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跳二十一下“睡左边还是右边”……
眉梢挑起,他默了默。
周四快乐。
是因为他不在,快乐?
视线从那张白瓷温和的面容掠过,无瑕的额头已经瞧不出红肿,那双眼睛恬静地望着他,似是在等他的回复。
不知怎么,心口那阵郁闷不见。
不妨,可以让她再快乐些。
他注视前方,启唇:
“明天我也不去公司。”
温淮一顿,半晌“哦”了声。
看向前方的车水马龙,想想,还是主动找话题:“是有事情没忙完吗?”
“是有些事要忙。”许宥景见她对周二似乎不太上心,随口答道,索性又加了剂镇定,“很忙。”
“好的。”
她乖乖坐好,送出口气。
失落的情绪很快被庆幸替代。
她想得是——
好在早上能见一面。
搬到一起住真好。
方向盘右转,余光瞥见突然肉眼可见开心的某人,许宥景拢着思绪。
他果然没猜错,不去公司她果然会开心。
她不想见他。
那住一起,岂不是强人所难了?
还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许宥景在还有五六秒的绿灯路口停下,问副驾的人。
“搬家真的没问题?”
温淮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这么问,怕他反悔,忙证明自己:“没问题!”
瞧见薄浅眸子的迟疑,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这么回答似乎给他带来麻烦。
许宥景却在担心另一件事,目光往前探。
红灯还有三十秒结束。
这三十秒里,她还有时间可以改答案。
“如果是顾忌老太太,你不用勉强自己。我说了,那边我去说。”他从正在减少的秒数上移开眼,“温淮,给我一个你自己的答案。”
她的答案……
睫毛轻颤,她望向他尾音消失的方向,感叹车内的昏暗遮去她的慌乱。
车里熟悉的味道正在蔓延,和以往不同的,今天夹杂了些别的。两股混合着,意外好闻。
她知道,这是许宥景身上的。
可能是贪恋好闻的香气,温淮不想只在今晚短暂嗅到,她尝试着:“我们结婚了,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嗯。”
他点头,还是看着她:“再正常不过。”
温淮又问:“那你会觉得勉强吗?”
“不会。”他接话,“和你一样。”
最后两秒结束,绿灯亮起。
许宥景油门踩到底,流畅的车身迅速越过白线,疾驰在暗流涌动的夜色里-
温淮要带的行李不多,基本一个行李箱就可以解决,但那几箱衣物加大了难度。
搬着箱子的人进进出出,仿佛回到搬来时那天似的,不过方向相反。
许宥景认出箱子,封条都没拆,“不喜欢吗?”
她摇头,“是太多了,我的衣柜里放不下,就只拆了一箱。”
他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往电梯走。此时电梯门打开,一位快递小哥认出温淮,笑起来:“正好有你的快递,麻烦签收下。”
“好。”
接过他的笔,温淮很快签下名字说了句谢谢。
目送电梯门关上,她后知后觉,“我们怎么不和他一起下去?”
许宥景失笑,“等吧。”
注意落在她手里的快递,难得找话题:“买得什么?”
“给渺渺”她解释,“我好朋友买的手机壳,上次答应她的。”
“接电话的那个?”
“对。”她犹豫着,不自然地学着他说过的话,“下次介绍你们认识。”
许宥景勾唇,“行。”
到达东纬路的时候,天色已经全然暗下去。不过有两侧路灯烘托,绀青色的天空被橙色掺杂,看上去像一幅随意泼弄的油画。
眼前栋栋整齐排序、色调统一的别墅间隔很远,每栋前也有种植花草。
绿色的藤蔓盘根错节,嫩叶有花朵点缀,勃然的生机开在夜色中。
来的路上,温淮听到许宥景和家里打电话,萍姨就站在门口迎他们,热络地打招呼。
进了大门,南北朝向的房型搭配简约的装修风格更显宽阔,就连布局和色调都和雪江阁、她去过一次的许宥景家很像。
经过萍姨简单介绍,温淮也对这栋三层小别墅有了概念。
除了地下车库单独的一层,倒数第二层还有整层的活动空间,里面有影厅。再往上,便是通明的地上一层,主客厅和开放式厨房。
“主卧在三层,三层还有一间客卧和书房。书房采光不错,主窗还能看到二楼的泳池和后花园。”萍姨笑眯眯的,在两人之间来回看,“行李让人放到主卧?”
“给我吧萍姨。”
许宥景接过来,说自己带着温淮上去,让她准备准备吃晚饭。
“好,那你们去,我们马上开饭。”
目送电梯关闭,萍姨笑意不减。
来的时候李长樱就嘱咐过她,让她多撮合小两口相处,说是刚结婚没什么感情。可她瞧着,宥景还是挺上心的。
到达三楼,温淮落后许宥景一步出来,她跟着男人往前走,掌心不自觉地出汗。
经过书房,她被里面那扇落地窗震惊到,多看了几眼。
许宥景注意到,慢着几步和她并肩:“书房是两个房间打通的,采光比较好。如果不想要这么亮,还有个里间。”
“好。”
离开书房,行李箱轮子在地板滚动的声响,像是在她心上反复碾压。
站定在房间门口,紧闭的黑色沉水木门厚重又极具神秘。温淮虽第一次来,但她直觉这就是主卧。
精劲有力的手臂陡然闯入视线,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扣,主卧的门别推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简约大气的灰白色。反倒是入户那张白色毛绒地毯,是冷色调房间里唯一的违和。
许宥景侧身看她:“你想睡左边还是右边?”
垂在身侧的手收紧,她目光有些动容,到底还是没抵过心里那道防线,舌根沉重道:“许宥景,我们能不能先别睡一起?”
她不敢抬头,一味解释:“我们虽然领证也有几个月了,但正式相处才几天,我觉得我们的感情太浅,还得再”
“再什么?”他问。
上挑的尾音好似蛊惑,温淮磕绊着:“再再相处相处。”
他轻笑:“相处久了就能睡一起了?”
震惊之余,她抬眼对上他满眼笑意,怔住。
俊朗的面容五官每一处都是女娲得意的
手笔,因着为人疏离淡漠,就算是轻扯嘴角,敷衍也会被清隽挑眼的长相忽略。
而此刻,她将他眸底的笑意瞧得真切。
那张本就好看的脸,更加让她移不开眼了。
许宥景本就是陡然升起的玩笑心思,见她似是被吓到了便收敛笑意,解释:“左边是客卧,小一点,有个小阳台。右边主卧采光很好,也有两扇大落地窗,视野开阔。”
原来是她误会了。
他本就没有意思和她住一起。
双颊淡下去的热意又翻涌上来,温淮尴尬地点点头。
许宥景没再冒进,绅士地询问:“想住哪个?”
两个都好,可她如果说都好便是把问题重新抛给他。在职场上,秘书最忌讳在老板询问时不正面回答。
摸不清许宥景的心思,又怕自己选错,她想到一个相对公平的办法分房间。
许宥景抱胸随意站着,颇有兴趣道:“说说看。”
温淮:“石头剪子布。”
“”沉默两秒,他伸出手,“来吧。”
三局下来,不知是不是温淮太背,把把没赢。
第一局她输,许宥景还很绅士地提议三局两胜,就有了后面的三连败。
温淮妥协之下有些侥幸:“愿赌服输。”
“行,那你睡主卧。”许宥景把行李箱放进去,还不忘转头问她,“行不行?”
有些宠溺的语调,温淮慢了半拍才点头,“但是你赢了,你可以选主卧的。”
“又没说谁赢谁住,我赢了当然听我的。”
随手关门,他冲她一抬下巴,“下楼吃饭。”
“好。”
桌上三菜一汤,每一道都出奇的好,色香味俱全。温淮本就吃饭快,现下又饿了,美食当前也忘了要收敛着。
几筷下去,许宥景发现温淮第一二筷喜欢夹青菜,直到桌上有人夹了荤菜她才会吃。
这是他在老宅时发现的,只当这是她的习惯。
只是这速度他问:“你吃饭这么快。”
温淮嘴里还有东西,只是点头。
思及前面几次同桌吃饭,还有年少时那次见面,许宥景未曾发觉她吃饭速度这么快。几乎是不看吃的是什么,像是完成任务那般放进嘴里,然后吞下。
不言而喻的,这不正常。
问她:“习惯?”
她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吃饭快是习惯,思索着,还是点点头。
许宥景什么也没说,放下筷子起身前往厨房,不过多时他回来,手里还拿了套颜色鲜艳的餐具。
此时温淮已经把食物都咽下去,见他把那双儿童学吃饭的筷子递过来,一愣:“这是?”
“用这个试试。”他坐下来,好心提醒,“吃饭太快对胃不好。”
“谢谢。”
温淮把弄着筷子,不太会用。
指尖一热,许宥景伸手过来帮她穿进洞,然后不作停留地收回。
“谢谢。”
温淮垂眼盯着手指,那里还残留着他指腹的余温,有些机械地挑开米饭,果然想快也快不了。
许宥景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开口:“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个习惯?”
往事被提及,她有些落寞地垂眼:“工作之后。”
因为吃饭快,暴饮暴食,不规律,温淮的胃确实出了问题。温父也为此没少嘱咐她,但毕业后那段时间的灰色实习经历让她压力巨大,这个习惯也并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好的。
相比之前,她的速度已经放得很慢了。
见她不愿多说许宥景也没问,只道:“幸好家里有一套婴儿辅食餐具。”
耳边静了静,许宥景正把米饭夹起,听到对面的人声音闷闷的,问:
“家里为什么会有婴儿用的东西?”
第22章 心跳二十二下介绍她
空气凝固,许宥景没把下午在厨房发现时,萍姨说的话原封不动照搬,只道:“采购的时候萍姨买错了。”
“原来是这样。”
温淮艰难地用着筷子,吃得并不是很顺利。
许宥景:“还好吗,要不要换回来。”
她摇头:“这样纠正也好,不然我一直改不掉这个毛病,我爸之前还说过我好几次。”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抿着唇,面色讪讪的。
许宥景却不在意,“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用避讳。”
温淮意外,遂问:“你不信吗?”
“不信。”
温淮一顿。
她没想到许宥景知道她说的信,是信什么。
他神情厌厌,甚至有些反感,语速很快:“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遗忘。如果连你都顾忌而闭口不谈,那世界上没人会记得老师,这才是真正的死亡。”
许宥景神情认真,表达出的某些坚定的东西也感染了温淮,她也把他的话听进去,重重点了点头。
许是难得见她严肃的情绪,平日沉静的眉眼多了几分距离感,左脸颊的酒窝也瞧不见,明显是真的听进去了。
怎么像好学生一样。
忽地,他勾勾唇,脑中浮现起高中见她时的模样。
端正坐姿,挺直身板写着作业,就连字体也是规规矩矩,每一笔画都能看出规整。
那时温老师常对他说的话就是:
“你这龙飞凤舞的草书张牙舞爪,还不如我上初中的闺女写得好!”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还不如一个初中生懂什么叫坐站有序!”
“上课注意力不集中!还不如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
“”
这位一直存在耳朵里的小姑娘,终于在仲夏六月,许宥景见到了。
看到她的第一面,他心里想的是,老师骂得没错。
这么多年,她倒是没变。
认真起来有一点可爱
不知许宥景有意无意,两人在家的第一顿饭聊了很多,不过是些口水话,但温淮吃饭的速度真的慢下不少。
饭后,许宥景有个视频会议先上楼,温淮留在一楼和萍姨说话。
“今晚的饭菜还合口味吧?”萍姨正在洗下午买的水果。
“合口味,而且非常好吃!”温淮第一口就很惊艳,不过那时没机会夸,现下正好,边帮着一起洗边道,“每一道都是我爱吃的。”
萍姨笑而不语,但眼神似是有话要说。
温淮问:“是奶奶说的吗?”
“是宥景说的。”终于等到问,萍姨滔滔不绝,“今天下午就抓着我跟我说了好多,什么你不吃香菜,喜欢酸甜口,哎呀,给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瞧着温淮泛红的双颊,萍姨笑着打趣她:“我在许家这么久,都没今天宥景跟我说的话多。往常他的朋友来,也没见他嘱咐朋友的口味,都是照往常的做呢。”
说完,温淮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对上萍姨担忧的视线,正要解释却被喷嚏绊住脚。萍姨立刻转身去拿了纸巾给她。
“小艾你有鼻炎是吧?我差点忘了这事,要不晚饭就给你做了。”她解释,“我老头子就有过敏性鼻炎,喝了中药虽能压制但是到了时候也是不见好。后来我学会做药膳,他吃了两个冬天就好了,你要不试试?我会做的。”
温淮不想麻烦她,但瞧见她眼底的期待不好回绝,只问:“萍姨,苦不苦呀?”
萍姨还以为她是不愿意,不承想是在担心这个,笑着揉揉她的鼻尖,“不苦,可好吃呢!等明晚给你做尝尝好不好?”
温淮酒窝明显:“谢谢萍姨。”
“别见外。”
见萍姨又洗水果又摆盘子的,于是主动在水龙头前洗着。萍姨见状也不敢再推她出去,只得由着。
闲着,她想起来问温淮:“那套小孩用的辅食餐具你们拿出来用啦?”
温淮眨眨眼,“对”
“宥景拿给你的?”
“是。”
“这孩子,还挺口是心非。”
这次不用温淮问,萍姨自己就交代:“采购的时候是老太太陪着去的。逛到餐具,她瞧着这套可爱,想着以后你们的孩子也能用就买了。下午宥景看见还问我,哪想他听完就给收起来,还说别让你看见,收拾餐桌我看到还愣了下。”
大厅空荡荡,
水流声格外明显。
温淮理解为什么她问的时候,他会是那个表情。
他们应该不会有小孩的。
看了眼楼梯的方向,她努力整理好情绪:“萍姨,你知道宥景的口味吗?”
