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五十一 我们有孩子了
安阮一觉睡醒发现家里院门锁了起来, 朱莲花不知去了哪里。
起初他并未多想,只以为朱莲花是有事要出门去办,直到朱莲花态度恭敬的领着大夫进了家门。
“怎么请了大夫?娘您生病了?”
安阮很是紧张, 他当即扔下手上的扫帚, 上前去仔细的打量着朱莲花的脸色, 当确认并无任何病态后,他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关于怀孕一事朱莲花还不太敢肯定,她并未明着说,而是随便寻了个借口道:“你这身子也养了大半年了也不知养得怎么样了,娘寻思着趁着春耕前还有些空闲时间, 便自作主张先请了大夫过来给你把把脉。”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安阮也没有多想, 得知她是在担心自己身子以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村里的赤脚大夫已经六十好几了,在云水村里算是高寿老人,这一趟走来他坐着缓了好一会儿才顺了气。
大夫示意安阮将手伸出来,为了避嫌, 他先用手帕盖住了安阮的手腕,随后才开始摸脉。
他摸了好一会儿,神情严肃,安阮和朱莲花都紧张的屏住了呼吸。
半晌过后, 老大夫收回手摸了摸下巴上灰白的胡须,抬头对朱莲花笑吟吟道:“恭喜,你儿媳妇确实有喜了。”
安阮闻言一瞬间就蒙了, 他震惊不已的瞪圆了双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倒是朱莲花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而后嘴角的笑容就再也没消失过。
老大夫告诉两人安阮的底子就算养了一年也依旧亏损得厉害, 怀孕前期能不要干活就不要干,并且切忌跑跳搬重物,就怕一个不注意就滑了胎。
怀孕前期四个月都十分的危险,一不小心摔一跤都可能会导致小产,而房事那就更是完全不能沾一点了。
朱莲花盼了许久才盼来了这一胎,自然是老大夫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她笑得合不拢嘴,赶忙让安阮坐下歇着,仔仔细细的询问着老大夫一下需要注意的事项。
而安阮还仿若身处梦中,他目光呆滞又不敢置信的抬起右手,手掌缓缓覆盖到如今还十分平坦的肚子上。
即使老大夫已经很笃定的告诉自己怀孕的消息,但他却仍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怎么就怀上了呢?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有种想问老大夫是不是把错了脉的冲动,只是嘴皮动了动,到底没将心底话说出来。
安阮满打满算已经来周家一年有余,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挨饿受冷,为破损刺痛的冻疮苦恼,今年肚子里却已经悄然多了一个鲜活的小生命。
一个流着他和周言血脉的孩子。
安阮鼻子一酸,顿时控制不住的掉起了眼泪。
那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的落下,根本就不受他控制。
这可把朱莲花和老大夫都吓了一跳,两人赶紧围了上去,嘘寒问暖了好一阵才总算让他心情平复了下来。
老大夫劝他:“你身子骨差,本来怀孕就承担着比其他健康的夫郎多几分的风险,之后可一定要保持稳定的情绪,切忌不能忧思多虑,这样对你还有腹中的胎儿都没有好处。”
安阮乖巧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老大夫给他开了一副安胎药药方交给了朱莲花,让她自己自行去捡药。
直到将老大夫送走,安阮都还没什么实感,总觉得像是在做梦。
他趁着朱莲花出门为老大夫送行时,悄悄捞起衣摆,朝着腰侧拧了一把,而后理所当然的吃痛了。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确定了不是做梦,喜悦和幸福如汹涌的潮水,将他淹没的同时,又让他十分的不知所措。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肚子,复杂的情绪充斥着内心,恨不得马上飞到周言身边,将这份喜悦也告知他听,只是周言刚上山没两天,估计最快也要到明日才会回来,安阮只能先将所有喜悦都收敛压抑起来,而后陷入耐心又漫长的等待之中。
安阮肚子里的胎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周家第一个大孙孙,朱莲花扬起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她不允许安阮干任何活,只让他好生歇着,连请人下地的事情也揽到了自己身上,喂鸡鸭和猪的活儿也抢了过去。
