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跳三十一下已有家室
同时开口,却是两个极端的回答。
温淮怔愣他答案的同时,寻到他的眼睛。但许宥景却只在视线交汇时移开眼,垂眸为自己沏了杯茶。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他甚至没有再看过来。自然到,温淮怀疑刚刚是不是她的错觉。
他
是在生气吗?
可是,为什么呢?
她明明是察觉他的迟疑才按照他的想法说,结果和他的答案背道而驰。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长樱看出两人的异样,没插嘴,找了个借口离开,给他们留下说话的空间。
电视里的新闻已经结束,此时播放的嘈杂广告像一个个鞭炮,在偌大的客厅尤为刺耳。
许宥景倾身,拿过遥控器按下静音,看向她。
“为什么不拍婚纱照?”
“是怕麻烦,还是怕我觉得麻烦?”
平静的语气之下,是藏匿起来的愠色。
温淮不禁觉得自己猜错了,试探:“你想拍吗?”
他眉心一蹙,打量着她的脸色,最后靠着椅背:“都行。”
那就是不想拍。
他是在奶奶面前装样子,或者是应付她。
而且,就算拍了婚纱照,也难保不会成为后来争吵中的一把锋利的剑。
这一点,她小时候就亲眼目睹过。
她不想哪天和许宥景有矛盾时,打碎的第一件,就是墙上挂的没有任何情感基础、碍眼的结婚照。
明白他的意思,温淮点点头,扯着嘴角,有些强颜欢笑:“那先不拍吧。我听说婚纱照不止麻烦,还要选拍摄地址、选衣服、摄影师等等,最近巅峰正在忙着新品上市,我们都没有时间。”
他垂眸听着,没说话。
温淮将最坏的结果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而且结婚照拍了,万一我们相处不好,要离——”
撞上他的视线,她喉间一哽,将那两个字咽了回去,音量降低:“总之,还是等水到渠成的时候吧,可以吗?”
许宥景忽地笑起来,“都听你的。”
“嗯”
呛人的沉默,就连院内的风都停止,只剩呼吸了了。
明明没有争吵,意见统一,可温淮却觉得压抑,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一落千丈,降至冰点。
这时,余光瞥见坐在沙发的人站起来,她看过去。
只看到他的侧脸。
“有点闷,我出去转转。”
“好。”
目送那道身影离开,温淮挺直的背终于弯下去。
犹如视线可及之处的那片竹影,在暮色中,寸寸退让,直到消失在框边。
她叹气。
明明自认不是个拧巴的人,可在感情上,在许宥景身上,她太多的话不敢问出口。就怕哪天触及雷区,就连表面的假象都无力保持。
忽而有些后悔,她是不是应该再大胆些,争取着试试
花房。
李长樱得到消息匆匆赶来。
看到长沙发上坐得端正的温淮,她猜到两人不欢而散,上前。
“来,看看喜不喜欢。”
一方小巧的灯丝绒盒子出现在眼前,温淮看到一对珍珠躺在那里。
不同于上次那对珍珠耳钉,这一串更大气内敛。
做工和光泽皆是上乘,温淮受宠若惊。
李长樱知道她要说什么,一并将下面更大的盒子放在她腿上:“奶奶给就拿着,怎么跟奶奶还见外。”
“我不是见外,我是觉得您对我太好了,我受之有愧。”
“什么话。”李长樱长叹一声,“别人孩子结婚都是父母之命,阿景情况特殊,就连提亲也是我和温老师见面。你这个孩子乖,从不曾问,也没怨言,乖巧得让人心疼。说到底,也是我的错。”
长夜拉长,李长樱今夜将许宥景父母的事从头到尾说给温淮听。
当年,许家被人陷害,资金周转不灵,马上就要面临破产之际,是乔家伸出援手。乔家唯一的要求,就是许家老三和乔家大女儿结亲。
而当时,许老三有一位谈了八年的女友,乔家女儿也不是单身。只因门户差距悬殊,两个人被家里拖着才没有各自成家。
为了公司,无奈之下,李长樱只得舍弃孩子的幸福,同意和乔家的婚事,亲手拆散了两对孩子。
婚后,许家触底反弹,靠着资金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公司如日中天。反观乔家,运势明显有所下降。而乔大和许三也因为和恋人分手的事一直记恨家里,婚后两人貌合神离,不曾同房。
如此下去,乔家老爷子担心和许家联姻无效,找到李长樱。两人商议后,要求他们在一年内必须怀孕,生下孩子才可放他们自由,只要两人还保持着婚姻关系,其他一切不再干涉。
所以,才有了许宥景。
他一出生,乔大和许三立马各奔东西,一个前往美国定居,一个常年住在瑞士。两人最默契的,就是对他们的孩子如此狠心。
“小艾,奶奶知道你从小是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说这些也不是想要替阿景找补什么,就是想着你们有相似的童年,能够理解对方。你们还年轻,阿景有做得不好的,你随时跟奶奶说,有任何顾虑,奶奶给你做主。”
“婚礼和婚纱照的事,是”
“是我们商量好的奶奶,阿景不想我受委屈,我也不想现在因为这些事耽误他,所以才意见不统一,刚刚我们说好了的。”
李长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终归没有再多说,点头说好。
这时,管家李叔从外面疾步走来,“老太太,老三家的回来了。”-
温淮没见到十几年没回国的乔婉珍,许宥景也并不打算和这位母亲见面,两人驱车从老宅离开。
到达独栋后,她才发现后面还跟着一辆车,是李叔开的。
“这是——”
李叔从温淮身后收回视线,笑道:“是老太太特意嘱咐的,知道是你爱吃的水果,连带着当下最新鲜的食材一并拿来,让小萍做给你们吃。”
温淮不疑有他,道谢后才发现许宥景不知何时从主驾下来。
没找到他人,李叔让她回房间,这里他来就好。拗不过,她只能道谢后才离开。
离开前,她注意到李叔差人卸车的时候一直扶着腰,默默收回视线。
老太太带来不止那些,额外的,还有大大小小的几盒首饰,已经放到温淮的房间,这也是她回到房间才看到的。
这次她没和前两次一样说些客套的话,而是拍了照片发过去,说自己很喜欢。
晚上没有别的事,她回房洗漱,期间萍姨过来敲门,问她要不要吃点水果。温淮想着不好辜负奶奶的心思,便答应着等会下楼。
到了一楼,她只看到在厨房忙活的萍姨,不免怔愣。
她还以为萍姨会叫许宥景一起吃。
萍姨看到站在原地发呆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阿景在院子里接电话,他让你先吃,不用等他。”
她这才看到窗外背对着她的人。
从老宅回来,她和许宥景交流不超过五句,不知道是不是乔婉珍回来让他心情不好。
收回视线,她插了块猕猴桃放进嘴里,拿过手机随便点开哪个软件。
无所事事地看着,置顶弹出陆渺渺的消息。
是一张图片,随后才收到她二十多秒的语音:“啊啊啊!万延时公开恋情了,我磕的cp死掉了怎么办啊艾宝!他们be了呜呜呜!这是我磕的第一对cp,该死的内娱竟然给我狠狠上了一课!!”
温淮听完蹙起眉头。
不是因为她也感兴趣,是陆渺渺的语气太过凄惨,她是真的十分难过。
她发来的那张截图。
正是影帝万延时公开恋情上的热搜。紧随其后的词条,便是“万延时乔眠be了”、“万延时和妻子恋爱长跑结束”,“万延时有担当”等等。
几乎将热搜榜前十五全部霸占。
温淮不追星,不太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好在,陆渺渺下一条的解释语音进来:
“前段时间乔眠和万延时演的那部古装火了,剧播之前就特别积极营业,吸引了许多CP粉,剧播结束后两个人也没有像别人那样避嫌不认识,还合体参加了好多活动商务啥的。你没看见两个人相处的时候,万延时看乔眠的那个眼神,爱意都快溢出来了!结果万延时今天被别人扒出和妻子隐婚好几年,两个人都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大学就在一起了。我本来还以为是假的,在广场控评呢,结果他倒是爷们,直接承认了!这他喵的,这不欺骗我,欺骗粉丝么!把我当日本人整啊!”
“万延时和乔眠现在都在国外参加时装周,前两天他俩还一起出席同一个品牌,还坐一起!我靠,我当时都磕疯
了,这才几天啊,我真服了。”
温淮没了吃猕猴桃的心思,迅速咽下,安慰她:[没事的,还会有新的cp给你磕的。]
紧跟着,不忘转账给她,并备注:[去买你最喜欢的小蛋糕,我请客。]
陆渺渺很快回复:“呜呜呜,爱你艾宝!除了你谁还会把我当小孩!”
下一秒,转账领取。
温淮勾了勾唇。
这是不难过了。
陆渺渺继续诉说情绪:[很多粉丝都破防了,包括我!以后我就是乔眠的事业粉!]
她还是很气愤,打字速度都比平常快了几倍:[我跟你说,这也映射了,找对象千万要找知根知底的,别到时候爱了很久的老公是别人的老公。]
温淮:“”
她视线移向院中的人
院中。
许宥景衣衫单薄,身体早就被凉风吹透,奈何那头的人没有丝毫要结束的意味。
今晚的事本就让他郁闷,此刻,耐心更是马上告罄。
他冷淡开口:“你们都在巴黎,就不能飞一趟亲眼瞧瞧?”
对方沉默,许宥景看了眼屏幕上正在变化的数字,知道他这是又拧巴起来,无奈后便浮上怒意:
“你就打算一直不让她知道你都为她做了什么?”
“我——”
“这么喜欢躲在幕后,从什么商,去学导演,说不准还能跟你的大明星有合作的机会。”
风声渐大,夜色也彻底厚重下来,压得天边一缕光线都没有。
谢颂白一声叹息,也牵扯出许宥景心底的不快来。
他彻底没了耐心。
冷到极致的嗓音,透过听筒,传到大洋彼岸:
“我已经有家室了,不方便和别的女人说话。”
“挂了。”
“”
屋里。
正在偷看的温淮看到许宥景收了手机,下意识别开视线,往嘴里掩耳盗铃般塞了几块猕猴桃。可余光没瞧见人动,又悄悄移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竟和他四目相对。
第32章 心跳三十二下口是心非
院中,稀稀朗朗的灯光将站在那里的人影勾勒出形状,连带,他看着的方向。
落地窗内,灯火通明,每一处都被白炽灯填充得满满当当。
温淮,自然也暴露在灯光之下,视线之中。
不知为何,许宥景觉得,郁闷了整晚的胸口忽然没那么闷了。
他提步往里走,在楼梯口顿住,还是折返到餐厅,在岛台前忽视了差点被挡住的水杯,绕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
坐在对面的温淮想开口,也因为他在喝水咽了回去。
其实从他进来,她就想问他要不要吃水果,只是因为他的一系列动作,她没看懂他要干嘛,这才没出口打断。
现在,温淮看着面前喝水的人,看着水流从玻璃杯流进他的口腔,看着突兀的喉结上下滚动,看着
她别开眼。
心道为什么他还没喝完。
许宥景放下水杯,正要开口,就见坐姿端正的人双手推着果盘往他这儿。
“你吃猕猴桃吗,很甜。”
闻言,他视线落在那堆黄色的水果上。
温淮顺着看去,以为他嫌弃没有新的叉子,于是把被手挡住的新插拿过来。
给之前还特意插了块离自己吃的位置很远的一块,递过去。
“这边我没动的。”
下一秒,她瞳孔一缩。
她看着那张隽冷的脸,弯腰、凑近,随后张口,就这样就着她的手,含住了那块黄色的果块。
震惊之余,温淮觉得自己举着的手臂都没了知觉。
回神时,许宥景早已撤回身子,似乎适才不过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他抽出纸巾擦着嘴,随后又抽了张给她,才回答她那句,“甜。”
温淮盯着他,忘了说话。
许宥景的脸转向另一侧,手指指着自己的,提醒她,“擦擦。”
临走前,他问:“萍姨问明早吃什么,我说的牛肉丸,可以吗?”
温淮不想他连这点小事也顾忌着她,于是点点头。
目送着他上楼,温淮才机械地将手里的指擦过嘴巴,末了才看向右手,面颊发烫-
周一。
许宥景下楼时,看到温淮已经坐在餐桌前,和昨晚不同的,她背对着他,没注意到他。
低头看了眼自己这身衣服,走过去。
他开口:“萍姨,早。”
萍姨抬起头,“早,时间刚刚好。”
萍姨回到厨房拿早餐,留意着身后,没听到他和温淮打招呼。
许宥景在温淮对面坐下,看到那杯手磨。
对面的温淮也看到了他的衣服。
宝蓝色衬衣衬得他贵气又雍容,手腕的腕表表盘也被深蓝所圈,透露出八位数的品牌价格。
反观自己那身浅蓝色衬衣搭配牛仔裤,在他面前虽然很像情侣色,但对她来说,更像一面照妖镜。
不禁想到昨晚的事,温淮努力将注意力转移,道:“今天的加了一点奶。”
他拿过来喝了口,“好喝。”
话题戛然而止,她能察觉到他今天的刻意疏离,垂下眼没再找话,只想快点将碗里的冬瓜牛肉丸吃完,上楼一趟。
萍姨端着一盒准备好的水果放在她手边:“补充维C,记得吃光。”
“谢谢萍姨。”温淮起身,和她说,“我先放在这里,等会下来拿。”
“好。”
不多时,她下来时,已经换了身斜肩飞袖的淡黄色衬衣搭复古深蓝色牛仔裤。
有些刻意地没往餐厅的方向看,温淮拿起装水果的盒子和萍姨打过招呼。
萍姨看向她那身衣服,一瞬犹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才道:“路上小心。”
送走人,她回来见许宥景慢条斯理吃着三明治,没有半分反应。
想起早上他没和温淮打招呼,温淮要走也没和他说,还特意换了衣服,意识到两人不太愉快,遂多嘴问:“宥景,你和小艾闹别扭了?”
咀嚼的人停下来,“没。”
萍姨见状也不好多问,点点头回了厨房。
等餐厅只剩许宥景,他放下手里的东西,忽而没了食欲。
从她下来,他就知道她专门上楼一趟,是为了换那身和他身上颜色相似的衣服。
没承想避嫌避到这种程度,上次她也是这般。所以,许宥景只一眼便收回视线,让她以为他没注意。
他看向面前空荡荡的座位,不知他们在闹什么别扭。
起身,上楼-
公司,例行例会,各部门上报工作安排。
半个小时后,散会。
温淮回办公室准备资料,向许宥景汇报行程。
电梯间,身边的两个女生窃窃私语。她离得近,正好将她们的对话尽收耳中。
“你看到许总那身V领黑西装了吗?好帅啊!搭配的那条黑色西装裤和腰带显得宽肩窄腰的,身材好好。”
旁边的女生呵斥她:“你能不能小点声,偷看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怎么是偷看,参加例会的人都看到了好吧。而且你没发现我今天这身跟许总很像情侣装吗?都是黑色,也是V领。”
“你这算什么情侣装,你知道许总那一身多少钱吗?你这一身多少钱?”