“宥景不挑食的。”萍姨回忆着,“从他六岁到老夫人这边来就是我们几个在,一直都是这样。”
萍姨把洗好的水果装盘,温淮适时开口:“萍姨,我去送吧。”
“好好。”
萍姨笑着把果盘递过去,把“这是给你准备的”咽了回去,换成:“要是不够吃阿姨这儿还有。”
接过果盘的温淮顿了顿,没解释,讪讪说了个“好”,快步离开。
她是想把果盘送给许宥景就走,感谢他和萍姨说自己的喜好,但萍姨似乎误会她是要和他一起吃怪不得萍姨会用那样的眼神看她,太尴尬了。
长舒口气,温淮才发现自己没按楼层,叹了声去按。
三层很快到达,她站在书房的玻璃门前,犹豫着现在敲门会不会打扰他。抬手间,玻璃门被拉开,她见到了许宥景。
他已经换上家居服,黑色的简约款式穿在他身上也是那么好看,衬地他皮肤在像是在发光,但又不病态。许宥景单手插兜,目光懒懒的,举手投足间的随意感不同于工作时见到的他。
是另一种感觉。
似是刚洗过澡,空气中围绕着好闻的气息。
像栀子花。
许宥景看到她手里的水果盘,接过。手背擦过她的指腹,抬眼看了她一眼。
温淮不明所以,就见他朝椅子示意。
视野里,白皙手臂泛起青筋,骨感的手腕带动着手指脉络清晰,每一处都线条完美勾勒,透露出和她完全不一样的力量感。
寂静的房间内,忽而传来一句法语:“Jing,t’enpensesquoi?”(景,你怎么想的?)
温淮这才意识到会议还没结束,她的到来打扰到他。
许宥景倒是没所谓,本要说话被打断,他把果盘放在桌面,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用流利标准的法语回复。
低沉清磁的嗓音即刻穿透静默落进她的耳朵里,尾音缱绻,仿佛刚烘焙出炉的甜巧,酥软了耳廓。
偌大的书房只有他们。
一些心思容易在悄然中萌发,尤其是在无人注意时,更加鼎沸。
温淮的胆子大起来,她借着挠头的动作偷偷去瞧工作中的男人。
目光寸寸从锋利的轮廓滑下,越过张开又闭合的薄唇,到达正在上下微微浮动的喉结,温淮不禁感慨,硕大又明显。
一时看愣了神,忘了遮掩住眼神,甚至都未曾注意到,许宥景身后那扇宽阔的落地窗,正倒映着她的影子,出现在视频之中。
视频会议正在继续,除了许宥景,还有许栖媛。另外两位便是妥妥法国长相的男人,一位麦色肤色有大胡子,一位皮肤白皙没有胡子。
起初,四人正在商讨工作内容,正讨论着,许宥景忽然说了句稍等,等他们再看,画面早就不见他的踪影。
片刻后,他回来,与此同时,他身后的那扇玻璃也多出了个人影。
瞧不真切,但能看出是个女人。
光是这一点,便足以让他们惊诧。
看样子是家里的布局,而许宥景也穿着随意,那这个女人是
Chloe,也就是大胡子男人,和皮肤白皙的李小明对视一眼,遂问:“景,我不是故意窥探你的隐私,但是我在玻璃反光看见了。你朋友是在等你吗?需不需要暂停会议?”
闻言,许栖媛抬头,看到了玻璃上的影子,认出是谁。
许宥景也是这时才发现巧点,他偏头看向沙发的位置,正好和温淮偷看的视线相撞。
几秒后,他垂眸那盘水果,若有所思。
“那就暂停十分钟吧。”
他说完,便结束会议,合上电脑。
温淮对法语不算通晓,但因工作需要也会简单地交流,她听懂了许宥景最后这句的意思,站起身准备离开。
“抱歉,我以为你开完会了。”指了指那盘水果,“萍姨洗的,你记得吃,我先——”
许宥景却叫住她:“手怎么划伤了?”
下意识握住虎口,她有些惊讶他能发现,缓缓道:“今天打印资料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
说话间,他已经从黑色长桌绕过来,进入里屋拿了药箱出来。
他随口道:“是电池那个?”
“对。”
他有些意外她这么快就整理完了。
从药箱里找到创可贴,“把手抬起来。”
温淮照做,他就低头将撕开的创可贴贴在她的虎口。离开时,指腹轻轻擦过那里,让长卷的睫毛为之震颤。
拿出两张未动的给她,“怎么弄的。”
“不小心被纸划了。”
“这两天别碰水。”
“好。”
将东西重新规整好,许宥景把它们放回原位才去拿了果盘,放在小茶几。
“你吃了吗?”
温淮让开位置:“还没。”
“那一起吃吧。”
他在她身边坐下,那股清新的栀子花香再次袭来,香气更加清晰,围绕着温淮,让她脑袋发沉,坐下后还晕乎乎的。
接过许宥景递来的叉子,她垂眸瞥了眼创可贴的样式,淡淡的粉色印着许多小草莓,道了谢,又怕耽误他。说:“不会影响你吧?”
“不会。”他插起一块荔枝肉,“水果是萍姨下午亲自买的,很甜,如果原封不动,她会难过。”
像是在解释他为什么留她一起吃。
温淮应了声,也插起荔枝肉。
饱满的汁水在口腔中蔓延,甜而不腻,还有些凉,很爽口。
“甜吗?”他问。
“甜的。”温淮想起来他来给自己开门,纳闷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门口的?”
他言简意赅:“玻璃门能倒出人影。”
“哦。”
果盘的水果被吃掉五分之二,温淮放下叉子,许宥景看来:“不吃了?”
“嗯。”她揉着凸起的小腹,坦言,“晚饭吃得很饱。”
许宥景也放下叉子,温淮有眼力劲儿地站起身,“那你继续工作吧,我先回房间了。”
“谢谢。”
她一顿,“你怎么”
“有伤口就不要碰水,想吃什么可以和萍姨说。”
温淮瞳孔微微变大。
他竟然知道她也洗了水果。
“下次不用特意端上来,很麻烦,自己吃就好。”用湿纸巾擦干净手指,他起身。
送客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但温淮想了想,还是停下来看着他。
“我不觉得麻烦,而且你还关注到我的口味,晚饭也是按照我的喜好做的,我很开心。因为我还不知道你的喜好,所以想为你做些什么。”
对上那双淡色的眸子,温淮气势弱下来:“才接了萍姨送上来的差事,跑个腿儿。”
耳边安静,他的目光没有遮挡地落在她身上。
是一种很陌生的视线,但温淮已无暇顾及,心乱如麻。
她收拢五指,贴好的创可贴泛起褶皱,有些讪讪地,“我先走了。”
在他的目光里,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去拉玻璃门。
指尖刚触及泛着冷的门把手,身后响起的声音却触地她心口发烫:
“你不觉得麻烦就好。”-
玻璃门被合上,黑影离开,有些声音的房间再次恢复冷淡般的寂静。
许宥景兀自站在那里许久,望着紧闭的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任由时间流逝,
他才气定神闲提步往桌前走去。坐下后,他目光划过空无一人的沙发,打开电脑,重新进入会议。
一进去,就听到Chloe和李小明在向许栖媛八卦他的事,咳了声,言归正传。
奈何这俩人根本无心工作,Chloe更是开玩笑道:“说十分钟就十分钟,景,你这也太快了吧?”
许栖媛闻言翻了个白眼,耐心已经在告罄边缘。
李小明和他相比正常许多,“景,刚刚那位女士是你的合作伙伴还是情人?她安全吗?我们开会的内容被她听到,没有关系吗?”
“你没告诉他们?”
许宥景开口,这话却是问得许栖媛。
她抬眼,不耐烦到极致:“她是我的谁?要我说。”
言下之意,便是指责许宥景做得不到位了。
淡漠的眼眸拢着笑,他启唇,流利的法语婉转动听:
“她是我太太,刚刚来送洗好的水果。”
“我很信任她。”
第23章 心跳二十三下备注“A”
会议内一时鸦雀无声,不止是Chloe和李小明,就连许栖媛也颇为意外地看着画面上精致的男人的脸。
倒是第一次见他这样
温淮躺在床上已是晚上十一点,房间被她整理得七七八八。
也是收拾了才知道,主卧大的不是一星半点,光是个卫生间就有她家客厅那么大,更别提衣帽间和卧室。她那点衣服还装不满一间柜子,加上许宥景送的那些才堪堪填满三个,还剩大半。
她规整好,没有去占属于他的位置。
也把那件他说丢掉的西装收在纸箱里,没有拿出来。
翻了个身,睡意全无,干看着那两张草莓印的创可贴。
空气里都是陌生的气息和熟悉的香熏味,两种混合着却没有融合在一起,像是两股独立的味道,闻地温淮头疼。
拿过手机,没忍住还是对着它们拍了张,才放进床边小抽屉里,和那方手帕一起收好。
随意翻着聊天列表,最后停在陆渺渺的。
她白天给她发的消息还没回,可能在忙没看到。
又发去个“你睡了吗”,还是没有回应。
加上周末,两人三天没联系,温淮有些担心,正想着给她打电话,陆渺渺终于发来语音。
她说:“这两天忙死我了,今早看见你的微信都没来得及回,刚进被窝差点睡着。”
“手机壳先放你那儿吧,等我这段时间忙完了去找你玩。我们杂志社最近接了明星的大单!整个杂志社都忙晕了,虽然签了保密协议,但是我可以偷偷跟你透露是谁哦。提示一下,是我最喜欢的女明星!”
陆渺渺最喜欢的女明星只有那一位,温淮眸色按了按,慢慢打字:
[乔眠吗?]
陆渺渺:[!!!]
陆渺渺:[不愧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就是乔眠!她本人比电视上还白还漂亮,那气质,那身材,真绝了!而且我还发现一个小秘密,等见面了跟你说,嘻嘻。我先睡了,我太困了。]
温淮叮嘱她注意身体,两人互道晚安才结束对话。
翻看着聊天记录,温淮重新看向那个名字。
乔眠。
这个最近频繁出现的人,让她心底发慌,直到凌晨两三点,她才重新睡去,早上也很早就醒了。
许宥景下楼看见她还愣了下,信步走来就看到她眼下的乌青。
“认床?”
他给她找了个好理由,温淮顺势点头,承认下来。把那杯煮好的手磨放在他面前。
醇厚的香味扑鼻,许宥景圈着杯环抿了口,咖啡味浓郁,甜度正好。
两人坐在餐桌,面对面吃着早餐。
许宥景:“今天什么工作安排?”
温淮闻言抬眸,反应过来他问的她的,遂道:“今天有一场有关代言人的会议,需要我旁听记录。还有的便是日常处理邮件还有盖章等琐碎事。”
他点点头,温淮提醒:“董晨已经把代言人票选结果公开,李副总正准备着手和乔眠经纪人联系,今天例会也是商讨合作事宜。”
“嗯。”许宥景面上没有太多表情,“李副总全权代理就好。”
温淮垂眸:“好的。”
早餐吃得安静,桌上只有他俩。温淮晃了晃腿,到底还是没忍住把脚从拖鞋里拿出来,踩在地板上。
正怯意着,许宥景忽道:“下班我去接你?”
温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脚搭着拖鞋,有些无措,直接问出口:“昨天是搬家,今天为什么”
许是没料到温淮这么直接,许宥景隽凉的面上闪过微愣,随即勾起唇角。
“不是说不够了解。”
她没反应过来:“嗯?”
“多相处,就了解了。”他抬眼看来,目不转睛,“今天下班,我接你。”
属于清晨的恬静就连阳光都是温柔的,窗外晨鸟的啼叫清脆悦耳,却都不如这句扰乱心弦。
温淮睫毛一颤,慌乱中,又快速垂眸避开他直视的目光。
短时间内同样的话,却是不同的语气。
他为什么轻而易举便可以搅动她的情绪?
她还想矜持一点,告诉自己别得意忘形,许宥景这样做只是为了应付奶奶,她不能迷失在幻境里
余光中,她的思绪被打断。
许宥景身子前倾,学着她常用的语气,问她:“可不可以?”
“可以。”
鬼使神差地,话已然出口。
她后知后觉,表情还懵着,许宥景却被逗笑。
昨天说她有一点可爱不对。
说少了-
例会照例举行。
会议室,所有人员已经到齐,各部门简单就近期进行汇报。许宥景出差未归,李启成和隋见闻主持会议。温淮从旁记录协助,半个多小时才结束。
所有人员陆续回到办公室,临走前,温淮和陆之学隔空点过头,算是打过招呼。她没做停留,一个多小时后,便是代言人事宜协商会议,还要准备会议内容备案。
温淮给后勤打去维修电话,后勤到来时,正巧是她去开会的时间。临走前,她将重要文件锁在抽屉里,关闭电脑。
会客室,众人对即将到来的大明星颇为紧张,但基本的专业素养还是在的。
可温淮从进来就没看到今天主持会议的,李启成的秘书。
李启成接到电话后眉头紧蹙,叫了声温淮,不等他说话,玻璃门被推开。
温淮和众人一起,见到了乔眠。
不由得惊艳。
她肌肤瓷白,唇色鲜妍,大而灵动的眼眸被眼线勾勒,更摄人心魄。长而卷的长发披在肩头,柔顺的发丝在阳光下泛起栗色的光泽,一颦一笑,皆让人移不开眼。
被那张明媚又大气的脸晃得一颤,温淮默默垂下眼睑。
许久不见,她果然和陆渺渺说得一样,比电视上还漂亮。
“晶总,久仰大名!”