安阮在她眼里俨然成了易碎的瓷娃娃,生怕磕着碰着了,宝贝得很。
怀孕之后就更需要补身子了,安阮养得那些鸡都是留着生蛋的,朱莲花动了自己金库,找着村里养着鸡的人家,一口气买了十只回来,全是拿来炖汤给他补身子的。
农村里养鸡大多数都是为了留着生蛋的,朱莲花买的又全是两年以上的老母鸡,每只都膘肥体壮的,价格自然也比寻常肉鸡要昂贵。
安阮受宠若惊的同时,也在劝她不必如此破费,他吃什么都是一样的,但朱莲花哪里听他的,只是给他丢下一句:“娘乐意买来给你补身子,你只管吃就是。”
安阮劝不动她,最后只能接受。
周言和周爹是第四日一早回来的,竹笼里关着不少野鸡和野兔,连带着背篓里也放满了山货和菌子。
虽然都不是一次性能卖好几两银子的大物,但数量在那里,全卖了也大差不差。
安阮见到周言时双眼明显泛光,他直接丢下手里绣着纹样秀到一半的新衣服,像往常一样起身快步朝周言跑去。
他跑了没两步就想起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来,顿时就放慢了脚步,只敢慢吞吞的走过去。
以为自己要被安阮撞个满怀,已经张开双手,等着迎接他的周言茫然的僵在原地。
按照往常,安阮一定会第一时间扑进他怀里,并且抱着他腰身撒娇,可今日却十分的反常,飞扑和撒娇是一个都没有,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去打猎的时间太长了,导致安阮担惊受怕得生了他的气。
周言的脑海里浮现无数安阮独守空闺偷偷哭泣的画面,顿时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的捏了一下似的,疼的他喘不过气。
他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坚定不移的朝安阮走去。
“抱歉,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
他小心翼翼的牵起安阮的手,一开口就是道歉。
安阮茫然的眨巴了几下眼睛,有些搞不懂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道歉。
他并未多想,而是牵着周言的手放到了自己肚子上,扬起一个灿烂到炫目,彷如东升的旭日一般明媚的笑容,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他说:“我怀孕了,大夫说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不出意外的话,孩子会在年后出生呢。”
周言浑身一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惊呼一声:“你说什么?”
安阮再次笑着道:“我们有孩子了。”
“一个流着我们两人血脉的孩子。”
周言愣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好消息,突如其来的喜悦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安阮还很平坦的肚子,但很快却又像触电一般缩回了手。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下手没轻没重的,是真怕会不小心碰坏了安阮的肚子。
他连抱着安阮都不敢了,心里无比庆幸自己刚才没有习惯性的先把人给抱起来。
“我要当爹了。”
周言像是傻了一般喃喃自语,不停的重复着同一句话,但他很快就回了神,小心的簇拥着安阮回了屋,而后不由分说的将他按到了藤椅上让他坐好。
等确定了安阮不会因为自己的动作摔着碰着以后,他直接跪到了安阮的腿边,高大的壮汉委屈巴巴的伛偻着腰,将耳朵小心翼翼的贴到安阮的肚子上,而后傻笑着问了一句:“孩子怎么没有动静?”
之前王麻子的媳妇儿怀了身孕,王麻子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贴着他媳妇的肚皮听肚子里的孩子动静,而后说着各种小故事哄着孩子。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提前跟未出世的孩子培养感情,日后降生了才不至于太过陌生。
周言自然而然也就跟着学了起来,无论是安阮还是他们的孩子,他总是不吝啬于给他们最好的。
安阮是第一次怀孕,对怀孕的各种反应和生理知识都不了解,闻言一本正经的猜测道:“可能是睡着了?”
从堂屋里走出来朱莲花正正好将这一幕还有两人傻乎乎的对话都看了个全,她好气又好笑的道:“你们两个傻子,这娃子才一个多月呢,会动得等到四个月以后去了。”
“这个时候你们就指望着胎儿会有动静,那不成了那妖怪去了?”