温淮掀了掀眼皮,揉着堵塞的鼻头,假装没听见。
她也发现许宥景的衣服和早上不一样,可他为什么换,说不准和她想得一样,不想别人误会。
仅此而已。
舒了口气,温淮觉得压抑,抬头盯着变化的数字。
到达顶层,她从容地迈出电梯,脚步快又稳地回到工位。
到了汇报时间,她和蒋函一起敲响办公室的门。
“进。”
温淮被吹到冰冷的门把手蜇了下,一旁的蒋函顺势推开门,让她
先走。
“谢谢。”
蒋函笑笑:“小事。”
听到响声的许宥景抬眼,不经意扫过这边,很快看向别处。
温淮和蒋函分别站在桌前,利落地对行程。
顺到周五时,蒋函停顿:“周五温秘书请了假。”
温淮看了眼许宥景,他没抬头,只道:“对,许总已经同意了。”
蒋函点头:“好的,那周末去临江的会前会许总安排谁同行?”
这个行程是临时加的。之前只是确定了地点和大致日期,今早刚刚发布了具体日期和时间,就在本周六。
关于会前会资料、出席人员名单,上次东阳组织见面都有温淮参与。她陪同许宥景参加再合适不过,可许宥景却在两人之中选中了蒋函。
错愕的不止温淮,就连蒋函本人也没想到。
他立马察觉两人氛围微妙,联想到例会时公事公办的态度,心想这是吵架了,主动应下来。
从办公室出来,蒋函和温淮打过招呼,“许总也是不想您周末太辛苦。”
温淮明白他的好意,面容无恙:“等下我把资料汇总一下给你。”
“好的。”
半个多小时后,温淮把资料送给他。
离开时,一声沉闷响起,她手腕一轻。两人寻声看去,看到了那只温淮常戴的手表躺在地上。
蒋函手快捡起来,发现是卡扣松了,还给她,压低声音问:“需要我拿到店里修补吗?”
“不用了。”温淮感激道,“下班我自己去吧。”
“好的。”
一上午很快过去,除了好几次她抬起手腕又放下,不习惯手表不在,也没其他不同。
次数太多,连董晨都注意到。
于是在午餐时间她:“温姐,你今天怎么没戴表?”
“表带断了,下班去换一个。”
话音刚落,手边的手机弹出消息。
怕有工作,温淮没有犹豫地拿起来,才发现是陆渺渺。
[今天忙不忙?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逛逛?]
她勾唇,打字:[刚要问你有没有时间,你就先发了。]
陆渺渺:[嘿嘿,要不说咱俩是闺蜜呢。那我在咱俩常去的奶茶店等你。]
[好。]
其实温淮早就想去逛街。除了第一次去许家给李长樱带的东西后,她就很少送,反而一直是收礼物的那个。
还有许宥景、萍姨和李叔,还有蒋函对她都很好,她却没为他们做过什么,正好趁着今晚逛街的时候挑些礼物,聊表心意。
脑中已经将每个人选什么礼物规划好,不知不觉,温淮又吃快了。
她今天不算饿,所以午餐也只拿了一份炒米饭。现下大家都没离开,她也不好先走,于是拿出萍姨准备的水果分给他们。
温淮也吃了几块,第三块刚放到嘴里还没咽下,胃里一阵熟悉的绞痛绞地她脸色瞬间煞白。不过好在只一会儿便平复下来,她只当是自己吃得太快,想着回去吃点药便没事了。
“诶?陆经理呀。”
不知谁喊了声,下一秒,温淮头顶有阴影投下来。
陆之学端着餐盘停在她旁边,和周围的人点头示意后,才问她:“这周五你有事吗?”
有嘴快的人问:“周五什么事呀陆经理?”
陆之学垂眸笑笑,儒雅之气自内而外。他开口,与其不徐不疾:“这周五我生日,大家没事都可以来,算是和大家相互熟悉。”
董晨和何绪文他们也不客气,当即答应下来。
陆之学看向一言未发的温淮,“你来吗?”
温淮有些为难,垂眸时注意到他腕口的衬衣并未系扣:“抱歉之学哥,那天是一位学姐的婚礼,我答应她要去当伴娘。”
陆之学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下,不过很快话题被何绪文引过去,“温秘书,你不是结婚了吗?结婚了还能当伴娘吗?”
Emily道:“结婚怎么不能当伴娘,有点常识行么。”
何绪文有点委屈:“我又没结过婚,我怎么知道。”
陆之学缓和:“那周五再见吧大家,你们先吃,我先走了。”
“好好,周五见。”
“拜拜哦陆经理。”
温淮望着陆之学的身影有些走神。
她本来想好送许宥景胸针的,毕竟他的衣服款式都很简约内敛,最常搭配的配饰就是它。但刚刚看陆之学的袖口想起,似乎送他袖扣也不错,毕竟胸针他是不缺的。
正纠结着,董晨提议:“周五去参加人家生日肯定不能空手去吧,咱们时候去挑礼物?”
Emily:“我肯定跟我老公去挑,你们两个约吧。”
董晨切了声,“怎么我们两个,还有温姐呢,我们三个去挑,今晚就去,怎么样温姐?”
温淮感觉她一直都在拒绝别人,开口都不那么自信了。
“抱歉,我已经约好人了,你们两个去吧。”
董晨上扬的唇角降下来:“是和你老公一起吗?”
她摇头:“和我闺蜜。”
董晨明显轻松很多,揽着何绪文:“那只能我们两个大男人了。”
何绪文翻白眼,“不是很想和你一起。”
“嘿!”
Emily早就吃完,在等他们。起初并无异样,只是董晨那句“你老公”问得太过刻意,不得不让她察觉。
她的目光在董晨和温淮之间来回打量。
她往温淮这里靠了靠,声音明显低下来,眼睛却是看的董晨那边,道:“其实陆经理为人又稳重,还有能力,长得还帅。我听说你们小时候就认识,怎么温秘书你没和陆经理在一起呀?是不是老公比他还帅,还优秀?”
温淮看来,她解释:“八卦一下啦,温秘书你不想说也没事的,是我唐突了。”
Emily得到确定的答案,所以温淮回不回答已经没所谓。
只是她没想到董晨竟然还有这个心思,亏她之前还以为他和何绪文
“没关系。”温淮想了想,隐晦道,“我对他算一见钟情,小时候就喜欢了,后面也就不改了。”
众人“哇”了声,除了董晨都很兴奋。
“你们原来也是青梅竹马呀!”何绪文,“那姐夫是什么类型的?稳重绅士还是疯批病娇?”
Emily意味深长:“对呀,温秘书你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理想型么。
温淮倒是从没这么具体地想过,她只喜欢过许宥景一个人。但如果按照他来描述估计会具有引导性,索性,她给了个大相径庭的答案:
“温文尔雅,平易近人,黏人的。”
“哦——”
意料之内的结果,毕竟温淮为人就很亲和温柔,喜欢的人这挂倒也适配。
“话说温姐,你喜欢温文尔雅平易近人这种”何绪文看到不知何时走近的许宥景,脸色一变收了声,下意识严肃起来:
“许总!”
包括温淮在内,没料到他会来员工餐厅,纷纷站起来。
“许总。”
许宥景轻轻“嗯”了声,“不用紧张,坐。”
他瞧不清情绪地在温淮旁边停下,只一眼,便发现她空荡荡的左手手腕。
一侧的Emily感觉四周有些压抑,低冷的气压显然是从某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不由得离远了些。
她想,果然同样的位置,不一样的人站着就会有截然不同的效果。
温柔绅士的人设还是打不过腹黑bking。
第33章 心跳三十三下“你管我呀”
十分钟前,许宥景从办公室出来,蒋函即刻就位。
老板一个眼神,他立马会意:“温秘书和同事去了食堂。”
耳边安静,蒋函贴心道:“许总有什么事,我可以带话。”
许宥景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摇头,兀自离开。
进入电梯,他也不知该去哪儿,鬼使神差按下餐厅所在的楼层,鬼使神差往一食堂走。
他站在几乎坐满的食堂门口,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的温淮。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她的侧脸也能看到笑意。
她似乎,从没在他面前如此放松过。
胸口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没来由地胸闷难受。
现下贸然过来,他倒是不知该怎么解释为何会到这。好在,随眼捕捉到的炒米饭让他有了话题。
他也不知道问谁:“炒米饭好吃吗?”
几人被问得一懵。
他们四个,只有温淮吃了炒米饭
不约而同地看向他身边的人。
温淮收回视线,干巴巴的:“挺好吃的。”
“行。”
许宥景漫无目的的,终是踩着沉默告辞。
他离开后,几人一头雾水:
“你们有没有觉得许总今天很奇怪?”
“对啊,平常他怎么会来员工食堂。第一次来,迷路了?”
“问了炒米饭说好吃也没吃呀,这不走了吗?太奇怪了吧,许总是不是失恋了?”
讨论无果,他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只有温淮,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回头看了眼门口的方向,有些惆怅。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他们说话-
因为晚上不回去吃饭,温淮本想告诉许宥景一声。可中午之后,他便和蒋函不在公司。
想着手机上专门说这事好像自作多情,于是只给萍姨打了电话。
“你也不回来吃了呀,那药膳晚上还有肚子吃不?”
“吃的,我专门留地方给您。”
萍姨被她哄得笑起来,温淮思及刚才的话,顿了下:“他今晚也不在家里吃吗?”
萍姨:“是呀,中午打电话来说的。”
“好的,我知道了萍姨。”兴许是怕对面追问,她急忙挂掉电话,“我上班啦。”
“嗯嗯,你快忙。”
如萍姨所说,电话结束还没来得及喘息,邮箱里突然涌入许多工作邮件,都很棘手,她只得快速进入工作状态-
观海西路的高级餐厅。
蒋函送恒源集团的周总和秘书离开后,回到顶层包厢。推开厚重的大门,站在窗边俯视的人没有转头。
包厢里悄然寂静,窗外正好的阳光也暖意洋洋。
如果刚刚蒋函没有亲眼目睹两人争吵,或许他真的觉得这是一个惬意闲适的午后。
和恒源周总周降颉见面,是蒋函安排的。
之前周降颉一直在国外,档期对不上,过两日便是峰会会前会,此时见面,周降颉也是想知道许宥景的态度。却不想,包厢的门刚关上没多久,两人便不欢而散,脸色也十分差。
蒋函以为许宥景还在为刚才的事忧心,刚要开口缓解,就听沉着脸的男人闷声问:
“Rolex是不是在这附近?”
蒋函:“是,驱车不过十分钟。”
“走。”他站起身,将周降颉踢歪的凳子摆正,“去看看,”
“”
表行早就收到消息有贵客降临,店内无关人员清场,接管北城的经理人今天正好在北城,得到消息便匆匆赶来,总算在那辆顶配的劳斯莱斯到达前,先一步抵达店内。
他正落后许宥景一步,没有过多推销。只是在他视线停留某一块表时,适当开口,不会惹人反感。
看完两排,许宥景没了耐心。经理很有眼色,马上道:“许先生是没有喜欢的?我们店正好今天上午到了新货,样式款式高级又唯一。”
话落,他朝店长使了个眼色,却听男人冷钧的嗓音传来。
“有没有女款?”
跟在身后的蒋函一抬眼,明白过来。
“女女款?”经理不禁意外,但专业素养让他很快恢复状态,“当然有的许先生,女士腕表也有新到的。”
经理飞速朝店长使眼色,不放过推销的机会:“还有几只情侣款都是上午刚从瑞士空运来的,您要一起看看吗?”
许宥景停下脚步,修长的手指在玻璃橱柜上一点,“看。”-
到了约定时间,温淮比陆渺渺晚了十几分钟,不过不影响两人些许不见的热情。
她们一路聊着天,从商场一楼逛到五层,两个小时下来,陆渺渺已经累瘫,温淮的礼物也买得七七八八,不过给许宥景的她还没选好。
一旁的陆渺渺见她这么纠结,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于是给出建议:“你要是喜欢他的话,我建议送袖扣,毕竟胸针这种东西又华贵又不实用,一般不会有男人喜欢的。”
温淮张了张嘴,又闭上。
许宥景不是一般男人。
但陆渺渺的话也点醒了她。
许宥景一个胸针的价位,堪比一套北城市中心的奢华豪宅,就算她大放血买的也肯定入不了他的眼。还不如退而求其次,买个精致顶配的袖扣。
这么想着,她倒是忘了纠正陆渺渺故意挖的坑,心甘情愿一头扎进去,还不知情。
陆渺渺也没想到温淮辩都不辩解了,笑自己计谋这么轻易得逞的同时,也暗叹坠入爱河的女人果然智商会下线不过这体力倒是有所提高?
被拉着回到奢侈品店铺的陆渺渺坐在沙发软椅,没力气陪温淮挑了。
直到她看到温淮和店员交涉许久也没个结果,忍着脚痛走过去,才知道来龙去脉。
原是温淮看中了两款,一款已经别人定下,一款只有一只,另一只的补款四个月前已经和总部报备,现在最快也要一个月才能到货。
也就是说,温淮起码要等一个月后才能把礼物送出手。
陆渺渺:“你们不能催催么?”
店长十分抱歉:“实在不好意思女士,这是刚刚催过的结果。今天的事实在是我们的问题,或者您再看看其他样式,我给您打七折?”
陆渺渺眼底闪过喜色。
这个牌子的奢侈品店价位虽不及七八位数的腕表,但也是男士饰品的爱马仕,价位不低。
能得七折已是意外之喜,毕竟品牌口碑在那里撑着,买打折的又怎么样。
谁知,温淮一句“不用了”把陆渺渺的话塞了回去。
她依依不舍地把那枚袖扣放在柜台上,思索之后,两指在袖扣的盒子边点了点。
“我就要这个。”
奶茶店里,陆渺渺咬着吸管质问:“交代吧,那个男人是谁?你这些礼物又是给谁买的?”
“我——”
“823号的奶茶好了!”
刚准备坦白的温淮看到陆渺渺比了个手势,然后去柜台取了那杯奶茶回来。
“你怎么又点了一杯?”
陆渺渺推给她,“你真不喝?这是新品,买双杯套餐有周边的,是我喜欢的一个明星的联名。”
温淮摆手。
她今天下午胃就不太舒服,晚上又喝了冰奶茶,怕再刺激了胃。
“好了,你继续坦白从宽吧。”
她点点头,平静道:“渺渺,其实我一直没跟你说,我结婚了。”
“噗——”陆渺渺顾不得洒出来的奶茶,“谁结婚了?!”
“”
温淮用最简洁的话将这段时间的事概括,交代礼物是给家里长辈买的,那枚袖扣也是送给许宥景的。
“他是干嘛的?你送他这么贵的东西?打折的还不要,就要那个顶配?”
她模棱两可:“开公司的。”
陆渺渺:“”
陆渺渺:“开公司的又怎么样?是他一手创办的?是家族继承人还是科技新贵?在百度上能搜出来一星半点的资料吗?不是我说你,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温淮摇头。
见陆渺渺还要
再劝,先下手为强:“他送了我一辆车,我今天还开来了,就停在地下车库。”
陆渺渺不屑:“送辆车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看出温淮欲言又止,她意识到事情不简单:“怎么,送的车贵?贵能有多贵啊?”
“”
十分钟后,地下车库,陆渺渺半天没缓过神来。
“你你说的送了一辆车是玛莎拉蒂啊?”
温淮:“昂。”
“这可是顶配,别说车牌号都是你名字的缩写,这个颜色配置起码得这个数。”她用两只手比画了下。
“是吗。”
不太懂车的温淮第一次知道这些,她真的以为许宥景说不贵就是不贵
陆渺渺猛地回神,拉住温淮的手腕,一脸认真:“你最近没有扫脸吧?你没去银行查查你的信用积分多少,卡里余额少没少?”