李启成迎上来,和乔眠的经纪人戴维晶握手。
乔眠跟在她后面,礼貌点头示意,她的小助理帮她拉开椅子,三人落座。戴维晶简单介绍过。
这期间,温淮听到身侧的同事小声发出惊呼。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他们恨不得拿手机出来拍。
视线聚焦在美丽的女人身上,仿佛脱离人群的焦点,气质和谈吐外貌,无一不挑眼,让人忽视不掉。
只有这样内外中秀的人,才配和许宥景这么优秀的人站在一起。
工作时间丢了神,温淮保持最后点理智,不让自己去想那些不好的回忆,打开电脑,准备记录。
落座后,李启成顺势道:“乔小姐不愧是全公司票选第一的大明星,本人比电视上还漂亮!我呢,也是乔小姐的忠实影迷,每部戏都追的。所以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待会儿结束,乔小姐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这样的请求自然应允,李启成继续:“乔小姐不论是外在还是内在,都特别符合我们产品的理念,所以有幸能和乔小姐、晶总见面,是我
的荣幸,也是巅峰的荣幸。”
戴维晶精干的面容露出和善的笑,御冷的嗓音极具话语权,“李总客气了,我们乔乔能得到贵公司的青睐也是受宠若惊,如果有机会能促成合作,我们自然是非常愿意的。”
“那我们开始吧?”
“可以。”
李启成朝后看了眼,骤然想起什么,只能喊:“温秘书?”
温淮坐在离她们最远的位置,此时抬手,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
包括主位之下的乔眠和戴维晶。
李启成抱歉笑笑,对她们解释:“瞧我这记性,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忘事,我刚让我秘书下去准备乔小姐代言的那款奶茶了。咱们是边喝边聊还是先聊?”
“李总真是太周到了。不过我们先聊正事吧,乔乔下午还要飞江城,时间有些”戴维晶点到为止。
“明白明白。”李启成冲温淮道,“温秘书,咱们开始吧。”
温淮起身:“好的。”
今天的会议内容是由李启成的秘书和温淮,还有行政助理共同参与的。原本定的是李启成秘书主讲,温淮记录,不承想,他不见人影,温淮替他上阵。
好在大体框架她都记得,在没有准备的条件下,还是从容不迫地将ppt完整顺下来。旁边记录的行政助理和市场部相熟的几位同事都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毕竟他们是一根绳索的蚂蚱,关乎到职业生涯啊!
详谈四十多分钟,双方终于敲定意向约,又约好了签订合同的时间,李启成起身送客,他们也能松一口气。
不料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又听那声好听悦耳的声音响起。
是乔眠,她正在位子边,冲温淮挑眉:“这次太仓促了,下次见面我请你到我开的蛋糕店呀。”
此话一出,不止同事傻眼,就连温淮本人也是懵的。还是被旁边的人提醒,她才应着。
乔眠笑意更深:“那说好喽。”
眼睛一眨,她冲她摆手,一副亲昵的模样。
一行人离开,耳边七嘴八舌炸开锅,都在问温淮她们怎么认识的,怎么都不说。但温淮也不清楚。
乔眠和许宥景高中同班,都是温父班里的学生。温淮那时初中家里没人,于是放学便去父亲办公室写作业,能遇到几位请到办公室喝茶的头疼学生,也能遇见乔眠。
但她却不是违法乱纪被请喝茶,是作为英语课代表来送作业。
由于活泼开朗的性格,乔眠跟谁都能说几句,温淮又是老师办公室里突兀的存在,自然成为她交谈的重点,两人也相处融洽。
虽然大多时候都是乔眠在说,温淮听着,但那段时间里,温淮是开心的,她不能否认,她很喜欢乔眠。
不仅是乔眠每次来都带好吃的,也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性格讨喜,几乎没有缺点。
可就是这样一位近乎完美的人,收到过她喜欢的人的情书。
许宥景写情书给乔眠被主任逮到,捅到温父面前那天,温淮恰巧在。
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在办公室写作业。
他们毕业后,联系方式都没留一个,更别说交情。
温淮不知道许宥景现在还喜不喜欢乔眠。
可她清楚,他不喜欢她。
可能是羞愤,可能是私自揣度地厌恶,温淮不想再待在那里,叙说乔眠曾对自己多好,扯了个借口抱着东西离开,甚至忘了拿手机。
众人看着温淮离开的背影,露出羡慕的神情。
“温秘书长得好看,性格也好,怪不得能和大明星做朋友,羡慕不来啊。”
“而且你们发现没有,整个房间里就她能和乔眠在一个图层,咱们都沦为背景板了。”
“谁说不是呢,人比人,气死人。不过小曾现在应该气死了吧?”
那人笑:“也怪小曾没眼福,关键时刻急性阑尾炎进医院了,不然他既能主持也能在他偶像面前露脸呀。”
“哈哈哈哈,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上班上班。”
驶向机场的商务车,乔眠正在刷微博,戴维晶结束电话便迫不及待地和她说话:“刚刚那位温秘书你认识?”
乔眠点点头:“我高中班主任的女儿,比我小两届,很可爱。”
戴维晶有印象:“是前段时间你在国外收到讣告的那位?”
乔眠看来,戴维晶拍嘴,“我的错。”
末了,又问:“你们熟吗?知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转行?”
听出她的意思,乔眠没回绝,而是意味深长,“等我问问,不过我估计她家里人不会同意她来娱乐圈蹚浑水。再说人家可是高才生,来娱乐圈不大材小用么。”
戴维晶一听不乐意:“你不也是高才生?”
乔眠:“我是为了兴趣好吗。”
“好好好,劳苦功高的乔女士,辛苦您帮我问问,感谢感谢!”
话音一落,乔眠已经在微信众多人里扒拉到许宥景,快速打字:[我经纪人看上你老婆了。]-
布斯汀的顶层会所,许宥景把一沓照片仍在桌上,萧肃的脸线条紧绷。
“他爹还躺在医院,他倒是干得漂亮!”
长沙发椅,顾况迟冷眼瞧着,蒋函站在一侧不敢说话,郗冠倒是进来的合时宜,傻不愣登的问怎么了。
顾况迟言简意赅:“发疯。”
许宥景看来,他无所谓一耸肩。
“知道是他也好办了,生气多伤身体。”顾况迟安抚着,瞧了眼腕表,起身离开。临走前,又问,“下个月老谢回来,你来吗?”
许宥景瞪他。
“知道了。”后者一扬下巴,“脾气真爆。”
随后关门离开。
许宥景在沙发坐下来,手机震动两声,没好气去拿,看到来人一愣,火气下去大半。
正准备说点什么缓和的郗冠见状凑过来,看到许宥景在两条未读里,点开偏下那条,备注是“A”。
A:[李副总和乔眠签下意向约,约定下月六号正式签署合同。]
他打字:[知道了。]
看了眼临近中午的时间,大拇指在键盘处犹豫着,半晌才缓慢道:[午饭别吃太快。]
备注“A”马上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但等了许久,新的消息都没发来。
郗冠纳闷:“输入啥呢,怎么还不发过来。”
许宥景没好气,“看这么久还没看够。”
没看够的人撤回脑袋,在他旁边坐下,还是努力去看屏幕。
他真的太好奇对方是谁了。
片刻后,许宥景忧郁的神色舒缓,把手机递过来,“看吧。”
郗冠视线聚集在屏幕。
A:[知道啦.jpg]
他不懂:“一个可爱表情有什么好看的。”
许宥景睨他一眼,返回列表。
“你不懂。”
“”
几秒后,郗冠看到适才还沾点笑意的脸顷刻间遍布乌云,离远了些。
他景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晴不定了?
正在等待值机的VIP休息室,桌上的手机消息提示。
乔眠立马放下吃的去拿,甚至都来不及估计手指的油。旁边的小助理和戴维晶习以为常,都知道她在等谁的消息。
而这边,解锁的乔眠看到消息,翻了个白眼。
J:[?]
J:[叫他滚。]
第24章 心跳二十四下情感类的问题
不知是不是心里有事,温淮午饭吃得不多。但她有记住许宥景的话,真的有在努力放慢吃饭的速度,硬生生把那碗皮蛋瘦肉粥拖到董晨吃完才见底。
两人去送餐盘的时候,董晨还问:“温姐,你今天怎么吃饭跟我一个速度呀?”
温淮笑笑:“吃饭太快确实不好,从今天开始改。”
董晨立马秒懂:“你是今天才知道不好的吗,我看是有人叮嘱你了吧。”
昨晚他刚见完温淮老公,这个“有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有些苦笑,面上还算过得去:“是不是姐夫说的你才这么上心?不然我们都跟你说多少遍,也没见你听见去。”
毫不留情地拆穿让温淮无话可说。但在工作时间提及许宥景,她心虚之余又多了些窃喜。
可想到那件事,腾升起的情绪像被泼了盆冷水。
她第
一次问董晨关于情感类的问题:“董晨,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不可以?”
董晨:“当然可以了,你说。”
想了想,她斟酌道:“我有一个朋友,她老公高中的时候和一位女生早恋被学校发现,现在那位女生又漂亮性格又好,还和她老公还有了工作联系,我那个朋友现在就有点焦虑,你说我该怎么劝她?”
“”董晨凝视她一会儿,表情忧虑,“你老公和这个女生被发现——”
温淮打断他:“是我朋友,不是我。”
“哦哦,抱歉。”咳了声,董晨重新说,“你朋友的老公早恋被发现之后,两个人断了吗?”
她摇头:“应该断了。”
董晨:“那你朋友老公现在什么态度,对他初恋。”
温淮回想着许宥景今早,“公事公办,好像没什么反应。”
董晨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这样最遭!你要你朋友得注意了,要么是表面装作不在乎,私下来往密切。要么就是真的放下了,但我觉得第二个情况会发生的几率很小。”
温淮:“为什么?”
“因为”
董晨说不下去。
他看着温淮无辜却真诚的脸,忽然生出许多同情和不甘。他知道温淮老公婚后一直出差刚回到北城,两人刚团聚又出来白月光的事肯定难过,可有些话不能不说。
再开口,音量压低,“温姐,没有男人能忘记初恋的,除非他不是个男人!你让你朋友警惕点,多查查手机多观察,只要抓住他出轨的证据立马起诉离婚,让他净身出户!”
“”温淮抿抿唇,还是道,“谢谢你,董晨。”
略显失望的语气再加上落寞的神情,董晨心里更加难受,想说什么,却只道:“温姐,要是有能用得上我的,尽管说。”
温淮很感激,走出餐厅还不忘给他买了杯手作酸奶。
两人各怀心事回到办公室。
午休结束,总裁办正在因为新品事宜做准备,忙得不可开交。忽地有人惊叫一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高喊道:“糟了!东阳官博半个小时前发布新品信息,其中有一个系列的电池数据和我们未发布的新品一模一样!”
紧接着,温淮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
是李启成。
紧急会议在五分钟后召开,会议室内弥漫着沉重的气氛。主座的隋见闻和李启成未置一词,底下的各部经理却吵个不可开交。
“行了!”主位的人神色凝重,“事情已经发生,马上去想解决方案,在这里吵有什么用?”
营销部的部长率先说出自己的怀疑:“今天和乔眠团队对接的文件里就电池数据的资料,会不会是他们透露给东阳的?”
隋见闻率先否认:“乔眠不是已经和咱们签署意向约了吗?这时候把代言公司的数据透露给对家,图什么?”
李启成点头,看向源头,“技术部呢,有没有什么线索。”
孟汀和陆之学对视一眼,摇头。
李启成却蹙眉:“你们是最靠近这些数据资料的,现在对家和我们一模一样,你们就只给我摇头是吗?”
一时间,屋内鸦雀无声。众人低着头,生怕祸临己身。
“消消气,大家都消消气。”隋见闻示意焦晓琳给大家倒茶,笑道,“许总知道了吗?”
李启成:“事情一出我就给他打电话了。蒋函说他在回来的路上,让我们先解决。”
“许总真是善用驭人之术啊。”隋见闻换了个放松的姿势,目光从桌上的某人划过,“这才任职多久就出了这样的事,现在事情发生了人又不在,真是巧啊。”
低着头不知道在摆弄什么的孟汀蹙起眉:“隋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孟部长怕不是太敏感了吧。”隋见闻话落,意有所指,“我就是在想,怎么我爸在的时候就没出这种事,许总刚来就实在是容易留下话柄。”
“小隋总。”
一道女生陡然响起。
这个称呼,从隋岑山离开后便一起消失,公司员工再不称呼隋见闻“小隋总”,而是改口“隋总”。现在整栋公司,也只有总裁办还未改口,此时再听这个称呼,多了些别的意味在。
他们顺着声源看去,见到了温淮。
只见她一改往日笑脸,有些严肃道:“众所周知,巅峰所属许氏集团,许总是许氏集团CEO,如此立场,他怎么会做对公司不利的事?”
隋见闻很有兴趣地倾身,抬手向众人展示,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你们看看,温秘书跟了我爸七八年,给人的印象都是温温和和、办事妥帖的。现在许总刚来几天,就敢在这么多人面前驳我的话,不给我面子,这是找到新靠山了?有恃无恐了?”
“隋总,我们偏题了吧。”
李启成见情况不对赶紧转移话题,奈何隋见闻像是巴不得温淮开口,没接他的话,继续冲温淮道:“没偏题啊,我们就是在说数据泄露的事。说到立场问题,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啊。”
隋见闻:“李总,您还记得EF的创始人苏暨吧?”
李启成:“我当然记得。脾气硬得跟块石头似的,为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对谁都是一副冷脸。他和今天的事又有什么关系?”