经过朱莲花这么一说,两位初为人父的新手父亲小爹均是羞窘得红了脸。
安阮没想到自己居然闹了个笑话,他虚虚握拳咳嗽两声来掩饰尴尬,反观周言就理所当然了许多。
他振振有词道:“我是第一次当父亲,不懂这些是再正常不过的。”
朱莲花啧了一声,倒没想到他脸皮越发的厚了。
正要说什么呢,就听周言话锋一转,一副虚心好学的神情道:“儿子不懂如何照顾孕夫,娘亲是有经验的,还请娘亲细心教诲。”
朱莲花嘴角笑意更深,心道他还不算朽木,还知道跟自己请教。
第52章 五十二 是拓展产道的玉势
安阮底子本来就不好, 哪怕好吃好喝的养了一年,身形依旧清瘦,老大夫叮嘱过在他胎儿坐稳之前能卧床就卧床, 重活累活是一点不能干, 最好也少些跑动蹦跳, 容易滑胎。
周言得知后除了下地干农活,其余时间哪儿都不去了,就陪在他身旁伺候着,事事亲力亲为,连倒杯水都抢着做。
安阮长这么大, 第一次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总觉得难受, 怎么都没法儿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
如此这般过了几天,安阮闲得快长毛,他暗下决定明日一定要早起去喂喂鸡鸭捡一下蛋。
别的重活他不能干,但这种零碎的杂活应当问题不大。
他计划得很好,也没提前跟周言说, 怕周言过于担心不同意,只想着明日早起悄悄的做了,只是到了第二日等他睡醒时,竟已经日上三竿了。
之后连着三天都早起失败, 安阮老实了,也不打鸡鸭的主意了,而是拿起针线打了样, 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裳。
谷雨之后正是春耕最忙的时候,要二次犁田不说,还要分秧苗插秧, 旱田里也要种上当季的蔬果瓜菜,即便是请了人帮工,也要分出人来盯着免得有人光拿钱不办事磨洋工。
这些活处处都离不得人,白日里下地忙活时,家里就只剩下了安阮一个人。
他一个人在家周言并不放心,一天要在田地和家门来回两三趟,以确保安阮的安全。
今日中午周言像往常那样回家拿午饭,一进门就看到安阮脸枕着手心侧躺在藤椅上睡得正香,另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压着一个做到一半的虎头帽。
自从怀孕后,安阮就特别的嗜睡,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一大半时间都在睡觉。不过运气好的是,除了嗜睡以外他没有任何的不适,只要不闻到鱼腥味和特别刺鼻的味道,就是连孕吐都没有。
朱莲花调侃说是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世呢就知道心疼小爹了,以后肯定也是个乖孩子。
安阮当时就腼腆的笑着说:“太过懂事乖巧倒也未必是好事,还是调皮活泼些好。”
周言在一旁听着心疼,他知道安阮是联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明明在安家安阮听话又乖巧,可惜却从来没人肯疼疼他,对他好一点,最后为了十两银子就将他卖了出去。
周言总是为安阮抱不平,只是安大木和余氏也不知是当真信守了承诺,亦或是其他别的缘由一直没上过门,他也不好特意找上门去给安阮讨说法。
安阮睡得很深,周言走到了他面前他都没有醒来。
周言见他睡得香便没打算吵醒他,如今虽然正值温暖和煦的春季,但外头的温度依旧很凉,吹来的春风都是凉嗖嗖的,若是任由他这么躺着睡觉,恐怕会着凉。
他起身回房拿了一张毯子,折返回来后,先是小心翼翼的将那虎头帽拿了出来放到一旁的小木桌上,然后才将毯子给安阮盖上。
确认安阮不会着凉后,他才匆匆进了厨房,将早晨就已经做好的野菜窝窝头放在蒸笼里正热和,又将剁碎的肉瓤子炒热,最后一股脑装进竹编的食盒里,提着回了田地里给众人送饭。
安阮醒来时周言已经走了许久了,他看着身上的毯子,瞬间就知道是周言给他盖的。
他忍俊不禁的勾起嘴角,眉眼之中全是被呵护疼宠出来的幸福.
