棠颁了个“优秀员工”奖。


    掌声如潮水将她淹没,一个个脸上挂的都是真心实意的赞赏。


    仿佛自从闻鹤之小范围公开他们关系后,那些披着伪善羊皮的领导又都全部摇身一变,变成了支持她的好人。


    沈棠不喜欢这样觥筹交错的应和,领完奖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透气。


    阳光落在湿漉漉的屋檐上,像是披上一层薄薄的金箔,泥土的腥甜混杂着草木的清香浸润鼻腔。


    沈棠站在走廊倚着栏杆吹风,Linda端着酒杯出来找她。


    “好歹是为你办的庆功宴,怎么瞧着这么闷闷不乐?”


    沈棠:“没,只是不太适应这种场合。”


    “你是不是觉得台长他们特虚伪?”


    Linda跟沈棠共事快一年,下班了也偶尔会厮混在一起,并非不懂她的意思。


    沈棠沉默。


    这里是公开场合,妄自谈论领导,不乏会被有心人抓


    住把柄。


    Linda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喜欢不如暂时先换个环境,我前段时间策划的栏目审批通过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采采风?”


    “去什么地方?”


    “南市。”Linda说,“这次的主题是打拐寻亲,我看了调查报告,近几十年拐卖儿童最盛行的地区就是南市,现在互联网发达已经有好几位被拐儿童长大后通过发视频,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所以问一下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块去做个采访?”


    长睫轻敛,沈棠认真思索了几分钟后,说:“好。”-


    这次两岸三地企业发展交流会为期三天,结束后,闻鹤之又作为优秀企业代表出席更重要的国家级会议。


    待一切行程结束,准备返港时,已经是一周后。


    在去机场的路上,劳斯莱斯平稳行驶。京北的初雪一落就是一个星期起步,整个城市银装素裹,风寒料峭。


    后座的男人身着考究西服,修长的脖颈下系着温莎结,温雅斯文,俨然是刚从正式的会议中抽身。


    车内并未放任何音乐,安静的落针可闻,只偶尔能听见翻阅文件的轻微声响。


    即使高架上路面平稳,前排司机也分毫不敢懈怠,在前排专注开车。


    倏然,男人劲瘦腕骨轻抬,干净修长指节点开屏幕,拨通电话。


    这一周内,闻鹤之每日一例的长途通话,拨至港岛深水湾。


    张姨便会将沈棠的饮食起居,日常出门归家时间等一应,都事无巨细向他汇报周全。


    “太太今天是7点起的床,喝了一小碗薏米粥后便说饱了。”


    “港岛今天天气但温度并未回升,按照您的吩咐,我联系了各家品牌经理将当季新品送来家里,太太似乎没什么挑选的欲望,只随便选了件藏青色羊毛大衣就上班去了。”


    “送太太上班的车是小林在开,他身手很好对先生也忠心,应当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只是……”


    张姨苍老的声音停顿了下,继续说:“今早我听到太太和同事打电话说,已经买了去南市的车票,下午便启程。”


    “但在这之前,我发现太太在联系托福老师……”


    张姨这些年一直在闻家做事,但曾听同一保姆公司朋友说过一段豪门秘辛,港岛贺家老三新妇新婚三月便一声不响逃去国外,贺老三跑遍全球各个国家也并未找到妻子踪迹。


    张姨是看着闻鹤之长大的,也清楚他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沈棠的重视和用心,不忍见他重蹈那样的意外。


    但闻鹤之却似乎并无意外,依旧气定神闲地翻阅文件。


    “嗯,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闻鹤之让周越更改机票,从京北直飞南市。


    劳斯莱斯没入大雪的车流中,通常这种涉及国家级的会场选址都更注重环境和安保,离机场车程将近两个小时。


    雾白色的天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黯淡下来,闻鹤之又临时开了个线上会议,讨论向氏集团的并购方案。


    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车程还未到一半,闻鹤之双手搭膝,靠在后座闭目养神。


    随手搁在桌板上的手机却“叮咚”一声,弹出一条短信。


    [尊敬的白金卡旅客您好!因受航空管制影响,您原定于2019年11月10日乘坐的航班号由京北飞往南市的航班CA131x已确认取消。对此造成的不变,我们深表歉意。未保障您的行程权益,我们为您提供以下解决方案……]


    闻鹤之眉头轻蹙,下一秒周越便已经看到新闻。


    “先生,南市祁县刚刚发生7.8级地震,航班被迫取消了。”


    闻鹤之听完,一言不发直接给沈棠拨过去。


    漫长的忙音过后,响起一道机械女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候再拨……”


    闻鹤之之后又拨了两通,依旧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寒冬腊月里,车内气压低得过分。


    司机见气氛不对,小心翼翼出声缓和,“太太吉人自有天相,未必一定就在祁县。”


    这话听着挺有道理,毕竟张姨电话里只说了沈棠去的是南市,南市那么大,不一定就在祈县。


    闻鹤之语气略沉:“这是我的太太,我不能赌。”


    男人扯了下领带,金丝镜片下的眼底看不清情绪。


    他一向给人的感觉都是思虑周全,温雅沉稳的,即使是闻氏几兄弟内斗那几年,闻鹤之也都是以游刃有余,掌控全局的姿态入局。


    周越跟着闻鹤之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能够让自家总裁没把握,不敢赌的事。


    几秒后,男人似乎已经快速冷静下来,示意周越联系南市附近的卫星城,通过定位寻找沈棠的具体位置。


    京北高楼繁华,夜晚的霓虹次第亮起,宛如一颗颗一闪闪眨眼睛的小星星,却无人有心思欣赏。


    南市地震的消息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很快就上了热搜第一。


    十分钟后,卫星定位到沈棠的消息在南市祁县四十里开外的葛县。


    葛县虽不在震中心,但此次地震震级很高,波及甚广。


    况且谁也不知道余震何时会发生,又具体发生在何处,闻鹤之不可能用沈棠的生命去赌。


    他当机立断,“立刻安排直升机搜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