“苏暨脾气虽差,但他不论本事还是头脑都是佼佼中的上乘,不然不能仅创办Everflow的第一年,便跻身新能源市场前段。”
“他之前在东阳任职过半年,咱们也知道。半年期间为东阳立下功劳无数,可见其手段如何。现下EF和东阳来往密切,也有合作联系,可以说是同一阵营。”
“就是这样的关系里,我打听到,咱们的温秘书大学期间曾在东阳综合部实习过一年。这期间,正好是苏暨在东阳工作的半年。而且不止一人说过,这位不苟言笑的苏总曾在东阳对温秘书颇为照拂,两人又不是一个部门,一位是光芒万丈的经理,一位却只是个还没毕业的小实习生,身份悬殊却交往密切,对此,两人之间还传出过不少闲言碎语呢。”
“我还听说,温秘书当年和综合部就职的领导闹得很不愉快,最后连实习证明都拿不到,也是那阵,有人说自己看见温淮和苏暨同进入一家酒店,车接车送。最后您猜怎么着?是苏暨出面卖了那个领导一个人情,才拿到温淮实习证明的。也是从那不久,苏暨从东阳离职。”
他若有所思,“你说温淮现在要是和苏暨还有联系苏暨的EF和东阳来往密切,那有没有可能,温淮向他们透露个一星半点?”
此话一出,会议室内气氛诡异,无数道目光化成刀子从温淮面前划过,带着审判。
但现下,温淮却被那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痛苦记忆禁锢,无暇辩解。那些恐惧,在看不见的地方不断侵蚀她的理智,让她背后冒出冷汗。
纤细的手指紧握,暴起的青筋在白皙的手背尤为显眼。泛白的关节好似上了弦、绷到极致的弹簧,下一秒便要承受不住压力,四分五裂。
她想要出声,唇瓣张开又合上,却没听到声音。
“隋总,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焦晓琳站在一边,低眉顺眼着,一副为难的模样。
隋见闻看向她:“什么事?要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就不用说了,李总还有很多话要问温秘书呢。”
“就是关于温秘书的。”
温淮蹙起眉,指甲陷进肉里,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哦?有关温秘书的,那你还不快点说?”
得到隋见闻的应允,焦晓琳语速加快,“昨天我在公共打印机打印资料,打完发现丢失了一页资料就回去找。谁知道正巧遇见温秘书也在,偏偏用的正是我那台,手里还拿着我落下的文件一直在看。她见我来了不太情愿给我,拉扯间还把温秘书的虎口划伤了。”
听到这些的董晨正要反驳,但最后一句话让他收敛情绪,看向温淮握拳的手。
他记得,温淮今天的右手虎口确实
贴了张创可贴。
离温淮近的人也都看到了,心里那杆秤无疑偏向焦晓琳多一点。
“为了避免还漏了其他我打印的资料,所以我翻看了温秘书打印的,发现确实没有夹我的才还给她。但我也看到了温秘书打印的资料,正是‘羽翼’其下新能源系列的电池数据。”
焦晓琳看向众人:“我们都清楚,‘羽翼’汽车已然进入最后的营销优化阶段,各项数据都有各部门监控保存,那为什么温秘书要在临近尾声打印电池数据?还是赶在快要下班人少的时候,去公共打印机打印?”
温淮抬眼,却正好撞上许多人的眼睛。
不知怎么的,耳鸣和冷感仿佛罩子把她罩住。渐渐地,她的眼前开始重影,脑中将它们重合,直到合并为一双——
一双藏在门缝后、窥探的眼睛。
久违的恐惧袭来,温淮面色惨白,椅子也险些坐不住。
“昨天温秘书的打印机坏了,其他的也有人在用,所以才去公共打印机打印啊。”董晨在温淮身后出声,“你不信可以去问总裁办其他人,也可以去后勤部问他们,是不是今早来修了。”
“嘟——”
隋见闻拨打电话,几秒后,电话接通。
“隋总,有什么事吗?”说话的,正是后勤部主管,崔然。
“没事,就是问问你们今天有没有人来总裁办修打印机?”
呼吸凝滞,温淮也不由得看过去。
只听。
听筒那边的人很快道:“没有。”
第25章 心跳二十五下“我等的人没等到,我能……
一石激起千层浪。
怀疑的、指责的、笃定的目光翻江倒海般涌入,个个西装革履,往日里笑脸相迎的人此刻面容整肃,几乎确认了温淮就是那个背叛巅峰的人。
太多的疑问和疑点摆在面前,温淮已经没有时间沉溺在往日悲伤中,即刻找回理智。
她抬眼撞上隋见闻一副怡然自若的模样,手指紧握。
“没有?”董晨直接站起来,“崔部长你是不是记错了?”
电话那头的崔然听见,当即否认:“我今天就在办公室,没人离开,不可能记错。”
“那谢谢了崔部长,浪费你时间了。”隋见闻挂断电话,看向众人,“都听到了吧,有人在撒谎。”
董晨拧着眉:“不是,你们什么意思?”
“董晨。”温淮想拉他坐下,但掌心黏腻,她只得叫住他,“先坐下。”
还想说什么的董晨接收到温淮的眼色,只得照做。
重新迎上审判的目光,温淮调整呼吸,腰背挺直了些,努力让话语听起来镇定:“早上我给后勤打电话是小郑郑希文接的,也是他来办公室修的。修完他还给我发了消息,我这里有聊天记录。”
她打开手机展示,聊天记录和备注一目了然。
“公司都有监控,一查便知,不能只靠我们的一面之词。”话落,她望向李启成。
隋见闻:“说不准这个郑什么和你一伙的——”
“隋总,你先不要讲话,可以吗?”李启成也看到了聊天记录,打断眼隋见闻,朝她点头,“你接着说。”
“小隋总用我和苏总曾在一家公司为前提,推断出我凭借职务关系徇私。如果这一逻辑成立,岂不是所有曾在别家公司实习或任职过的人,都有可能利用职务之便随时泄露信息?”
“我可没这个意思,我只是怀疑。”隋见闻耸肩。
温淮继续:“昨晚因为打印机故障,总裁办的另两台正在工作,为了能在下班前完成任务,我才去了公共打印区。如焦秘书所说,我确实打印了新品汽车电池数据,但内容和今天东阳发布的存在偏差,也是应许总要求,工作需要。”
隋见闻第一个不信:“你说数据不一样就不一样?再说许总想要问技术部不就行了,他在技术部又不是没人,怎么舍近求远要你打印?还打印份不一样的?他现在在外地回不来,你想怎么说都行。”
他转向李启成:“李总,依我看这个温淮就是在混淆视听,她十有八九就是和东阳通风报信的人,这种人也没必要留在巅峰了!”
桌上震惊之后,窃窃私语。
也有人觉得不妥,给出客观评价:“这个问题简单。现在打印机都有历史记录,把历史记录调出来查一查自然就知道温秘书有没有说谎了。”
李启成正要说话,被隋见闻接过:“查出了不是就能证明温秘是无辜的吗?万一她和东阳私下联系暴露数据,我们也不知道。当下,还是要赶紧辞退温淮,让她照价赔偿,填补空缺。”
静默后,嘈杂的话语里,温淮捕捉到几声附和,紧皱的眉头没有半分缓和。
她看向主位的两个人,心底某个想法正在发芽。
不等她说话,一道凌厉又夹着极其不耐的嗓音穿透耳膜,不怒自威。
“如你所说,我是不是也可以怀疑你和东阳私下来往,开除你?”
随着众人视线看过去,温淮看见了穿着休闲黑T黑裤的许宥景。
那身她在家里见过的舒服穿搭,此时在办公室见到,尽管和萧严的气氛违和,但他周身泛着的冷意,和那张阴沉着的脸,足以令在座众人汗颜,不失半分压迫。
他们纷纷起身,异口同声道:“许总。”
温淮的声音夹杂在他们之中,她自己都听不到,可许宥景却隔着他们准确找到她。
那一瞬里,她在薄凉的黑眸里看到了自己。
她看到凝着霜雪的眉眼化去冰雪,晃动着的忧色破雪而出,暴露在空气中。
耳边静谧,似是窥探到什么。
身侧的手捏紧衣摆,她不敢去想,也不想有别的心思,更怕自作多情。
很挫败,觉得丢脸。
慌乱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此时是下午五点五十八分,离下班还有两分钟。
四十分钟前。
许宥景从布斯汀出发前往巅峰,准备接即将下班的温淮。
来之前,他和萍姨说好了,今晚的饭菜他来做,让她不用准备。
一切安排都在平稳地按照轨道进行,但在距离巅峰的第五个路口,他接到消息,随后是孟汀的电话,里面是隋见闻的无端构陷。
难听的嗓音配合着毫无逻辑的话,让人恼火。偏偏温淮也不说话,他也不知道她状态如何。
于是他调转车头,回到布斯汀取了照片,再原路返回。
一路上,他将温淮面临的恶意揣测听了个分明,在等红绿灯的间隙联系蒋函,让他将监控和打印机记录全部调出来,再带着两份文件在会议室门外等他。
现在,他终于赶到,打量着话题中心的人,她却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是觉得他也会因为她和苏暨是旧相识,不信任她?
脸色一沉,周身寒霜重新凝结。
但。
不论是哪种,现在都不是深究的时候。
他移开视线,抬脚往前。
李启成和隋见闻从他进来时就站起身,现在让开位置,许宥景却没坐,而是找了张无人的椅子拉开,坐下。
无声蔓延,比适才更诡异压抑的气氛让众人无措。还是李启成先开口,打破沉默:“许总,您这么快就到了,真是辛苦了,不过也好,刚刚的事我跟您再重述一遍吧,我们——”
“许总。”
伴随着敲门声,蒋函抱着文件从门口进来,“都在这里了。”
隽冷的男人一点头,只是抬眸扫视,便觉得后背升起胆怯和冷汗。
有人不禁纳闷:怎么年纪轻轻,气场如此狠戾霸道。
“许总,我们都知道你护着你的人,但是温淮做的那些可不值得你这么上心。”
隋见闻被许宥景刚来时那句话吓了一跳,回神时又觉得自己做贼心虚,想要找回场子:“温淮,你
自己和许总说吧。”
温淮嘴唇一碰,便听抬高的音量,不含情绪般,冰冷地覆盖着她的。
“她做的一切都是我的授意。”
“东阳的老总和许家长辈也有旧交,你是不是要说,我也应该离开巅峰?”
一沓资料被他随手一扔,便在长桌中央四散开来。
塑料质感的文件夹在木桌旋转摩擦的异响,仿佛正在磨砺的一把刀刃。
没人知道尖锐锋利的刀尖会指向谁。
“许总,这是?”
蒋函适时道:“这里正是温秘书当晚所打印的记录,同时还有两份电池能源数据的文件,请各位详细看完。”
李启成去拿文件,注意到隋见闻和他的秘书对视一眼,心下有了数。
蒋函走到投影电脑前,插入U盘。
“这里是昨晚五点到六点,总裁办和公共打印区的监控录像。后面这段,是早上九点半到九点五十五分,后勤部到总裁办修理打印机的监控录像。”
“嘭!”
众人寻声看去。
只见焦晓琳红着脸,小声说了句抱歉。
她不小心把本子掉到地上。
那些目光不免变成责怪,无声指责这种关键时期整这些转移注意力的事。
大家也不再去管,纷纷看起监控录像和手里的文件来。
不论哪种,都没有证据指向温淮说谎。反倒是焦晓琳颠倒事实,说温淮不愿把资料给她。毕竟录像上一清二楚,他们有的人也是因为她的这句话才对温淮产生怀疑。
此时,矛头调转,安静下来的会议室再次喧闹。
蒋函高声:“请大家安静!”
刹那间,犹如抽走电流般消停下来。
李启成面露难色:“既然温秘书是清白的,那信息泄露是谁做的?”
“泄露就泄露吧。”
许宥景满不在乎地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兀自笑起来。
就连温淮也一头雾水,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背靠椅背,许宥景一扬下巴,“孟汀,现在可以说了。”
“好的许总。”
孟汀也将U盘插入电脑,随即投影仪便出现“‘新能源电池再改数据的标题”。
“已经到下班时间,为了不占用更多时间,我长话短说。关于新能源电池的性能问题,我们一直在寻找最优的方案,所以在不断努力地尝试和经历了无数次的实验失败后,我终于成功了。事后,我只向许总一人汇报,董事会在两天前予以通过。”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隋见闻更是脸色难看,万万没想到许宥景竟然没和他们商量,直接和董事会决议。
孟汀继续:“许总本打算明天在会上公开,也就有了温秘书打印资料的事”
事已至此,大家也反应过来,许宥景不在乎数据泄露,是因为泄露的是之前的数据。巅峰已经拥有了新的更好的数据,也就不必在乎差的数据何去何从。
“如此就最好呀!这样我们面临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好什么?数据是怎么泄露的就不管了?东阳能有这么准确的数字信息,一定是公司内部有人勾结啊!一定得查啊!”