今年春耕比去年还要忙碌,但却忙碌得让人有盼头,等到秋收时,这么多的粮食除开家中一年的吃用和要留的第二年的种子,肯定还能卖上不少的钱银。
朱莲花不止一次庆幸自己想得通透,将银子大部分用来买了田地。
对于农户而言,田地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有了田地才算有立身之本,哪怕日后日子贫苦得过不下去了,卖上一两块地,也能够一家人再坚持个一两年时间。
她跟安阮说过,等粮食收成以后,她打算继续买地,就放到周言和他的头上。
安阮当时吓得不轻,连忙推拒说他们并没有分家,不必将田地落到他们身上来,这样太见外,也是他们占了便宜。
朱莲花却不甚在意道:“你推三阻四的才是见外了,娘我就乐意把田地放你们那儿。再说这些年周言给家里付出了不少,我手里的银子大半都是他挣的呢,不给你们分田地,娘我才该不好意思。”
“我也不是偏袒谁,等日后周旭长大了成了亲,也会有他一份的。”
她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安阮便也不好再拒绝。
等到田地里的活儿彻底做完,安阮也怀了快三个月身孕了,平坦的小腹渐渐隆起了一点弧度,之前对自己怀孕没多少真实感的安阮,看着一天天鼓起的肚皮渐渐生出了许多期待。
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夫郎女孩还是汉子,不过无论是什么性别,他都喜欢。
倒是周言盼着希望是个闺女。
朱莲花怀上周旭的时候周言已经快十岁了,那时候他就盼着有个漂亮乖巧的妹妹,可惜等瓜熟蒂落时,香香软软的妹妹却成了弟弟,让当时的他好是郁闷了一段时间,如今自己有了孩子,自然还是更倾向于闺女。
不过哪怕是个小夫郎或是汉子也没关系,小夫郎也是心肝,至于汉子长大了能保护他的小爹,也很不错。
四个月时间一晃而过,老大夫又被请上门了一趟,把过脉后他说孩子很强壮也很健康,安阮终于可以不用见天的卧床了。
夫郎生孩子比女人还要困难,尤其是头胎,为了之后能顺利生产,安阮之后都不能吃大补的东西,以免胎儿过大生不下来。
除此以外还要经常出门走动。
能出门安阮自然是最高兴的那一个,就盼着快些到明日,好让周言带他出门溜达。
老大夫叮嘱完便要走,但临走前却特意将周言叫了出去一趟,等周言回来时老大夫已经走了,他手里却多了一个木匣子。
安阮看周言神色晦暗,有些欲言又止的,不由得好奇的多看了那木匣子一眼,问:“这是什么?”
他没想太多,还以为是老大夫开的药。
周言握拳抵着嘴唇轻咳一声道:“是拓展产道的玉势。”
安阮:“…………”
安阮的脸和脖子瞬间以肉眼可见速度涨红,脑子直接宕机了。
第53章 五十三 里里外外舔一遍
拓展产道的玉势一共有六个, 三种大小,每一个大小两只以便清洗和更换。
随着胎儿月份增加就要使用更大的一号,并且每日都要放置着, 夜里也不能取下来。
如今胎儿月份还小, 肚子还不算大, 安阮自己能放进去。
当天夜里他洗漱完了以后,便红着脸要将周言赶出房门。
周言小声道:“这玉势这般硬,不若让我……”
他还未说完,人已经被羞窘得快无地自容的安阮推着出了门,而后就见那房门砰一声合上了。
他讪讪的摸了摸鼻尖, 颇为无奈的摇头失笑,一转身, 就与坐在院子里乘凉消食的周爹和朱莲花六目相对上。
朱莲花眉头一皱,横眉冷眼道:“哟,怎么被赶出房门了?是不是你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儿,惹得阮哥儿生气了?”
周爹也拉长着脸,满眼不赞同的盯着他。
安阮脾气软又乖巧听话, 赶周言出房门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两人可不会认为是安阮在无理取闹,指不定是周言干了多过分的事,才逼得安阮撵人。
放玉势这种私密事周言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张口就来的, 而且他也怕让安阮知道了就真生他气了,最后只能捏着鼻子背下了这个黑锅。
屋内,安阮强忍着羞耻放好了玉势, 片刻不敢停的穿好了里裤。
刚放进去的玉势存在感强烈,不动时还好,但下了床走动起来时, 那种异物感便无论如何都忽视不得。
安阮每走一步都觉得很别扭,可房门又被他上了锁,若是自己不走去打开,周言就得在屋檐下的廊道里睡一晚上冷地板了。
安阮自然是舍不得他受苦的,咬咬牙还是别扭的夹着腿,一步一挪的走去将门栓取了下来。
打开房门往外看时,他并未见到周言的身影,正疑惑着呢,就听见朱莲花数落他道:“阮哥儿那后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什么个样儿,他孤家寡人的嫁进我们家,可不是让你仗着他无依无靠为非作歹的。”
“再说人家阮哥儿现在可是孕夫,哪能受得了气?万一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等会儿阮哥儿消气了你好好给人道歉,若是再有下次,仔细你娘我扒了你的皮!”
