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豪门太子爷的小跟班(二)
郁临坐在赵烟景腿上,手里捧着一盒小蛋糕,他低头吃着,衬衫衣领从里面翻折出一点,赵烟景抬手给他整理。
他垂眼看去,赵烟景薄薄的眼皮轻抬,似笑非笑看着他,郁临轻轻抿唇,感觉耳朵烫烫的。
毕竟是一年级小学生,已经是能分辨环境的年纪了,他坐在赵烟景腿上,四面八方视线都落过来,隐晦打量他。
他在感觉到被万众瞩目的得意同时,接触到某些不屑一顾的冷嘲目光,又有种轻微的羞耻。
是喜欢高高在上拥有权势的感觉,又不服气他人看不起自己。
他抿唇吃小蛋糕,小脸绷着,神情淡淡,眼眸清透疏冷,实际小动作早就暴露心思,赵烟景靠着沙发看他吃,偶尔抬手给他擦嘴巴,越看越觉得有趣。
楚秋望也觉得好玩,和赵烟景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撑着下巴过来,看郁临小小一只,缩赵烟景怀里啃食物,笑眯眯问:“小宝贝儿,过来给我也抱抱?”
他张开双臂,五官俊俏,神采飞扬。
倒不是真有兴趣,单纯觉得好玩,撸一把兄弟家养的猫咪。
结果猫咪认人,神情冷清扫他一眼,转了个身,同时抿了抿唇,不放心似的,把赵烟景手腕抬起来,圈自己腰上。
郁临还在适应身体属性,忍着挠人的冲动,不愿被陌生人抱。
看着他不配合的背影,楚秋望惊奇地看赵烟景,却见赵烟景轻轻挑眉,扫一眼被按着的手腕,不仅没被指使的生气,反而意味不明地低笑出来。
楚秋望:“……”
楚秋望没敢说他觉得赵烟景这下完蛋了。
发生在两个未来明城掌权人身上的插曲无人知晓,但眼尖的,已经看出来郁临入了赵烟景的眼。
这些家庭长大的孩子最会审时度势,不到一会儿,已经一口一个小郁少起来。
郁临一直坐在赵烟景怀里看宴会厅,表情安静,眼眸冷淡疏离,看着没什么反应,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他非常愉悦,轻轻勾着赵烟景尾指不放。
被小宝贝儿捧着尾指不放,撒娇的不行,赵烟景也不走,懒洋洋靠沙发上陪着玩。
有他坐着,最不长眼的也不会凑上来扫兴。
宴会厅里的声音嘈杂,灯光陆离,直到怀里的小宝贝儿自己犯困,抱着他的手,不住打瞌睡,脑袋低低往下栽,赵烟景才俯身过来。
他垂眼看,见小宝贝儿困得睫毛上落了水珠,下巴往他胳膊上靠,轻轻抬手,托住郁临软乎乎的脸蛋:“困了?”
郁临点头,睫毛轻抬,大大的眼睛有点不舍地看他。
不舍得赵烟景,也不舍得今晚被众人捧着的样子。
赵烟景看着他,觉得特别好玩,他眼皮薄,轮廓深邃,小小年纪已经十分迷人,放松往后靠,手指抬起,穿插进郁临软软的发丝里揉了揉。
过一会儿,低声问:“舍不得我?”
郁临抿唇看他,浅色的眸子抬起,犹豫一下,轻轻点了点头。
他软软的小手还落在自己手边,轻轻垂手腕上,赵烟景扫了眼,唇边带笑。
他一派得体模样,看不出喜怒,仿佛对小孩回答并不在意,然而听到只要他,眼眸里又微不可查闪过满意。
最终他轻轻颔首,捏一下郁临脸颊,拿他没办法似的,点头:“好。”
晚宴结束,明城首屈一指的豪车从车库驶出,低调滑入川流不息的夜色里。
车内安静宽敞,郁临趴在赵烟景怀里,安静的睡着了。
赵烟景一手搂抱着他,一手懒散搭车窗旁,窗外忽明忽暗的车水马龙在街市里穿行而过,照亮他的脸庞。
他是凡事做到完美的性子,无论做一个决定,还是打算养一个人,都会做到最好,尽善尽美。
车在路上,陈女士中途打一个电话进来,那头同样是高高低低的人声,她刚忙完,就听说赵烟景那边做了决定。
陈女士欲言又止,声音无奈:“妈妈是希望你能有些朋友。”但不是要你抢别人家小孩回来养。
“问过了。”赵烟景面不改色开口,汽车鸣笛声高高低低地响在夜色深处。
他抬起手,轻轻抵在怀中熟睡的小孩耳侧,看人熟睡着,无意识捧住他的手腕,脸颊软嘟嘟抵过来,睫毛很软很长。
赵烟景顿一下,捏下他的脸,低声笑起来:“妈妈,你不知道,他多喜欢我。”
陈女士:“……”
汽车一路往前,穿越大半个城市,一直到郁家门口。
城中富人区大致集中在几个相同方位,郁家作为供货商,不在这个行列,一家人住在闫湾的小别墅里,至于今晚的宴会,郁天荣根本无权参与。
赵烟景到的时候他们一家在吃饭,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
郁天荣和前妻育有一子,却不重视,晚上被送到赵家,也只觉得沾了点前妻的光,不觉得这个不起眼的孩子能有什么造化。
听人回来,起初不知晓内情,只随意说了句知道了便把人打发了,在饭桌上逗一子一女玩,直到阿姨过来,说赵家少爷问小少爷带什么东西,才感觉不对。
郁天荣皱眉,问阿姨:“什么赵家少爷?”
阿姨跟他说宴会那个,才知道赵烟景跟着他儿子一起回来了。
郁天荣当即湿了后背,额头上冒着汗往外跑,赵烟景年龄小,但身份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把人晾着冷待,明天他就能打包滚出明城。
妻子见他着急,不明所以,抱着儿子跟在后边过来,不时问他怎么了?
听他说赵烟景来了,一家人匆匆跑到门口迎接赵烟景。
但见到人又不是那么回事。
赵烟景压根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
赵家的车低调停在门口,车身被路旁灯光映的微微发亮,路边青草微微冒了一点点尖,在暖黄灯光里显得朦胧。
赵烟景车窗半降,只露出一点点轮廓,少年镇静的眉眼落在夜色里,看着像在哄人。
实际上是在把人叫醒。
郁临年纪小,到了郁家也不知情,依旧趴在他身上睡得天昏地暗,赵烟景伸手在他眼睛旁轻抵,手心被睫毛扫的很痒。
赵烟景临时起意养他,但总要在他父母那过个明路,因此带他回来,
然而路上看了眼他的家庭情况,赵烟景又不想这么做了。
被这种地方养着,不如跟他走。
郁家不重视郁临,小孩东西不多,赵烟景便没多说什么,只让人进去收拾。
郁天荣听了始末,在一边低三下四,生怕有什么不周到。
一点没有把儿子送人了的不舍,只有不断讨好赵烟景的殷勤。
郁临困极了,趴在赵烟景怀里睡,一开始赵烟景还轻轻捏他的脸,在他迷迷糊糊的气音里揉他脸蛋,逗他。
问他有什么要带的,有没有舍不得的人,对他说往后乖乖听话,还会带他回来看。
结果小宝贝儿困得东倒西歪,只会捧着他的手腕蹭,打着瞌睡抬眼,想一会儿,漂亮的眼睛里是茫然和不解。
他蹭着赵烟景手腕,带着困意摇头:“没有,哥哥,没有喜欢的,没有舍不得的。”
赵烟景看着他,薄薄的眼皮垂着,他不是总会为别人着想的性格,但忽然之间,就觉得不该叫郁临醒。
顿一下,他“嗯”一声,手指轻抬,按了按郁临的脖颈,把他重新按在怀里:“没事,继续睡吧。”
郁临抱着他的脖子,下巴软软地抵过来。
过一会儿,郁天荣亲自带着阿姨过来,手里是打包好的行李。
郁临在郁家东西不多,除了衣服,只有一只抱着睡觉的鹅。
鹅被抱的太久,抽了线,看起来有些旧,安静躺在他床上,和华美别墅格格不入,阿姨犹豫一下,给他带上了。
赵烟景拎着这只鹅,嘴角轻抽。
阿姨站一边,再三犹豫,絮叨一句:“阿临抱着这个才能睡着。”
赵烟景顿一下,扫了眼手腕上呼呼大睡的郁临,还是给他带上了。
一番收拾,比想象中的还要简单。
郁天荣站在一边,低声叮嘱,却不是让赵烟景往后对郁临好点,而是絮絮叨叨,不住说若郁临有什么不对,赵烟景只管管教他,不必客气。
男人讨好的声音落进朦胧的夜里。
赵烟景眼皮垂着,目光凉薄,手指抵着下巴,视线随意落虚空处,不知道听见没有。
他没应声,只有赵家的司机立在外边交涉,带齐东西,时间已经不早了。
赵烟景坐在车里,半个晚上,始终没往外边看一眼,半开的车窗也没有全盘降落。
外面看不太清楚里面的模样,只知道奢华宽敞,贵气十足,仿佛另一个全然陌生又令人着迷的世界。
郁临继母抱着弟弟,隔着车窗,在夜色里看过来,眯着眼,意味不明。
有点羡慕,有点嫉妒,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
仿佛此去天高路远,不起眼继子会过得跌跌滚滚,至少不如她的孩子。
这种念头轻微而刺人,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另留下的人舒服一些。
郁家残留的数道视线随着车身往前被留在后面,又被路灯光照的模糊。
郁临有些睡饱了,慢吞吞爬起来,趴车玻璃上往外看。
他眉眼安静,小手抵在赵烟景身旁,静静地往外边看,睫毛抬着,目光疏冷。
赵烟景抱着他,胳膊轻搭车窗给他枕着,看着他的眼神,顿一下,忽然抬手,遮了遮他的眼睛,淡声说:“不看了,以后我养你。”
汽车鸣笛,缓缓驶入街道。
郁临大大的眼睛轻抬,睫毛忽闪,看着赵烟景,半晌,轻轻点头,脸蛋在赵烟景手腕上蹭一下。
赵烟景低头看他,今晚这一出,实际是临时起意。
他自己也没想到,他这一养,就是二十多年。
第82章 豪门太子爷的小跟班(三)
电台里放着朦胧的曲子,窗外正下着雨,屋里没拉窗帘,花园深浓的绿意紧贴在雨水模糊的玻璃窗上,天地静寂。
床上鼓了一个小小的包,里面睡着一个清瘦身躯。
二十四岁的郁临习惯弓着身睡,额头埋在被窝里,下巴抵一截在大鹅抱枕上,抱着抱枕,睡得意识模糊。
管家拿着手机上来,手机里开着视频,视频那头,二十六岁的赵烟景坐在会议厅,身旁恭维不尽的人,他懒散坐着,眼皮轻掀,对众人讨好视而不见。
管家拿着手机,轻巧踏过一截楼梯,有序地脚步声落在阁楼某一门前。
赵烟景抬眼看去,木质门扉紧闭,厚重红木与外面下着的大雨融成潮湿水汽。
“昨晚几点睡的?”赵烟景看着紧闭的门,出声问管家,声线很凉。
管家犹豫一下,有心给里面人打掩护,嘴唇刚动一下,赵烟景搭在桌旁的指节轻叩一声。
“两点。”管家无奈,如实说道。
他小声:“楚先生新带来的游戏好玩,晚上玩久一点。”试图祸水东引。
“把他叫醒。”赵烟景声音不辨喜怒,他望过去,薄薄的眼皮轻掀着,顿一下,说,“电话放过去,我跟他说。”
郁临熬夜,凌晨才睡下,正睡得意识不清,大鹅被他压扁,他蹭了一下,脸上还有道模糊红印。
头顶充满安全感的被子忽然被人从上面掀开一点儿,他顿一下,眼皮轻动,但是没醒,下意识伸手去摸。
随即有东西落过来,耳朵一冰,屏幕贴在他耳侧,然后是一道微凉的熟悉声音贴耳朵落下来:“起床。”
郁临顿一下,下巴压在雪白被面里,眼珠轻动一下,醒了,但拒绝承认。
他轻薄的脊背稍微弓着,抬起手指,无意识在空中摸索,顿一下,轻声问:“赵烟景,你在哪,还没回来吗?”