温淮拧眉
其实不用怕被骗的-
许宥景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空荡荡的客厅没有一点声音。
他把那盒一只足足四两的阳澄湖大闸蟹放进冰箱,正要上楼,和听到响声出来的萍姨撞上。
“回来啦。”
“嗯。”
许宥景告诉她大闸蟹在冰箱,随后要走。
萍姨往他身后看,“小艾没跟你一起吗?”
许宥景看了眼时间:“她还没回来?”
“是呀,晚饭也没在家吃。这么晚了,我给她打个电话。”
“我打吧。”
他拿着手机一边找她,一边往外走。
低头走到门口,余光瞥见大门被推开,温淮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几乎没有思考,许宥景将手机往玄关一丢,一手替她撑开力道,一只手去接摇摇晃晃的礼盒。
萍姨马上走过来,这才把东西全部接过。
温淮和他们道谢,顺势将她要送来的盒子送过去:“萍姨,这个是给您买的。我爸之前颈椎不好我就给他买过,用着还不错,您试试。”
“给我买的?”萍姨受宠若惊,“我这——”
“没事的,是我的一份心意,您收下吧。我给李叔奶奶大家都准备了的。”
萍姨没再推辞,笑着接下。
她看到有一份包装很时尚的,以为是许宥景的,遂拿过来:“这个是宥景的吧?”
温淮咳了声,察觉又道视线打过来,没敢看,接过来放回去,“我一个朋友这周五生日,这份是我给他买的生日礼物”
说话间,许宥景已经绕过她,去拿被丢开的手机。
温淮正要解释,就见经过身侧的人停下。
“萍姨给你准备的药膳还在温着,喝完了再睡觉,我先上楼了。”
说完也没留恋地离开,一楼只剩萍姨和她。
萍姨知道自己多嘴,很是抱歉:“对不起啊小艾,你看萍姨这嘴,真是乱帮忙。”
“没事没事,不是您的错。”
触及萍姨眼底的疑虑,温淮清楚她在想什么,于是将来龙去脉解释清后萍姨才放心。
“那你得和宥景说哦,夫妻之间有很多误会,就是因为少说一句话造成的。”
“嗯,我知道的萍姨,我等会儿就和他说。”
她看向消失的身影,也不知道自己非要那枚袖扣到底是对还是错。
“好了。”萍姨安慰她,“宥景是担心你的,特意买了大闸蟹回来让我做给你吃,知道你这么晚没回家还准备出去找你,给你打电话呢。等会儿说开就好了,别担心,去把药膳喝了吧,早点休息。”
“好。”
温淮本想一口闷,可喝到一半,腹部猛地一抽,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她撑着岛台才将白盅拿稳,奈何这次却没有前两次那么幸运,到现在没有舒缓的迹象。
上次拿药箱的时候,她记得里面有布洛芬这一类药,于是强撑着往电视柜那边走。
她跪在抽屉前,只是抬手的便足以让她的冷汗直冒。
终于在五颜六色的药箱里找到红色的,还没拆开,楼梯传来脚步。
温淮以为是萍姨取了东西回来,像抓住稻草般,有气无力地唤她:“萍姨。”
楼梯传来的脚步果然加快,直到那道身影出现在她眼前,温淮拧了下眉。
萍姨怎么长高了?
“温淮?”
急剧紧张的呼喊,将她即预游离的思绪拉回来。
温淮蹙着眉:“许宥景,我胃疼。”
许宥景看到倒在地上的布洛芬,已经猜到,二话不说将她横抱起来。
想起那声气若游丝的“萍姨”,脚步更快:“怎么不叫我?”
“我我怕”
“怕什么?”他眉眼不耐:“怕我知道你的理想型是陆之学见死不救?”
温淮拧着的眉又皱了几分。
心道不好。
他果然听到了。
还误会了。
她能感觉许宥景脚步之快,可他气息还是稳的。
“之前你喜欢谁跟我没关系。”
“现在,有。”
胃里又是一阵一阵不曾停歇的绞痛,温淮有点听不清许宥景说什么了,甚至连眼前的景象都变得模糊。
额前的冷汗直冒,她怕弄到他身上,拼尽全力想离远一点。
奈何,这一举动像是彻底将他最后的耐心耗尽。
她被重新揽着靠在他肩头,听得不太真实。
他说:“疼成这样还逞强,谁想管你。”
不知怎的。
明明是句责怪的话,可温淮却知道他在口是心非,勾了勾唇。
“还笑。”许宥景气势明显软下来,“疼傻了?”
温淮枕着他摇头,近乎呢喃着什么。
正巧夜晚的风倏地刮起,吹动着道路两边郁郁葱葱的树叶,将她的声音覆盖住。
许宥景重新附耳,“你说什么?”
温淮双眸紧闭,胃部的绞痛也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本能地朝着声源寻去。
唇瓣擦过骨感凹凸的耳廓,轻声道:
“你管我呀。”
第34章 心跳三十四下上床睡
“”
一句话,堵得许宥景哑口无言,压在胸口那闷气全部散去。
“第三次。”
一声嘤咛让他来不及多想,踩下油门,迅速消失在愈发深的夜色中-
温淮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就连后面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只模糊记得,许宥景把她带到车上,两人说了些话,可话的内容被那阵的胃痛疼的没留下痕迹。再往后,她应该到了医院,手上扎了吊针,胃疼舒缓下来她便睡了。
迷迷糊糊的,有人在旁边说了什么,后没了印象。
是许宥景吗?
他会说什么?
口有些干,温淮撑着身子起来,伸手去拿旁边小桌的水杯,还没碰到就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她忘了动作,保持着那个动作循声看去,看到了许宥景。
许宥景见她醒了也是一愣,一秒便恢复神色,走来。
“胃还疼吗?”
“不”喉间沙哑得像是含了沙。
许宥景将杯子放到她手里,“温度正好。”
“谢谢。”
温润的水流流淌过干裂的喉咙,闻言在触碰到杯子时就稍稍诧异温度的合适,不冷也不烫。
怎么会这么正好。
“知道自己有胃疼的毛病吗?”他在床边的椅子坐着,问。
温淮点点头:“老毛病了。”
“那医嘱的话我就不重复了,你都知道。”
她自知理亏,态度很好:“嗯,知道。”
“那酒不准喝了。”
她抬眼,对上微压迫的眸色,撇嘴:“喝一点点没事的。”
许宥景继续:“猕猴桃性凉,昨天还喝了冰的
是不是?”
“”
没想到他连冰奶茶都能猜到,温淮的愧疚油然而生。
咳了声:“对不起,昨晚给你添麻烦了,以后我会控制饮食的。”
许宥景见好就收,没再上纲上线。
“肚子饿不饿,想吃什么?”
温淮很认真地想了想:“我想吃萍姨做的糖醋虾球。”
坐着的人看了眼手机,起身,“还有呢?”
“菠萝排骨和宫保鸡丁。”
许宥景看她:“这么喜欢酸甜口,不腻么。”
她笑笑,他已经往外走,“自己等会儿。”
温淮没等多久,许宥景回来时手里多了个保温桶。
她不禁诧然:“这么快?”
将小桌放好,他拧开保温桶,温淮也看到了里面的食物,说不失望是假的。
谁前一秒报完菜名,下一秒看到山药莲子粥、红枣馒头、苹果块能不失望。
可她自知自己现在的情况,反问都没。
站在一侧为她步菜的许宥景,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视线落在盘腿坐着的人的身上,看到她两侧双颊气鼓鼓的,就算低着头也能感觉到她的失落,敢怒不敢言的温顺模样。
还挺听话。
他收敛笑意,安抚道:“刚刚那些等你出院给你做。”
把勺子拿出来给她,“现在只能吃这些。”
温淮点点头。
她知道。
“明天我要提前去趟临港。”
温淮稍愣,随后道:“直接等会前会结束再回来吗?”
“嗯。”他言语之中有歉意,“萍姨会来接你出院。”
温淮点点头,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的失落,“好。”
兴致缺缺执起勺子,舀了口粥放进嘴巴里。
黏稠却不腻的口感顷刻包满舌腔,微微的甜味恰到好处。
正要感叹萍姨手艺真好,听到身旁的人问:“怎么样?”
她点头。
这才想起只有一份,有些为难地看向自己用过的勺子,“你吃了吗?”
“吃了。”许宥景拿过整包抽纸撕开,放在她手边,“你睡了一天一夜,现在是周二晚上七点四十五。”
“那公司?”
“请假了。”
至于谁请的,自然是许宥景。
又是老板,又是老公
除了他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倒是也方便?
这么想着,温淮一个不留神被粥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慢点吃。”
宽大的手掌拍着她的后背,有力量又带着体温,温淮忽然想起件事。
“许宥景。”
“嗯?”
这个称呼。
他挑眉。
“我昨天去买礼物不是专门去买生日礼物的。”她侧了侧脸,察觉身后的人在看自己没再动,“是专门给你,给奶奶萍姨李叔去买的,只不过你的礼物出了点意外。”
“我看中的那个没货了,需要现调,还要再等一个月才能拿到,所以我没有忘了你的。”
温淮也不确定,如果和他解释自己和陆之学只是朋友他想不想听。
踌躇着要不要开口,下一瞬,头顶一重。
许宥景轻轻揉了揉。
像上次那样。
“知道了。”他重新坐回去,漫不经心道,“我还没那么小心眼,更不会吃别人的醋。”
吃醋?
是吃陆之学的?
温淮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不等她想起来在哪儿听过,又听他道:
“今天回趟公司的工夫,陆之学还来找我问你的情况。”
她咳了下:“之学哥怎么知道找你?”
“应该是打电话不通,担心你身体,来问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对面怎么说的。”
“然后呢?”
“然后”
许宥景眯起眼,回想起白日办公室里的对话。
陆之学:“许总,您可能不清楚,我和温淮的关系不一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爸爸是我的恩师,对我颇为照顾,我也把温淮当妹妹。只是恩师前段时间不在了,温淮现在一个人生活,我实在放心不下。”
“哦。”许宥景没回头,“温秘书不是结婚了么,怎么是一个人生活。”
陆之学情绪激动:“她什么时候谈的对象我都不知道,而且听说她老公经常出差,今天还不知道在哪儿。婚后不顾家,想来对她也没多少感情,也不是个会照顾人的。”
“啪嗒。”
茶漏扣上机身体的声响中断了什么。
许宥景压眉看过来:“不巧,就是她老公给我打的电话。听着,还挺着急的。”
陆之学不信:“她老公那么多东西让温淮自己搬,现在会照顾她吗?”
知道他说的哪次,许宥景开始不耐:“人家夫妻俩的事,你一个外人怎么知道。”
“可是”
“别可是了。”他背过身去,“回去工作吧。”
陆之学不死心:“许总,你接到她丈夫的电话,真的听着对方很着急吗?”
“是。”许宥景凝视着逐渐满上来的咖啡,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听着不止担心,还很爱。”
“”
思绪回笼,许宥景隐瞒了陆之学当时离开的落寞和失落,转而道:“我说你没事,他就走了。”
温淮不疑有他,“之学哥心思比较细腻。”
她摸了两侧没找到手机,许宥景起身往客厅走,把充满电的手机拔下来。
“下午没电关机了,已经充满了。”
“谢谢。”
她已经把山药莲子粥喝完,可能因为一整天没吃饭,又把两个小馒头也吃完才觉得饱。咬了口切好的苹果,甜甜的汁水倒是清新。
“你吃吗?可甜了。”
问完,他们都想起那天的猕猴桃。
尤其温淮,准备去拿叉子的手折返回来,不太自然地挠挠下巴。
许宥景只是看了眼,没动。
“你吃吧,萍姨很会挑水果。”
看了眼时间,他把吃完的保温桶拿去卫生间洗,被温淮看穿意图。
“我来洗,你别——”
许宥景没让她拿,只让她乖点坐着:“把苹果吃完,补充维C。”
“”
温淮拗不过他,听着洗手间传来的水声有些局促。她四下找着衣服,没找到。
许宥景出来就见她这样,“找什么?”
“找衣服,回家呀。”
“医生说了,明天还要再打一天,最早后天才能出院。”
“我没事了,之前也是打一天水就好了的。”
她刚粗略看了眼手机消息,邮箱信息堆得满满当当,别说微信了。
许宥景知道她在焦虑什么,“工作是做不完的。总裁办还有董晨蒋函,不用你操心。”
“可——”
“巅峰还不至于压榨员工的休息时间,何况还是病号。”
今天是许宥景第二次劝人了。
可比着第一次,这次他明显态度缓和不少。
“安心养胃。”他擦干净手,拿过果盒,“萍姨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我回去拿。你自己能不能待在病房?”
她点头。
许宥景眸色软下来,“还有什么想让我带的吗?”
温淮摇头又点头,“我床头有一个蓝色的蜡烛,抽屉里有火柴盒,你能帮我拿来吗?晚上没有香薰我睡不着。”
“好。”
许宥景离开,病房里只剩她一个。
骤然冷清下来的房间,显得更加冰冷。
温淮舒了口气,准备好自己今晚睡在陌生房间的准备,拿过手机回消息。
大约四十分钟后,许宥景提着一个包回来。
温淮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九点。她觉得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他来回跑,忙道:“你快回去吧,这个点晚上车还是很多,回去还不知道几点呢。”
整理衣物的许宥景抬眼看来:“回哪儿?”
温淮也顿住:“回家呀。”
看到他正在脱衣服,她后知后觉:“今晚你也睡在这里?”
房间里,两人之间,衣服摩擦的声音都变得敏感。
许宥景挽起袖子
,理所应当地睨她一眼:“难不成让你自己睡在这儿。”
没给她商量的机会,他问:“你先洗漱?”
收拾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一个睡在床上,一个吹灭火柴。
许宥景将香薰点好,忽然问:“为什么没有它你睡不着?”
温淮有些不好意思:“你就当它是心理作用吧,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不点会失眠?”
“倒不会失眠,就是睡得不安稳,比如多梦。”
许宥景想起那天把她送到房间,他看到了香薰,不知道是干嘛的,根本没点。
她那晚,应当睡得不好吧。
温淮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当他对香薰很感兴趣。
空气里是熟悉的淡淡的香气,让人莫名心安。
今夜虽然不在家里,可和许宥景在一起,在不在家里也没关系。
“香薰旁边的保温杯我也给你带来了。”
温淮一顿,半晌才“嗯”了声。
许宥景道:“休息吧。”
“好。”
他将灯关上,整间病房暗下来,只剩外厅亮堂堂的,像两个泾渭分明的昼夜。
不知怎么,温淮下意识张口,正好对上回头看来的许宥景。
“怎么了?”他一紧张,“是胃又不舒服了?”
“不是。”
察觉她的欲言又止,他牵动唇角:“那是想让我上床睡?”