周言低着头耷拉着眉眼,也不知在想什么,等朱莲花说完,老老实实的点头说知道了。
朱莲花瞧他认错态度还算不错,倒也没有继续数落他,只是不满的摆了摆手:“还杵着做什么?去跟阮哥儿道歉去。”
周言一声不吭的转身,见到扒拉着房门门框,一脸茫然的往这边瞧的安阮后,立马就眉开眼笑的快步走了上去。
安阮就站在原地,等他走近了以后,才不明所以的问:“娘为什么要数落你?”
还有,他什么时候生气了?
周言好笑的解释:“方才你将我扫地出门让爹娘瞧见了,他们以为是我惹你生气了。”
“我可真是冤枉,又不能自证清白只能平白受了这冤屈,你可得好好补偿我才是。”
他话说得这般直白,安阮又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因为自己闹了多大的乌龙。
周言要的补偿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自从得知他有了身孕,周言便一直克制着没再碰过他。
安阮其实不是重欲的人,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受怀孕影响,他这些天忍得也挺辛苦,只是他脸皮薄一直羞于开口跟周言要。如今突然提起,难免也有些心痒期待。
他心虚不已的往周言身后瞧了瞧,正巧撞上朱莲花那带着安抚关切意味的目光,他顿时嗖一下收回了视线,头几乎埋到胸口,拉着周言手腕含糊道:“你先跟我回房吧,等会儿娘怕是会误会得更厉害。”
周言一本正经的扬声问:“那补偿……”
话还未说完,嘴巴已经叫安阮给捂住了。
安阮眼神慌乱的乱飞,为免他继续嚷嚷引来朱莲花和周爹更多的关注,,只好难为情道:“进房了再说。”
言外之意便是答应了。
周言目的达成,这才满意的将人打横抱起往里走去,接着脚下一勾,房门便顺势关上了。
当天夜里,周言连本带利的将好处都讨要了回来。但他还算克制,顾及着安阮胎像刚稳,并未做到最后,只是里里外外将人舔了一遍过了过瘾,最后并着安阮双腿,草草了事.
昨夜闹腾得有些晚,安阮一觉睡到了将近中午,最后是饿得心慌饿醒的。
他起床走出房间,在家里转了一圈才发现家里没人,想来应当是都下地干农活去了。
厨房铁锅里的水仍冒着热气,蒸笼里的饭菜热气腾腾的,拿出来就能吃上。
安阮迅速填饱了肚子,撸着袖子将碗筷和灶台铁锅都刷洗了个干净,然后便无事可做了。
这几个月他已经给孩子做了好几身小衣裳,虎头帽做了两个,小鞋子也有三双,这些到半岁之前都够穿了。
实在无事可做,他起身去猪圈,母野猪已经快要到临盆的时候了,随时都得去看看有没有生产,会不会出现难产的状况。
他进去时,母野猪正躺在干草堆里睡得正香,石槽里还剩着些猪食,显然已经喂过了。
母野猪的肚子圆鼓鼓的像是要炸开了一般,安阮看着就觉得很累,难免思及己身,害怕到了孕后期,自己肚子也会膨胀得像个随时会破的水球一样。
他情绪不高的离开猪圈,当抬头看见晴朗的青天白云后,那点忧虑却又瞬间释怀了。
他忍不住失笑,自嘲自己是不是这些天卧床把脑子也躺坏了,怎么跟那母猪比较起来了?
母猪一胎七八个,多的甚至十几只呢,人哪能跟母猪去比?
他心情松快了不少,想起老大夫交代的要多走动,索性现在也无事,干脆便拿出之前缝的一个小挎包,装了一水囊的山泉水,又拿了几个果子放进去,再将挎包挎上,将房屋门全都锁好了准备出门。
他想着的是只在附近走走不去太远,带上水和果子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只是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踏出篱笆围墙的木门,转身就见一人正步履匆匆的朝他跑过来。
第54章 五十四 你爹得了马上疯
来人让安阮有些意外, 他疑惑的蹙眉:“婶娘,您怎么来了?”
徐氏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 可把安阮看得一头雾水的, 他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事, 估计跟他娘家有关。
“可是我爹那边出事了?”
他呼吸都放轻了,有些紧张。
徐氏点了点头,一脸沉重道:“你爹前几日得了马上疯。”
安阮先是一惊,指尖不受控的微微发颤,关心的话语差点便脱口而出, 只是一想到自己在安家的遭遇,再思及周家寄予他的爱护, 他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安阮尽量平静着情绪问:“好端端的,怎么中风了?”