他抱着手里的鹅,沉默很久,抿唇说:“我想睡觉。”
他低着头,声音模糊不清,耳侧深凉的声线顿一下,不知怎么,在漫天的雨水里又温和起来,赵烟景说:“好了,起床吃早餐,吃完睡。”
床上的人闷着不吭声,仿佛并不情愿,过去很久,才低声说:“赵烟景,我想你了。”
另外一头便沉默起来。
过去很久,赵烟景说:“嗯。快了。”
管家立在一旁,老神在在,视线落进玻璃窗外朦胧的绿色雨幕里。
这是赵烟景从七岁时就养着的人。
他养的用心又精细,用自己的心神,权势,一步一步,亲手把人养成这个样子,喜欢他,依赖他,只有他,没有他,对一切都不感兴趣,有时连觉都不睡。
管家从小看着,再小点的时候,他抵在赵烟景手腕上才睡得着。
“不要给他偷懒吃太烫的。”挂断电话前,赵烟景最后叮嘱。
电话挂断。
会议室安静一片,没有人出声。
方才那头声音模糊,又很低,其实听不清楚,这边众人噤若寒蝉。
尽管好端端谈着合作,上边人突然中断会议,打了个电话出去,令他们不明所以,也不敢出声打扰。
没人敢惹赵烟景,尤其是上首这个状态下,不知对面说了句什么,本就薄凉的眉眼下压,明显心情不好的赵烟景。
过去很久,直到赵烟景自己动一下,开口说话,其他人才放松下去,加入新一轮的交谈里面。
赵家,管家下楼,把精心在炉火上煨的粥端下来,等人来喝。
家庭医生精心调的方子。
郁临胃不好,小时候没养好,后来又不大爱吃东西,前几年忙,如今晚上熬夜,早上又不起来吃早餐,必定胃疼。
赵烟景在家的时候,管他很严厉,晚上什么时候睡,早上什么时候起,赵烟景自己作息规律,便连带他一起。
两人同吃同住,也不显得突兀。
但随着这几年他懒散,赵烟景又时不时外出,没法随时带着他,郁临自己生活,一些恶习就暴露出来。
与看起来散漫,实际骨子里极重规矩的赵烟景不同,郁临看起来乖而冷清,实际十分散漫。
他小时候爱权势,爱被人追捧,也爱仗赵烟景的势狐假虎威。
刚开始来赵家那会,他还乖乖的,会做个样子,哄赵烟景开心。
赵烟景把他抱怀里,当抱枕捏脸,他也不反抗,还会拿脸蛋蹭赵烟景,当一个合格的小抱枕。
后来胆子大了,年龄也大了,自己爬赵烟景身上玩,穿赵烟景校服,拽赵烟景领带,让赵烟景喂饭,打着赵烟景名字给自己提供便利,赵烟景也不管他,随他去。
他就知道赵烟景喜欢他。
这下好了,赵烟景亲自养出个小霸王。
再小点还不懂事,等到小学五六年级,他就知道自己是赵烟景的人,在外边,赵烟景是老大,他就是老二。
管家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小郁临,穿着白衬衣,站在赵烟景身侧,一双眼睛又淡又疏冷,却止不住的傲。
外边人见了他,大多叫声郁少,上来跟他敬酒,讨好他,他看也不看。
然而回了家,放下书包,在赵烟景面前,又是乖宝宝,早睡早起,每日作业,赵烟景盯着他,他再不爱学习,也乖乖把卷子写的满满当当。
只是偶尔跟管家抱怨:“赵烟景怎么比楚秋望爸爸管的还多。”
管家只能嘴角轻抽着笑。
诸如此类,绝佳有趣,数不胜数。
就这么过着,往前十几年,几乎所有人都接受了,赵烟景给自己养了个小孩,赵烟景老大,他就是老二。
赵烟景不仅把人宠着,精细养着,再大一点,甚至把手里的权利往郁临手里塞,有什么重要决定,也不避着他。
这举动也让其他人大吃一惊,这架势不像是养宠物,不像是养跟班,也不像是养小情人,倒像是养继承人。
有段时间,郁临频繁出现在人前,手里轻轻一拿,便是令人瞠目结舌的大项目,数不清的人赶着巴结他。
他性子冷傲,总不理人,很有个性,不会给人面子,一众人也只能低三下四求着他,让他很是风光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赵烟景在后边托着,明城几乎成了小郁少的一言堂。
直到前两年出了点事,赵烟景有个项目出问题,在海湾谈的时候遇到狙击,千钧一发之际,是身旁的郁临挡了一枪,众人才晓得这怎么回事。
才晓得,这两人,众人看不明白,他们之间却的的确确是深情厚谊的。
往后更不得了,赵烟景逐渐掌权,控制明城脉搏,而郁临几乎成了另一个他,众人提起来赵烟景,绝迈不过郁临去。
几乎是赵烟景的另一半了。
明城有名有姓的人也逐渐接受了这个设定,有什么好事,什么项目要入股,都往小郁少跟前递一递,讨个方便。
前几年出事后,众人看明白怎么回事,虽羡慕,倒也觉得这是郁临应得的。
按理说拿命换来的前程,赵烟景又信任他,郁临应该稳稳把赵家捏在手里。
结果前几年还张牙舞爪的小郁少,出事之后,大约是身体垮了,又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这几年突然就淡了起来。
小时候最喜欢的权利,赵烟景塞进他手里,手把手教他,他也兴趣缺缺。
最近几年,更是不露人前似的。
外人不知道这是郁临的剧情线走完了,只觉得是两人终于出现变故。
最近关于郁临和赵烟景情变的言论喧嚣尘上。
诸多言论,众人其实只猜准一句。
受伤之后,郁临身体的确大不如前啊,这几年一直养着,不然赵烟景外出谈事,不会把他自己放家里这么长时间。
放着,出门在外,又止不住惦记着。
这些事管家是最清楚的,他摇头,将手中口味适中的早餐装点上餐桌,微微侧头,便听楼梯上传来轻微响动。
他看过去,先是瘦长挺拔的身躯,随后是疏离冷淡的瞳仁,青年手指莹白,搭在扶梯上,慢慢往下走。
两人一起长大,十八岁时,天上一场大雨,郁临在赵家老宅里过生日,一人之下,万众瞩目,酒宴过后,自然而然跟赵烟景变了关系,缠在一起。
如今几年过去,两人愈发相似,气息都如出一辙。
管家看着他俩长大,郁临这两年的懒散他看在眼里,瘦的单薄的身体他也看在眼里。
他走过来,推过来一碗粥:“先喝点,冷不冷?等会约了医生过来,例行检查。”
郁临轻轻抿唇,顿一下,轻轻皱眉,清冷的眼皮抬着,看他一眼,没说话,虽安静,但无处不透露着不配合的模样。
管家便看出来他不情愿。
这从小也是个有主意,不听话的,赵烟景不在,又没人看得住。
管家想了想,劝他:“乖一点,不然等他回来,又压着你去,还要发火。”
赵烟景发起火来六亲不认,十分恐怖。
然而这话,对七岁的郁临说尚且有用,十岁时作用就大大减半了,十五岁时,他就敢给独自赵烟景签字,如今他二十岁,实在没得怕的。
郁临在这个世界生活太久,性子早已养成,他默不作声喝完了粥,顿一下,心中便有了想法。
外面下着雨,空气还有些湿,管家担心他冷,出去给他拿毯子,出来一看,人已经又上楼了。
前几年闹腾的太厉害,精力耗尽,这几年就总想睡觉。
管家轻轻摇头,见他吃过饭,也不阻止他补觉,等到中午,赵烟景又问起来,他上楼去,推门一看,人已经走了。
还是那个脾气。
第83章 豪门太子爷的小跟班(四)
郁临坐楚秋望开的兰庭里喝茶。
喝酒是不行了,他受伤后一喝酒就咳嗽,赵烟景一逮一个准,他不怕赵烟景,但也不触这个霉头。
他向来有分寸,尤其这几年,赵烟景看他看的越发紧,他虽然默不作声的不大听话,却不会真让赵烟景担心他。
就连出来放松,也大多挑赵烟景知道的地方。
楚秋望过来的时候,他正低头打游戏,见人老老实实窝包间里玩,疏冷的眉眼垂着,又乖又认真,楚秋望笑了下,低头回赵烟景消息,随后挑眉过来。
“咋了?”他过来沙发上坐,长腿轻曲,笑着问,“在家无聊?还是赵烟景不让你往外跑,不开心了?”
他想了想,提议:“我等会去打球,不然你跟我一起?整天闷着也不是事。”
郁临抬起睫毛看他,随后垂下:“没有,好。”手里游戏打到最后,发出绚烂音效,他干脆利落收了人头,合上手机,又看了眼时间,“我先有点事。”
楚秋望拿桌上的茶喝,见他起身,饶有兴趣:“什么事?”
郁临已经拿上手机出去了,只留下一室茶香。
不愧是赵烟景养大的,跟赵烟景越来越像了,楚秋望看着他的背影想。
另一边,千方百计约到郁临出来的青年有些惴惴不安,早早待在包间里等着,短短几十分钟,他抿着唇,擦了无数次手。
茶室燃着香,香味清淡,是郁临小时候常用的,不知道现在如何了,十几岁时他还会回郁家,能看出喜好,那时郁天荣心里就明白,郁家已经高攀不上他了。
于是郁天荣活着那些年,既不把小时候的郁临当孩子,当可有可无的物件养着,也不把长大了的郁临当孩子,而是把人当祖宗供着。
尽管如此,郁临也逐渐不再回去,不再和郁家有联系,他分明姓郁,和这个家却形同陌路。
作为郁天荣另一个孩子,郁临名义上的兄弟,郁寮和郁临关系也并不如何亲近,老实说,甚至不如许多外人。
小时候,郁寮总听母亲说,他有个哥哥,但是去给人当下人了,那时候郁寮无法理解新时代怎么还能有这样的身份,听的不解,更多是不屑。
他抱着球走过小区松软的草坪,脑海里偶尔会闪过一个清瘦的,低着头的,模模糊糊的影子。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后来慢慢长大,才知道那是赵烟景的“下人”,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
郁临被带走的时候太小,多年没有联系,他对这个哥哥实在没有印象,偶尔听身边人提起,毕竟是亲兄弟,不知不觉,他的情感又逐渐变得复杂。
怜悯,有疑惑,又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
他初中才第一次见到郁临。
他放学回家,男生穿着白衬衣,坐郁家餐桌旁,肤色莹白,神情疏淡。
听到开门声,他抬头过来,一双眼睛覆着薄薄的琉璃光,随后便不怎么在意的挪开,坐着听郁天荣恭维,偶尔“嗯”一声,他不怎么说话,吃完饭就走了。
后来郁寮听人说,是郁天荣千方百计把人请回来的,因为他手里货源被人卡了,他关系不够,磨破了嘴,求了不知道多少门路都没用。
眼见要混不下去,他灵机一动,突然想起还有个儿子,养在赵烟景那,听说混的不错,于是恬不知耻上门去认亲。
他那时候没想到这不要的儿子比他想象的还有能量。
他只是把人请来,吃了两口饭,甚至都没有开口求——毕竟是当人亲爹的,多年不闻不问,此时遇到难题,低声下气去求儿子,多少觉得脸皮上臊。
不过也没等他去求,只是把人接来坐一会,没几天,就有人闻风而动,自行给他方便,仿佛之前的为难并不存在。
郁天荣后知后觉,悔不当初。
郁寮不深的印象里,那时他时常念叨,怎么就没张开嘴,跟这个儿子多要点好处。
因为后来很快赵烟景发现这件事,不许他们去打扰了,郁天荣不敢违背,那段时间时常拍腿唉声叹气。
要让郁寮说,他亲爹还是太想当然了,他感觉就是舔着脸跟人开口也没用。
郁临明显是个冷清性子,眼里没有亲情,他会回来,或许是出于某种好奇——他小时候过得并不好,在郁家很不起眼,但当时他小,记忆有些模糊。
这些被忽视的记忆,小孩子是记不清的,但总有印象,长大后他又站的太高,被赵烟景养的太好,对小时候这个对他不好的地方,大约是有些奇怪情感的。
于是他回来看一眼。
往后就再没兴趣了。
只是对郁寮来说,那天放学,那道清瘦冷傲的影子却意外固执的刻在心中。
郁临踏进来的时候,满屋白茶香味已经淡了一点。
郁寮站起来,和挺拔瘦削,眸光疏淡的青年对视。
对方穿着浅色休闲装,神情疏淡,整体看起来并不刻薄,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薄凉,仿佛对一切都很不在意似的,尽管是过分漂亮的长相。
郁寮看着他,喉咙突然干涩一瞬,眼前分明这是他的亲哥,他却有种无论说什么都在打扰,不敢冒犯的冲动。
最终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巴,轻吐出一口气,低声道:“大哥。”
“嗯。”郁临没有拂他的面子,应下称呼,或许是亲爹早早没了,他接管郁家后没有过去打扰,就没有惹人厌烦。
面对他这个便宜兄弟,郁临称不上喜欢,但也看不出讨厌。
屋里的白茶又清又淡,让人的神经微微放松,郁临过去坐下。
他抬眼,没喝东西,直截了当问拘谨过来的青年:“有什么事?”