温淮呼吸一滞,凝眸望着隐匿在昏暗灯光之下,不太分明的脸。
她想知道许宥景是不是在开玩笑,又或者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又或许,是她想多了。
悄然静默中,似有什么在慢慢涌现,生根发芽。
直到静谧的环境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响,准备离开的许宥景,听到床边传来一声低低的温软。
“那你上床睡吧。”
第35章 心跳三十五下像正常夫妻
没有注意到许宥景错愕的眼神,温淮正在往身边腾出的地方看。
“这床应该能睡得下两个人吧。”
夜晚安静,门口的人听个彻底。
他踱步过来,在病床边停下。
温淮察觉人影,刚要仰头,眼前一黑——
许宥景伸手落在她的头顶,像之前那样,动作轻柔。
“我就不睡了。”
她抬眼看他,只见他扬唇:“有那三次就够了。”
不等她问,他又轻声道:“好了,睡吧。”
这话像是带着诱导。温淮忘了说话,就这样被他按着肩膀躺下去。
他替她拉好被子。
“睡个好觉。”
直到门被轻轻关上,温淮才启唇,轻声道:“晚安。”-
翌日的午餐是萍姨来送的,温淮还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将食物全部吃完才能不枉费萍姨的辛苦。
有了昨天的事,萍姨格外在饮食上用心,所用的食材和菜品不仅要符合她的口味,也要健康温性的,不能伤及脾胃。
“那天晚上真是吓死我了,一回来没看到你们,还是宥景后面打电话来才知道的。萍姨要是知道会这样,说什么都等着明天再去拿。”
“没事的萍姨,是我自己的老毛病了。”她安抚着,“奶奶那边知道吗?”
“我说是告诉老太太一声,是宥景说别告诉她瞎担心,还说如果你肯定也不会那么做。”
温淮松了口气,“对不起萍姨,让您担心了,我这就是之前坏习惯养成的老问题,每次吃点药打完针就好的,没想到这次这么不受控。”
“你放心,有萍姨在,咱们把你这个胃好好养回来。”
“嗯!”
话音一落,旁边的手机震动一下,又一下。
温淮拿过来,看到是许宥景。
J:[吃饭了吗?]
J:[萍姨做了什么好吃的?]
她勾了勾唇,拿过手机对着丰盛的餐食拍了张发过去。
此时的机场候机厅,许宥景正在听蒋函讲述行程。手机亮起,他垂眸去看,蒋函也适时收了音。
A:[图片]
A:[超级好吃,你吃了吗?]
他打字:[等会儿飞机上吃。]
他今天要去见隋岑山,今早走的时候和她说过。
一并的,还有他的打算。
虽然许宥景没有全说,但温淮也能从其中猜出大概。他不仅要抓到内鬼,还要保证新条例顺利过会,彻底断绝过度开采的可能。
从隋岑山住院后,温淮便和他没有联系。虽是按照他的安排去做,可说不担心也是假的。
之前一直以为他在国外,可许宥景的意思,他在国内某家医院接受治疗,情况正有好转。
J:[顺利的话出院前能回来。]
温淮:[好。]
犹豫着,她还是把那三个字发过去:[我等你。]
发完也不敢再看,忙把手机锁屏,祈祷许宥景别回,或者——
一声震动,将她好容易建设好的心理防线摧毁。
她不想看许宥景发了什么,可手却不听使唤,忐忑着解锁。
他说:
[好。]
[一定回来陪你。]
[睡觉。]
萍姨离开后,温淮看了会手机就眼皮发沉,索性放下手机开始午睡。
梦里,她梦到和父亲正在吃饭。父亲叮嘱她不要只吃菜,多吃点肉,这样才能营养均衡不生病,小时候的她乖巧说好。
氛围正好,温馨得近乎真实。
也是这时,门口传来开门声。一个面容疲惫的女人走进来,连拖鞋都没换,直接摊倒在沙发。
是她母亲,梅霖。
梦里的温淮心中欢喜。母亲是福利院的院长,记忆里她总是很忙,母女俩为数不多的几次相处,也都是在教导、纠正她。
不过,温淮还是渴望能和母亲多些相处。
正要唤她,听父亲问:“你今晚不说不回来吃,我去给拿碗。”
“拿什么拿!”
梅霖忽然从沙发站起来,指着这边破口大骂,“院里都没钱了,我今天跑了一天也没拉到几个钱,你们倒好,啥忙帮不上还在家里吃吃喝喝,有脸吃么你!”
梅霖将矛头对准温淮,凶恶的眼神让她想起许多个场景。
额前、后背的冷汗浸湿了枕头、衣衫,她倏地睁开眼大口喘气。
瞳孔涣散,望着天花板出神,久久没回过神。
原来,只是梦。
这时床头的手机震动,她回神,看到备注,压下去的寒意又浮现上来。
下意识按上挂断键,紧接着,电话再次打来。
温淮扣着手机壳,最后,还是在即将挂断的前一秒接通。
梅霖:“挂我电话干嘛?”
温淮张了张嘴,那边又问:“你爸房子的钥匙是不是在你那儿?”
温淮心道不好:“你要干嘛?”
梅霖不耐烦:“我已经把这套房子挂出去了,有人来看,你四点之前快点过来,不然我就叫开锁公司了。”
随后不等她问“你怎么来北城了”,电话就被挂断。
温淮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四点,她也顾不得什么不能出院,穿了衣服就走。
打车到家属楼已经四点一刻,刚关上车门就见到一位穿着朴素的女人,挽着发髻站在楼下,眉头紧锁。
那就是梅霖。
每次都是一身素衫,长发挽在脑后,紧皱眉心,干练又朴素的模样。
但这不过是她表露在外人面前的样子,在温淮面前,她总是疾言厉色,多说一句都是在浪费口水的样子。
她已经看到温淮,快步往这边走来。
“怎么还是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模样!来了不赶紧过来,扭扭捏捏的,杵在那儿干嘛!”
温淮不想和她多说,只问:“你要卖爸爸的房子?”
“是啊,钥匙给我。”梅霖伸出手,“我这趟来北城就是专门为了这套房子来的,最好今晚就把合同签好,我好赶回临港。”
温淮强忍着那股怒火,努力平静,“你凭什么卖爸爸的房子?你们离婚的财产早就划分好了,里面没有这套房子。”
“你懂什么?小孩子家家管起大人的事来了,快把钥匙给我听到没有?”
“没拿。”
“你说什么?”
梅霖怕说话被别
人听见,凑近了些,“温淮,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千里迢迢从临港过来,就是为了把这房子卖了,你说什么都没用!”
她说着就要上手去搜她的身,温淮挣脱开,打针的手背撞到她手腕的镯子,疼得她蹙了下眉。
“温淮!你怎么这么犟!”
“是福利院又没钱了?”
梅霖嘴唇紧抿着,显然被她说中了。
“你的福利院没钱了,凭什么卖我爸的房子?福利院没钱了就去当地民政局申请,去上诉,你来北城干什么。你们已经离婚了,你对这套房子没有使用权!”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温淮觉得好笑:“当初你说我命硬,早早就随着福利院一起搬到临港,拿走了存折,甚至把我爸这么多年存储工资的那张卡都拿走了。当时你怎么不想想你办的都是什么事?”
“我我那是急用啊。福利院搬迁,需要钱,那些孩子哪里不要钱?钱从哪儿来,大风刮来的?”
一声车鸣响起,她们寻声望去,看到车里下来一家三口,想来就是看房子的人。
梅霖冲他们招手,又压低声音警告她:“温淮,没时间跟你闹了,人家来了,快把钥匙拿出来!”
不等温淮说话,梅霖余光瞥见她快步走向那家人,急忙追过去。
刚到就听那家人不满道:“不卖了是什么意思?我们都来了你又这么说,早干嘛去了?”
梅霖也顾不得温淮,把她推开安抚着他们。
温淮冰凉的嗓音盖过她的,“这房子不是她的,她就是个骗子,不然你让她把户口本或者钥匙拿出来。”
“温淮!”
温淮仿佛置若罔闻,冲他们挑眉:“看吧,她拿不出来。”
那家人本来半信半疑,现在见她拿不出来果然变了脸,“你真是骗子啊!老婆,我们走,真是浪费时间!晦气!”
“不是别走啊!”
那家人脚下更快,丝毫没有管梅霖的叫喊。她见留不住,将视线对准温淮。
“你看看你什么样子!你爸教你的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吗?你怎么能当着外人的面说你妈是骗子?你爸死了,你就我这一个妈,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的家教也被狗吃了?”
那句“你爸死了”仿佛数万根针扎在温淮心尖,她怔愣地望着她的母亲,久久没说一句话。
“不卖房子,你想守着你爸的破房子你就守,但有件事,你必须去做!”
梅霖摆弄着手机,温淮感觉手机震动了下。
她看来:“去见一下这个男的,最好能发展成男女朋友。”
温淮怀疑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相亲,很难懂?”梅霖不掩厌恶,“这个男人家里很有钱,你要是能和他搭上边你就偷着乐吧!”
她说着还要从包里找什么出来,听温淮坚定道:“我不去。”
“你说不去就不去?这事由不得你,我都跟人家——”
“我已经结婚了。”
梅霖倏地抬头,这次换她听不清:“你说什么?”
温淮一字一顿:“我结婚了,去不了。”
“啪!”
掌风陡然扇起前额的碎发,丝毫未收力的劲儿让温淮毫无防备,踉跄地后退两步才站稳身子。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哪个野男人?啊?”
左侧的脸颊火辣辣的,甚至耳鸣模糊着耳朵,让她听不清周遭的议论和梅霖的谩骂。
温淮什么都没说,咬着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转头就走。
梅霖追上来,温淮就开始跑。
她越跑越快,直到喉咙干涩得喘不过气,直到将梅霖彻底甩开才放慢脚步。
可能陡然跑得太快,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也顾不上形象,撑着树干干呕。
一时间,口腔弥漫着腥甜和令人反胃的味道,温淮一点力气都没有,半蹲下来。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混合在一起,滴在她的脚边。
正值下班时间,道路上车水马龙,行人不断。
他们从温淮身边经过,眼神议论,心道这小姑娘青天白日就喝成这样。
不过这些她都不在意,吐了会儿,胃里反倒舒服很多。
刚才她就听到手机在响,现下拿过来看,果然五个未接,其中四个都是梅霖打的。她把电话拉进黑名单,给另一个未接回电话。
只响了两声,田希彤的声音便出现在耳边。
“在忙吗?”
“没呢,手机不在身边。”温淮声音有点哑,“学姐,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我今天才知道你住院了,后天婚礼你来参加就好,伴娘我再另找别人。”
温淮想说自己没事,又怕到时候耽误,委婉道:“会不会不好找?”
毕竟当初会找她,就是因为伴娘凑不够。
“没事儿,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世界上能花钱解决的都不叫事儿。”田希彤让她好好休息,“到时候婚礼见啦。”
“好。”
脸颊火辣辣的痛已经消下去,可温淮闭合嘴唇的时候还能感觉牵扯的痛。
不用去看都知道,一定肿了。
算着时间,快到萍姨送晚饭的时间,温淮擦干眼泪,打了车赶回医院。
幸好,除去见梅霖的不开心,接下来的事都很顺利。
护士没有发现她偷溜出去,萍姨也没察觉她脸颊肿了,也不枉费她回来就敷冰块,半张脸都冷到没知觉。
晚上,她躺在床上,耳边安静到诡异。
也不知是不是高级病房的缘故,温淮甚至听不到走廊外护士走路的声音。
在被窝里转了个身,她拿过手机,找到许宥景的对话框。
上面的信息还停留在晚饭。
他问她萍姨来没来,吃得什么。她拍照发给他看。
下午他们还打了通电话,电话那边隐约有些嘈杂,两人没说几句,蒋函的声音就传来,他和她说明行程后才挂断电话。
他们今天就像正常夫妻那样,报备。
也不知道他现在忙没忙完。
在聊天框打下几个字,都被她删掉。
本来工作上,她作为他的秘书知晓所有行程,现在还住在同一屋檐下,是他法律上的妻子,两人一点空间都没有。
她不想像父母那么疏远,又怕太近会让他厌恶。
现在的相处,许宥景应该是不讨厌她,但也没到喜欢。
她心里有数。
有些事,她之前能自己消化,现在也行。
暗灭手机,她了无困意。
寂静的夜晚将时间拉长,温淮蜷缩着躺好,左脸无一碰到枕头,还有些微微的痛感。
正要转朝右边,掌心的手机一震让她看去。
可就是这一眼,把温淮遮掩了一下午的委屈纸张捅破,鼻尖酸涩。
第36章 心跳三十六下“可以对你说晚安吗”……
她看着那句话,脑中自然想象出他的声音。
他说。
“还好吗?”
还好吗
明明是无比正常的一句话,可不知怎么,温淮就是眼泪决堤,压抑的情绪终于再也按捺不住。
抽噎声加大,她捂着嘴缩在被子里,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可心底的委屈岂能是她能控制的
五分钟前。
许宥景回到总统套,连衣服都没先换,迫不及待找到温淮。
他打字:[睡了吗?]
肯定没睡。
而且这个时间发这样的消息,显得好像在骚扰。
他逐一删掉,琢磨着怎么开场不冒昧。
正对着聊天框犹豫时,他恍然注意到备注栏的变化,懊恼的情绪瞬间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他自己都未曾注意到的雀跃。
萍姨晚饭后和他打过电话,说温淮似是情绪不高,但不想她看出来,很逞强地装开心。而且脸颊还有些肿,即使处理过,在温淮白净的脸上也很醒目。
只是她有意隐瞒,萍姨也没主动问。
所以许宥景在
参加饭局前给温淮打去电话。
电话里她在他没主动提及前,就不经意地说起下午。说她睡多了,脸肿了,也没什么精神,就连萍姨带的晚饭都没全部吃完。
所以他的开场白变成:还好吗。
没收到回复,就连“对方正在输入”都没有。
病床上的温淮没给自己太多时间发泄情绪,许宥景还在那边等着她的回复,她不想连好好的聊天都被自己耽误。
抽了纸巾擦干鼻涕和眼泪,正要打字,聊天页面就变成来电显示。
她吸了吸鼻涕接起电话,“喂?”
厚重的鼻音清晰非常,许宥景蹙了蹙眉:“哭了?”
“看了个很感人的电视剧。”温淮面不改色地撒谎,“感动的。”
“什么片子?”
“是部韩剧。”她鲜少这样和他说话,“说了你也不知道吧。”
“嗯。”许宥景放心不下,开口时很是温柔,“能给我讲讲吗?”
“好。”
温淮深吸口气,一双哭得猩红的双眸望着漆黑的电视屏幕,才开口:
“电视剧里的小女孩只是在吃饭,她的母亲忽然把她的筷子打掉,责骂她拿筷子的姿势不对。好不容易筷子拿对了,她又对着小女孩的后背一拧,说她坐姿不端正。”
“似乎,她在她母亲面前做什么都是错的。在别的孩子做错事后,得到的是母亲柔声安慰,可到了她身上,已然颠倒成另一副模样。”
“渐渐地,小女孩在母亲面前变得寡言少语。后来,小女孩的志愿被她的母亲私自更改,她被迫去了那个所谓有前途的专业,在职场遭遇霸凌,心理出现问题。这件事她没有告诉父亲,怕他担心。更不会和母亲说,她谁都没说。”
“许多年后,女孩结婚了,母亲却要她为了钱和别人相亲。在告知自己已婚后,得到的却是母亲疾言厉色的打骂。她骂她不要脸,骂她不孝顺,骂她和野男人结婚。”
说到这里,温淮已经泣不成声,最后的几个字断断续续,也不管许宥景有没有听清。
“你说为什么她那么惨呢?为什么别人家的母亲都很疼爱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她的母亲就跟别人的不一样?”