徐氏见他态度平静明显有些意外,不过只是怔愣了一瞬间,很快又了然于心。
她正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来,安阮却打断了她的话语, 打开了刚锁上的篱笆木门,客套的笑着道:“外头日头晒着呢,有什么事进屋里说吧。”
徐氏连连点头:“是的呢。”
两人进了屋,安阮正要去抬椅子, 徐氏却先一步抢了去做,嘴里还说着:“婶娘自己搬就成,你怀着身孕, 这种活儿可做不得,仔细着肚子里的孩子。”
安阮见状也不矫情客套,笑着说了好, 转身回屋倒了一壶茶水,又抓了些瓜果。
两人双双落了座,徐氏这才娓娓道来。
先前有说安大木和余氏骤然得了十两的巨款便飘飘然了,花钱都大手大脚了起来,安大木更甚,酗酒是越来越厉害还喝上了花酒。他本就上了年纪,常年劳作下身体本就大不如前,这酗酒纵欲之下更是直接掏空了身子。
前几日赶大集他又去了县上找姑娘喝花酒,还在榻上办着事呢,一激动便一口气没喘上来抽搐着昏了过去,可把那姑娘吓得够呛。等送去医馆大夫一看,说是马上疯了,已经不中用了,命是能保住,但以后都得瘫痪在床上。
余氏得知后哭爹喊娘的,一边咒骂他怎么没直接死了,一边又知道安大木是她眼前唯一的依仗,她儿子年龄尚小,要是安大木去了,那些宗亲指不定要怎么争抢她们家田地房产呢。
余氏纵使是再不甘,也不得不捏着鼻子砸锅卖铁的给安大木治病。
这一来二去,不仅仅将卖了安阮的银钱都糟蹋光了,连家里唯剩的积蓄都掏空了,还卖了好几块田地才保住了安大木的性命。
徐氏说着也唏嘘:“这酒色可真是害人呐,好端端的人就成这样了。”
安阮并未搭腔,心里想的却是哪里是那酒色害人,分明是管不住自己的欲望害了自己。
安大木会落得这般下场安阮并不觉得意外,但那又如何呢?一纸卖身契买断父子恩情,他便与安家没了瓜葛。
徐氏一直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竟仍是无喜无悲,毫无触动的模样,一时竟觉得五味杂陈。
纵使安大木再不堪,但到底也是生养他长大的父亲,如此反应,未免过于凉薄无情。
她也不是个藏得住心事的,想来想去,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她语气是带着些许指责的,代入己身,若是她将孩子抚养成人回头自己病了,孩子却对自己不闻不问,也会觉着寒心。
徐氏的指责安阮并未生气,他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婶娘是知道我在安家过得如何的,爹和后娘确实是养着我没将我赶出去,只是他们高兴了才能给我一口剩饭吃,不高兴了便是拳打脚踢。”
“打我有记忆以来永远都是干不完的活儿,每日都少不了打骂。这种日子我过了十几年,伤是自己强撑着熬过来的,饿急了就去挖草根吃,那是过得连猪狗都不如。到了周家里,我才觉得自己是个人。”
“那一纸卖身契已经买断了我与安大木的父子情分,我如今是周家的人,安家死活与我无关。”
并非安阮铁石心肠,而是他若是拿了钱银去补贴娘家,让当初花了大价钱带他脱离苦海的朱莲花作何感想?让将他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呵护疼宠着的周言作何感想?