他对郁寮印象不多。
唯一印象是好几年前,某次宴会离场,他母亲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出声阻止,随后盘山公路,某个公子哥酒意上头,别郁临的车,他上前挡了下。
这也是在他请求后,许久不显于人前的郁临出现的原因。
青年坐在包间里,分明没什么话,脸上也没什么情绪,但举手投足之间,就是贵气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郁寮喉结轻滚,剪的扎手的头发随意垂在眉边,狼狈摇头:“没事。”
其实有事。
毕竟亲爹死的突然,郁寮接手他的烂摊子,才发现老头真会给人找麻烦,他一个刚出学校的小崽子,在群狼环伺的商场上能有什么门路,过的举步维艰。
于是他跟他不要脸的亲爹一样,想起了自己有头有脸的大哥。
但不知为何,把人请出来了,他又实在张不开嘴。
茶室里香气袅袅,将袖口染上味道。
郁临脸色淡淡,顿一下,看包间里站着,高高大大,嘴里叫他“哥”的青年,想了想:“没事我就走了。”
他站起来往外走,想起楚秋望叫他去打球。
“等下。”郁寮出声,嘴巴突然变得更干,他舔了舔,推一下桌上包装精美的盒子,“哥,给你带了……东西,你拿着。”
桌上堆了盏白瓷茶具,瓷身莹润,价值不菲,是上上品,十分衬郁临肤色。
这东西来自拍卖行,不是如今郁家轻易能拿到的东西,能看出花了心思。
郁临已经走到门口,闻言转头,垂眼过去,看了眼白瓷茶具,点头:“嗯,等下有人来拿,有事你跟他说。”
他说完干脆利落转身离开,郁寮怔怔看他的背影。
他没见过赵烟景,但此时此刻的郁临同样给他非比寻常的压迫感。
一瞬间,他能感觉到,小时候存在父母口中,还带着一点轻微恶意的大哥,早已经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高不可攀了。
郁临得了一盏茶具,回包间随口提了一句,楚秋望曲腿等着他,闻言笑起来:“什么茶具得你的眼,改天让我看看。”
“嗯。”郁临随口应下,问他,“去哪玩?”
他是逃避家庭医生出来的,肯定不能太早回去,要等到一天过去,玩的筋疲力尽,赵烟景看他实在累了,才会稍微收敛自己的控制欲,放他一马。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
楚秋望跟他一起长大,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却不阻止,只觉得两人十分有趣。
他从小就直觉敏锐,知道赵烟景会栽,但不知道会栽这样的人手里,又栽成这样,尤其是郁临出事后,赵烟景简直像是护崽的老母鸡,把人当眼珠子疼。
他平常围观,只觉有趣,自然不会打扰。
他想了想,懒洋洋:“意大利的合作商,一个金毛,浪得很,平常没什么爱好,就爱听吹牛,陪他玩玩去。”
球场也是私家的,到的时候,金毛已经玩着了,楚秋望嘴里的金毛,外表相当帅气,金发灿烂,碧眼荡漾,站球场上,眼睛迷人弯着,仿佛一汪碧绿清水。
他看到楚秋望,眨了眨眼,挥动手臂,笑的骚气十足:“英俊的楚。”
楚秋望想象其实偏奶,与英俊不大沾边,平时总用西装撑年龄,金毛一句话夸的他心花怒放,张开双臂过去,笑眯眯和人来个拥抱:“别来无恙。”
金毛造诣颇深,中文标准:“别来无恙。”
他和楚秋望一触即分,分开的瞬间,一眨眼,睫毛抖落进球场光线里,在光线明净的绿茵里看到郁临。
贵气逼人,冷清疏淡的青年,站在阳光下,阳光将他与周围切割成两半。
金毛看着他,眨了眨眼,心跳快的飞起,他捂着心口,对一旁的楚秋望说:“楚,我想我恋爱了。”
楚秋望挑眉,顿一下,跟着他的眼神过去,片刻后淡声劝他:“路易斯,如果是他,那么现在你可以失恋了。”
“为什么?”路易斯疑惑不解,一双碧绿眼睛疑惑看他,“亲爱的楚,请问有什么原因吗?”
“因为他爱人不太好惹。”楚秋望笑着对他说:“如果你的目的只是赚钱,不想横着离开这个国家的话。”
第84章 豪门太子爷的小跟班(五)
路易斯是个进退得体,极有眼色的金毛,听懂楚秋望的暗示,三十秒后,他就能屈能伸的安排自己失恋了。
“好吧,楚,听你的。”失恋的路易斯神情忧郁,一双极具风情的绿眼睛轻扫,落在球场边缘白色的栏杆上。
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赵烟景的事迹,想起对方的手段,心上人顿时不香了。
他开始提议:“不如我们去散心?去岚峰山怎么样?杨昨天邀请我野营。”
杨遵是金南地产的公子,爱玩也会玩,前些年谈生意,他和路易斯狼狈为奸,一拍即合,坑了波大的,往后路易斯来明城时常被他招待。
岚峰山地势特殊,环山公路一圈圈绕,说是野营,不如说是飙车,楚秋望扫他一眼,挑眉:“可以啊,我都行。”
他有项目卡在金毛手里,陪着玩玩不是难事,答应后,他转头看向郁临。
郁临正站在一边,听他答应,清冷疏淡的眸子略微抬起看他,楚秋望看着他,心里难得歉疚:“我先送你回去?”
郁临这几年被赵烟景管着,愈发不露人前了,他也不常见到,但楚秋望记得,郁临从前也是傲气十足,风发意气,不可一世的。
他们一起长大,楚秋望亲眼目睹两人一步步过来,有时也觉得赵烟景太小心,但想想出事时郁临的状态,与赵烟景的疯劲,又不好多说什么。
平时赵烟景不在家,他有时间就带郁临到处玩,有他在,赵烟景能稍微放心。
但他肯定不能带人去岚峰山飙车,赵烟景知道了能活剥了他。
楚秋望这边犹豫着,路易斯笑眯眯站在一边,不明所以问:“怎么了?一起嘛,临,岚峰山好玩。”
他故作迷人地对郁临眨了眨绿眼睛。
楚秋望嘴角轻抽,转头看他:“你先闭嘴,别诱惑他。”
路易斯眨眼,不明所以的闭上嘴巴:“哦。”
刚刚入夏,岚峰山温度比外边稍低一点,杨遵一行人已经玩上了。
几辆造型亮眼的超跑被随意堆在空荡地面,他们装备齐全,刚来就入山,此时刚刚回来,腿上沾着山间的湿润水汽。
见楚秋望一行人过来,杨遵挑眉,弯着眼笑起来:“怎么了,知道我这有好吃的,过来吃白食来了?”
一抬眼,看见金毛:“呦,原来是你。”
再一偏头,看见郁临,沉默一瞬,轻嘶一口气:“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
他压低声音:“赵烟景知道不?”
说完,见对面人只是沉默,顿时明白过来,声音里带上兴奋与同情:“玩,随便玩,你都来了,我今儿肯定得好好招待。”
他踢踢后边跟着的一瘦高的清秀男生:“去给你临哥做好吃的。”
男生有些腼腆,点点头,拿上手里的食材离开了。
杨遵一行人说笑着往帐篷边走,山间微风阵阵,虫鸣鸟跃。
郁临行走在一行人中间,不过分特别,也不显得突兀,仿佛从来如此,
他虽是赵烟景的人,但从小长在他们身边,小小年纪就十分出色,被赵烟景托着大杀四方,他们这个圈子说乱也乱,说简单也简单,翻来覆去就这么一些人。
对于认可的人,不会改变。
山间凉气深重,郁临吃了点东西,开始犯困,去帐篷里睡觉,他阖上眼,听外边热热闹闹的,喧嚣人声淹没进山间林地里。
一行人玩了会儿,不知谁先提议,没忍住跑出去飙车,留人在营地看着郁临。
郁临睡着了,他这几年身体的确不大好,玩一会儿就有些犯困。
山间凉,他睡着,中间清秀男生过来一次,给他多送了个毯子,他抱着毯子,睡得沉,身体抵在帐篷边,手脚有些冰。
天色渐沉,天幕尽头挂着橘色夕阳,赵烟景没有理会坐在帐篷边手足无措看着他的腼腆青年,拉开帐篷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郁临半边脸埋毯子里,头发蓬松,指节修长,轻搭在颊侧,睡得脸颊晕红。
他穿着衬衣长裤,腰身很细,腿又很长,要微微曲起一点,压毯子旁。
赵烟景垂眼,看到他闭阖眼眸,轻抿着唇,睡得并不舒服,他皱眉,走过去摸了摸,摸到一手凉意。
赵烟景刚从容城会议回来,头发上还顶着一点发胶,他半蹲在帐篷里,明暗光线将他五官衬得立体深邃,眼神发凉。
他眼皮动一下,视线落郁临身上,那点凉意便又散了,他脱了外套,手指轻轻搭郁临身侧,顿一下,侧身躺下,略一用力,把郁临抱进怀里。
赵烟景身体温度高,对比郁临的冰凉,暖的像个小火炉。
郁临被他抱着,鼻尖抵在他胸膛上,先是闻到淡淡的古龙水味,顿一下,下巴无意识在赵烟景身上轻蹭。
他还没醒,身体已经先一步认人,赵烟景的吻在黑暗中落下来,他轻轻抬头,唇瓣轻贴在赵烟景唇上。
两片唇在黑暗里轻轻摩挲亲吻。
“赵烟景,你回来了。”过了片刻,郁临醒了一些,微微抬眼,睫毛扫在赵烟景脖颈上,哑声问。
赵烟景轻“嗯”一声,抱着他,伸手扣住他冰凉的手指摩挲,又在他唇边轻啄,低声哄:“没事,我陪你,继续睡。”
郁临困极,埋在他怀里,漂亮的眸子轻轻张开一点,听到他的话,又缓缓低头,想了想,迟钝点头,继续躺在赵烟景臂弯里睡过去了-
楚秋望一行人飙车回来才发现不对。
尤其是楚秋望,发现他好好的车位上多了辆车,这车卡他车位上,黑色车身看着低调,实际处处透露出一种嚣张意味。
赵烟景虽然出行低调,但他们这批人,很少有人不认识这车。
当即就意识到,特么的,赵烟景不讲武德,提前回来了。
杨遵这个逼人反应最快,还没靠近,扭头就走:“我家有点事,你们先玩。”
他暗地里凑热闹是凑热闹,但当赵烟景面带他身体不好的老婆在山里浪,他只是爱玩,又不是想死。
这种雷还得楚秋望这种真发小来挡。
杨遵这些年简直成精了,楚秋望一句话没说完,他钻车里撒腿就跑,他带的人见情况不对,呼啦跟着跑了大半,只剩下几个不明所以的。
“怎么了?”有凑来跟着玩的,不知内幕,不解问,“出什么事了?杨哥怎么突然走了?”
极少数知情又有项目卡赵烟景手里,不方便随便跑的:“……”
扫一眼楚秋望车位上停的车,只能苦笑,灰头土脸到营地坐着,想着怎么收尾。
郁临一觉睡醒,精神很好,赵烟景还在睡,男人闭着眼,睫毛很长。
赵烟景本来是全部精力都会用去打造他的商业王国那种人,情爱对他来说不是必需品,因此他小时候陈女士常常为他担心,害怕他一生孤独。
也因此,尽管后来他认定的是郁临,但见到他面对其他人时的凉薄做派,陈女士也真诚送上祝福。
一晃十几年过去,普通人一生难以企及的陪伴,赵烟景从小识别拥有,敏锐抓住,这一生可谓圆满。
就连他发小楚秋望都不止一次感慨:“他命怎么能这么好,他那时候毛都没长齐,就知道临临是他老婆?直接揣怀里就带走了,就离谱。”
对此,赵烟景从不发表评论。
他从小性情稳,做事不动声色,闷声做事,谨记爷爷说的一句话:好运气留身上,不要说出去。
从前他给郁临权力,地位,托着人往上走,但不会说,如今他把人藏着,珍之重之,他同样不会说。
赵烟景感觉怀里的人轻动,眼皮动一下,浓长睫毛张开,像一把小刷子。
他在黑夜里看郁临,声音清哑,但很清醒,不带鼻音:“醒了?睡好没?”