“我看焦秘书很可疑啊,又是颠倒黑白,又是故意把话题往温秘书身上引,她这不是栽赃嫁祸?想趁着许总不在陷害温秘书吧。”
“”
几人的讨论声愈来愈大,温淮听着没什么表情,冷眼瞧着被隋见闻险些好几个眼刀杀死的焦晓琳,不断设想n条他们针对她的理由。
“至于告密的人,我已经有了线索。有人把他们见面的照片交到我手里,信封就在我办公室的桌子上。”
“不过我不打算看了。不管是谁,今天的事就当是你误打误撞传递假消息,迷惑了对方,也算有功。如果再有下次,就去和警察说吧。”
许宥景说完不去管他们的情绪,抬腕看表,随即站起身:“时间不早了,大家可以下班了。温淮,你去我办公室把信封处理掉。”
温淮点头,还是没敢看他:“好的。”
许宥景视线在她面上停留一瞬,随即撤身先离开
温淮进入总裁办公室,没在桌子上看见什么信封。确定地上也没有后,她转身拿出手机往外走。
“咚。”
听到响声,她从打了一半字的屏幕抬眼,瞧见了门后的书柜边倚着的男人。
不是许宥景又是谁。
身量挺拔的男人,那双修长的腿尽管被休闲裤包裹,但丝毫不影响观感和长度。随性环胸的手臂将肌肉线条刻画得更加明显,
明明双眸睨着她,好以整暇,神色自然,可温淮却隐隐察觉他的不悦。
她站定,“许总?还没走吗?”
“走去哪儿。”
许宥景从书柜边离开,不经意地将紧闭的门拉成虚掩着的。
往她这边来,视线一刻也未离开。
“我等的人没等到,我能去哪儿?”
他脚步未停,温淮心慌一瞬,下意识往后。
直到脚跟抵在桌前,她已经无路可退。抬眼去看,映入眼帘的,便是黑色T恤下压着的白皙锁骨。
似是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许宥景在近几尺的位置停下,抬手撑着桌面,微微俯身。
“说话。”
温淮回神,不太敢抬眼,“你不是让我来找信封吗,没找到正要发消息给你。”
没了声音,温淮抬头,才发现许宥景正在侧头听着什么。
正要说话,就见他侧过脸来。
“等会儿我干什么都拒绝,大声点。”
第26章 心跳二十六下“你可以问”
温淮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道:“好。”
话音刚落,寂静的环境里,似是能听到刻意放慢的脚步。温淮想去看,抵着桌面的手腕被手指轻轻一捏,随后触感消失。
她抬眼,对上那双望过来的眼睛。
像是提醒,又像是预示。
下一刻,果然许宥景话中多了些拽气。
“晚上有空么,一起吃个饭?”
温淮不太自然地垂下眼:“没有。”
许宥景俯身,离她更近,“刻意赶回来替你解围,就这么不领情?”
四目相对,她本能去探究这话的真假。又想起这是演给别人看的,放下眼帘。
张了张唇,犹豫这句话要不要接。
下一秒,他拉住她的手腕,指腹摩擦着脉络。
仿佛电流,贯穿身体。
温淮很快上道,迅速甩开他的手。
“许总!请你自重!”
随之而来的,是碰撞声。
因为她太用力,许宥景的手背被她甩开撞倒桌子。
许宥景:“”
温淮道歉的话下意识就要出口,余光瞥见门外移动的影子,生生止住脚。
再开口,像是被冒犯后的怒意难掩:“许总,你替我解围我很感激。但如果您再像今天这样假借什么照片信封引我到办公室对我我会报警!”
她提步要走,许宥景却挡在她身前。温淮也瞥见了门外之人仓皇离开的身影。
“走了。”她道。
许宥景拉开距离,靠在她刚刚靠的位置,“你先上车,在车里跟你解释。”
“好。”温淮看向已经显现红痕的手臂,愧疚道,“你手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许宥景低头看了眼,不动声色往身后一挪,笑起来,“算工伤。”-
“你说他根本没收到什么照片,就是为了炸我?还故意引温淮下班之后去办公室,就是为了方便骚扰她?”
隋见闻撑着桌子不可置信,半晌才将焦晓琳刚刚的收获消化。几次想开口问些什么,到了嘴边却都被他咽回去。
信息量太大,他得缓缓。
焦晓琳到现在也难以相信:“隋总,我
真的亲眼所见。如果不是时间太短,我肯定会拿手机录像,到时候我们就有证据可威胁许总了。”
“不行!”隋见闻一针见血,“你要是录了视频,你怎么解释下班时间出现在总裁办公室门口?”
焦晓琳:“这难道我们知道这个信息就什么都做不了吗?”
“当然不会。之前怕温淮看到你打印资料的内容怀疑我们,所以才想在今天趁着许宥景在外地把她处理了,虽然没成功,伪造的证据也都没用,但幸亏你偷照片的时候看到这一幕,倒是解开许多不合理。”
“我说许宥景好端端的突然回来这么快,还说什么照片,感情就是利用时间差打我一个措手不及,还英雄救美,一箭双雕。”
他笑起来,“幸亏温淮不像他那么不要脸,这也说明她绝对不会站在他那边。嘶我记得听谁说温淮结婚了是吧?”
焦晓琳点头:“看不出,许总竟然是这样的人。”
“呵,我早看出他是这种人!像他们这种长得人模狗样,家世背景雄厚的人,管他什么经商头脑,骨子里都是一个字,色!”
隋见闻声音太大,焦晓琳怕公司还有别人,赶忙转移话题:“那我们还要继续对温秘书下手吗?今天的事估计会和她结下梁子,以后”
“不用了。之前她是敌人,现在她是朋友,对朋友怎么能背后捅刀子?”隋见闻整理好西装,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你明天去给温淮道个歉,拿点东西给她,她那么好脾气,肯定不会计较。”
焦晓琳:“那之后呢?”
“之后?自然是等许宥景再露出马脚的时候,我们做朋友的雪中送炭了。”-
白色奥迪驶出中山路。
一路上,温淮差不多梳理清来龙去脉,对于许宥景为什么那么做也有了猜想,不过在得到验证时,还是不免犹豫。
温淮情绪激动:“小隋总是隋董的儿子,他为什么帮着东阳?”
许宥景漫不经心:“战场无父子,何况隋见闻伶不清。”
不过许宥景有一点想不通:“好端端的,怎么对你发难?”
温淮将昨天在公共打印区的事说给他,“我看了焦晓琳留下的那张文件页,可能怕我看出端倪,做贼心虚吧。”
许宥景轻嗤:“他防范意识还挺高。”
虽然许宥景有隋见闻和东阳见面的照片,但仅仅几张照片不能作为他就是内鬼的证据,就算上报董事会也不会怎么样,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干脆,许宥景借她的口,让内鬼知道,他有照片只是幌子,让他放松警惕。
温淮有些担心:“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防着小隋总吗?”
“随机应变吧。”
“嗯。”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
红灯倒计时结束,温淮发动引擎。
陡然安静的车内有一瞬尴尬,她从后视镜打量着男人的脸色,不知现在道谢合不合适。
好像有点迟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叹了口气。
似乎两人除了工作上的事无话可说。
“给我开车这么发愁?”
温淮一愣:“我哪有发愁。”
“那叹气是?”
没想到他会注意这么小的细节,温淮惆怅的心得到舒缓,再开口时多了几分轻快。
“我想和你道谢,但看你不是很想说话的样子,犹豫还要不要说。”
抓住机会,温淮看他一眼:“谢谢你今天能赶来帮我解围。”
许宥景“嗯”了声,转动着手腕,像是对她只口头感谢不是很满意。
温淮抿抿唇,鼓起勇气道:“今晚你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吃饭。”
副驾的人摇头:“今晚可能不行。”
温淮努力地把注意力放在前方的路况,耳边响起衣料摩擦的声响,随后又听许宥景的声音近了一寸。
“你怎么不问我晚上为什么不行。”
低磁的嗓音围绕耳廓。
温淮觉得这话肯定只有字面意思,但她还是忍不住往别处想,自己红了脸。
结结巴巴的,道:“老板不说我也不好多问,现在还是私人时间,不好。”
“没关系。”他转过身子看她,“我会说,你也可以问。”
静谧、低沉。
略带蛊惑地嗓音牵扯着她的思绪,温淮被一辆车子从左道超车,放慢速度。
他们之间,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用几秒强装镇定,她迅速看了眼他,于是道:“好,那你说吧。”
许宥景:“”
他妥协:“今晚想吃什么?我来做。”
温淮稍稍意外:“你会做饭?”
许宥景不满她的语气,还是耐心道:“嗯,现在可以点菜了。”
“好,我想想。”
说着想,她想了一路。
最后车子停好,她看向副驾的人,给出答案:“我想吃火锅。”
许宥景打量她:“是真想吃,还是怕我不会做?”
温淮坚定:“真的想吃。”
怕他不信,她主动解释:“今天的事不太愉快,感觉有点倒霉,所以想吃点红彤彤的、热的,去去霉运。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许宥景眼尾下压,“下车。”
温淮还惦记着他的手腕,在下车后追上他。
“等等。”
前面的人放慢脚步,“改主意了?”
“没有。”她视线落在被外套遮住的手臂,直言,“我想看看你手臂。”
许宥景知道她在想什么,没让她看:“没事,走吧。”
话落,长腿一迈。
只听,石子路上响起脚步。
知道温淮要跟上来,许宥景放慢步子等她,还没转身停下,袖口被力道牵扯。
明明力道不大,可偏偏他就是走不动了。
转过身,他听到温淮有些急促起伏的呼吸,还有鼻炎堵塞后的呼哧呼哧。
不知怎的,他忽然想到那天搬来时,遇见的那只白色小猫。
也不知它有没有主人。
“许宥景,我看一下。”
被这个称呼遽然出现,许宥景被喊得一愣,也忘了要说什么,手臂任由温淮握着,撸起袖子露出已经红肿的关节。
下一刻,他对上她慌乱的眼睛,看到她眉心微不可察的蹙起。
“都肿了还说没事!”
“许宥景,你逞能的结果就是由着它严重是吗?”
夕阳余晖染红了半边的天空,明明是在西边,可许宥景觉得面前的温淮,比天边的火烧云还要拥有更加强烈的情绪。
再见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激动。
就像在电话里听到她为自己辩解时,一般心底触动。
[逞英雄的战利品就是泼油漆。]
他曾对她说过的话,现在变成一把回旋镖,正中他的眉心。
唇角轻扯,他看向正在查看伤处的人的发顶。
心想——
怎么会有人的头发这么多,看起来也软软的?
“走,快回去!”
温淮拉着他就往大门去,许宥景唇角的笑意未散。
“没想逞强,药不是也在家里么。”
嘴上虽这么说,可却任由她牵着走。
温淮觉得也有道理,但也可以在外面买药,他现在这样说都不能称之为理由。
但有道力量驱使着她,她难得霸道地无视了他的话,自顾自道:“昨天拿创可贴的时候看到药箱里有跌打损伤的药,得用来喷一喷。”
许宥景笑意更深,“哪有这么娇气?”
她回头:“不是娇气,是正常处理。”
也是因为这一眼,她看到的许宥景被夕阳光模糊,光线下的笑太过耀眼,耀眼到有一瞬恍惚。
再等反应过来,她想起刚刚的态度是情急之下的反应,怕他发现什么,再看向握着的手倏地放开,要拉开距离。
却不想,刚迈上台阶,因为她这突然的动作脚下一绊,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慌乱间,她感觉腰上一紧,眼前景象转换,直到视线里出现那张俊朗的脸,紧张的心不知为何突然安静下来。
后背的手臂轻轻一压,温淮的唇瓣擦过某片柔软,随后下巴抵着他的肩膀,以拥抱的姿势
被他牢牢扣在怀中。
熟悉的香气顷刻钻进鼻孔,温淮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正贴着他的皮肤,同样的灼烧感袭来,烫得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
“有扭到吗?”
他的声音震动耳膜。
也将她拉回现实。
温淮摇头,离开距离,整个人僵硬得要命。
“不好意思”
也不等许宥景说话,她不自然地转身,快速道:“快回去上药吧,会严重的。”
看着仓皇离开的身影,他收回手,别在身后,握紧。
是要严重的。
第27章 心跳二十七下牵起来的感觉
萍姨听到门口有动静出来,就瞧见温淮着急忙慌往楼上跑,许宥景紧随其后。
只一眼,她就察觉两人氛围不对。上前去迎,瞥见许宥景右下颚的异样。
“这儿怎么——”
随即反应过来,收住话头。
许宥景似是心不在焉,从楼梯口收回视线,眼神询问。
萍姨笑笑,变得局促起来:“没事没事,看错了。”
她两手一拍,恍然大悟的模样:“晚上不用我做饭哈,食材冰箱里都有,给小艾准备的药膳我放在橱柜里温着,你记得吃完饭让她尝尝,味道不好我再改良。我到后面收拾去了,有事叫我。”
他道:“谢谢萍姨。”
萍姨笑而不语,“你和小艾好好的比什么都强,行了,萍姨到后面去了。”
转眼间,客厅便剩许宥景一个。
垂眼看向手腕处,脑中回放当时的场景,想起什么,抬手去碰下颚。
短暂的柔软他以为是错觉,直到在镜子里看到下颚残留的口红擦过的颜色,许宥景稍稍怔愣
温淮从楼上拿来药箱没看见他人,把药箱放在桌上,她回想起自己刚刚匆匆忙忙的,倒是忘了药箱肯定不止书房有。
如果早点拿到,也能节省许多时间。
正在想怎么今天没见萍姨,身后传来响声。她回头,看到许宥景从卫生间出来。
不知怎的,温淮觉得刚刚的事让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诡异。明明可以正常相处,但总是多了许多别的意味在。
至于是什么,她说不上来。
许宥景将温淮的不自在尽收眼底,他已经看见药箱,还是多此一举没话找话:“拿到了?”
“嗯。”温淮像个主人一样招待他,“坐吧,我给你上药。”
“麻烦了。”
“没事。”
单人沙发和长沙发离得太远,为了上药方便他们坐在一侧,离得很近。
温淮拉过他的手腕,将冰袋轻轻按在上面,问他:“疼吗?”