“不是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温淮一顿。
许宥景的嗓音太过低沉,像是夜晚里故意藏起的锋芒。
悄悄掀起了,盖住她的东西。
他道:“有些人天生就不适合做父母,他们的孩子也不是爱情的结晶。孩子生出来,就成为束缚他们的枷锁。限制、掣肘,成为常态。所以,他们会将这份不公转移到孩子身上。疏离、冷淡或许不适合所有家庭,但一定适用于某些不足以称之为家庭的家庭。”
他近乎理智到顶,言语里没有一丝起伏。
温淮听着,久久没能说话。
奶奶和她说过许宥景的身世。
她现在戳痛了他的心事。
“温淮。”他叫她。
“嗯?”
“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把自己弄得不开心。”
她舌根一绊,忘了刚刚要说的话,嘴硬道:“我没有不开心,我是被感动的。”
“哦?”许宥景轻笑着,扯出她话语里的漏洞,“但你刚刚说的那个故事,哪里有感人的情节?”
温淮噎住。
她倒是忘了这茬。
“感人的情节还没说到呢。”
“嗯,我听着呢。”
他很有耐心,还学她说话。
温淮为难地挠挠头,末了,才道:“感动的情景就是女孩的老公对她至死不渝、不离不弃!”
一瞬沉默,才听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这有什么值得感动的?”
温淮蹙眉:“这还不——”
“这不是应该的?”
她又顿住话头。
察觉她的沉默,许宥景指腹摩擦着表盘。
围绕着表盘的数千颗宝石,随着手指,千面散发出不一样的光芒。
犹如拨动的心弦。
“应该的?”
温淮咀嚼着他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嗯。”许宥景嗓音沉沉,“还是你觉得我做不到?”
“我没。”
“那就是信我能做到。”
他再次开口:
“我能做到。”
像保证,又像不必承诺,他也一定会做到的事。
温淮紧抿的唇线一松,唇角不自觉上扬。
这人,今晚怎么有点不对劲的?
她揉了揉微热的脸,还不等说话,许宥景已经开口问:“她今天打你了?”
温淮没料到他这么快能反应到她身上,不禁炸舌。
许宥景当她默认:“怎么不和我说。”
“她是我妈,打我不说天经地义,我也不能”她叹了口气,试图转移话题,“话说你好聪明,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我?”
那边传来一声叹息,随后,便是沉默。
温淮以为转移话题失败,谁知下一秒,对面的人竟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萍姨告诉我的。脸肿成那样还想瞒着,当别人都不关心你的?”
他的话,在悄然无声的黑夜里,犹如夜空中爆发的绚烂烟花。砸得她这个躲在桥下窥探的人,一个措手不及。
就好像一个,一生都在乞讨爱的人,陡然得到了一份坚定又强大的后盾。
温淮不敢回应。
她怕。
怕烟花易逝。
怕黑夜结束,黎明到来,她这个奢侈的梦会破碎。
怕碎片会成为扎在她包扎好心上的一根刺。
“怎么不说话?”
温淮随便找了个借口:“有点困了。”
许宥景不疑有他:“那你点上香薰,别挂电话。”
她悬浮在挂断键上空的手指一顿。
“别挂电话?”
“嗯,说了,陪你睡觉。”他总是能触及她的内心,“自己在一个陌生房间不害怕?”
“脸还疼不疼,涂药了吗?”
“锁好门了吗?”
他最后叮嘱。
温淮鼻尖一酸,堪堪回答。
“好,那睡吧。”
房间里唯一的声音消失,本应该睡着的人瞪着眼睛,眸底清醒。
电话没有挂断,偶尔听筒里会传来敲键盘的声音,不重,可以说几乎听不到。
有那么一瞬间,温淮忽然很想问问他,他是不是喜欢她。
但她不敢。
好怂。
温淮嫌弃地闭了眼,动了下。
那边的许宥景很敏感:“睡不着?”
她张了张唇,纠结半晌到底是问不出口,憋了半天才道:“我可不可以和你说晚安?”
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许宥景第一反应,便是想起高中流行过的一句暧昧话语——
“对你喜欢的人说晚安。”
“因为晚安拆开,就是我爱你。”
时隔多年,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这么非主流的话语。觉得诡异的同时,他很快回神。
温淮怎么会
他在食堂听得一清二楚。
赶忙将这些乱七八糟抛之脑后,他还是看向手机。
“可以。”
“”
默然和等待中,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终于响起一声温和的嗓音:
“许宥景,晚安。”
“晚安。”
直到均匀的呼吸传来,坐在沙发未动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
他搭着键盘的手指移到正在通话的屏幕,切换页面。
找到蒋函,他打字:[帮我订今晚回北城的飞机。]
蒋函秒回:[今晚没有了,最早明早六点十五有一趟。]
许宥景:[买。]
蒋函:[但是许总,明晚您还和几位老总有约,这一来一回您的休息怕是不够。]
他的“不用管”打到一半还没发出去,就见蒋函发来的新的一条,拧眉。
蒋函:[不好了许总,医院来电话说隋董忽然进了ICU。]-
温淮出院的时候是萍姨来接的。
她来的时候,温淮让她把那份礼物也带上,接她后便顺道去了鸣湾小区。
奈何,陆之学不在家。
她便留下礼物和信息离开。
回到家洗了澡,她吃完晚饭就想回房间。
因为还时不时有些恶心,医生开的中药不能停,起码要
再喝一个月看效果。
于是,本要回房的她被萍姨叫回去,和那袋热着的中药对峙。
萍姨被她皱在一起的小脸逗笑,吓唬她:“不喝等宥景回来不好交差,长痛不如短痛,眼睛一闭就咽下去了。”
提及许宥景,温淮稍稍失神。
今早她醒来,就看到他的留言,电话中断在说话的时间。
9月13日23:29
J:[有点事要出去,先不能打了。]
J:[晚安.jpg]
9月14日06:18
J:[醒了吗?]
J:[今天不能接你出院了,临时有事。]
J:[萍姨去接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9月14日07:01
A:[好。]
07:03
J:[醒了?]
J:[记得吃早餐。]
A:[好。]
J:[点头.jpg]
9月14日14:13
A:[萍姨来接我了。]
A:[图片]
14:14
J:[好的,路上小心。]
J:[记得听萍姨的话。]
A:[点头.jpg]
J:[OK]
温淮翻着聊天记录,这才发现许宥景用的表情包都是保存的她的,弯了弯唇。
不过,这个时间,几乎她每次发完他都回的很快。
这是一整晚没睡吗?
她想问他吃晚饭了吗,又怕打扰他休息。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得赶紧恢复好,去工作。
也不再多想,闷头把那瓶中药喝光-
许宥景从医院出来已经是15号的凌晨,他看着那栏空空如也的消息,收了手机。
蒋函走过来,“许总,隋董的情况幸好稳住了。昨晚被放鸽子的老板都很关心,说他们心里有数,知道在峰会的时候怎么办。”
夜黑风高,路旁的树冠撑起沉重的天。
起了风,许宥景眯起眼睛。
“不。”
“让他们反着投。”
蒋函瞬间了然:“我知道了。”
他看了眼时间:“谢总今天的飞机回国,您——”
“来不及去接他了。”许宥景拿过手机,利落地在指尖转了个个儿,快速打字后,才道,“去查查梅霖几点的行程回来。”-
周五。
温淮醒来就看到许宥景的消息。
她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许宥景说不确定,嘱咐她婚礼别沾酒。
温淮知道他早就说过今天有事,也不管是不是为了迎接乔眠,她现在不想这些,起身收拾。
到达现场,她见到许多高中的学长学姐,她被安排的这桌也几乎都是她认识的。
除去左手边的空位。
也不知这是谁的位置,婚礼马上开场也不见人。
这时手机振动起来。
不用看,温淮都知道是谁。
这几天她都习惯了,只要到饭点,许宥景一定会给她发消息。
解锁后。
果不其然。
他问开席了吗。
温淮拍了张照片发给他:[还没。]
下一条消息又进来:[大家都到齐了?]
温淮环顾四周,才回:[差不多,人太多了看不清。]
[不过我旁边没人。]
她看着备注那里断断续续闪现的“对方正在输入”,凝眸等着,却迟迟不见消息传来。
几位相识的同门师兄妹相见自然难免提及现在,好几次提到温淮,温淮再拿着手机兴致缺缺肯定失礼。只得先将手机锁屏,没注意再次亮起的屏幕。
“对的,我现在在巅峰工作。”
“哦?那还挺巧的。”一个眼生的男人看过来,“我在东阳,论性质,咱们两个还是同行呢。你是什么职位?”
温淮听到“东阳”两个字迟疑了下,随后才点头回应:“秘书。”
那人瞬间来了兴趣,冲温淮仰起酒杯,“久仰久仰,我是东阳的项目组长,免贵姓鲁,单名一个隐字。”
她淡淡的,却有分寸:“你好。”
鲁隐见她连杯子都没拿,随后又递出名片递过去,“温秘书不给面子喝一杯吗?”
“抱歉,我昨天刚出院,得遵医嘱。”她好脾气地端起果汁喝了口,“鲁组长随意。”
此话一出,有和温淮相熟的师哥师姐纷纷关心、替她解围。
原以为如此便是揭过了,谁知趁着闲聊空隙,那人又挑开话题:“我听说东阳和巅峰马上就要一起出席峰会的会前会了,怎么说咱们都是同行,方不方便加个微信?”
要是之前,温淮自然不会拒绝。
可现下东阳和巅峰暗自较着劲,这个关头,她不想徒增事端,于是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厅内便响起司仪的话筒音:
“各位尊敬的来宾,请稍等片刻,深呼吸五秒,我们的婚礼马上开始!”
随着大屏幕显示的倒计时,厅内的灯光也黯淡下来。
依稀之间,温淮听到鲁隐和她旁边空位的人商量:“劳驾,方不方便让我过去?我坐在温秘书旁边的空位上。”
眼见那人就要让位,余光中,一只大手按在旁边的空椅椅背。
腕上露出的镶嵌着宝石的表盘,在灯光彻底暗下来前,划过异彩。
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嗓音说:
“这是我的位子。”
第37章 心跳三十七下占有欲
他来了!
昏暗中,温淮骤然抬眼,和那双深沉的眸子在寂然中相遇。
此时,司仪的声音和响亮的背景音乐她都听不见了。一切声音远去,呼吸变慢,她只看得见许宥景。
“不好意思,你这。”鲁隐看到有人,坐猫着腰走过来,“那边还有个空位,先生,你去那边坐吧。”
许宥景侧过脸,不耐的眸子不掩凌厉,已然坐定。
此时司仪正在cue流程,屏幕上播放着新郎新娘的婚纱影片,场内安静。
鲁隐见他不说话,以为是没听见,俯身刚说了一个字,就听男人冰冷到不留余地的话,仿佛空中响起的一声惊雷,炸地他直接原地炭化。
许宥景:“滚。”
鲁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是,你怎么说脏话?”
周围有人注意到这边,纷纷劝他先坐下来,不要闹事。
被人劝着,鲁隐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想要去看温淮却被那个男人挡的严严实实。
艹!
他好不容易就要加上微信了,这谁啊!哪来的?
这边,丝毫不在乎的许宥景抬眼看来,和偷看的温淮对上眼。
温淮被抓包,心里一虚,扯开眼又觉得自己此地无银,又看过去。
她压低声音:“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参加完会前会吗?”
婚礼播放的影片声音太大,温淮又降低说话的音量,以他们现在的距离根本听不清。
于是,许宥景俯身过去,附耳道:“什么?”
陡然拉近的距离让温淮呼吸一凝,她抿了抿唇,嗅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气,“你怎么来了?”
他撤身,目光扫过她面前还剩半杯的果汁,勾了勾唇。
温淮以为他说话了自己没听见,凑得更近,“什么?”
主动的人调转,她靠地他这样近。
近到,她的发丝勾住他的胸针。
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和淡淡的中药味。
近到,他瞧着那近在咫尺微张的唇瓣,生出些难以置信的冲动来。
许宥景垂下眸,余光瞥见有道视线往这边看来,觉得碍眼,索性,他伸手将那缕不安分的发丝捋顺。
“怕你喝酒,不放心,就来了。”
温淮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愣,不等她撤回身子,发间的手便握住她的手腕。
骨感的、有些热的指尖刚碰到微凉的皮肤变顿了下,不过很快,许宥景的整只手将她的包裹住。
掌心中的纤瘦让他不禁看去,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吃饭,怎么会怎么瘦的。
“还挺听话。”
手心中,能感受到她强烈的脉搏,正在剧烈跳动,“真的没喝。”
温淮垂眼落在他们相扣的手上。
今天的空调很有劲,中途她打了几个喷嚏才弄了鼻通。
也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几天中药的缘故,她感觉鼻炎好了些,不像之前那么不可控。
但鼻炎尚且可以靠这些,温淮冷是真没办法。
来之前她还特意查了温度,今天是最近气温最高的,所以早上出门她穿了一字肩上衣,配牛仔
长裤。
下身还好,这上半身真是要冷得自断双臂了。
此刻,许宥景手掌很热,被他握住半个小臂极度贪恋这份温度,导致强撑着的温淮终于有些撑不住,想把另一只手也送过去。
可她没有。
似转移话题,她埋怨:“为什么你把我说得像一个酒鬼?”
一声轻笑,随后,他问:“冷不冷?”
她摇头。
“骗傻子呢。”许宥景毫不留情拆穿她,“冰成这样还不冷。”
见他似是要脱下衣服来,温淮情急之下握住他要收回的手腕。
冰冷触及到温热,她贪恋的同时也不敢去看许宥景,很快收回手,“我的手一直都是摸着冷点,但是我感觉没有那么冷。反而有时候手热的时候,我会感觉冷。”
许宥景挑眉,显然被这套逻辑打败。
他后退一步:“那你冷了说,我让蒋函拿衣服给你。”
温淮呆住。
原来他刚刚不是要脱自己的衣服给她穿,是想拿口袋里的手机发消息给蒋函是她误会了。
气恼的同时,温淮也不能再改口,不然刚刚的拒绝肯定会被许宥景回过味。
到时,她是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搭在膝盖的手握拳,随后便被温热的柔软笼住。
她抬眼,看到他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手背。
正是她打点滴的那只手。
指腹下的凸起很是突兀,他眸子一敛:“肿了?”
“有点。”温淮把手收回来,直了身子,“过几天就消了。”
影片即将接近尾声,场内的灯光也有了亮起的趋势。许宥景快速看了那人一眼,问:“认识?”
温淮摇头:“是东阳的项目组长,他知道我在巅峰工作,想加微信。”
他看来,温淮以为他是敏感身份,于是又补了句:“现在东阳和巅峰关系紧张,我知道的,我没给。”
那张隽冷的脸忽地露出浅笑,看得温淮乱了思绪。
不等她找回理智,耳边一声“啪”,全场的灯光重新亮起。她也听到那声熟悉的嗓音,落在耳畔。
“不管是谁,都别给。”
她看得出神,他扬眉提醒,她才慢半拍地点点头。
“欢迎各位来到我们婚礼现场”
司仪开始说话,两人随众人一齐看向舞台的方向。
温淮的座位靠前些,没注意到落后点的许宥景在她转过去后,唇角笑意更深
仪式结束了,自然便是饭局。
在座的都是同学,先聊着吃饭,话题自然都是高中上学时候的事。
作为他们这桌唯一比他们小两岁的温淮,自然在他们回忆的许多趣事里理解不了,所以她倒成了认真干饭的那一位。
桌上的人大多都和许宥景相熟,所以大家一看到他便很惊讶,之前有人问过他们四个来不来,在得知不来后是有些失落的。
所谓四个,是许宥景、顾况迟、乔眠还有高二就出国的谢颂白。
他们四个从小玩到大,从幼儿园开始便几乎同班。不少从附中直升高中的都认识他们。后来高中按成绩划分班级,他们四个还在同班,所以同学们也都习惯了他们四个一起出现。
没想,说着四人不来,却独独许宥景出现在这里。
那令他出现的原因
一人惊道:“许宥景你不会是喜欢田希彤吧?”