“嗯。”郁临点头,往常疏冷的眸子面对赵烟景时温和柔软,他脸颊抵在赵烟景臂弯上,轻蹭了蹭,“睡好了。”
他问:“都忙完了吗?要不要休息。”
“好了,可以休段时间。”赵烟景手指抬起,穿插进他发缝,揉一下,又抬起表看了看时间,对他说,“八点了。”
“嗯?”郁临眨眼,声音里带一点鼻音,“八点怎么了?”
赵烟景看着他,低笑一声,眸子弯起,眼皮弯出一道深邃褶皱,他说:“谁说的喜欢星空和日出。”
郁临闻言,怔一下,撑着毯子坐起来,弯眸笑起来,低头看赵烟景,哑声说:“我。”
两人都睡了会儿,睡醒有些懒散。
郁临睡得身体发软,不想动弹,轻轻靠着帐篷,赵烟景半蹲着,给他捏了会腿。
“舒服?”修长手指按在青年小腿上,微微用力,把人按的轻轻蹙眉,赵烟景声音低哑,边服务还要边问。
其实手下力度适中,酸酸麻麻,很舒服,但赵烟景问着捏他,感觉很怪,郁临抿唇,清淡疏冷的眸子轻轻泛红。
在他面前就很乖,赵烟景边给郁临按腿,边在心里淡淡想。
一点看不出其实很不听话,当年就敢挡在他身前,现在更是把他话当耳边风,说溜就溜的嚣张。
赵烟景赶过来的时候一腔怒火,只打算找人算账。
抱着人睡了一觉,看着人这幅样子,那点火气又突然就散了。
他看着郁临,手里力度温柔适中,连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今天这样。
郁临垂眼看他,手指轻抬,在他耳朵上轻捏一下,没有离开,轻轻摩挲他的脸颊:“赵烟景,你生气了吗?”
“没有。”赵烟景淡声道。
顿一下,他抬手,握住郁临搭在耳侧的手指,微微用力,在郁临指尖上咬了一口。
第85章 豪门太子爷的小跟班(六)
外边人散了大半,剩下的围在火边说话,夜晚山林静寂无声,星空垂落,显得空荡又静谧。
郁临和赵烟景出来,楚秋望坐火堆旁,抬眼望见他们,轻咳两声,抓着手里的烤鱼招呼他们:“来吃饭?”
赵烟景扫他一眼,走过去坐下,坐姿随意,接过他手里的烤鱼。
赵烟景其实不挑剔,有时候做派甚至给人温和错觉,如果不是天生贵气,让他总是显得与简陋环境格格不入,对他本身来说,坐土堆边吃仿佛烤鱼也没什么。
郁临走过来他身边坐下,楚秋望同样递过来一条烤鱼,郁临垂眼,刚要伸手接,赵烟景伸手拦住了。
“什么意思?”楚秋望收回手,不可思议:“不是,那你把人饿着?”
他收回树枝,想了想,低头咬一口自己的鱼。
他西装随意搭在腿上,单手托腮,小声咕哝:“不心疼你就饿着呗。”
赵烟景扫他一眼,眼眸漆黑,深不见底。
他刚睡一觉,一丝不苟的头发变得松软,搭前额上,手指修长,转动树枝,低头看手里卖相糟糕的烤鱼。
片刻后,他未出声,把卖相糟糕的鱼重新架在火苗上。
楚秋望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学会烤肉的,不是,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这个啊。”
赵烟景莫名看他一眼,皱眉:“我不会。”
楚秋望:“……”行吧。
他看着几转之下,由普普通通莫名变得焦香酥脆的烤鱼,从没想过赵烟景的天赋居然点在厨艺上。
烤鱼太干,赵烟景撕开喂郁临了点,但没给多吃,他车里放着管家特意追去机场送的汤,他一并带过来。
装汤的容器材质特殊,打开时汤还温着,两人坐在一起,分食了一条鱼一罐汤,在其余人不知所措又一脸懵逼的眼神里一同上了山。
岚峰山空气质量很好,泥土松软,空气里是山间树木独有的味道。
这块地盘如今其实归赵烟景所有,正在初步规划建设,已经修出了道,平齐的石板蜿蜒绕向山腰,四周设有观景台,赵烟景坐观景台旁,扫半山腰明灭的灯火。
那里正在施工,岚峰山说是山,其实位置很好,赵烟景目光落在明明灭灭的灯火里,灯光闪耀着拔地而起的建筑,不出几年,这地方会成为明城又一个中心。
这块地其实是郁临谈下来的。
赵烟景转头看身侧的人,入目首先是莹润白皙的肤色,郁临正看着景,手指随意搭观景台旁,身躯修长,干干净净,一双眼睛望进夜色里,疏淡又温柔。
他当时还小,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极有野心。
赵烟景当时初露锋芒,相中了这块地,他就敢在群狼环伺里跟人争。
他身旁是赵烟景,旁人不敢明面和他过不去,暗地里下的绊子绝不少,他硬生生一个个拔出来砍了。
危险又迷人。
日复一日,赵烟景无处诉说对他的迷恋。
山间的风又凉又静,月明星稀,有轻薄到看不见的雾气。
两人走走停停,相处多年,不必多说,一个眼神便能领会对方意思。
郁临往台阶上走了一步,仰头是仿佛可以轻触的星辰,赵烟景半退他一个身位,始终跟随,两人手指相扣,交叠一起,仿佛总牵不够。
夜色里,不知哪里的山鸟突然鸣啼一声。
鸣啼声里,夜色朦胧,赵烟景忽然出声,手指抬起,在郁临指节间穿过,他道:“乖点,回去让医生检查,养的好了,我新谈的项目,这个地方,都给你拿去。”
撬动明城半个经济的项目,他随口就给,说的轻描淡写。
然而话说的霸气,实际一点力度都没有,不过是赵烟景式哄人。这些年,他对郁临从不设防,两人命脉早就绑在一起。
他的东西,郁临权限很高,本就随意取用,在他忙的时候,甚至有集团决策权。
早些年,其他人观察这点,还一脸吃惊,时间久了,众人由一开始的茫然到震惊到不可思议再到如今的习以为常,又觉得没什么,好似也是平常事。
毕竟再惊奇的事,经过时间磨炼,也会变得让人习惯,两人的感情时光荏苒,已然十七年久。
听着赵烟景的话,郁临脚步顿住,不再往前,他轻搭着栏杆,低笑出声,转头看赵烟景,他的眼眸在夜色里笼上一层薄雾,垂眸问:“赵烟景,你哄我?”
“嗯。”赵烟景也不耍赖,握一下他的指节,深邃眼睛一错不错地看他,“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
山间的道路很长,蜿蜒往上通行,两人并肩走的时间不短,沿着星空,远远的看,像要走到天上去。
“有一点。”郁临感觉了一下身体的酸软程度,坦然承认。
山间的石阶被前几日的雨冲刷的干净,他坐下,轻扯一下赵烟景手腕。
赵烟景抬步上来,两人并肩坐下。
“赵烟景,我不想总是看医生了,也没有觉得不舒服。”郁临吹了会风,突然开口。
他转头看身边人,轻声:“你不要总是太担心。”
自从那年出事,这两年的赵烟景简直像伤了元气。
吃什么饭要管家提前配好,见什么人要提前汇报,每月例行检查医生。甚至因为他认为从前的郁临争强好胜,如今变得安静,还叫了心理医生定时上门。
郁临身体的确比从前虚弱一点,养好之后,日常生活已经没什么问题。
但他像是说一不二的暴君,镇压一切不确定性,导致楚秋望想带着郁临出门玩,很多时候都犹犹豫豫不敢直接答应。
关系远一点如杨遵,一见情况不对,更是早早跑了,就是怕赵烟景事后算账。
赵烟景能量强,这个念头深入人心之后,影响的不只是他们两个人,周围人也跟着兵荒马乱。
但这很奇怪,无论对郁临,还是对赵烟景。
赵烟景十分聪明,他听明白郁临说什么,但显然不愿意配合。
他的手指懒散搭观景台栏杆上,目光平视虚空黑夜,风把他的头发吹起,他仿佛没有听见。
郁临伸手,揪一下他的耳朵:“赵烟景,你没有听见?”
赵烟景挑眉过来:“你胆大了?”
小一点时候,郁临知道他是大腿,要依靠他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都乖乖抱着他,他说什么都点头。
长大反而不听话起来。
他这些年积威仍在,话音落,耳朵上的手指顿一下,沿着他的颊边轻蹭,像在讨好他,又像在安抚。
郁临本该是一直攀附在他身上的藤蔓,被他栽种成韧性十足的树。
如今他栽的小树苗在他头顶撒野,赵烟景也只能舍不得拒绝。
他说:“最后一次。”
“如果史密斯的治疗评估你能过,就听你的。”他下达最后的通牒,但补充,“不要太离开我的视线。”
他还是专制。
但这对赵烟景来说已经是让步,郁临看着他,平静的看了几秒,没有反驳他,而是手指往下,握住赵烟景的,抵在自己颊侧,轻蹭了蹭,答应他:“好。”
毕竟是自己从小抱在怀里养大的人,深得赵烟景的软肋。
他先是撒野,后又威胁,但赵烟景竟也生不出责备之心。
最后犯困了,也只是垂眼看着肩头,然后把人抱怀里睡。
在夜色冷凉之中,他抱着怀里瘦削的身躯,不知怎么,就想起小时候。
那时候怀中这人软软一团,胳膊很软,他总捏着玩,如今摸上去,只有清瘦骨骼。
时光总是太快,一转眼,人竟然这么大了。
赵烟景抿着唇未出声,任由夜风吹动他的头发,他抱着郁临,摸了摸清瘦手腕,敲了敲手腕。
不一会儿,保镖从山下拿上来毯子,他把人裹起来,任由时间过去,一直到天蒙蒙亮,才捏着嘴巴把人捏醒。
他很快,把怀中青年漂亮的嘴巴捏成两片小鸭子。
郁临感觉到,颤着睫毛睁开眼,疑惑看他,他还没睡够,轻蹙着眉,不解问:“赵烟景,你做什么,我在睡觉。”
脾气挺大,然而赵烟景不为所动,且相当记仇,深凉的目光落下来,不带情绪指了指天边:“日出。”
天边霞光灿烂,一望无际的林海尽头滚着一轮红日,四周吹着清晨舒展的风。
岚峰山的日出很特别,总被无意中摄取到片段的旅客称为画中景,山上飘着一层薄薄雾气,带一点轻微冷气。
郁临没睡饱,窝在赵烟景怀里,垂着眼沉思,片刻后,又轻轻仰头,在将亮未亮里看突破云层的日出:“……”
他看一会儿,手腕抵了抵赵烟景的,忽然问:“好看吗?”
“嗯。”赵烟景说。
“那你在想什么?”郁临又问他。
赵烟景这次没直接回答,看向他,挑眉问:“你说呢?”