柔软的话语,不掩忧色的瞳孔,他呼吸一敛,不知怎么,到了嘴边的话变成:“有点。”
温淮以为是自己力道太重,更加放轻动作。
“那我轻点。”
“好。”
耳边再次沉寂,温淮握着冰袋,忽然觉得烫手。
“你”
“你今天”
两道声线重叠,抬眼时,两人皆是一怔。
许宥景:“想说什么?”
温淮垂下眼,“你怎么会带着监控录像和打印机记录来的?”
按照约定,他今晚来公司只是接她下班。准备这些,需要提前很长时间,不然不可能在下班前出现在会议室。
他直言:“孟汀给我打电话。”
温淮一愣:“他”
“他是我安排的。电池新数据也是他研究升级的。”
她了然:“怪不得。”
拿走冰袋,红肿的手腕消下去不少。
温淮担心撞到骨头,指尖按着周围没有发现异样,以防万一,还是道:“要不还是去医院检查下吧,撞到骨头可不是小事。”
“那么点力道而已。”
许宥景看向手腕上的手指:“喷点药就好了。”
“那好吧。”温淮不想他觉得自己小题大做,后退一步,“那等明天再看看,严重了就去医院,行吗?”
“嗯。”
充满中药味的喷雾喷洒在红肿处,温淮掌心揉着,怕力道不对,于是握着他的手臂拉到自己这边。
左手抬着,右手揉着,神情认真。
不多时,眼前多了个抱枕,是许宥景递来的。
“垫在下面。”他说。
“好。”
掌心有力道的按揉,温淮感受着与自己不太一样的肌肉线条,逐渐思绪放飞。
长这么大,除去父亲之外,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和一个男人如此亲密,更别说整个手掌都可以触碰到男人的皮肤。
努力放稳呼吸,告诉自己别多想,奈何视线不听使唤,描摹着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和纹路。
她在想。
看似骨感的手掌,牵起来是什么感觉。
会不会硌着人?
许是太专注,她都没注意还有人视线和她落在一处。
许宥景垂眸看着按在手腕纤细的手指,半晌才收回视线,看向药箱的提手,探究其构造
处理完,温淮去洗手,许宥景收拾药箱。
晚饭还是许宥景做,温淮没争得过他,只能帮忙打下手。
火锅简单,没需要准备太久。两个人在厨房配合默契,晚上七点半,餐桌摆满了食材,鸳鸯锅摆着最中间的位置。
他们面对面刚坐下,门铃响起。
别墅的大门安装了可视门铃,屋内多个位置都有显示屏,可以直接点开看到门外景象。
餐桌就有。
许宥景手指一划,沉寂屏幕便显示一张大脸。
看清是谁,俊朗的男人脸上有了几分无语。
温淮问:“不接吗?”
闻言,他按下接通键,没好气:“狗鼻子么。”
趴在猫眼的郗冠把耳朵凑过来:“啥?什么狗鼻子?”
许宥景没有半分起身的意思,“来干嘛。”
郗冠离远了点,将手中的信封晃了晃,“给你送东西来了,快开门。”
他不情愿地起身,温淮贴心道:“要不我去拿?”
视频通话还没关,郗冠这下听清楚,瞪大眼睛:“什么声音!嫂子也在家吗!?”
也不用许宥景说话,郗冠已经确认,“嫂子!我是我哥朋友,我叫郗冠,给我开开门呗。嫂子开门,我是我哥朋友!”
一声声的嫂子犹如白日惊雷在房间响彻,温淮面上讪讪的,无声询问许宥景的意思。
“别理他。”许宥景往门口走,“我出去看看,你先吃。”
“好。”
等他离开,温淮神情有些落寞。
他上次说介绍朋友给她认识,应该是一时兴起。毕竟他们的关系
走出两步,许宥景回头看她。
温淮停在思绪,不懂他的意思,眨巴两下眼。
在许宥景的视角,柔软的光线打在她洁净的脸上,一双眼睛灵动又无辜。面前摆满佳肴,明明是她想吃火锅,可现在却半分没有把视线分给它们,而是看着他。
忽然想起件事,他开口时,是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
“要不要和他们认识下?”
视线相接,情绪正在四目相对中悄悄蔓延。
鬼使神差的,她点了头。许宥景这才离开。
有的时候,她甚至想,他是不是有读心术
门口。
郗冠和南迪等得发闲,南迪捂着肚子抱怨:“早知道就该吃完饭陪你来了,我要饿死了。”
郗冠挥挥手:“你懂什么,我就是掐着饭点来的,说不准能遇着嫂子呢?”
刚才两人的通话南迪没听到,他坐在车里,饿的胃疼又没等到人才开门下车催他,自然也不知道温淮也在,还以为家里就许宥景自己。
“滴。”
大门解锁,自动弹开。
郗冠冲他扬眉,往里走。许宥景在长廊之下等着他们,神情不耐。
南
迪很有眼力劲地小声提醒:“我觉得今晚还是不要留下来吃饭了。”
郗冠直愣愣的:“为什么?”
“因为”
说话间,三人会面,南迪收了话头,闭上了嘴。
从上次醉酒后,南迪学聪明不少。
他本就无意招惹温淮,那次提到她也是偶然,私下根本没有交集,加上酒后胡言,她和许宥景还有层关系,他不好刻意解释,怕越描越黑,只得回避。
他了解许宥景,不提不是不在意,而是念及交情,懒得和他计较罢了。
但许宥景可以不计较,他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谨言慎行刻在脑子里,尽量避免那天让人误会的事发生。
“阿景。”南迪叫他。
许宥景点过头,“吃过了吗?”
南迪刚张嘴,话就被郗冠接了过去,“景哥你怎么不问我啊?”
许宥景:“你俩不一起的?”
郗冠没懂,“啊”了声。
这声“啊”太过惊诧,尾音还带着分叉,格外的滑稽搞笑。
许宥景和南迪对视一眼,笑出声。
氛围缓和。
只有一头雾水的郗冠还被蒙在鼓里。
“不是,景哥你和南迪打什么哑谜呢,我怎么听不懂啊?啥意思嘛,孤立我?”
南迪拍拍他的肩,难得充当好人:“阿景是说咱俩一起来的,我饿你肯定也没吃,你脑子能不能动一动?长在上面当摆设的么。”
“嘶!你说谁呢!”
眼见两人就要闹起来,许宥景叫住他们,“进来一起?”
郗冠点头如捣蒜,南迪却捂住他的嘴,“不了吧,我们俩就不去当电灯泡了。”
审视的目光从南迪纨绔的脸上停留,许宥景知道他在介怀什么,没强留,只道:“随你们,反正她见过火车和老谢。”
南迪来了兴趣:“她怎么认识况迟哥和谢哥的?”
被捂着嘴的南迪希望许宥景能救自己:“呜呜!”
奈何许宥景只是一笑,自顾自往屋里走:“进来吃饭告诉你。”
“行!”
“呸呸呸!”好不容易挣脱开的郗冠嫌弃地擦着嘴,“你想杀了我吗?”
南迪在他身上擦干口水,“走吧你,不嚷嚷着要见人么。”
“欸!”
南迪已经快步跟上,郗冠看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人,蹙眉。
这人怎么这么不对劲?
客厅。
温淮站在门口,和进来的许宥景撞上。
他看到她,不由得放慢步子,难得拘谨。
“他们来了。”
“嗯。”
她透过落地窗看到院子里的人,有些紧张,“第一次见你的朋友,我我需要做什么吗?”
“有我,不用你做什么。”
见温淮还有些踌躇,许宥景勾唇:
“吃饱就行。”
第28章 心跳二十八下“乖”
温淮望进他的眼睛里,莫名心安。
点了点头
餐桌之上,温淮和许宥景并排坐在一侧,对面是郗冠和南迪。
郗冠调小料多调了一碗,问他们谁要。南迪和许宥景都不用,于是他看向温淮,正要问她,被许宥景挡回去。
他道:“你嫂子不吃香菜。”
郗冠只能自己留下:“好吧。”
温淮睫毛一抖。
沸腾的火锅底料香气四溢,肥牛和丸子浮现上来,他们纷纷动筷,只有温淮慢了半拍。
那句“你嫂子”说得太过自然,她自然知道这是在外人面前的一个简易称呼,但听到还是仍忍不住微微分神。
但更令她怔愣的,是许宥景确实真切了解她的口味。
在他们只一起吃过两次饭的基础上,他就已几乎全部掌握。
不仅对她处处照顾,洞察力也是那么敏锐。
他对她都尚且如此,对喜欢的人一定更温柔体贴千倍百倍。
可惜。
她对此便很满足了。
但她好像为许宥景没做过什么。
于是,温淮顾忌着他们在,大着胆子将夹到的第一筷肥牛放到许宥景碗里。
却不想,两人的手腕在空中相遇。
他也夹了第一筷肥牛给她。
还有牛肉丸和蔬菜。
他记得她的习惯,第一筷喜欢夹蔬菜。
许宥景明显一愣,随即眼尾下压,将那些都放在她的空碗里:“放心吃吧,我没用过。”
“谢谢。”
不甘心就这么收回手,她伸手放进他的碗里,迎着微诧的目光,道:“你也放心吃,我也没用过。”
温淮正在为自己的大胆窃喜,不想下一秒,她听到许宥景淡声道:
“用过也没关系。”
手一抖,险些没拿得住筷子。
好在,对面两个像是饿极了,埋头苦吃,没人注意到她。
稍稍松了口气,吃下肥牛时,没有控制地扬起唇角。
很好吃。
几筷肉下肚,郗冠那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劲儿终于压下去。他抽出空来,闲聊:“景哥,你们怎么也不在家里摆上结婚照,什么照片都没有,哪儿像刚结婚的样子。”
温淮放慢咀嚼的动作,听到许宥景说:“挂也不挂这儿。”
郗冠:“那你挂哪儿?挂卧室自己看啊?”
“怎么。”许宥景睨他,“你有意见?”
“嘿嘿嘿,没有没有。你们的结婚照爱挂哪儿挂哪儿。”郗冠把涮好的牛肉丸夹出来两块,接着说,“前两天去迟哥家,也没有结婚照,我就问嘛,结果你猜怎么着。”
温淮看来,郗冠自问自答:“迟哥他们压根儿没拍结婚照!自然没东西摆,你们比他们好多了。”
“”
“”
一个分神,辣味直冲温淮的鼻腔。
面前递来张纸,她接过时也来不及说谢谢。
“咳咳!”
后背一沉,随后是许宥景关切的话语落在耳畔。
“好点了吗?”
最猛烈的那阵过去,温淮想回应但因为喉间干涩,她张了张唇又闭上。堵塞的鼻子也因为辣味冲剂疏通,眼眶里被呛出来的眼泪还未干。
她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许宥景又送来杯水,温淮接过来就喝。
“怎么样?”
“好多了。”
许宥景收回手,又抽了张纸给她,视线落在微微红肿的唇角。
别开视线,“有水。”
“谢谢。”
做完这一切,许宥景起身离开,再回来时,手里多了瓶冰镇饮料。
他拧开倒在温淮的杯子里,“含在嘴里能缓解。”
温淮点头,“谢谢。”
目睹所有的郗冠:“景哥,我们的呢?”
许宥景瞥他一眼,“不会自己拿。”
郗冠:“”
你刚刚可不是这样对嫂子的。
他没话找话:“嫂子不能吃辣?”
温淮还没来得及张口,许宥景已经替她回答:“能。”
她看向他。
对面南迪和郗冠心里也有诧异。
他们从小和许宥景一起长大,许宥景的脾气性子自然是了解。
多说一句都懒得的主儿。什么时候见他如此贴心照顾一个人,更别说了解对方喜好什么的。
这才和温淮结婚多久就这么上心,想必是真动了心思。
莫名被喂了一把狗粮的两人默默动筷。
温淮不适终于缓解,想起刚刚的话题,问道:“迟哥是?”
郗冠张嘴,许宥景已经开口:“顾况迟。他比我们领证晚几个月。”
温淮有些意外:“他竟然结婚了?”
想起往事,他勾唇:“我知道的时候也和你一样。”
对面两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迷茫。
南迪问:“什么意思?你们两个说得我们怎么听不懂。嫂子真认识迟哥?”
许宥景:“还认识乔眠和老谢。”
听到他说出那个名字,温淮磕绊了下,随后才解释:“高中的时候顾学长收到情书被主任抓住,因为找不到谁写的,所以他被要求写检讨,在升旗仪式的时候在全校师生面前朗读。”
郗冠:“然后呢?”
许宥景补上:“他在结尾的时候写,他不喜欢女生,以后更不会结婚,不然出门被车撞死。单身到现在。”
郗冠和南迪再次对视,沉默。
温淮察觉不对,问:“怎么
了?”
“景哥当时不在国内不知道。”郗冠只觉得细思极恐,“迟哥领证第二天就出车祸了。”
许宥景、温淮:“”
“因为没受什么大伤,住院没两天就出院了,就没和你说。”
南迪想到什么,问温淮:“你叫迟哥学长?你跟他们不是一届的吗?”
“不是的,我当时上初中,我爸爸是他们高中老师。常去办公室写作业,听说的。”
南迪:“没想到你还比我们小。你比景哥小几届?”
“小两届。”
他很激动:“既如此,你高中是北附的,是初中直升的吧?那你认不——”
郗冠打岔:“诶诶,你查户口么。”
许宥景也看来,南迪有些气短,音量都小了些:“我就是问问,我有个朋友嫂子可能认识,她初高中也是北城附高中的。”
郗冠拆穿他:“得了吧,你朋友哪有我不认识的,你怎么不问我?”
一时语塞,南迪有苦难言。
但这表情落在许宥景眼里又是另一层意思。
察觉到凌厉的目光,南迪心一横,拍桌站起来。
“景哥,有酒吗!”