此话一出,鬼一般的寂静瞬间蔓延。
许宥景笑骂:“滚一边儿去。”
那人被骂了也不难过,笑着道:“不然你怎么忽然出现?老顾我们问了,谢颂白今天回来他去接机,我们以为你们都去呢。”
“聊什么呢?”田希彤挽着丈夫过来敬酒,正好站在温淮和许宥景的位子中间。
“哎哟!恭喜恭喜!”
“新婚快乐啊!”
众人一见今天的主角来了,立马送上祝福,也不忘了回答。
“我们在拷问许宥景呢,问他是不是今天婚礼有重要的人要见才来。”
许宥景笑意不改,“我就不能是来送份子钱的?”
一听这话,几人开始不乐意了。原本也要打趣的田希彤一听份子钱,说什么也要站在许宥景这边。
毕竟谁能拒绝比手机还厚的红包呢。
“你们也太八卦了,人家能来还不是和我们家这位关系铁么?”
她开始和稀泥,很快便把话题扯远。
临走前,她问温淮,“等会儿结束了怎么回去?要是打车的话我送你回去,不好叫你一个女孩子自己走。”
不等她说话,有个人主动请缨:“我来吧,我送温小姐回去。”
此话一出,桌上的人都朝鲁隐看去,惊道两人关系竟然不一般,刚刚还装不熟要加微信呢。
温淮连忙拒绝,话还没出口,又被人截胡。
“她结婚了,要接也是老公接。”许宥景冷锐的目光朝他而去,难掩不善,“有你什么事?”
“你——”
正在鲁隐要把刚刚换座位的事一起清算,有人已经问:“小师妹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不过宥景你怎么知道的,你们两个有联系吗?”
许宥景却不再多说,只看向身边的人,似是要个说法。
温淮觉得这一眼怪委屈的,咳了声,才承认下来:“是,我结婚了,不过还没办婚礼,等到时候办一定邀请各位学长学姐。”
“好好,说定了!”
“”
温淮和他们喝果汁,期间瞥了眼许宥景在看自己,四肢瞬间僵硬。
但还是凭着那点心理强度,强装自然地和她递来的杯子一碰,言笑晏晏
终于等到饭局结束,温淮先去了趟洗手间,许宥景在外等她。
见她捂着肚子出来,笑意全然不见。
“胃疼了?”
温淮摇头,“着凉了而已。”
下一瞬,肩头一沉,他把他的外套搭在她身上。
温淮闻着那更清晰的香味,恍然回到在巅峰楼下,她被他解围时,也是这样。
不过那时候他们婚后第一次见面,他对她只是单纯施以援手,没有除此之外的感情。
而现在,应该多少有不一样吧?
她被他虚揽着走,主动开口,“你被搭讪了一次,我也被搭讪了一次,咱们算扯平了吧。”
许宥景看过来,但手机那边传来的震动让他止了话题,揽在温淮身后的手也收了回来,正要打字,面前出现的一双高跟鞋挡住两人的去路。
严谨些,是挡住许宥景的去路。
温淮暗暗咬舌,心道还是低估了许宥景的脸。
女人笑颜如花,“抱歉冒昧打扰,我是新娘的大学同学,想认识一下你,不知道你是新郎那边的吗?有没有机会——”
温淮右脚已经后退一步,左脚还没跟上来,手腕就被人一拉,胸/前柔软撞上他。
两人皆是一愣,不过许宥景很是淡然,握住温淮手腕的手往下,钻进她的手掌中,五指插/入、挤/进,十指相扣。
他单手插兜,好整以暇地看着那人,连话都懒得说。
那女生见到许宥景拉他身边的女生就心里有数,现下看他们十指紧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点头离开。
温淮见人转身,想着周围人来人往怕被看见,抽了下没抽出来。
许宥景似是忘了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牵着她就大步流星往外走。
“没扯平了。”他在接她刚刚的话。
温淮的注意力从相握的手上移开,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戴着婚戒的那根手指被他撩过,听到他似琢磨道:“回去把婚戒戴上,省得麻烦。”
她抬眼,恰巧瞧见他淡色的眸子里洒着笑意。
“你说是不是,许太太?”
第38章 心跳三十八下太差劲
城市夜空上繁星了无,黑色的劳斯莱斯往市中心驶去。车身划过的静谧,成了两人间唯一的声音。
坐在副驾的温淮从墨色里收回视线,手指攀上无名指的戒指,摩擦。
她想起十分钟前,许宥景在婚宴门口说要回去把戒指戴上,还问她
好不好。
好不好
温淮的答案被赶来送她的田希彤打断,四人寒暄过后,田希彤才知许宥景也在这附近,忙完了正好过来,也有心送她回去便放了心。
可外人不清楚,温淮却知道。
本在临港出差的许宥景,才不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她,还是
她拿出手机想去搜,奈何没有信号,微博打开也是一片空白,什么都刷不出来。
也是这时,天边一声雷哄抬而至。
温淮抬眼去看,原本暗沉的夜空被乌云笼罩,马上就要下雨。
她问:“什么时候飞临港?”
许宥景也从天边厚重的云上收回视线:“今晚。”
明天便是会前会了,早上九点开始,如果因为天气耽搁
“这雨不一定下下来,机场也可能不受影响,别担心。”
温淮放松不了,搜索着航班信息,奈何网络实在太差。
“飞机不行就换高铁,再不济,我可以开车去。”
相比较温淮,许宥景这个被耽误的人倒是没半分紧张。
他还抽空瞧了眼副驾的人,弯了眼尾,“开车也就六个半小时,来得及。”
听他口气认真,温淮不禁看来:“夜路,路程还长,万一下雨就算你们两个换着开也不行,太危险了。”
许宥景张了张唇,话到唇边被车载来电打断。
说曹操曹操到,蒋函的声音出现在车内,“许总,航空公司刚刚通知,因为天气原因,航班需要提前起飞半小时。”
也就是说,许宥景要十一点半就到达机场。
他说了声好,蒋函又道:“那上飞机前我再给您打一次电话。”
电话挂断,温淮回味着这话:“蒋特助不跟你一起去吗?”
或者她看向许宥景,“蒋特助在临港?”
那他在宴会上还说让蒋函把衣服拿进来
所以,当时不是她自作多情,他真的要把衣服脱给她穿吗?
许宥景没想到温淮仅凭一句话就能发现漏洞,疏忽的同时,他认错态度良好:“行程匆忙我就自己回来了,在席面那么说也是怕你有负担。”
“以后不会骗你,没有下次。”
忽然的承诺仿佛一件没有预兆的礼物,打了温淮一个措手不及。
她张着唇,忘了刚才要说的话,只是在几秒之后,机械地点点头。
“那我送你去机场吧。”
“很晚了,一来一回你准备几点睡?”从路口拐过来,他抽空看她。
往日平和的眉心,此刻不知因为什么微蹙着。
车速放缓,许宥景抬手在柜子里翻找一瞬,才想起手表在另一辆车里,索性作罢。
玩笑道:“不放心我的车技?”
“没有。”温淮视线逃避,此地无银三百两,“那我不送你了。”
男人勾勾唇,“好。”
想起前两天住院微信堆积了太多消息,光是梳理也是第二天后,许宥景不在,她也没来得及说。
“周一的时候焦晓琳到办公室和我道了歉,住院那天她也给我发了微信,说要来看我被我拒绝了。”
许宥景“嗯”了声,“还说什么了吗?”
温淮摇头:“很日常的对话。”
“估计是想打感情牌,和你熟悉了再找机会切入。”他已经想好,“等我回来,再陪我演一出戏。”
“好。”
相比较去临港的路程,他们回家的时间过得很快。
许宥景没下车,降下车窗和她说话,“在家里听萍姨的话,不要见不相干的人,留着我回来处理。”
“好。”温淮当他说的隋见闻他们。
“晚上别等我,安心睡觉。”
她又点头,“我知道。”
许是外面的人乖巧答应,许宥景瞧着她被夜灯照亮的容颜,突然觉得喉间干涩。
是不是,他说什么,她都会答应。
“等我——”
温淮没听清:“嗯?”
但到底,现在不合时宜。
还是,等结束临港的行程当面和她说。
他抿唇,“进去吧,夜里凉。”
温淮弯着腰站在那里,望着车里的人想叮嘱些什么,到了嘴边只变成:“路上小心。”
“嗯。”
乖巧答应的人变成了许宥景。
可他却很乐意。
车子离开,她站在原地,直至消失在视野里。
暮色沉沉,周遭寂然。
反而,将她最后看到的许宥景的那张脸,记得更加清晰。
流畅的轮廓,线条分明,明显消瘦的脸庞更加突出优越的骨相。
高挑的鼻梁之上,那双眼睛望向的人,是她。
他似乎也有话想对她说。
但他们都没能说出口。
垂下眼眸,温淮不经意地去想。
是不是也有可能,许宥景在和她相处的时候,对她也有些好感呢。
哪怕就一点点。
树影斑驳,风不知从何处起,追随着车子离开的方向,也吹透了温淮单薄的衣衫。
她挪动着步子往回走,萍姨已经拿了衣服出来。
“快回家快回家,晚上降温了。”把外套搭在她肩头,萍姨拢着衣服揽着她,“今天吃席还高兴不?”
她眉眼弯弯。
“高兴。”
周身的寒凉被温暖包裹,温淮被萍姨紧紧揽在怀里,就连头发丝都被盖在外套下,生怕她受了凉。
如此久违的关怀,温淮当然是高兴的。
“高兴就好。回去把药膳吃了,中药我也给你温好了,温度正合适。”
差点忘了这茬,温淮拼凑起的好心情没了一半。
“萍姨,今晚能不能——”
“不行。”
话都不用说完,萍姨立马猜到她的小九九,“宥景特意嘱咐我让你把药吃了,不然等他回来不好交差,我可不跟他说哦。”
她想起来温淮今天出门没开车,“这么晚,你打车回来的?”
温淮一愣:“阿景送我回来了的。”
“宥景?他回来了?”
见萍姨完全不知情的模样,她觉得他这次行程是真的很紧张,就连进家门的时间都没有。
“怪不得刚刚给我打电话呢,我就说不能只是嘱咐你喝药这么简单。”拉开门,萍姨笑眯眯的,“感情是心疼你在风里站久了生病,特意让我拿了衣服出去接你的。”
“不冷了吧,先洗澡还是先吃药?”
温淮思绪被打断,她道:“先吃药吧,不然洗完澡身上还会有中药味。”
萍姨笑着说好,和她闲聊:“小艾不喜欢中药味?”
回想起不好的回忆,温淮点点头,“小时候不懂事任性受了教训,现在知道是为我好。”
她放下衣服去厨房帮忙,“萍姨,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谢谢您。”
“你这孩子。”萍姨也是感动,眼里泛起泪花。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知道温淮是个慢热的人,虽然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但客套还是亲近还是能分辨的出来。
温淮现在是真的把她当家人,把这里当成她的家了。
厨房里,两位女士惺惺相惜,温淮也被触动得鼻尖发酸。
这时,萍姨将中药袋递过来,“趁热喝吧。”
温淮:“”-
凌晨两点,许宥景到达临港酒店,洗漱完后,他拿过手机看到一则未接来电和一条微信。
没去管未接,他先点开和温淮的聊天框。
上面的聊天记录显示五十分钟前,他说他到了,结果登机前就说自己睡觉的人却回复了他。
五分钟前,又发来一条。
“A”:[萍姨说奶奶最近头疼犯了,我明天想去看看。]
安静的房间响起键盘音。
他回:[好,需要买什么用我卡。]
端详着这句话,许宥景觉得哪里不对,半晌才想起来。
他和温淮在一起这么久,他都没有像别人夫妻那样上交工资卡,两人各花各的。
上次温淮买的礼物想必也是开销不少,他却什么表示都没有。
太差劲了,许宥景。
在沙发坐下,也顾不上半湿的头发,他认
真琢磨该怎么说合适。
给你刷卡?
不行,像暴发户。
这是我所有的卡,随便刷。
好装。
多少钱,告诉我,我报销。
更神经。
长舒口气,许宥景往后一仰,躺在沙发。
他忽然想起还有通未接,反手给他打过去。
只响了两声那边便接通。
开了免提,那边传来一声深沉的嗓音:“在忙?”
“没。”他看了眼时间,“刚洗完澡,有事问你。”
那边提醒:“我先给你打的电话。”
许宥景妥协:“那你快说。”
“乔眠”
“谢颂白你闭嘴!”按压着太阳穴,许宥景一个头两个大,“咱们这么久不见,你能别张口闭口就是乔眠么。你现在就在国内,等她回来你自己看。”
谢颂白也妥协:“那你先说。”
许宥景:“”
许宥景:“就是,蒋函让我问问你,他想给他老婆上交工资卡,怎么说能很自然?”
“”
许久的沉默。
时间长到他都以为电话挂断了。
“喂?”看着跳动的秒数,他蹙眉,“怎么不说话?”
“你是在问我关于夫妻相处之道的问题?”沉稳的嗓音轻哂,“我们两个,你已婚还是我已婚?”
许宥景沉默。
他确实不该。
谢颂白又道:“不过,况迟和我在一起,他或许可以回答你。”
“行。”
过了几秒,听筒边传来摩擦的噪音,随后安静下来,他听谢颂白说:“人走了。”
许宥景:“?”
谢颂白:“他老婆三点的飞机落地北城,去接了。”
许宥景:“”
许宥景:“那没事挂了。”
谢颂白:“等一下。”
许宥景啧啧,“又怎么了?”
“话说。”谢颂白语调拉长,似有玩味,“许装装想上交工资卡直接给不就好了,做什么拐弯抹角。”
“我怎么拐——”许宥景顿住,“谁跟你说是我了,还有这外号怎么回事?”
后面这个问题自然不用得到回答,许宥景都猜到是谁说的。
除了顾况迟,没人会这么无聊。
“那你知不知道,顾况迟的外号是嘴硬哥。”
谢颂白笑:“和你的塑料袋哥同系列?”