郁临窝在他怀里,脸颊被他手掌轻托着,眯着眼想了想,突然弯眸笑了一下:“在想我吧。”
赵烟景没有否认,轻轻颔首:“聪明。”
下山的时候营地静悄悄一片,楚秋望等人呼呼大睡,还没醒。
赵烟景没叫人,捉着郁临的手坐进车里,有人默不作声坐进驾驶间,车身启动的同时,挡板缓缓升起。
时间还早,赵烟景处理两份紧急文件,见郁临坐在一边看他,顿一下,把没做完的工作分给他:“既然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你也一起。”
“……”已经在剧情里卷了很多年的郁临。
他轻轻歪头,睫毛颤动,打一个哈欠,随即困意十足靠在赵烟景肩头。
赵烟景:“……”
老婆前十几年对工作的无比热爱仿佛全都是他错觉。
等全部处理好,人已经又靠在他身上重新睡着了。
赵烟景搁下笔,眼眸黑沉,调整作息让人睡得舒服,修长指骨轻搭在郁临颊侧。
顿了顿,实在手痒,没忍住拧着人脸又揪了一下。
正睡的郁临:“……”
互相伤害是吧。
第86章 豪门太子爷的小跟班(七)
两人一到家,管家就收到消息,带医生来迎接他们。
庄园很大,天雾蒙蒙的,像要下雨,泥土湿润,整个半山处连绵一片绿意。
私人医生史密斯戴着眼镜,跟着管家过来,沉默不语,他是个德国青年,以一丝不苟的严谨著称,样貌清秀板正。
他走近,暗暗瞥一眼赵烟景,和郁临走在一处,前行间他轻推眼镜,压低声道:“临,我必须提醒你,你不是普通的受伤,当时你几乎死掉了。”
郁临顿一下,继续往前,仿佛他口中说的是个陌生人,旁边和管家交谈的赵烟景听到,偏头过来,目光冷凉。
一路默不作声的郁临感觉到身侧视线,顿一下,步子忽然加快,一脸若无其事从众人中间走了过去。
他这个世界的结局本来是死亡,多番布置死里逃生,还算幸运,只是不小心让赵烟景留下阴影。
赵烟景发疯的时候很难哄,最好不要惹怒他。
史密斯也知道这点,跟着他一路快走。
庄园里有郁临的疗养间,好在他这几年身体的确恢复的不错,史密斯检查完后唇角轻勾,难得欣慰:“看来赵总说你不乖,是他的问题,你还是很乖的。”
郁临点头,史密斯看着他,越过他被风吹动的发丝,望见窗台外随处可见的蓝色花海。
史密斯听说过,这座庄园是因为郁临小时候一句话,才有这种浪漫布置的。
史密斯笑一声,想到这里,又觉得好奇,他很少见这样的感情。
他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是贵族之后,因为被亲哥哥背叛,不得已远走他乡。
当年他家族出事,他隐姓埋名在明城做私人医生。
恰逢郁临出事,他被走投无路的赵烟景抓过来救人,那段时间他充满防备,警惕一切,而郁临躺在病床不能动弹,两人都做不了什么,有几分交集。
时间久了,两人也能碎语几句家常。
不料他哥哥手眼通天,不知怎么打听到他踪迹,追查到明城。
他走投无路,正要鱼死网破,但很快发现,他的痕迹被人不动声色抹去。
起初他以为是赵烟景看中他身上的价值,后来才知道赵烟景这个人冷酷无情,六亲不认,如果是他出手,大可以两头骗,榨干他价值后把他丢回去喂狼。
保下他的人是郁临。
史密斯因此一直对郁临充满感激,也诡异理解了赵烟景对郁临的迷恋。
或许因为他是医生,其他人把这段关系称为赵烟景的宠爱,而他则称为赵烟景单方面的迷恋。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毕竟两人之间的身份有很大差距,史密斯却觉得一点都不难理解。
他认为郁临是个充满魅力的人,手段并不输给赵烟景,他大杀四方,不可一世时有种与赵烟景如出一辙的凉薄,骨子里却又比赵烟景多一分温情。
赵烟景这种人,看起来有一副修的完美的温和皮相,实际内里黑透了,合该喜欢这种与他一样,又比他坦荡的人。
对于史密斯偷偷蛐蛐赵烟景的行为郁临已经见怪不怪。
私人医生没有安全感,自从得知当年赵烟景曾有卖了他的想法后就一直惴惴不安,到现在也没有好转。
不过他恩怨分明,很敬业,对其他人很不错,看着报告单,郁临能感觉到他真心实意的为自己高兴。
窗边的植被被风吹的摇动,簌簌声里,郁临看着史密斯,想了想,拉开抽屉,递过去一张机票。
房间里干净明亮,他坐在仪器旁,白衣黑裤,衬衣被风吹起一点,衬得腰身很细,身躯清瘦而挺拔。
“史密斯。”表情淡淡的青年抬眼看私人医生,轻声开口。
他的表情分明疏淡,却关心道:“这几个月明城有个秘密会议,你不想见的人会来,你出去玩一段时间。”
史密斯不想见的人只有一个,他愣一下,倒吸了一口气。
他看着郁临,当意识到眼前人在说什么,唇边轻扬的笑意顿住,半晌,他笑了下,笑意十分勉强,点头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临。”
郁临目光平静,告诉他:“没事。”
赵烟景进来的时候,郁临正通过史密斯十分严格的治疗计划。
医生久未生出波澜的心正躁动不安着,他勉强恢复淡定,站直身体,规规矩矩对赵烟景汇报情况。
赵烟景这个人十分不好伺候,标准严格,尤其是在郁临的事上。
史密斯和他费了一番周折,才让他放下疑心,确认自己说的是真话。
史密斯走后,赵烟景朝着郁临过来,他刚洗了澡,换了一身休闲装,发丝蓬松,冷峻的五官看起来温和许多。
他从史密斯那里问不出什么,不代表他不知道事情不对,他俯身注视郁临,眼眸深黑。
郁临坐在原地,仰头看他,目光安静,同他对视。
赵烟景眼睛里蕴含了一望无际的夜色,抬手,手掌轻搭郁临颈侧,固定住,把人拉近,在唇边轻咬一口。
赵烟景在笑,眼里笑意却不多,充满怀疑:“他哪次见我不是鬼鬼祟祟,今天这么老实?你跟他说什么了?”
郁临:“……”
郁临轻轻皱眉,一脸淡定问:“赵烟景,你是不是想找事?”
用楚秋望的话说,他从未见多比赵烟景还事多的男人。
赵烟景:“……”
赵烟景磨了磨牙,看着身前油盐不进的人,无可奈何,低头在人嘴巴上咬一口-
赵烟景不再随时管着他,摆脱了无处不在的监视和查岗,郁临轻松了一段时间。
“要我说,他自己天天不在家,还跟管儿子似的管着你,本来就不合理!”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楚秋望带着墨镜,迎着风浪,笑眯眯和郁临说。
楚秋望人怂爱搞事,一听郁临解禁,立马邀请人一起出海,冲浪海钓,去自己的小岛上玩。
郁临骨子里是叛逆的,从小到大,他看似是赵烟景的附属,其实想法始终以自己为主,不曾改变。
以前赵烟景想驯服他,但没成功,最严重的一次,郁临不服气,异国他乡,不声不吭脱离赵烟景掌控半年之久。
他宁可独自在街头流浪,也不回来,赵烟景拿他毫无办法。
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人,求人回来时,这祖宗还一脸冷漠坐音乐喷泉前,听一群老外叽里呱啦给他唱歌跳舞。
当时他才十几岁,赵烟景看着他,半蹲在他身前,那一瞬间,突然意识到,这小孩看起来身躯清瘦,性格疏淡又冷清,其实骨头很硬。
他说一不二,认定的事,谁来也没用。
赵烟景拿他没办法,才老实认栽。
论犟种,他犟不过郁临。
这几年,赵烟景以身体不好为由管着他,他嘴上不说,其实早烦了。
从一开始的查岗到不许他去这儿去那儿,赵烟景一步步试探,郁临从一开始敷衍,到直接跑路,根本不打招呼。
赵烟景上山时其实憋着气,他看着倾轧盘旋的山和路,不可避免的胆战心惊,想了无数遍见到人怎么收拾一顿。
见到了,抱着睡一觉,他又意识到什么,醒了。
后来一声不吭,陪着人玩不说,哪怕回到家,知道这人对史密斯耍了小手段,也没说什么,好脾气的过分。
这段时间,郁临四处玩,最远的时候晃到国境线,和野生动物贴脸玩,没跟他打招呼,赵烟景无声加强了他身上的安保,还是一声不吭。
对说一不二的赵烟景来说,已经十分能忍了。
郁临这几天一声不吭和楚秋望跑到海上,那头还是没有动静。
但到底人和人之间是相互的,伴侣之间更是如此。
郁临不希望赵烟景真的将他圈养,但也不会把人气死。
楚秋望沐浴着阳光钓鱼,收获不菲,一转头,看到从不发动态的郁临安静倚靠栏杆,拿着手机,片刻后,他手指轻抬,拍了张鱼群跳跃的蓝色大海照片。
楚秋望若有所觉,打开手机,刷一下,刷出张赵烟景必定能看到的最新图片,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低笑出来。
神医啊神医,他听说赵烟景这段时间已经快气死了,好在有神医出现,实在是妙手回春啊。
这两个人。
楚秋望摇着头笑,越想越好玩,刚好有鱼上钩,他慢悠悠收杆,拎着鱼想,实在是好玩极了-
楚秋望的私人岛屿景致颇好,沙滩柔软,海水蔚蓝,岛上管家提前准备好了一切,致力于让主人玩的尽兴。
楚秋望谈了个很辣的妹子,下船就搂着人跑去玩了,不见踪影。
郁临看了会海,在管家引领下吃了晚餐,回房休息,天色将暗之时,又被上楼敲门的管家引着去看焰火。
别墅区灯火通明,在黑夜里分外亮眼,沙滩附近,一簇簇点燃的烟花高低错落,在夜空中发出哔啵响动。
焰火燃烧将黑夜映成短暂白昼,极明极暗里,郁临走近,看到沙滩上的赵烟景半边轮廓被映照的深邃无比,他还没换下西装,眼眸注视着暗的看不见边际的深海。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他偏头看。
赵烟景内心深知,他与郁临并非一帆风顺走到今日。
除去那些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乱子,这么些年,两人性格也并非完全契合。
赵烟景一开始是在意的,但他性格霸道,喜欢就想要独占,两人一番博弈,结果差点失去对方。
桩桩件件,命运使然,郁临看似听话,其实从不对他低头。
很多人眼里,他们一步步走到今天,是神仙眷侣,是无比契合,也有人不出声,只暗暗等他们有朝一日出问题。
很多人都在等这一天。
但赵烟景知道,这个问题一直存在,在他们日日夜夜纠缠博弈中始终存在,从未偃旗息鼓。
在晚间的焰火里,赵烟景垂眼看郁临。
青年身姿颀长,站在被焰火映的明亮的沙子里,衬衣黑裤,简单迷人。
赵烟景看着他,想起他这段时间的闹腾,只觉得心口疼。
赵烟景声音淡淡:“玩这么久,还记得我吗,见到我意外吗?”
郁临看着他,轻轻皱眉,低声说:“赵烟景,别太欺负人。”
赵烟景:“……”
海边种许多树,赵烟景走过来,简直气笑了。
他破罐破摔,干脆就地一坐,靠着树,把郁临扯过来,抱到身上。
他抱着人,磨着牙俯身过来,嘴唇轻压郁临脖颈:“郁临,我再管你,你没一次跑不掉,对吧,你呢?每次话不说一声直接就走,咱们两个到底谁欺负谁啊?”
郁临皱眉,想了一下,又不吭声了。
过一会儿,焰火朦胧的光线里,他坐在赵烟景身上,手抵着赵烟景手腕。
他睫毛轻动,忽地,很认真看赵烟景,叫赵烟景的名字:“赵烟景。”
赵烟景“嗯”一声,抬头,郁临手指轻抬,搭他眼皮上,安静地看着他,轻道说:“不生气,你当让让我。”
赵烟景:“……”哦。
第87章 豪门太子爷的小跟班(八)
赵烟景临时改签过来,呆了一晚,隔天有重要会议,天不亮又走了。
赵烟景连轴中转为美人,楚秋望隔天才听说这件事,当场就笑了。
他这次出海邀请了不少人过来,他和郁临先到,其他人隔天陆陆续续抵达。
这场聚会本是为了搭一些关系网,有些千方百计搭上线过来的人,听说赵烟景昨晚刚走,眼里失望难掩。
这其中最会来事,也最失落的是个赵家远方表亲,也是赵氏集团一个小公司的话事人,赵烟景手下能人辈出,他表现一般,一直不太起眼。
经高人指点,他听说郁临在赵烟景面前地位非凡,于是想方设法攀关系过来,结果一来就听说正主刚走,顿时失望难掩。
他对赵家内部权力结构了解的不深,不知两人已经密不可分,内心深处,还认为郁临虽然看似地位非凡,但实际赵烟景才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这位来攀关系的赵总四十多岁,面相憨厚,看起来十分老实,他下了船,想着此行目的,站一行人中间。
他不发言,只听杨遵带着墨镜问楚秋望:“走了?”
“嗯。”楚秋望捧着一杯椰子汁,吸的欢快,“他那边正开着会呢,急得很,哪有时间,呆了没几个小时就走了。”
杨遵问完就笑,眉眼风流,暗暗向他打听:“有什么风声没有?”
赵烟景正开这个会由政府主导,掌握着最新动向,稍微露一点风声,大赚一笔不是问题,他也是生意人,但和赵烟景隔着一层,不提前过来打听是傻子。
楚秋望耸肩,无奈说:“你问我,我哪知道。”他喝完椰子,看一眼波浪翻滚的大海,兴趣来了,“跟我钓鱼去?”
问不出东西的杨遵:“……”你个赵烟景的小狗腿子。
但他也不靠这吃饭,他算是赵烟景这边的人,该让他知道的自会让他知道。
他不着急,一边跟着的赵老板赵丰就焦躁起来,嘴上麻麻的,感觉出了泡。
他还得靠这点情报吃饭呢,想到高人的委托,他舔舔嘴唇,往前一步,低声问:“赵先生……昨晚来过?”
他虽是远房,在这两个小公子面前,却不敢随意跟赵烟景攀亲。
楚秋望压根没注意他是谁,下意识应声:“是啊,早上刚走。”
能来的人都在关系网内,他一时间没想太多。
赵丰心里失望,面上的镇静露出破绽,手在裤带上擦一下,勉强道:“真不巧……以为能见赵先生一面。”
他失望的太过明显,楚秋望皱眉,看了杨遵一眼,用眼神问:这谁啊?你带来的?