“”
几杯啤酒下肚,南迪面色红润起来。
他看着温淮,吞吞吐吐:“嫂子,实不相瞒,这事除了身边的人没几个人知道,我告诉你别告诉别人。我初恋跟你一届,我们分手后她把我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所以想问问你,认不认识她,如果认识的话,能不能告诉我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温淮自然没意见:“你说吧,我看看认不认识。”
“好,那我说了,我初恋是嗝——”
“哎我去!南迪你吃啥了嘴这么臭!”郗冠大叫起来,“这股子酒味,我真受不了了!你干嘛朝我这边打!!”
南迪:“你也喝不就好了。”
他转向对面两个人:“阿景,嫂子,陪我喝点吧,别就我自己喝。”
郗冠知道他什么德行,躲开他的手:“嫂子你不知道,他跟他前女友分分合合的,分手也是对方提的。本来还好,最近知道人家回北城,这心又热起来,联系不上人家就整天酗酒。嫂子你别见怪。”
“没事。”
温淮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知道失恋是什么感觉。再加上南迪表情太过可怜,她没办法,拿了罐啤酒,还没打开就被许宥景拿走。
她以为他不让他喝,下一秒,就见他拉开拉环,倒在她的杯子里。
虽然只有一点点。
剩下的,都倒进他的杯子里。
许宥景还顾及着上次的事,对她道:“意思一下得了。”
她点头,“好。”
南迪本就是一人饮酒醉,现下见温淮也拿起酒杯,抬手就去碰,“嫂子,cheers!”
“干杯。”
许宥景倒得太少,温淮只湿了唇瓣。
她无奈看向身边的人,还没说话,就见他拿起他的杯子,杯口抵着她的,酒水从他的掌心缓慢流进她的掌心。
微微重的重量也让她掌心的秤砣倾斜。
她觉得,得在许宥景面前纠正形象。
“其实我酒量不差。”
许宥景挑眉,刚要说话,又听她略有心虚道:“只是喝多了会断片。”
他很有耐心,“几杯算多。”
温淮估算着:“啤酒六罐,红酒三大满杯吧。”
稍稍诧异,许宥景又问:“那天”
“那天喝了十一二罐吧,我记不太清了。”温淮笑起来,“也是借酒消愁。”
还想说些什么,许宥景电话响来。
看了眼备注,他神情一敛,没避着他们接起来,说了句“好”挂断,问温淮:“有个会,你跟他们先吃?”
她点头。
许宥景起身前把自己没动的那杯酒推到她面前,“最多两瓶,行不行?”
她有一点头。
以许宥景的视角,温淮仰头注视着他,模样认真。那双清澈的瞳孔里,只倒映了他一个人的身影。
这种感觉就像,他摆放在橱柜第一格的最喜爱的那枚胸针。每次离开都戴在胸口,而这次,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将它留下。
对面还有两个那么不靠谱的。
想说些什么,又怕她觉得限制。索性,许宥景抬手,在她的发顶轻柔了下。
“乖。”
他撤身离开,身影消失在电梯口。温淮握着那杯酒,感觉还没喝就醉了。
“嫂子?”
她看向南迪,“怎么了?”
“认识吗?”南迪已经喝到意识模糊,东倒西歪。
郗冠嫌弃地扶着他,替他将刚刚的话补充完整:“他说他前女友叫陆渺渺,问嫂子你认识不?”
温淮蹙起眉:“哪个陆,哪个‘渺’?”
南迪抢答:“中国大陆的陆,非常伟大的渺!”
郗冠气笑了:“你有病啊,非常伟大哪有渺?”
他正要和温淮解释,却见她神情有异-
“我叫温淮,你叫什么?”-
“我叫陆渺渺!陆是中国大陆的陆,渺是非常伟大的渺!”-
“非常伟大哪有渺?”-
“那咋啦,难道非要我说渺小的渺吗?我才不要!我就要非常伟大的渺!”
儿时记忆涌现脑海,温淮看着面前喝得烂醉的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她知道陆渺渺有过一位谈了许多年的男朋友,只是两人大学不是一处,她没见过他什么样,只知道她称呼他“小弟弟”。
原来是“小迪迪”吗。
听陆渺渺后来谈起他来尽是遗憾。
她常说,如果他们两个的家庭能匹配点,说不准能去民政局领个红本本。尽管婚姻的尽头都是一样,但她愿意去试试,只因为对象是他。
但事实哪有如果。
两人分手后,陆渺渺便专心投入事业,几年没再恋爱过。她不提,温淮也没主动问。
谁没有一个不愿被人提及的人呢。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人会就是南迪。
她道:“你还喜欢她?”
南迪都趴下了,闻言又抬起头:“不喜欢。”
温淮脸色不好:“那你问她——”干嘛。
“我爱她。”
“”
温淮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时都震得桌面震了震。
她敛着眉,质问他:“你们分手多久了?”
“三年。”
“三年,就没想着去找她复合?”
“找了,她不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
“我不知道。”
温淮张了张唇,最后只闭上嘴,拉开一瓶啤酒。
陆渺渺当初分手到北城来找过她一次,那天她哭得多难受还历历在目。拉着温淮说着他们之间的种种,从黑夜说到黎明。
整整一个周末,她都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周一一到,恢复如常,好似那个喝得烂醉的不是她。
从那之后,温淮便没在她口中听过他的名字。
虽然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分手,但她隐约猜测,估计是家世门第,或是男方父母阻挠。
瞧南迪的模样,他应该不知道这些,或者是她猜错了。
可不论如何,温淮都不打算多嘴。
南迪似是清明了些,握着温淮喝酒的手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你们初中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认识她吗?”
她咽下苦涩的酒水,摇头:“抱歉。”
手腕的力道松懈,南迪希望破灭,自顾自给自己倒酒。
反观温淮,也是一言不发、面容严肃地喝闷酒。
眼见她要喝第三罐,清醒地郗冠提醒:“嫂子,你这都第三罐了。”
“没事,不会醉的。”
他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嫂子,我最近刚盘下一间酒吧,我看你挺喜欢喝酒的,改天你叫上朋友来我这儿,我给你清场。”
温淮道谢,没有犹豫地把易拉罐递到唇边。
郗冠:“”
看了眼时间,他只能去拿南迪的酒杯:“别喝了,这么晚了咱们该走了。”
南迪不给他,两个人争起来。
温淮拿着手机,想给陆渺渺发消息,但又不知道发什么,最后只能锁屏。
那边郗冠好不容易夺下南迪的酒杯,揽着他起身和温淮告辞。
“嫂子,南迪喝多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温淮还没醉,闻言起身送他们。
原本郗冠以为她说没醉只是逞能,但见她步伐稳重、也没半分醉意,放下心,离开前还是叮嘱:“你也别喝了嫂子,今天真是让你见笑了,南迪平常不这样,就是听到你也是北城附中才会失态,非常抱歉。”
温淮扯出笑:“没关系。”
送走两人,偌大的餐厅只剩温淮一人。
她走到桌边坐下,眼前一切有些重影,好在意识还很清醒,记得许宥景的嘱咐,没多喝。
拿起筷子,一个人吃着冷掉的火锅-
许宥景提前离开会议是在半个小时后。
他从楼上下来直奔餐厅,忽略了缩在沙发里的温淮。
发现餐厅空无一人才折身去找,也是这时,看到郗冠四十分钟前的留言:
[景哥,南迪喝醉了我们先走了。嫂子好歹喝了酒,你别让她一个人在下面太久。]
放下手机,他看到了蜷缩在沙发上的人。
快步走过去,才发现温淮闭着眼睛,但睡得很不安稳,眉心蹙着,手里还紧紧攥着抱枕的流穗。
许宥景蹲下来,轻拍她的肩头,“温淮?”
没有反应。
于是,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想把抱枕从手里拿开。奈何她抓得实在太紧。
无奈,他只能俯身,将她和抱枕一起抱起来往楼上走。
一路上,温淮不吵不闹,酒品很好。
倒是乖。
只是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温热透过单薄的卫衣灼烧着,让他无法忽视怀里的人。
尽管如此,许宥景还是稳稳抱着她走了三层楼的台阶,推开门,将她安稳放在床上。
将被子拉好,他想下楼去叫萍姨过来给她擦洗身子。刚起身,熟睡的人睁开眼。
温淮这一觉睡得很不好。
她梦到许多快要遗忘的不好的事,直到她梦到许宥景。
梦到他要走。
所以被惊醒,睁开了眼。
许宥景果然要走。
被她发现了。
她笑起来,可是沉重的眼皮使她瞧不清他的表情。
以为他在生气,温淮主动揭短:“我就喝了三罐。”
许宥景没听清,重新俯身:“你说什么?”
清晰的,真实的,不同于梦里的任何声音。
温淮重新睁开眼,对上那双深邃的瞳孔。
他离她好近。
口中干涩,她吞咽着。许宥景以为她又说话了,压低身子凑得更近。
“要喝水吗?”
她摇头,却是盯着他。
许宥景不太懂,蹙起眉,嗓音却是温柔:“你要什么?”
要什么
视线下移,温淮盯着那张薄唇,某个早就埋下的大胆想法破土而出。
生出的绿色藤蔓顷刻间敝如大厦般缠绕着她的理智,滋养着那点胆子变大,再变大。
直到。
温淮伸手,拉住他的领口,用力。
她仰头,贴上他的唇瓣。
第29章 心跳二十九下“你在他面前叫我老公”……
一切谧宁,就连呼吸都消失了。
他的衣领还被她抓在手中,指腹和布料狠狠摩擦,和相贴的唇瓣仿佛两个极端。
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稍触即离。
温淮已然放开他,躺在床上,安然闭上双目,呼吸平稳。
只是离开前,那双涣散的眸子注视着他,模样认真。
许宥景瞧见那张红唇轻启,一声极小的、几乎没有音量的声音悄然落在耳畔。
她对他说,谢谢。
谢谢?
一室无声。
窗外的月藏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屋内,唯有那盏灯璀璨发光,照亮了许宥景眼中的诧然和不解。
他仍保持着那个姿势,除了紧蹙的眉头和微张的唇瓣,和适才并无二致。
似乎,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可他鼻尖的酒气、唇瓣的余温,还有皱巴巴的领口,全都在提醒他——
温淮吻了他。
吻后还对他说,谢谢。
他倏地起身,还因为踉跄险些站不稳。站在床边,将温淮下落至腰腹的被子拉上,盖好才转身离开。
许宥景没有回房间,而是走楼梯下楼,在客厅遇见萍姨几人收拾餐桌才稍微恢复理智,反应过来自己到了一楼。
萍姨这时也看到他,以为他下来看看,笑道:“这里有我们呢,你快上去休息吧。”
说完就走,许宥景叫住她。
“怎么了?”
他十分不自然,半晌才道:“她喝多了,萍姨你帮她换身衣服再睡吧。”
“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萍姨这就去。再拿毛巾给她擦擦身子,这样睡着也能舒服些。”
“好,谢谢萍姨。”
许宥景提步走到小茶间。
这里算是连接后花园的花房。只因布局,调整为一个简易的喝茶小间,平日里只有花架的灯泡微弱亮着,是个安静的好去处。
在木椅坐下后,许宥景回想起刚刚那个吻。
轻柔、滚烫,还夹带了些许酒味的香气。
就和温淮这个人一样。
远观时,觉得她为人和煦温柔,一旦靠近,便会觉得她平静外表下拥有一颗炙热的心脏和清醒的头脑。
内秀慧中。
这样的人,最具吸引力。
她总给人一种不带任何攻击性的友好。
可这就是这样一个做任何事仿佛都不会出格、出错的人,在醉酒之后,盯着他的眼睛,吻了他。
之后还对他道谢。
她是把他当作别人了,还是
后面这个想法很快被许宥景抛之烟消云外。
他得是有多自恋,会去想温淮喜欢他。
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曾爱过的小孩,长大了,又怎么敢奢望别人喜欢?
苦涩又泛着自嘲的笑攀上唇角,许宥景轻嗤一声,随后在无声的花草中,化为云烟。
夜色慢慢,他又独自在这里坐了会儿,想着静心。
小茶间萦绕着淡淡的花香,不刺鼻,却隐隐是在暗示着什么。
许宥景抬手撑在下巴,眼睑向下,浓密修长的睫毛投下的影子,遮盖住眸底的落寞。
他抬手,指腹不自主地抚上唇瓣,仿佛触电般一缩,起身离开-
温淮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她的头还有些醉酒后的痛麻,但身上却是干净清爽,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换成了睡衣。
昨夜郗冠和南迪离开后,她本想等许宥景下来再一起吃一些。但酒劲上头,又或是吃多了困倦,她便想着在沙发上眯一会,等许宥景下来再叫醒她。
不承想,一口气睡到现在。
期间,她梦到了许多段梦,都不舒心,除了
温淮碰了碰嘴唇,眼神有些空洞。
梦里,她梦到许宥景要走,然后主动拉住他,强吻了他
是清醒后也会觉得离谱的程度。
温淮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竟然会有这么龌龊的心思。现实里无法表露的心意,就连在梦境中也不能坦坦荡荡。
她暗骂自己意志不坚定,只得将心思压得更深。
楼下,她只见到萍姨,问过才知,许宥景上午有事出去了,中午还打过电话问她醒没醒。
“宥景还让我别叫你起来,安心睡。怎么样,头还疼不疼?”
温淮没逞强,直言:“有一点。”
萍姨早有准备:“给你煮了解酒茶,温着呢,现在喝正好。还有药膳,现在想不想吃?”