许宥景冷下脸,“挂了。”
低沉的笑意不止,“嗯。”
通话的时间继续,挂断前,许宥景又正了脸色。
“欢迎回来。”
谢颂白一怔,随即道:“知道了,许总,一切顺利。”
挂断电话,耳边又恢复沉寂。
北城澜玺国际酒店最高层的总统套间里,气质内敛深沉的男人倚靠着沙发,胸前一丝不苟的西装纽扣隐隐泛着金属低调的光泽。
谢颂白垂眼瞧着熄屏的手机,回想起适才许宥景反驳的只是外号。不知是忘了填“我有一个朋友”的漏洞,还是根本不在意被知道那就是他。
觉得有些好笑的同时,谢颂白深沉的眸光也黯淡下来。
为自己羡慕的同时,也为他庆祝。
能得心上一人,实之幸事-
许宥景又回到页面。
看到被删减的空荡荡的输入框,他索性直接转账,再打字。
那边没回,他知道她睡了便也没再继续,起身进了卫生间。
温淮看到许宥景的回复是在第二天。
她昨晚想等他回了再睡,不承想抱着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意识。
屏幕显示三条未读,她点开。
3:05
J:[去吧,不方便开车可以让李叔接送。]
J:[钱转你卡里了,需要买什么就买,当我们一起送的。]
3:25
J:[晚安。]
温淮透过屏幕看到自己上扬的唇角,不自然地咳了声,觉得自己没出息。
随后,她指尖在手机两侧一按,屏幕上的聊天记录就被截下来。
正好是许宥景说的晚安。
她回了个好,便忘了转账的事,下楼洗漱。
去老宅之前,温淮先去了趟糕点铺,排队买了奶奶最爱吃的雪花酥和姜饼才转道老宅。
被李叔领着进门,经过客厅时,她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穿着皮袍的女人。
只一眼,她就能感受到女人身上的贵气和冷漠,但看到那双眼睛时,她立马猜出她的身份。
那双和许宥景几乎六七分相似的眉眼,她应该就是乔家大小姐、生下许宥景便飞奔国外的母亲——乔婉珍。
沙发上的人也注意这边,奇怪的是,身前的李叔并没有停下介绍的意思,温淮也只是点过头,算是打过招呼。
乔婉珍眼神上下打量她,抿了口咖啡。
“见完老太太,也该过来见见我。”
那双精致妆容勾勒出的眼睛带着尖锐的厉色,她启唇,“温小姐。”
第39章 心跳三十九下“我等不了”
温淮收回视线,跟着李叔上楼。
九月的北城,气温有所降低。但好在,今天无云,阳光正好透过楼道的长窗铺满台阶,走过时,身上都带着温暖的热意。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温淮低头看向脚边的影子。
刚刚乔婉珍的口型她看见了,再反应不过来她对自己的不友好,也是白干秘书这么多年。
所以她和李叔搭话:“李叔,在楼下的人是阿景的母亲吗?”
李叔和蔼地笑着转过来,“是的。待会儿老太太会和你说的。”
“好。”
进入主屋,低调素雅的中式装饰让人眼前一亮。温淮只是短暂惊诧后便收回视线,看到了贵妃榻上吃着点心的李长樱。
她看到来人,放下手里的点心,起身走来,面上带着笑。
“快来坐,尝尝这杏仁酥,刚烤出来的,可脆了。”
李长樱脸色红润,看不出半点被头疼折磨后的模样,精神状态似是比温淮这个年轻人还好。
疑惑之余,温淮坐下来,“奶奶,正好我也给您带了您最爱吃的雪花酥和姜饼。”
李长樱眼睛一亮:“是北环那家?”
“嗯。”
李叔已经把糕点装好盘端过来,放下后便合上门出了屋。
房间里只剩她们两个,温淮看奶奶吃得开心,遂问道:“奶奶,头疼的人胃口没这样好吧?”
李长樱还要再咬一口,闻言看来。
四目相对间,她忽而笑出声,“小艾哦,你这孩子又聪明又有情商,怪不得奶奶喜欢你呢。”
把剩下那块放下,李长樱道:“确实是装病,奶□□不疼,就是不想见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温淮点点头,没再继续问,而是拿起李长樱准备好的杏仁酥放进口中。
浓郁清新的香甜在舌尖蔓延,温淮由衷道:“好好吃。”
“喜欢等会儿就带些回去。”
“好。”
温淮吃完一片便擦净手,执起紫苏茶壶帮李长樱手边的空杯斟满。
“给别人,肯定会问我装病是想躲谁。”李长樱突然开口,“你怎么不问奶奶?”
温淮倒水的手没有停顿的,将茶壶放回原位。
“奶奶想说自然会说,不用我问的。”
顿了顿,她露出笑,“而且我今天就是来看望头疼的奶奶的。”
李长樱弯弯的眉眼中满是欣赏。
温淮的聪明不止于明面之上,为了显示聪明表现出来的。她会看人眼色,知道你是想要她聪明还是不聪明。
这样的人,更有分寸,会审时度势。
如此,她便为温淮的聪颖再添加一份底气:“阿景的妈妈你只表面过得去就好了。她向来和许家不合,对阿景也是不管不问。也不知道她这次是抽了什么风,突然回国。不过不管她做什么,你都左耳进右耳出就行,笑笑算了。”
“等会儿让她上来,咱们三个在这儿用个午饭,完了我让李叔送你回去。”
温淮了然。
这是借午饭让她和乔婉珍见一面,不过也就这一面
午饭的时候,因着有李长樱在场,乔婉珍比着早晨对温淮收敛不少。不过在见到她就要走时,还是忍不住叫住,却被李长樱打断。
“怎么,你难得回来,陪陪我这个婆母的时间都没有吗?”
坠入冰窖的语气让乔婉珍心底一怵,不愿意但不得不坐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继续。”她转而吩咐李叔,“路上开车慢点。”
“放心,老太太。”
回去的路上,温淮接到许宥景的电话。
临前看了眼时间,她猜到是会前会中午的休息时间。
电话接通,许宥景带着酥麻的嗓音落在耳边。
“吃饱了吗?”
被他逗笑,温淮不禁面上微热,“你怎么老是担心我吃不饱?”
“你太瘦了。”
视线落在手腕,她莞尔,“吃饱了的,和奶奶一起吃的,还带了好吃的杏仁酥,给你留点?”
那边一声轻笑,很轻,又很重。
勾地温淮不自觉想象出他此刻是什么样子。
或是无奈摇头,又或是浅笑弯眉,不论如何,他瞧着似是心情不错。
温淮片刻后,有些惆怅。
虽然昨晚他刚送她回来,可她却觉得过了好久,心口也是闷闷的,提不起兴致。
她有点想他。
“你先吃,最好都吃完。”他开玩笑,“给我留点渣渣尝尝味道就行。”
温淮被他逗笑:“好可怜。”
“这还好。”CBD内,许宥景望向远处高楼,眼底怅然,“没有比出差可怜。”
最后这句,被温淮这边的车鸣声覆盖,她没有听到。
她看向前方,“李叔,怎么了?”
李叔调到空挡:“没事,两辆车抢时间过红绿灯。”
许宥景也听到,以为她在开车。
“是李叔在开。”她把刚刚的事解释清楚。
“嗯,让李叔好好开车。上了年纪,眼力上不来得多注意。”
温淮听萍姨说过,李叔对许宥景就像亲孙子一般,两个人常常拌嘴,倒是能惹得往日惜字如金的人多数几句话。
李叔年轻的时候眼力很好,前两年才逐渐目力不济。周围的人都劝他别工作了,只有许宥景送了他一副眼镜。
别人没提,但萍姨说李叔是不愿舍下平日开车的活儿,他觉得那样自己便没用了,才是真的老了。
许宥景的话在别人耳中听着像是没礼貌,但温淮知道,他是唯一把李叔当同辈的朋友去相处,没有给予同情和特殊照顾的人。
就和她当初喜欢上他一样。
“我可不敢这样和李叔说话。”温淮扬着唇角,都没注意李叔看来又收回的笑意,“等你回来自己说吧。”
“也好,等我回去。”
温淮舌根一顿,半晌应了声,“好。”
屏幕已经恢复正常页面,她低着头,指尖滑动着页面,点开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在归属那栏,改成了家人。
好吧,她改主意了。
不是有点,是像银河般的,很多点。
同一时间的临港CBD,VIP厅。
许宥景半坐在高脚凳,修长的腿随意踩在凳子上,有型流畅的侧影拓着男人宽肩薄背。
一声敲门,惹得他收回视线。
蒋函推门进来,“许总,他们到了。”
“嗯。”
目送蒋函离开的背影,许宥景眼底的愁云更深。
早知道,不应该让他跟来-
到家后,温淮就看到玄关摆放的精致盒子。
问了萍姨才知道,是早上有人送来,说是打过电话。
她这才想起来,这是她定的袖扣。
竟然小半个月便送来了。
想着拆开看看,又在关键时刻收回手。
还是等许宥景回来,由他亲自拆吧。
抱着盒子上楼,温淮站在房间前,眼睛看向门把手。
也不知道,许宥景有没有锁门的习惯。
腾出另一只手抱盒子,她掌心向下按压,一声清脆的响声后,门开了。
和主卧相同的装修和布局,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心。
乱跳个不停。
明明就是进房间放个东西而已,为什么像做贼?
温淮深吸口气,没敢多做停留,将盒子放在衣帽间的手台边就出了门。
夜里。
北城下起特大暴雨。
明明昨晚就有惊雷,第二日却能见到阳光,结果夜里又下起来。
温淮正在客厅和陆渺渺聊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直到门铃响起,她起身往门口走。
萍姨特听到响声出来。
“小艾,是不是有人按门铃?”
“对。”
“这么晚了,会是谁?”萍姨让她先别动,她先去看,便走还便呢喃,“应该不是宥景吧,下这么大雨呢。”
温淮心口一颤。
今天的会前会应当很激烈,从中午的那通电话后两人便没了联系,想必进展不太顺利。
矿业作为新兴的新能源产业的引领者,积极响应国家号召,顺应局势是为今之计。反之,政策也要贴合实际,保证落地。所以才有了正式峰会前的会前会作为参照。
如果会前会上,关于支持加大能源开发的票数为多数,那在峰会想改变局势便有很大阻力。
温淮明白许宥景面临的压力有多大,也知道他多重视这次会前会,虽然想念,但理智告诉她,来人一定不会是他。
看到僵在门口的萍姨,温淮眼皮一跳,“萍姨,是谁?”
萍姨看来,“小艾,她”
温淮走过来,看到了可视门铃显示的人。
已是深夜,屏幕上光线虽差,但不影响她看到乔婉珍站在那里,按响门铃。
“这么晚了,她来干什么?”
温淮摇头,门铃却传来高傲的女声:“看到灯亮着,知道你没睡。好歹我也是长辈,就让我在雨里一直站着么。”
外面雨势不小,哪怕玻璃隔音也依稀能听到些,温淮不忍:“萍姨,让她进来吧。”
“可是”
“怎么说也不能让她站在外面,更何况外面还在下雨。”
按下开门键,萍姨看着愈来愈近的人,还是不放心,“你刚来可能不清楚,乔夫人她性格独特,她找你为什么不等宥景在的时候,偏偏挑这样的天气呢。”
话落,乔婉珍已经到了门口。那双高傲的脸配合着视线从温淮面上划过,意思是,让她亲自给她开门
五分钟后。
客厅,两人分别坐在两侧,气氛低沉安静。
期间,萍姨借着送水来过两次,却在第二次送水果时,被乔婉珍呵斥:“能别一趟一趟的走么,晃得我的眼睛疼!”
温淮抬眼示意萍姨下去,看向揉着眉心的女人,“乔女士今天是来找阿景的吗?”
听到这个称呼,乔婉珍揉太阳穴的手停下来,打量起她,随即笑起来,“我回国这么久,你是第一个这个称呼我的人。”
“不过我不是来找他的,是来找你的。”
“找我?”温淮少了称呼,“您找我有事?”
乔婉珍没回答,她站起来绕着沙发转了圈,才看向她:“我打听过你,父亲是高中老师,母亲在外地福利院当院长,父母离异,自小跟着父亲生活。后来父亲生病,就安排了你和宥景相亲。听说,你们只见了一次面,就领证了?”
温淮:“是。”
“哦。那你们也跟我们一样,没感情喽。”她说得轻松,似是今天特意来帮温淮的,“我是过来人,我最懂两个没感情的人生活在一起有多艰难,更别说宥景是有喜欢的人的。”
藏匿在袖口里的手指一紧,她看向乔婉珍没说话。
“不知道?那看来你对宥景是真不上心,就连我这个生他从来没养过他一天的妈都知道。”懒得卖关子,她直言,“我外甥女乔眠你应该认识,宥景喜欢的人就是她,眠眠也喜欢他。前两天眠眠因为绯闻和宥景有了误会,但人身在国外来不及解释,难过了好久。宥景
呢,也因为这个事不理她。”
她的声音很轻,落在温淮的耳边,却千斤重。
“所以我想让你,安排他们俩见面。”
温淮看着那张脸,忽然明白了萍姨那句“性格独特”是什么意思。
她难以置信道:“你让自己的外甥女和儿子在一起?”
“这有什么不可以?避孕不就好了。”
无比轻松的语气,仿佛一个大笑话。
“我知道你觉得我疯,但我告诉你,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就算违背伦理又能怎?我一不犯罪卖国,二不杀人谋财,我只是想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谁能管我。”
“温淮,你家庭一般,学历尚可,工作履历也极其漂亮,可谓后天的条件为先天的残缺画上一层绝美的滤镜。这样的身份再找下家不是难事,又或者,你愿意做这个推手,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也能寻喜欢的人。”
“除了名分,你也可以给你爱的人一切。”
温淮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她不相信这是现代人口中会说出来的逻辑。
正巧这时手机亮起,她低头看去,面容解锁,走过来的乔婉珍也看到了。
J:[我这边结束了。]
J:[一切顺利。]
“你看,他给你发的消息都是有关工作的。而且温淮,你们将来有一天身份被发现,大家知道秘书和老板在一起,你说他们会怎么议论?”
“你前脚为了工作进入老板办公室,后脚就有人编排你们在办公室做——”
温淮怒不可遏地打断她:“你到底要怎么样?”
“这就生气了?”乔婉珍觉得好玩,看着那张鲜少动怒的脸,忽然有个想法冒出来,笑意更深。
“我的想法都和你说了,做不做都随你。不过,我还是想先和你说件事。”
“昨天晚上,许宥景从临港回来,连家都没回就匆匆去了南环。我知道,当天你也在南环的某家酒店参加婚礼,你以为许宥景是去找你的。但在你之前,你知道他去见了谁吗?你知道,南环除了你,还有谁在吗?”
温淮一顿,想起五分钟前,微博刷到的乔眠的信息:
[惊天大瓜!乔眠深夜回国便直奔某小区,疑似新恋情曝光!]
左下角的定位就是,北城南环-
临港会前会正式结束,CBD会议室外,许宥景和几人寒暄后便往外走,步伐匆匆。
嘱咐蒋函:“订最近的航班回去。”
“好。”
和蒋函进入电梯,他刷新着聊天页面,没有回复。
也不气馁,瞧着不断减少的电梯数字,许宥景感觉莫名有股力道在身后推着他,促使着心脏也加速跳动。
蒋函看着手机上的消息,面容严肃:“许总,临港大雨,到北城的飞机票都取消了,就连高铁也暂停服务——”
短暂思考后,许宥景看了眼时间,朝他伸手:“车钥匙给我。”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蒋函拿出钥匙有些犹豫:“您要开车回去?临港和北城两地都在下特大暴雨,本来将近七个小时的车程说不准要更久。”
“知道就别耽误我时间。”
电梯门打开,许宥景拿过钥匙大步流星往车库走。
“许总,我跟您一起!”