杨遵翻了个白眼,摇头,楚秋望兴致来了组的局,人这么多,他哪知道谁是谁。
楚秋望觉得奇怪,打算待会去查,一行人说说笑笑往别墅里走,一大早不见动静的郁临从里边出来。
他把赵烟景送走,又回去补了个觉,状态良好,目光从楚秋望一行人身上轻轻掠过,最终停留在心不在焉的赵丰身上。
这人是赵家的人,过年有资格进老宅,郁临对他有点印象。
毕竟赵烟景这一生,什么都好,家世显赫,年轻有为,堪称完美,唯有一点,亲戚又多又麻烦。
赵家是大家族,情意在那,又不能不管。
毕竟对于这种枝繁叶茂的家族来说,人一多,人情往来是不可避免的事。
从前这些事都是女主人处理,后来赵烟景接手赵家,原本想给郁临,见郁临嫌麻烦,这些事他便一并接手了。
然而大少爷认为自己精力相当有限,根本懒得多费口舌,于是能者居上,统一把废物边缘化,没几年,赵家没能力的旁支的日子远没有从前好过。
赵丰就是这不好过的一批人,错过了赵烟景,心里失望,好一会才打起精神,想起目的,一股脑的往郁临身边凑,又是高谈阔论,又是玩笑逗趣,十分解闷。
郁临喝着水,初时只是不语,听他表演,只偶尔颔首,看眼前众人嬉闹。
他不语,眼前的赵丰却更来劲,不知所谓说了一通,末了,试探又无意随口提了一句:“林波集团那个招标……”
林波集团不是个大公司,有个项目却刚好踩在赵烟景此行会议的重点之一上。
郁临瞬间明了对方此行目的,睫毛轻抬一下。
他皮肤白,只着一身简单的衬衣长裤,坐在海边,小菩萨似的。
赵丰知道他厉害,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太多,点点滴滴透露着,捕捉着他微小的变化。
等发觉他冷玉般的面容有所波动,赵丰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猜对了,又有些得意,心道年轻人,还是道行浅,不若赵烟景那样千年难遇的狐狸难对付。
他这么一问,郁临这么一抬眼,剩下的已经不必问了,他心中有了答案。
他的高人猜对了,林波集团必是赵烟景此行的目的之一。
赵丰眼见目的达成,不由有些松懈,郁临随口问了他几个业务往来,他也答了,忘记临行前高人的千叮万嘱。
他不知道自己随口的回答,千丝万缕的关系在郁临脑海里瞬间铺开。
为他提供指点的人原本藏的隐蔽,却因为他无意识的透露无所遁形起来,
赵烟景的竞争对手不多,一般人也没有和他对上的心气。
郁临锁定后边站的是谁,略一思考,根据对方以往的作风,便大致模拟到对方有可能的手段,在对方布下天罗地网之前,思索起解决之道。
一天下来,郁临表现平静,比沙滩上趴着的寄居蟹还要安静一些,只在晚上通话中告知赵烟景这件事。
海上的夜景别致,夜色浓稠深蓝,两人昨夜一番胡闹,居然没能看的清楚。
赵烟景正在那头批阅文件,听他的话,顿一下,挂了电话,几秒后,重新播通视频过来。
屏幕中的赵烟景脸庞英俊,后背是迷离的金色的吊灯,他穿着睡衣,灰色的轻薄布料贴在他胸口上,泛着丝质光泽。
他望向屏幕,一眼望见屏幕里目光疏淡的漂亮青年,随后是他身后,波光粼粼的帘幕,夜晚浓稠的海浪声。
夜晚的海浪是不同的,不似天明时明亮,被光晒的灼热,让一切无所遁形,夜晚的海浪浓稠,漆黑,深不见底。
仿佛在其中可以发生任何事。
比如赵烟景就想起来,他昨夜在海浪声里欺负他的爱人。
听了郁临的安排,与对手的打探,他不置可否,点头:“听你的,我没问题。”
随后他又想到一些问题:“海边凉,昨天晚上,墙上冰不冰?”
郁临:“……”
郁临看着他,一瞬间回想起后背一些细腻酥麻的触感。
因为临时起意,郁临手边正处理问题,听了赵烟景的问题,他手指顿住,微微发麻,片刻后,垂眼望过来:“赵烟景。”
“嗯?”赵烟景挑眉,他正顶着一头稍微潮湿的头发,因为微微潮湿,发丝显得有些卷,这让他看起来没有往日的温和淡定,十分不乖,“怎么了?”
郁临提醒他:“你专心点。”
“哦。”赵烟景手肘撑着沙发,歪头看郁临发过来的东西,看一会儿,轻笑一声,含糊不清吐出一句话,“要死了。”
郁临却听懂了,他说给他挖坑那个人。
实际郁临也觉得匪夷所思,有人千方百计给赵烟景设陷阱,想暗地里咬他一口,却将关键线索送他手里,这算什么?看不起他?还是对方嫌自己活的太舒服?
他甚至因为事情太顺利而提前计划了一个planB,以防意外发生。
听了他的担心,赵烟景顿时笑了,却只是在那边摇头,肯定道:“不会。”
“为什么?”他太淡定,郁临捧起茶杯,睫毛被温热水汽蒸的十分湿润。
赵烟景看着他,有一瞬间,意外的想到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特别早以前,他十七八岁的时候,郁临比他还小两岁。
十六岁的小孩,身躯清瘦,不知道的以为他没好好养。
实际上赵烟景从没这么精细的养过一个人,小时候吃饭都是坐他腿上喂,赵烟景一个万事不留心的人,都记得他的饮食习惯。
只是养小孩太难,小孩吃的又实在不多,长大了也还是那样瘦。
那时候他没完全掌握赵家,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危机四伏,对于他的行程,郁临比他自己还要上心许多。
他们这种家庭长大的小孩,对危机有天然的意识,郁临被他带着,便有这样的习惯。
但郁临比他谨慎,他会亲自去检查赵烟景要出行的车,签订的合同,以及每一个环节有可能出现的错漏。
很多次,赵烟景的命脉被郁临护的十分周全。
他们是两个人,却又从小生活在一处,形影不离,密不可分,宛如一人。
赵烟景能想到给他出招的人为何这般不谨慎。
他们没有看轻郁临,甚至不敢太明显来试探,怕被看出什么破绽,千方百计找了个愚蠢的赵家人,就是为了降低郁临警惕。
从头到尾,他们只想从郁临这里获取一点点信息罢了。
一点点关键可贵的信息,就是他们翻盘赢赵烟景的关键。
他们以为自己天衣无缝。
但唯独没想到世上有这样奇异的关系,他们这种人,居然还能有一个人,可以全然信任,密不可分,交付一切。
他们把后背交给对方,没有一丝一毫遗漏,就像是一个人一般。
他们不知道,面对郁临其实就像面对赵烟景。
他们知道赵烟景身处其中关键位置,不敢拿这样的手段试探赵烟景。
他们以为郁临沉寂许久,早已经不像当年那般锋芒毕露。
于是他们选择试探郁临。
一群蠢材。
赵烟景笑起来,他撑着头,目光深邃,微微泛着卷的头发搭前额上,像暗夜里打盹的某种危险生物。
郁临看着他,一动不动,夜色里,赵烟景与他视线相处触,顿一下,凉声道:“他们只以为你这里是突破口,不知道你究竟是我的什么。”
“什么?”,郁临闻言,垂眸过来:“我是你的什么?”
赵烟景轻笑一声,看着他说:“底牌。”
不只是情侣,爱人,合作伙伴。
郁临还是赵烟景的底牌。
第88章 豪门太子爷的小跟班(九)
郁临看似在小岛上修养,实际在暗处不动声色加入进来,在所有人没有觉察之时,悄然动作,暗中布局。
直到赵烟景结束会议前夕,他的对手都认为这场博弈最终赢的是自己。
然而结果出来,赵烟景的成绩被新闻播报,实力更上一层楼,地位无可撼动,众人言谈之间尽是吹捧。
他的对手才骤然惊觉,他所抛出的诱饵,居然被赵烟景抓住漏洞,变成食物,大口侵吞,他所做的那些布置,看似完美,其实全在赵烟景掌握之内。
或者说,在郁临掌握之内。
这个看似被赵烟景圈养,如果不是赵烟景,连明城名利场边都摸不上的青年,他们以为他是赵烟景抛出的诱饵,始终对他带有一分轻视。
但原来这样是错的,他的可怕原来一点不输给赵烟景。
他翻手为云,布下弥天大网,让他们一无所有,却又一无所知。
随着赵烟景参加的经济会议奠定格局,明城局势也悄然改变。
这种变化以往每天都存在,只是这次交锋双方体量更大一点,惊动了不少纹丝不动藏在暗处的人,连楚秋望这样的存在都避其锋芒,飞国外玩了一段时间。
杨遵被一堆事缠得焦头烂额,却又跟着捞的盆满钵满,顶着非凡压力,听说他在国外玩的开心,专程电话里喷他:“逃难也不知道带带兄弟?你狗不狗?”
接电话时,楚秋望蹲在啤酒之城的地下酒馆里跟人猜拳,那头声音嘈杂,乱成一片,他玩的开心,心虚又理直气壮:“那咋了,我家是我姐继承,我走咋了。”
“但兄弟你可是独子。”楚秋望听到杨遵惨样,又高兴起来,笑眯眯接过一名金发美女递过来的酒,与对方轻轻接了个吻,对杨遵说,“我敢叫你,你敢走吗?”
杨遵发怒,破防之下挂了电话。
然而之后的局势发展还是远远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能和赵烟景过招的体量,能量相当可怕,导火索一旦触发,便有些不可收拾。
起初只是一个先驱项目的争端,但谁也不愿吃这个亏,双方博弈起来,最后整个明城经济网的辐射范围都震动几次。
这场风波一直闹了许久,才以赵烟景和郁临的胜利平静下来。
等到一切结束,天上已经飘了雪花。
半山庄园里银装素裹,雪白一片,雪花融化在古朴大气的屋顶上,铺成连绵雪白的绒毛毯子。
等连夜大雪将整个明城都笼罩住的时候,钟表跳动,郁临和赵烟景的生日到了。
很奇妙,两人生日只间隔一天,十二月二十一,十二月二十二,夜晚十二点的钟声一跨,便由一个人的一天,转接到另一个人的一天。
郁临是提前的那一个,所以他的生日,往年总要赵烟景先给他过。
这段时间风波太盛,他在楚秋望的岛上修养,等赵烟景那边一切尘埃落定,想起这天要到了,才重新回到明城。
他知道,这些年来,无论身处何地,赵烟景都会飞回半山别墅陪他。
庄园里落了雪,银白一片,天上飘着雪花,壁炉里燃烧着火苗。
霜冻在窗户上结了细小冰碴,裂纹版的纹路,将窗外的世界映的朦胧一片。
这天的庄园里十分安静,一切一应俱全,但所有人都识趣的不见了。
郁临的生日和赵烟景不同,赵烟景的生日宴会总是热闹,盛大,充满恭维,名利,讨好与算计。
他生来属于这个名利场,并不会疲于应付,但也不会十分享受,只觉得无趣。
但郁临的生日不一样,一开始被赵烟景带回来,他也过生日宴,喜欢人捧着。
但小孩时他就傲气,一眼看出那些讨好不属于自己,于是闹脾气,偷藏起来,其他人遍寻不到,只有赵烟景听说了,一路到玻璃花房,在冻雪窗边找到他。
找到他时他窝在角落里,拿着自己的书看,角落高大的建筑将他挡了起来,一小点坐在落雪的台阶上,众人从这里经过,竟然也没发现他。
只有赵烟景绕过前面那座雕像,从上往下,看见窝在后面的他。
“你不冷么?”赵烟景问。
他那时候刚养郁临没几个月,感情不能说没有,但也远没有往后深厚。
他看着人窝在雪堆里藏着,第一反应不是生气,也不是心疼,只是觉得好奇。
他从雕像边过去,发觉这小不点很聪明,花房的墙壁挡着风,前方的雕像挡着雪,小小的角落里竟有些温暖起来。
郁临抿唇,他还小,脸庞已经如同冷雪一般,不发一言,神情疏淡。
他生着气,于是调子也不似平日要讨他喜欢的软,合上书本,冷冰冰反问他:“赵烟景,你觉得冷吗?”
他气急了,但又不爱似平常小孩那样哭闹,赵烟景觉得有趣,跟着坐下,撑着膝盖看他:“不冷,为什么躲在这里?你想说什么?”