“想,我去拿吧萍姨。”
刚起身就被按下,萍姨说她见外,“乖乖坐着等着吃,
这两步路萍姨又不是不能走。”
不消多时,面前就被盏盘摆满一小片。
萍姨放下餐食就带着其他人离开,留温淮自己待在餐厅。
她吃到一半,这才想起忘了问萍姨昨晚她是怎么回的房间,打算吃完再说。
也是这时,一旁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陆之学的电话。
她接起来,也没注意别墅的大门口有人走进来。
电话那边,陆之学松了口气的同时言语也很紧张:“你终于接电话了!怎么发消息不回,敲门也不开,你不在家吗?”
温淮有些抱歉:“不好意思之学哥,我刚睡醒,还没来得及看手机。也没和你说,前段时间刚搬了家,现在不住在那里了。”
听到那个称呼,身后人的脚步一顿。下一瞬,他转身离开,对偷听她和那个谁打电话并无兴趣。
右脚刚抬,便听身后传来的话语:
“我老公回来了,我就搬去他那里了。”
许宥景生生止住步子,忽然来了兴趣,改了主意。
温淮没听到回答,侧头去看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喂”了声,“之学哥,你这么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就是昨天没帮到你,结束也没找机会安慰你有点担心你。”
“我没事的之学哥,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
陆之学言语有些落寞,但他性子向来沉稳,温淮也没察觉异样。
他道:“老师离开,我们不就是世上最亲的人么。哥哥担心妹妹,也是情理之中,不用觉得抱歉。”
温淮心下软了软,半晌才重重点头:“谢谢之学哥。”
“跟我怎么还用客气,温淮,你就是太见外了。而且你现在都没有把你对象介绍给我认识,他是不是对你不好?”
“没有没有,他对我很好,就是工作太忙了没时间。下次,我找机会让你们见面。”
“好,那下次——”
“醒了?”
清洌的嗓音陡然落在头顶,温淮和手机那头的人皆是一愣,尤其温淮,视线随着男人移动,表情有点呆。
许宥景在她对面坐下,见她还看着自己,挑眉示意。
她这才回神,对对面道:“之学哥,那我们周一见吧。”
“好。”
挂了电话,温淮露出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许宥景从一旁的手机移开眼,“你们打电话的时候。”
“哦这样。”她心虚地挠挠下巴,“之学哥敲我家门没人开,担心我别在家出了什么事,我才说我们住在一起的。”
他一点头:“我们结婚了,住在一起合法又合理。”
“嗯。”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个梦,温淮面对许宥景有点心虚。
心虚之下,一切都变得敏感起来。
她喝了口汤,见他还在看着自己,问道:“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哦。”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
“挺好的。”
“嗯。”
话题结束,温淮又喝了口,许宥景还在对面坐的板正,没有要动的意思。
觉得别扭,她咳了声,索性也懒得舍近求远,直接道:“昨晚是我自己回的房间,还是萍姨送我的呀?”
目光相接,裸露在空气外的不只有她的忐忑。
许宥景眼底也有异样闪过,只是不待她看清,他已经开口吸引她的注意。
“你自己回的,萍姨给你换的衣服。”
她松了口气,没有怀疑地解释:“我太困了可能,就没等你。”
“我知道,没怪你。”
温淮点点头。
安静一瞬,许宥景的声音传来:“不是喝大了才会断片,怎么会不记得怎么回的房间?”
温淮抬眼,有些囧。
这人,现在说这样的话不是质问,可又有些反问揶揄的意味。
搞得她好像是馋酒,故意撒谎酒量的酒鬼呢。
她实事求是:“我真的只喝了三瓶。”
又怕被他抓住把柄,补充:“而且我的酒量绝对不止三杯就喝大了。”
他提醒:“那昨晚?”
温淮坚定不移:“吃多了,晕碳了。”
许宥景眉梢一挑。
知道她是嘴硬,没多计较。
“头还疼不疼?”
“不疼了,萍姨煮了醒酒茶。”
她一没撒谎,二位违背约定,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只是许宥景这么问有些反常,倒是会让她觉得昨天酒后对他做了什么似的。
正要再问问,许宥景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没有再继续的意思。
温淮也直接作罢,怕问多了被他发现她的心思。
“那我要吃饭了。”她提醒。
许宥景看来,“你吃。”
这坦坦荡荡的模样倒是把温淮搞得发懵。
她眨眨眼:“我吃饭对面有人看着不自在,你要是没事能不能先——”
“是有点事。”他看来的目光直白,“你在他面前叫我老公?”
温淮就知道他听到了,也不露怯。似是昨晚的梦,无形中给了她一些勇气。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笑意攀上眉眼,许宥景目光有意无意地从温淮的嘴唇瞟过,最后不动声色地移开,喝了口水,才慢条斯理地看向她。
“只是我在想,你在外人面前这么称呼我,怎么在我面前不?”
第30章 心跳三十下“阿淮”
“我”
一时堵塞,温淮不知道怎么回答。
“嗯?”
抬眸撞进探究的瞳孔里,她忽然觉得,许宥景打断电话、坐在她对面就是想问这件事。
正打算开口,沉寂的电话再次响起。
视线相撞,氛围更加微妙。
她道:“我先接个电话。”
许宥景没异议:“需要我回避吗?”
已经看到备注,温淮没说话,把电话接通按下免提。
李长樱的嗓音出现在两人之间:“小艾呀,在做什么呢?”
温淮说明后,李长樱开门见山:“阿景呢。”
对面的人看过来,他们视线相撞,私密无声。
她就这样在他的注视下,启唇:“阿景在我旁边,奶奶。”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温淮有些顶不住。借着把电话往前推了推,她俯身,顺便避开:“奶奶,您说,我把电话给他。”
“不用给,奶奶找你们两个。”李长樱的笑意压不住,“明天周末你们没事的话,要不要来家里吃顿饭?”
温淮抬眼去问许宥景,后者伸手将桌面中央的手机转过来,按下静音键。
他问:“你想不想去?”
她点头。
许宥景指尖关闭静音键,对那边道:“只是吃顿饭?”
李长樱一听是他,话语里的笑意冷下去一半:“吃个饭顺便说点事,行了吧。”
“什么事不能在电话说。”
“明天你有事?”李长樱没有丝毫犹豫的,“那我让老李去接小艾来老宅,你随便。”
听出老太太语气不善,温淮适时拿过手机,缓和道:“奶奶,明天我和阿景开车去就好啦,不麻烦李叔的。”
察觉对面有视线看来,她咳了下,像是故意的:“阿景和您开玩笑呢。”
“是嘛。”
倒不是不信温淮的话,只是李长樱知道孙子的脾性,那么问就是不想来。她理解温淮想调解的好意,正要递台阶,就听他噙着笑,似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原是温淮对许宥景使眼色。
难得在两人上下级的纯工作关系里,能看到她这么“越界”的一面。
他心绪笼罩的乌云即刻散去,勾唇。
许宥景双臂搭在桌子上,俯身凑近手机:“她说什么都对。”
又似是故意的,他的手臂改撑下巴,修长的睫毛都含着笑,“不好笑吗奶奶。”
李长樱:“”
她顾忌着孙媳妇在就没骂他,不想跟他多说一个字,又和温淮闲聊两句才挂断电话。
随着第三人的声音消失,两人之间似是又回归到之前的氛围里。
温淮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主动道:“你手腕怎么样了?”
闻言,他挽起袖口给她看。
骨感十足的手腕上冷白色的皮肤泛着粉,不过颜色没有昨天那
么深,也消肿了。
她点头,“看来不用去医院了,你涂药了吗?”
“出门的急,忘了。”
“那我帮你涂吧。”
说着,温淮就要起身。拖鞋刚挪开一步,她听到许宥景在身后叫她:
“阿淮。”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
“不急。”他好整以暇收拢她的表情,一抬下巴,“先把饭吃完。”
吃饭的时候许宥景没再干坐在她对面,而是去了书房,等温淮吃好他正好下来。
时间都安排的刚刚好,严丝合缝。
只有她的心,随着他的那句称呼,飘飘然,到此刻也没找到个落脚点。
接过许宥景手里的喷雾,温淮想去拉他的手,又因为心里别扭,半空里又折返回来,只是将衬衣袖口往上挽了挽。
晃动着瓶身,她还未收回的手上一沉。
就见,许宥景自己把手腕塞到她掌心。
等她抬眼,他神色坦然:“这样好喷。”
温淮收回视线,装作淡定地“嗯”了声,那双耳朵,却悄悄在披散的头发里红个透顶
午后平和。
萍姨和家里帮忙的阿姨收拾完餐厅后便离开,客厅里只有他们两个。
他们并排而坐,因为方便处理,两人的腿早就不知情地碰在一起。只因都是长裤,注意力都在手腕,也没人移开。
喷雾里,有些凉的液体喷洒在腕骨,许宥景没什么反应。
直到温热的掌心贴上来,长密的睫毛一颤,他的目光不禁偏移到神色认真的温淮脸上。
如黛的眉下,那双眸正专心凝视着他的手腕。
以许宥景的视角,他只能看到垂落的眼睑和睫毛,可他眼前不自觉映现她眸光流转时的柔色和温和。
再往下,那张未施点红的唇瓣抿着,仿如昨夜般柔软。
“好了。”
被惊扰,他倏地回神,扯开眸子。
“谢谢。”
“小事。”
她正在收拾药箱的活被许宥景揽过去,还不等她说话,他先道:“田希彤的婚礼还需要你当伴娘吗?”
不说温淮都差点忘了,“要的。当时给学姐的地址还是我家,昨天上午收到签收短信还想着回去拿的,结果忘记了。我现在去。”
许宥景放下药箱,转而往门口走,“我跟你一起。”
她一愣,下意识不想麻烦他:“你刚回来现在又要出门,太麻烦了,我自己去就好。”
走在前面的人闻言眸色一深,停下来。
“麻烦也不能叫你自己回去,省得被你的之学哥看见,还指不定要怎么想。”
“我他”
一时不知从何解释,温淮觉得这话很莫名。
“老公不是摆设。”
许宥景也不打算用她解释,转而抬脚:“车库等你。”
“”
前往鸣湾小区的路上,两人都沉默着。
车子在第一个路口停下,温淮逮住机会,关切道:“你手没事吗?不行我来开吧。”
许宥景淡淡的:“没事。”
“好吧。”
“上次你说陆之学比你大一届?”
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温淮还是道:“对。”
“那我比你大两届。”许宥景呢喃着。
温淮没听清,正要靠近些,就见他看来。
“怎么从没听你喊”
他忽然止住话头。
温淮不解:“你说什么?”
他一顿。
忽而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计较些没用的东西。
改了口:“没什么,看路。”
温淮视线落在他手中的方向盘:
他今天到底怎么了?-
两人拿完衣服就转道前往老宅。
三人用完饭后,李长樱借口上楼拿个东西,实则是想留给他们两个独自相处的时间。
她能察觉,晚上许宥景的状态和白天电话里的不太一样。
可据她观察,两个人相处和谐,又似乎没有吵架。
电视正在播放晚间新闻,一时间,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普通话标准的女生侃侃而谈。
实时新闻板块结束,紧接着就是娱乐版块的播报。
“近日,顶流小花乔眠正在国外参加时装周,工作室发布的三则微博引起广泛关注,掀起流量浪潮,关于乔眠的词条几次登顶微博热搜本月十六启程回国”
温淮看向坐在一侧正在看手机的许宥景。
十六号就是田希彤的婚礼,当初他们被邀请时,许宥景说那天他有事去不了。
恰巧,乔眠那天回国。
他的事,是去接机吗?
他还喜欢乔眠吗?
“嗯?”
许宥景察觉视线,抬眼就看到温淮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不等他问怎么了,李长樱已经从楼上下来。
在沙发坐下,她没绕弯子:“上次回来,一一的话提醒我了。那之后我也反思过,这一点是我做得欠妥当。小艾,你和阿景,想什么时候办婚礼?”
这个话题实在突然,温淮始料未及,只能下意识去看许宥景。
可惜头还没来得及转,手上一紧,她看向李长樱。
“小艾,你知道阿景的父母都在国外,他从小跟着我,脾气、秉性,我自然是了解的。你跟奶奶说实话,不想办婚礼,是不是他的主意?”
“我”
许宥景接过话茬:“我什么时候说不办婚礼了。”
李长樱有些意外:“那你拖到现在也没个信儿,不是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办?”
温淮也看着他。
她从想过婚礼。
如果要办,那隐婚的事自然瞒不住了。她再待在总裁办,也会给他带来议论的吧。
巅峰现在还有内鬼,如果两人的关系暴露,一定会对现在的局面产生影响,说不准会给他带来麻烦。
“先不办。”他道。
李长樱蹙眉:“那你刚刚——”
“先不办,不是不办。”许宥景从温淮未曾放松的眉眼上收回视线,缓道,“我在巅峰还有事没做完,我们身份也特殊,就算办也不是现在。何况感情还在相处阶段,不如等稳定了再开始操办。”
一套说辞,滴水不漏,甚至连台阶都给好了。
温淮释然的同时又不免多想,这是不是他的真心话。
李长樱无话可说,但又觉得对不起温淮。
察觉她的情绪,温淮已经恢复表情,露出甜甜的笑来,“奶奶,我和阿景想法一样。”
“小艾。”李长樱心有不忍,“委屈你了。”
婚礼的事她可以让步,但婚纱照总不能扯什么感情成熟、影响工作吧。
李长樱询问他们的意见:“那拍一套婚纱照。”
两人沉默,对视。
温淮看到了许宥景的犹疑,知道他婚纱照也不想拍。她知道只要她说,奶奶一定会办到。
但她并不想勉强他,也不想要强迫的照片。
而许宥景,见她看来,以为是在要他的态度,了然。
两缕呼吸后,两道不同的声色响起:
“不麻烦了吧。”
“要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