“你就在这里等交通恢复。”他冷峻的神色下掩着一寸温柔,“我等不了。”
第40章 心跳四十下“嫂子在酒吧点男模!”……
发动引擎,黑色大G驶出车库,铺天盖地雨如幕布般遮盖在出口。
车子驶出的刹那,前挡风玻璃瞬间被雨水遮挡,难以视物。
许宥景看了眼时间,在导航的机械音中踩下油门,往北城方向驶去-
北城别墅内。
乔婉珍说完便好整以暇坐在沙发,端起面前的咖啡开始品尝起来。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别的意思,我是知道你们两个就算领证了结婚了不也没感情。身为过来人,不想你们走我们的老路,没其他意思。”
“你别看我常年在国外,不疼我儿子,但我自然不会害我外甥女。我要是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他们互相喜欢也不会来。”
她拿出一份密封袋,里面厚厚一沓。
“你可以看一看,再判断我说的对不对。”她拿过限量款手提包起身,“身为长辈我再劝你一句,就算你动心了,他或许这段时间对你不同,但男人对初恋的难忘程度,你敢赌吗?”
“就算你恋爱脑上头,你可得掂量清楚,用什么去赌。你未来几十年的幸福?还是那点几斤几两的爱意和期许?又或者,是男人那点可笑的愧疚和歉意?”
瞧见温淮轻颤的睫毛,乔婉珍保养很好的脸上露出笑。
“现在是晚上十点钟,明天中午,我约了眠眠在闲情西餐厅吃午饭。到时候他知不知道,去不去赴约,都随你。”
“”
脚步渐远,直到传来大门合上的声响,端坐在沙发的人,笔挺的腰终于承受不了,塌下来。
温淮和面前的密封袋对峙,半晌没有动作,还是萍姨过来,才将她思绪拉回。
“小艾,你脸色不太好,你们聊什么了?”
“没。”
她张了张口,却没出得了声。对上萍姨担忧的神色,她挽唇道:“没说什么,就是路过过来看看,阿景不在就走了。”
萍姨将信将疑,视线落在密封袋。
温淮解释:“这是她给阿景的,等阿景回来我给他吧。没事的萍姨,您明天该休假休假,不用管我。”
“好吧,有什么事我都和小陈交代好。”
萍姨每个月假期都是早就安排好的,白天回家当晚再回来,小陈会在每个月换班来帮忙把食材或院子规整好,因着许宥景不常在家,也省了做饭的功夫。
只是婚后,小陈是第一次来。
这时间也要等许宥景回来再调节,明天先暂时如此。
温淮点头:“如果明天还下雨的话我送您吧。”
“不用,小陈来接我。”她还是觉得她脸色不好,“真没事吗?”
“真没事萍姨。可能我快来大姨妈了,肚子有点疼。”
“那你快回房间,等会儿我给你煮一杯红糖水送过去。”
“不用麻烦了萍姨,我洗漱完就睡觉,不喝了。”她拿起密封袋上楼,“您也休息吧,假期愉快。”
“好,愉快愉快。有事叫我哈。”
“嗯,萍姨晚安。”
“晚安。”
黑夜静谧,回房间的时间格外漫长,走廊灯火通明,暖光灯将墙面照的满是暖意。
可转头去往,另一侧落地窗被雨珠挂满,模糊了夜色,却不掩独属深夜的漆黑。
温淮站在原地,和玻璃上倒映着的自己对望,她才看到眼底的疲惫尽显。
轻扯唇角,实在是太过难看,于是收敛表情,在那儿站着。
她一直都知道,许宥景高中喜欢乔眠,也知道他给她写过情书。所以在那次相亲,她也没想过能和他有什么,以至于领证结婚那天,她也没把心底的疑问问出口。
温淮知道许宥景是可怜她,碍于恩师的颜面,照拂于她。就算结婚领证,她也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定位,没奢望过他会喜欢自己。
也不敢去想。
婚后她一直都很清醒,可不知从什么时
候开始,她竟然觉得许宥景是对她有好感的以至于,在今天乔婉珍到来前,她都抱有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
却忘了,他们最初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不对等的、没有任何爱的庇护。
仅此而已。
婚前,她没资格打听他的隐私,婚后,她没勇气去询问他的心意。
视线落在手里的密封袋。
现在,她又站在什么立场,去窥探他和别人的种种呢。
温淮回到房间,没开灯。借着雨幕的光走到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偌大却安静的房间里,唯有桌面那盏台灯在努力工作。
四下环顾,宽敞的房间比她原来的家还大,却除了她带来的东西,没有一件属于她。
原本,她就不属于这里。
或许,趁早离开才不至于让她太过难堪。
目光回到桌前,她将摆放在桌面的相框拿近。
垂眸看去,先看到的,是相框的透明玻璃前,她落寞的脸。目光一晃,透明玻璃下,是面容稚嫩却洋溢着笑的温淮。
这张照片,是初中五一假期,她作为家属,跟着班主任父亲参加高中春游活动拍的。
照片上,父亲斯文的脸因为大笑,眼尾爬满褶皱,他身后揽着的女孩,眉眼间和他有几分相似,两人笑起来,尤其的像。
指尖抚过那张久违亲切的脸,温淮鼻尖一酸,压抑的情绪终于还是顶开盖子,湿润了眼眶。
她扣着相框,到底是不经意地看向合影的左下角,被相框镶嵌的小狗挡住的后面。
这里有一个,只有她知道的秘密。
没人知道,那个被小狗挡住的位置,正好是她和父亲合影时,被无意框进镜头里来的许宥景。
照片洗出来后,连父亲都未曾发现。
温淮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见他。
当时大家刚爬上山顶都很累,女生都在阴凉处坐着聊天,温淮腼腆,便跟在父亲旁边,听他和那些学生闲聊。
她拿了小树枝在石头上随意划拉着,正是这时,有人高喊了一声“许宥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也吸引了她的。
她才知道,原来第一位登顶的、长得很好看的男生,叫许宥景。
那时,第二位爬上来的男生推了他的肩膀下,对他说:“你小子爬挺快啊,今天的太阳属于你了。”
许宥景听后只是笑笑,留给温淮一个独属于少年气的侧脸。
她听到他说:“嗯,属于每一个登顶的人。”
那张恣意随性的脸上,那抹自信和张扬,被阳光照得充满朝气和生命力,和那句话一般,深深烙印在十四岁的温淮脑海中,成了她青春时期,最难忘却的人。
当时的她,站在父亲的身后,站在避开强烈阳光的阴影里,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像一只小老鼠,窥探着阳光下肆意生长的一株大树,贪婪又小心翼翼。
也是这时她才知道,原来“阳光”,也可以形容一个人。
于是,她试着松开父亲的衬衣衣摆,慢慢的,一步一步,躲开了树荫,躲开了父亲宽大的后背,踩在了阳光照耀的石头上。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样的感觉很不错,那天的阳光,很耀眼。
“”
指尖被相框的小狗沟壑阻碍住,温淮敛眉去看,无声勾了勾唇。
却在对上玻璃反射的那抹苦涩的唇角时,笑意僵持。
窗外雨声没有停歇的趋势,雨声愈来愈大,温淮没有再看手机,而是打开电脑的空白文档,输入几个字
一夜未眠,温淮将离婚协议书写好,又把行李箱收拾好,便一直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雨幕。
人是有贪念的。
从前,她只当能待在他身边就好,现在她做不到保持着那么简单的愿望。
八点,她看着接送萍姨的车子离开,鲜艳的红色尾灯在浓雾中很快就看不分明。
窗外仍是一片昏暗,天空中厚厚的云层重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压下来,压在温淮的心口。
她起身进入卫生间洗漱,换好衣服。
十点半,她整装待发,妆容精致,整个人焕然一新,不见眼底乌青。
但那双眼睛却和窗外的天空一般,低沉又晦暗
到达酒吧,正好是十一点。
可能因为周末、雨天,热闹的酒吧几乎没人,温淮心道也是,没人会脑子抽疯冒着雨出来买醉。
她和前台要了楼上包间,酒水上齐后,服务员没立即离开,而是走到温淮面前,低声问她:“女士,需要别的服务吗?”
温淮没来过几次酒吧,唯一的一次也是几年前陪着陆渺渺来过。
几年不见,这家酒吧虽还在营业,可布局和装饰早就和当年大不相同。温淮也不知他说的别的服务指的什么。
她不想让别人看出她不常来,于是点头就道:“要。”
服务员眼睛一亮,心道今天的业绩有了,又问:“您要几个?”
温淮四下看看,不太确定:“一个吧。”
服务员有些失望,但总好比一个没有,很快又恢复热情的状态,“好的,您稍等,马上给您去叫!”
说着,服务员出门前还不忘把门关上。也是这时,温淮的手机震动。
她原以为是十二点的闹钟,拿过来才看到许宥景的微信。
她一顿,深呼吸后才点开。
J:[醒了吗?]
她打字:[嗯,你什么时候回来?]
片刻后,许宥景才回:[快了。]
温淮已经把地址时间打好,在收到这条后,她直接按下发送。
她以为许宥景和蒋函坐飞机回来,现在在回家的路上,他收到消息后正好可以直接拐道去西餐厅。
如果许宥景没待多久就走,那她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也说明,不是她自作多情,或许许宥景对她真的有那么点好感。
如果她看向无名指的戒指,僵持半天,到底是没忍心摘下来。
温淮解锁黑屏的手机,又发了酒吧的定位过去。她忐忑地盯着左上角的时间,等到“16”变成“17”时,她长按那条定位,撤回。
随后也不管许宥景发什么,开了勿扰模式把手机丢到一边,起了啤酒大口喝起来。
如果他去了西餐厅看到的人是乔眠后离开,必然会来这家酒吧找她。她已经在前台留了自己的名字,只要他来,就一定能找到她。
但,是另一种情况发生,那她也不会死皮赖脸,纠缠不放。
如此,便最好。
她摘下戒指放在桌面,将那罐啤酒一饮而尽-
刚驶入北城郊区的车子降下车速。
因为一路大雨,行驶了整夜的光亮车身也变得暗沉,车轮沾染的泥泞,还有飞溅起来的泥水显得整辆车狼狈不堪,成为行驶在城市中唯一的不同。
许宥景在等红绿灯时给温淮发了消息。
昨晚的消息她一直没回,他以为她还在睡。抱着试试的心态,他刚发完就收到温淮的回复,不过他回复的时间也仅剩绿灯亮起的前几秒。
车子刚过线,他便看到中控台的手机亮起来,好在下一个路口离得很近。他算着时间停在路口就去拿手机,看到她发来的餐厅和时间,还有撤回的一条消息。
她说来这里。
许宥景没问撤回的什么,想着见面了再问也不迟。他调转车头,往餐厅方向去。
十五分钟后,雨势全然停了。
许宥景简单整理好衣服才拉开车门,被餐厅的服务人员领着拉开大门。
“请问您有预定吗?”
许宥景在餐厅一楼没看到温淮人,“温小姐定的位。”
服务员抬眼问:“是许先生吗?”
“嗯。”
“好的,请跟我来。”
被领着穿过一楼大堂,坐电梯进入二楼,许宥景被引着往前,他
也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背影,认出人,蹙了眉。
服务员在二楼唯一有人的桌前停下,抬手示意,“乔小姐,您等的人到了。”
乔眠看到不耐烦的许宥景站在那里也是一愣:“我等的不是他啊。”-
酒吧。
温淮刚拉开第三瓶啤酒,门口传来敲门声。
她略有恍惚的眼眸闪过光亮,放下酒水看去,“进。”
门被推开,是刚刚那位问她需不需要特殊服务的服务员,他身后还站着一位衣着暴露,腹肌快要溢出来的高大男人。
“温小姐,这是您刚刚点的男模,请您——”
温淮脑子嗡的一下,“等下,我刚刚”
她恍然。
原来特殊服务是点男模?
“我不要了,你帮我退了吧。”她对上型男可怜的目光,喉头一哽,心软道,“或者你当我钱花了,人就不用来了,可以吗?”
第一次遇见这样出手阔绰的,服务员和男模皆是一愣,“那这时长费”
温淮头疼:“按基础的来吧。”
“好嘞!您慢慢喝,有事叫我,我就不打扰了!”
“”
耳根清净下来,温淮将第三罐喝完就没再喝。
出院前她问了医生,喝多少酒不会刺激到胃,医生说一点也不能喝。或许是她当时的表情太过可怜,医生无奈嘱咐她,不可多饮,和平常酒量的十分之一就好。
她今天心情不好,所以给自己多加了两杯。她这么通情达理,再胃疼可说不过去。
揽过抱枕,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胃里微弱的不适感和整夜没睡的困倦,让她很快呼吸平稳,没了意识。
楼下大堂,服务员让男模先走,另一个前台见状问道:“这是退了?”
“没啊,点了。”
那人疑惑:“点了他怎么在这儿?”
服务员啧啧道,见四下无人才和他说起来:“有钱人呗,花钱买个响儿,你是没瞧见那个女的,开的车是个普通奥迪,没想到出手还挺阔绰的。”
前天那人看到门口进来的人正了神色,疯狂朝还在喋喋不休的人使眼色,奈何都没看见。
“我现在是发现,不能根据客人开什么车来评判有没有钱,万一车是租的呢,得根据实际情况。你看她那个气质就像个有钱人,点男模就点一个还是有点扣,不过——”
“郗总好!”前台的人问好后便转到另一面。
服务员脸已经白了,机械地转过来,“郗郗总,我刚刚就是在闲聊。”
“闲聊还是嚼舌根,你当我聋啊?说了多少次别碎嘴子,听不见?”郗冠一身寒气,对赶来的经理挥手,“开了。”
经理:“好的。”
郗冠环顾空荡荡的一楼,想起他刚刚的话,多了句嘴,“你刚刚说楼上有客人,还点了人?”
那人立马道:“是的是的,就她一个。”
郗冠点点头,那人还想求情却被带走。
他拿过今天的登记记录来看,看到新的一页第一栏的那个名字,瞳孔一震-
西餐厅。
许宥景脸黑着坐在对面,一言未发。
乔眠挂了电话看来,“姨妈说是温淮安排的,她不清楚。”
似是被气笑了,他显然不信:“她不清楚会让你来?”
乔眠一耸肩,慵懒地靠在椅子里,摸了摸脸颊的青春痘:“那我不知道了。我就说下雨天姨妈约我出来吃饭,还让我化妆化漂亮点干嘛,感情是跟你吃饭。不过跟你吃饭怎么还用骗我?”
她想起什么,忽地捂住素颜的脸,惊呼:“前两天她来家里,还问我妈高中你是不是给我写过情书你说会不会是姨妈误会我们了!”
许宥景瞪她,乔眠气虚,连忙双手合一:“抱歉啊,我也不知道当年的事儿现在还有人记得,而且当时我都承认是我给你写的了”
被眼刀一白,乔眠立马表决心,“不过你放心,我记得你的恩情!当时要是被发现我故意气谢颂白,才找人写好情书来装作追求者,等到那人扛不住压力全供出来,我妈肯定会杀了我的。多谢你受累愿意帮我这个忙,扛下情书是你写给我的不是,是我写给你的,还帮我守口如瓶这么多年,真的十分感谢。”
“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问清楚怎么回事,给你和温淮一个交代!”
“”
额角一抽,许宥景从未觉得如此无语过。
想说什么,又无奈咽下。
当务之急,是要知道温淮现在在哪儿。
发现等的人不是她,他就给温淮打过电话,无人接听。问了萍姨也说她早就出去了,不在家。
那她会在哪儿?
和撤回的消息有关吗?
也是这时,掌心的手机振动起来,是郗冠的电话。
许宥景当他又要说些乱七八糟的,没空去接,挂断的下一秒,又打进来。
他没好气接通:“说。”
“景哥出事了啊啊!”郗冠看着清秀的字体,只觉得头皮发麻,“嫂子在我酒吧点男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