郁临看着他,眼珠透亮,不知道他年纪小小的,哪来那么多聪明才智,看出他开口,没有责怪,反而有点为他撑腰的意味,于是说:“赵烟景,我好冷。”
赵烟景于是把他抱进怀里抱着,手指摸了摸他的手,问他:“为什么跑出来?”
他抿着唇,手撑着一点赵烟景的胸口,头低起来,但不知道是不是摸到一点温度,于是吐露出一点委屈,脸色还是冷淡的,却又说心里话:“都不是我的。”
他像不甘心,低声重复:“赵烟景,那些都不是我的。”
赵烟景看着他,看他倔着,觉得好玩,偏偏他吃这一套,于是捏他软乎乎的脸蛋,问:“那你想什么是你的?”
“你吧。”
赵烟景于是顿住。
现在想想,郁临从小就能拿捏他。
天上是软绵绵的雪花,小郁临坐在他怀里,身体软乎乎的,脸蛋软乎乎的,手指软乎乎的,就连声音也是软乎乎的。
他在洁白的雪花跟他说:“赵烟景,你吧。”
“你变成我的吧。”他抬着睫毛,对赵烟景说。
赵烟景看着他,心里油然觉得奇怪,又很危险,因为这天天气不好,雪是冰的,天空暗沉一片,他的心却是软的。
他居然那样答应下来:“好啊。”
于是往后每天,属于郁临的这一天,赵烟景都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这个只有他们,于是忽然变得小了起来。
这么过着过着,赵烟景也理所应当认为,这一天才是属于他们两个的。
从第一秒,到最后一秒,完完全全,是他们两个的,赵烟景霸道的想。
于是十二月二十一号的凌晨,没人不识趣的来打扰他们,但郁临一点也不意外的被赵烟景捏着脸蛋捏醒了。
夜色浓稠,被窗隔挡着,只偶尔透进几道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郁临忙了一段时间,需要修养,这些时候每天都要睡许久。
赵烟景专程回来陪他,西装还没脱下,带着一身冷意,把他叫醒,低头亲了一口,嗓音低沉:“宝宝,生日快乐。”
郁临不动,他便隔着被子,把人抱进怀里,又低头亲,他的嘴唇冷凉,边亲边道:“宝宝,生日快乐。”
郁临其实睡着了,睡得沉,摸到了一点光怪陆离的梦境,没来得及进去细细品味,便被这一声声生日快乐吵醒了。
嘴唇也被亲肿了。
“赵烟景。”郁临睁开眼睛看抱自己的人,带着困意,与一点微不可查的羞赧,抿唇道,“我二十四岁了,不是四岁。”
他顿一下,对赵烟景说:“你换个称呼。”
赵烟景看着他,眼睛深不见底,又黑又沉,片刻后,喉咙里溢出声低笑:“那也是我的宝宝。”
他是个成熟的猎人,惯会捕捉他的猎物。
郁临刚刚进入沉眠不不久,被他叫醒,大脑混沌一片。
赵烟景这么说,他轻轻地应一声,片刻后,又道:“我们认识的第一年,我想要看的书够不着,让你帮我拿,你说,你难道是小孩子吗?”
赵烟景:“……”
赵烟景笑起来,有一个记仇老婆是这样的,但他并不尴尬,而是拿起一旁的外套,为郁临穿好。
他抱着人走出去,熟门熟路,穿过走廊,走去玻璃花房。
冬天,花房里却很温暖,宛若春天,绿色盎然,花团锦簇,桌上放着向日葵,墙壁上爬着紫藤。
赵烟景抱着郁临来到桌前,揉了揉怀中人的头发,在花房昏暗的灯光里低声道:“开始吧,别偷懒。”
郁临:“……”
郁临在他怀里闭了闭眼。
赵烟景有时候是个挺较真的人。
早先两人谈恋爱,年纪小,又爱的难舍难分,花样总是层出不穷。
他们看海,流浪,参观世界,赵烟景在拍卖会上给他拍珍品,他便写下情书,浪漫的留在玻璃花房。
赵烟景喜欢看他的情书,更喜欢让他读给他听,后来太忙,这份礼物只在生日出现,再后来,生日也断过一次,那之后,赵烟景终日不忘。
手里被递了笔,郁临眼皮轻垂,拿起桌上的信纸,认命写了起来。
『你是我此生的可遇不可求。』
『……』
『……』
郁临写完,停笔又睡了,赵烟景抱着他,坐花房的沙发里,拿着纸反复欣赏,欣赏一会儿,满意的抱着人回卧室,一觉睡到了天亮。
天亮后,他又如愿把人亲醒,在大雪茫茫的窗边听郁临将信读给他听。
绒毛雪花在庄园里飞舞,银装素裹一片,天色又明又暗。
两人在壁炉旁说话,或懒洋洋。
一年里,只有这天是他们的。
一天很短,一天很长。
今天终将过去,过去后,他们要一同步入另一个世界,在觥筹交错的名利场里循环往复,大杀四方。
但没关系,无论如何,往后的路,他们还要一同往下走。
第89章 漫画世界第一主角的异世好友(一)
期中刚过,星辰中学充斥着欢声笑语,许多人围在布告栏旁查放假时间,郁临看完时间,抱着书踩上教学楼台阶。
教学楼整体是简洁明亮的白色大楼,前边是铺的平整的石子路,教学楼前是一片花园,花园种着一棵棵粉色的树,正是暮春时节,树自上往下飘落着花。
花瓣雨落在郁临肩膀上,他侧头看了一眼,随后花瓣又被风吹落到地上。
“郁临,这次考得怎么样?”有同学拍着球路过,随口询问,边问边小声嘀咕,“数学最后一题是选C吧,不对吗?”
“是A。”郁临转身,白衬衫干净整洁,蓝色短裤显得少年身躯修长,他抱着书,黑发下是一双柔和的浅色眼睛。
“哇哦。”男生低头捡起因惊讶掉落的球,疑惑地挠挠头发,黄色卷毛随着他的动作动来动去,像果冻布丁。
果冻布丁选项答错也不生气,抱着球跑远了,郁临看了眼他的发色,目光微不可查停住,随后轻轻移开眼睛。
果冻布丁不在意成绩,因为这是一个轻松的漫画世界,五颜六色的发型也是正常的,不会被其他人围着观看,也不会被教导主任蹲墙角逮。
这样的世界郁临曾在高中时曾幻想过,没想到在任务世界里实现了。
『临临原来喜欢这样的高中生活吗?』小水母系统收集了许多重要数据,郁临看过之后,对于调查的事心里差不多有了答案,新世界把它放出来玩耍。
小水母抱着空中捡来的粉色花瓣,在郁临面前跳来跳去,它闻一下香香的花朵,被香的转了个圈,又过来好奇问:『临临的高中是什么样子的?』
『我?』郁临走上三楼,在长廊里与一个个彩色头发的少年擦肩而过,想了想,回答道,『是无趣的。』
他高中在市重点的实验班,节奏紧张,压力很大,唯一的消遣是看漫画书,有几率被班主任逮到。
也有其他的娱乐活动,但他高中时性格无趣,过分安静,并不引人注目,回想起来,除了做不完的卷子,只有他在课桌角随意画的漫画小人打架。
『那很有趣啊。』小水母晃晃圆滚滚的腰,冒着粉色泡泡撒娇道,『我想看临临画的漫画小人,可以吗?』
郁临闻言,在拐角处伸出指尖揉一下它:『很久了,早就没有了。』
『哇呜。』小水母哼哼唧唧蹭一下他手指,『好吧,积分已经赚够,最后一个世界啦,结束后临临准备做什么?直接休假吗?』
『有一些事处理。』郁临走到高二一班,在喧闹的说话声里到课桌前坐下。
他拿起桌上的牛奶,打开喝一口,随后放下了怀里一直抱着的书。
那是一本漫画书,内容是热血勇者拯救世界,在漫画世界里,这种情节相当受欢迎,不一会儿,郁临身边就站了许多想要借他书看的同学。
郁临一一答应,和想要看漫画书的同学约好时间,随后就打开书看起来。
但郁临看到的内容其实是剧本,主角不是打败恶龙的勇者,而是一个背着一把长刀的黑发青年。
青年面容冷峻,寡言鲜语,穿着一件黑衣,伫立在充满阴影的世界尽头,他偏头看过来,只露出一半侧脸。
这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角,徐周衍,而郁临,才是他手中一本书里的角色。
徐周衍生活在一个迷雾丛生的怪诞世界,这个世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会源源不断的产出怪物,因此这个世界的人从诞生起,就处在与怪物的厮杀中。
因为不断厮杀,人类在怪物之城中逐渐发展势力,艰难维持生存。
在古老的传说里,世界上有一座天空之城,天空之城中有个枢纽,关掉枢纽,世界上的怪物就不会再刷新,人类清楚掉已知的怪物,便将得到平静。
因此这个世界人类的毕生所求,就是找到枢纽,净化怪物,将世界恢复。
人类世界势力众多,徐周衍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人,据说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传说级别,但他独来独往,不与人交流。
故事情节进行到一个叫做小方城的城池被不知名怪物一夕之间覆灭,天空之城秘密即将暴露,八大势力集结弟子齐聚小方城,寻找解决办法。
小方城里,浓雾四起,大批怪物游走在巷道里,寻找落单食物。
城中气氛紧绷,不多的活人纷纷紧闭房门,巷道里传来诡异叫声。
徐周衍调查了又清除了一批怪物猎人刷新点,自空无一身的街道走过,有东西想要近身,又迫于他的威慑力不敢往前。
这个世界紧张,怪诞,危险又诡异,人类神经从未放松。
徐周衍调查完线索后回到暂住的旅馆,洗掉一身血腥气,他看了眼桌上昏黄燃烧的蜡烛,上床休憩。
他居住房间布置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小桌,桌上放着他的包。
包看起来有些扁,里面有简单的食物和证件,他晚上没吃饭,但并不饿,临睡前,沉默片刻,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借着火光观看起来。
书的名字叫漫画书,意思是角色会被以图画方式呈现出来,里面内容简单,描述着一个名叫郁临的高中生的生活。
徐周衍的世界没有漫画书这种东西,也没有高中生,这本书是他从珍贵宝箱里开出来的,描述是异世界物品。
没有用,但徐周衍很珍惜。
那是一个美丽的世界,徐周衍二十三年里没有听过的世界。
这个世界的人无法想象,有一个没有怪物,没有死亡,天空是湛蓝色,树木是粉红色,高中生忙忙碌碌,开怀大笑,充满欢声笑语的世界。
『今天吃什么好呢?』
徐周衍翻开第一页,名叫郁临的少年头顶上挂着这样的气泡。
他是个漂亮的少年,衬衣短裤,干净整洁,他坐在粉色的花树下,手里拿着一瓶牛奶,慢吞吞喝着。
他浅色的瞳仁映在徐周衍漆黑的眼眸里,温和清亮,最终他做出决定:『还是去便利店好了,食堂阿姨总是有自己的想法。』
徐周衍看着他的话,唇角微不可查轻勾一下。
他拿着书,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指贴在桌面上,忽然间,桌上的烛火晃动一下,窗户突兀地被敲击一瞬,徐周衍看向窗外,神色忽地冷淡下来。
他下床,短靴踩上窗户,随后几步跃入无尽的夜色。
等到杀完附近的怪物,已经是深夜时分,人类发展多年,猜测到怪物实际来自其他世界,被投放进来。
因此发展出一些抑制世界裂缝的办法,小方城的开关不知道被什么人破坏,怪物一夕之间疯狂涌入,这才酿成惨案。
夜晚的怪物总是数不尽杀不完,徐周衍回来后便打算休息,他来到床边躺下,将手里打开的书合上,习惯使然,他不会睡着,却能够让身体陷入休憩状态。
他躺下阖眼,枕旁的书忽然颤动一下。
徐周衍进入假眠,但片刻便醒转过来。
他抬手,桌上蜡烛被重新点燃,皮质手套在阴影中泛着冷淡光泽。
徐周衍打开书,翻开新的一页,便看到一天只刷新一页,原本是白纸的内容改变了。
郁临从便利店买了一份青椒肉丝饭,来到休息区享用,他手里还拿着一罐汽水,粉色的饮料,上面印了一颗树莓。
『青椒肉丝饭和树莓汽水,是绝配。』
郁临头顶的气泡这么显示,他身躯修长,莹白手指托着餐盘,坐下后,漂亮的眸子弯起来,身后蓝色的货架和走来走去的高中生将他的世界显得温暖又平静。
『今天的青椒肉丝饭不好吃……』
『老板调料放的有点多……』
『如果有人愿意吃掉这份不好吃的青椒肉丝饭就好了……』
人物头顶不断冒出气泡,少年心中苦恼,面容上还是安静模样,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发呆,树莓汽水带着暮春凉爽。
徐周衍看着他,在心中静静地道:『很难吃么?我愿意帮你吃。』
『青椒肉丝饭是什么味道?』
『比虫肉还难吃么?』
他心想着,看着页面上的少年,唇角轻勾一下,准备睡觉。
随后他鼻尖弥漫诱人香气,片刻后,他垂眼,看腿旁一份热气腾腾的餐盒,里面是吃了一口的青椒肉丝饭。
徐周衍身躯轻顿,看手里的漫画书。
郁临坐在桌前,维持着拿树莓汽水的姿势,一脸平静,然而他浅色的眼眸轻轻眨动一下,随后在头顶吐出气泡。
『我的饭……』
『我的青椒肉丝饭呢?』
『喂,110吗,我的青椒肉丝饭失踪了有人见我的青椒肉丝饭吗?』
漫画主角疑惑的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餐桌。
世界外,徐周衍端起他的餐盘,一口一口吃掉了他的青椒肉丝饭。
好吃-
『你的饭很好吃,赠品。』
第三节语文课,语文老师在课堂上播放电影,角落里,郁临收到一张纸条,和一枚玫蓝色宝石。
幽深的蓝色宝石上散发着暗紫色光芒,像从什么怪物身上掉落,看起来和轻松治愈的漫画世界格格不入。
郁临拿着宝石,研究许久,最后只能当做奇怪的赠品放进口袋,随后看起来手中洁白的纸条。
纸条像是从记事本上撕下来的,边缘粗糙,像游戏中的任务道具。
郁临观看一会,最终好奇心战胜奇怪感觉,他看向纸条掉落出的漫画书。
犹豫一下,从课桌里拿出一瓶荔枝汽水,和写好的纸条一起放进书里。
徐周衍正在战斗,浓雾四溢的环境里,周围是怪物的嘶叫声,他神情冷峻,斩杀怪物,怀里突然跌出一张纸条。
『你好,我叫郁临,你叫什么名字?』
『徐周衍。』
第90章 漫画世界第一主角的异世好友(二)
“郁临,你怎么买了双份早餐啊?”餐厅今日的招牌是蛋包三明治和牛奶,有朋友经过,好奇看郁临手里的双份纸包。
“给朋友带一份。”郁临低头道,站在窗口前看着中午菜单,顺便拿起两瓶牛奶。
“哦。”朋友眨了眨眼睛,视线在鼓鼓的纸包上掠过。
徐周衍不挑食,但是吃的多,于是郁临总是买双份的早餐。
『今天的早餐味道还不错吧。』蛋包三明治虽然制作简单,却是餐厅师傅的拿手好菜,有时候甚至需要排队。
体育场上微风吹拂,最后一节课是课外活动,解散后郁临坐在路旁的长椅上休息,同时打开手中的漫画书。
在明亮的阳光下,他看到徐周衍在那头回复:『很好吃。』
另一个世界,城市最高的建筑物顶端,徐周衍坐在浓黑的夜里,俯瞰着整座城市,手里是两个包装精美的纸包。
煽动翅膀的怪鸟在他身旁经过,他没有理会。
对讲机放在身侧,里面是异能者协会诸位会长关于天空之城的争论,他听着,但没有参与进去。
“徐周衍。”传音乌鸦扑棱着翅膀降落,红宝石眼睛闪烁一下,落在他手中的纸包里,“会长请你去协会面谈。”
关于天空之城的秘密拉开帷幕,全世界的异能者都参与进来,聚焦小方城,打算开展进入天空之城的活动。
怪物刷新枢纽一定要被关闭,人类也一定能在怪物肆虐中获得生存之道。
作为当世最强者,徐周衍虽然没有加入任何一个协会,但和诸位会长保持联系,这是因为他属于人类阵营,也是为了安抚对他又敬又怕的普通异能者。
徐周衍独自游走世间,实力强劲,他对普通人来说既是保障,又是威胁。
乌鸦说完正事,目光落进徐周衍手中的纸包上,它吸吸鼻子:“那是什么?”
徐周衍掀开眼皮看它一眼,手指轻挥,传音乌鸦“嘎”一声化作羽毛消失。
那头见他迟迟不说话,重新掉出小纸条询问。
『徐周衍,明天你想吃什么?』校园世界里,头顶淡粉色的花瓣雨飘落在郁临指尖上。
他不知道那头正说着严肃的事,只知道新朋友寡言沉默,生活环境不是很好,有次他时间不够,不小心买了份难吃的番茄菠萝里脊饭送过去,他也说好吃。
郁临生活的世界干净,美好,头顶总是漂浮着洁白的云朵,操场上是打球的欢声笑语,他抬头看着天空,与落在膝盖上的粉色花雨,拿起笔画了一片云朵。
『送给你。』他收起漫画书,从长椅上起身,准备提前去食堂打饭。
那边,徐周衍拿着多了一片蓝色小云朵的纸条,抬头看长年大雾弥漫的天空,沉默片刻,看了眼高楼下无边无际的黑雾,轻巧踩上一旁的通天木树冠。
每座城市中心都有一棵高高的通天木,覆盖在城市上方,通天木蕴含着能量核心,叶子味道脆甜,有修复作用,是徐周衍印象里为数不多的好吃味道。
只是通天木周围游走许多怪物,一般人无法靠近,徐周衍踩上树枝,取下一片蓝色叶子,在怪物蠢蠢欲动的嘶声里,将礼物送了出去。
『味道。』他说。
郁临走在路上,感觉到口袋里的不同触感,不动声色拿出蓝色散发微光的树叶,眨一下眼睛。
在下课铃轻缓的声音里,他看着这片奇怪的叶子,试探性把它放在舌尖上舔一下。
甜的。
于是傍晚时候,徐周衍去异能者中心交每日任务,回到下榻的宾馆,手习惯性摸一下怀里,摸出一包彩色糖果。
随着糖果飘落一张纸条,上面是清隽字迹:『糖果,也是甜的。』-
小方城的传送阵被异能者不断寻找修复,但是时空裂缝始终存在。
徐周衍终日游走在战斗里,话很少,和郁临的交流并不多,大多是纸条上的三言两语。
两人真正熟悉起来是一个月后,异能者协会发布召集令,天空之城坐标暴露,世界各地的异能者纷纷往天空之城赶去。
徐周衍也在其中,他没有和协会一起,而是在普通人间,跟着零散的异能者,从小方城绕道蓝水湾前行。
他没有和任何人结伴,混在成群结队的异能者里,一身黑衣,并不起眼,夜半时宿在水边树上休憩。
偶尔有人被他手中食物的香气吸引,大声呼喊他:“能用箱子换你的食物吗。”
箱子是杀掉怪物爆出的奖励,有时候可能是一颗卤蛋,有时候可能是绝世神兵,全凭运气,但因为未知的不确定性还是很受人们欢迎。
怪物世界里人类总是在努力生存,娱乐很少,美食家也很少。
有想要改善生活的人,不是实力不够,就是食材不够,像蓝水湾,虽然是一个很大的湖泊,但莹蓝的湖水里,谁也不知道钓上来的是食物还是怪物。
昨夜有异能者靠近水边,想要赌一把,刚靠近不久,便被水里面长满巨齿的鱼啃噬干净。
他死后原地只剩一滩血泊,没有人靠近那里。
徐周衍在树上闭目小憩,对下面的动静充耳不闻,不感兴趣。
只有漫画那头的漂亮少年询问他:『徐周衍,你说世界的尽头究竟是什么呢?』
他会回答:『不知道。』
那头很久没有回复,徐周衍闭目休憩,直到清晨,他摸进怀里,摸出一本一模一样的漫画书,冷峻的神色才有片刻波动,变得更加沉冷。
掉包了。
有人用复制技能,掉包了他的书。
这本书日夜被徐周衍观看,充满他的能量痕迹,发现不对后,他拿出晶石检索,很快锁定百米外的吵闹的人群。
人群能量驳杂,的确是掩盖气息和浑水摸鱼的好去处,找起来会很麻烦的但对方动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徐周衍轻踩树冠,在湖泊旁轻巧掠过,正是清晨,有人在空地上生火,有人在睡,最热闹的地方,人群吵嚷不停,似乎在窃窃私语。
“诶呀,那是什么?没见过……”
“闻起来好香,是什么食物吗?”
“有这么香的食物吗,可拿着它的人很弱啊,来这里送死吗?”
“他很快就要被杀死了。”
“看起来年纪还小啊,可惜。”
徐周衍听着人群里的低声私语,脸色更加冷峻,他从人群里穿过,迈步跨过地上绵密的树叶。
随即他看到一个红发异能者眉飞色舞,对众人推销他手中的纸包。
纸包是星辰中学特供版,上面画了一个金色五角星,下面是食物名称,因为是早餐,标注了学生三明治五个字。
“学生三明治是什么?”有人问推销的异能者,对方年纪不大,口才却很好,胡诌道,“就是一种非常美味的食物,比通天木的树叶还要美味,你们闻闻?”
他笑的很坏:“只有两个,每个售价五百金币。”
“五百金币?”人群里顿时爆发出惊呼,“这么贵吗?可以住三个月旅馆了。”
“因为真的很美味啊。”红发异能者还在卖力的推销。
徐周衍目光从对方眉飞色舞的脸庞上掠过,判断对方没有拿到他的书,但不知道为何手里拿着他的食物。
漫画书呢?郁临呢……他轻轻皱眉,走过去,打算询问线索。
红发异能者被他轻而易举逼退到树林深处,惊疑不定跌坐在树桩上,在漆黑的森林里,眼露恐惧看徐周衍。
某种直觉系天赋,他觉得对方强的过分,动动手指就能杀掉他那种。
“你谁啊?公然打劫,我会去异能者协举报你。”但他还是挣扎了一下。
但这个人显然不在意异能者协会,或者说以他的实力,随随便便杀一个异能者,协会那些人应该也不会管他。
这种认知把红发异能者几乎吓尿了,于是瞬间转变策略:“大佬,有事你直接吩咐就行,不要打打杀杀的,不和谐。”
徐周衍懒得跟他废话,弯腰拿走他手里的纸包:“哪来的?”
他声音冷淡,神情更是冰冷,看起来是个淡定批,但红发异能者一点不敢在他面前耍小心思,虽然心在滴血,但还是指了指迷雾森林:“捡的,我真是捡的!”
蓝水湾旁是一片迷雾丛生的森林,赶路的异能者大多聚集在湖泊旁的空地上,不会轻易进入森林。
湖泊里的怪物固然可怕,森林里却更有数不清的危机。
只有不明所以的外地人敢进去。
这个世界仿佛没有太阳,光线隐没在云层里,森林里显得冷凄。
郁临一脚踩在枯枝上,脸上带着一点被叶子划出的血痕。
好在早上下了雨,他穿了长袖,蓝白色校服将他显得更加白皙,手指在暗淡的森林里仿佛散发莹白光彩。
看起来就是和平美好世界里走出来的高中生,与迷雾森林画风格格不入。
郁临经历也的确称得上离奇,早上他一如既往买好早餐,打算给徐周衍送饭,那头却迟迟没有回应。
他递了好几张纸条,最后来到洗手间,疑惑地打开漫画观看。
正看着,一阵莹白色光彩浮现,然后他就整个人钻了进来,迎面一个抱着漫画书的男人正狂奔往前,后边,一只五爪细长的鸟冲天而下,抓爆他的脑袋。
郁临:“……”
郁临拔腿就跑,好在他看起来安安静静,也拿过长跑大赛的冠军,只是慌不择路进了森林,一时找不到出去的路径。
徐周衍找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累了,随机找了一个干净的木头桩子,坐下轻轻喘息着。
森林里有一些蛇虫鼠蚁,他作为战五渣世界的高中生,在开发出金手指之前,一个也不能惹,于是只是跑路。
徐周衍过来的时候,正听到他撑着树桩,小声疑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第二句是:“徐周衍今天吃上饭了吗?”
徐周衍拎着纸包走过来,散发冷意的长刀背在身后,看起来非常有实力,相当有安全感:“嗯。”
他低头看郁临,和漫画书里如出一辙的男生也抬头看他,校服干净,眼眸清透,鸦羽般的睫毛轻眨一下。
他很聪明,一下就反应过来:“你就是……徐周衍?这里是你的世界?”
徐周衍点头:“是。”
郁临点头,问他:“看了有点危险,对了,早上没叫到你,你饿吗?”
徐周衍摇头:“不饿。”
他不饿,只是看着朝夕相处变成现实的人,心脏有点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