安阮不是糊涂愚孝之人,他心中一直有一杆秤,能让他不计一切回报的前提,是对方也得给予他尊重和爱护。
安大木和余氏可从未给过一星半点。
徐氏听着心中酸涩,眼角挂了泪痕,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方才对安阮的指责多么离谱。只是话已经说出了口也收不回了,她只能诚恳的跟安阮道歉。
“是婶娘脑子不好着相了,说了伤你心的话,婶娘跟你道歉。”
她说着便滑了下去要给安阮跪拜,让安阮抓着手臂扶了起来。
“婶娘并未说错什么,不论是何缘由,我确实对安家不管不顾了。”
安阮扶着她重新落了座,释然的笑了笑:“说来我还得多谢婶娘特意前来告知我这事呢,否则哪日传到我这儿,还两眼一抹黑的不知怎么回事呢。”
徐氏哀叹一声,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给她留个脸面。她本欲说什么,但想到自己一个农村妇人眼界短浅思想也迂腐,生怕继续多说多错,索性也不再说什么了。
她没脸继续待在周家,更没脸面对安阮,吃了两口茶后就借口说家中有事匆匆起身告辞。
临了出门时,她踌躇犹豫了一下,还是提醒道:“你后娘那性子你是知道的,这回一下花干净了积蓄,你爹也不中用了,她肯定会把主意打到你头上来,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应对吧。”
当朝极其注重孝道,子女是必须赡养父母的,违反律例者刑三年,杖责三十,余氏若是来闹大了,安阮少不得要脱上一层皮。
安阮太了解余氏和安大木的品性了,就算徐氏不提醒,他也能猜得到,不过他还是承了徐氏这个人情,笑着道:“多谢婶娘,我知道了。”
徐氏见他依旧稳如泰山,似乎并不惧怕余氏来闹,好奇之余却也不敢多嘴,只点头说知道便好,随后匆匆离开了周家。
安阮目送她走远,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眉宇之间爬上了几丝愁容。
他说是不怕后娘来闹,但到底心里是没底的,如今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春耕之后地里的农活依旧不少,二十亩地光是除草抓虫就要耗费不少时间。周言惦记着安阮一个人在家不放心,提前跟朱莲花打了招呼,扛着锄头匆匆回了家。
他远远便看见了从他家篱笆门里走出来,神色匆匆的徐氏,心里嘀咕着她怎么上门来了,脚下步伐越发的加快。
当他走进院门时,首先看到的便是坐在院中出神的安阮。
只见他眉头紧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连自己进了门都没发现。
周言直觉有事,将肩上的锄头随意一放,快步走上前去。
因为放得急,锄头靠着院墙没靠稳啪嗒一声落了地,正出神的安阮被吓了一哆嗦,好险没跳了起来,幸好让眼疾手快的周言护着双肩稳住了。
“想什么这么入神?连我回来了都没注意到。”
周言俯身盯着他,眼中满是关怀探究。
安阮确实被吓得不轻,他捂着心口喘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他并未直接回答周言的问题,而是顺势靠过去环住他的腰,脸贴着他胸膛蹭了蹭,依恋的撒娇:“地里农活不是很多吗?怎么提前回来?”
周言抿了抿唇,察觉到安阮情绪不对,但他并未刨根问底,而是顺势在他发旋上落下一吻,柔声哄道:“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便提前回来了。”
安阮闻言鼻尖一酸,眼前突然就冒出了水雾。他眨巴着眼睛压下情绪,努力让自己笑得灿烂。
“你这样天天提前跑回家来,农活全丢给爹娘,爹娘不得说你啊。”
周言道:“农活哪有你和孩子重要?我若是不回来看你,爹娘还不肯呢。”
安阮被他这话逗笑了,笑着笑着嘴巴一撅,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啪嗒啪嗒的掉。
其实他不想哭的,只是见了周言回来,又听着他关心体贴的话,心中的委屈便怎么也压抑不住了。
“怎么这是?谁欺负你了?”
周言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他嘴巴不利索不会哄人,除了将人抱起来安抚以外便不知如何是好了。
安阮没解释,只是默默的哭了好一会儿,哭得周言心都要碎了。
他一边拍着安阮的后背给他顺气,一边迂回猜测:“是我昨日做得过分了,惹你生气了?”
安阮哽咽着摇头,他又小心翼翼的问:“刚才回来时我看见安婶娘了,是她说你了?”
安阮还是摇头。
不是自己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徐氏,周言瞬间就猜到了缘由。
他眼神冷了下去,凌厉如刀:“是不是你娘家那边出了什么事?还是你后娘和你爹要找你麻烦?”
安阮愣了一下,缓缓点头。
“他们怎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说,我去给说道说道去。”
周言神色风雨欲来,凶光毕露的,说着就要去安家村找安大木和余氏给他讨回公道。
第55章 五十五 分明是要道德绑架
安阮哭过了劲, 连忙按住他安抚道:“还没来呢,你先别生气。”
安阮怕周言当真不管不顾的去找安大木算账,连忙将安大木得了马上疯的事情说了出来。
周言对安大木和余氏可没半点好感, 听了后忍不住嗤笑道:“这现世报来得可真是好极了。”
话语刚落下像是是想到了什么, 周言用眼角余光瞥了安阮一眼, 察觉到他并未因自己的话而生气或是难过,这才几不可查的松了一口气。
老大夫特意嘱咐过,安阮的体质差,胎儿也不是很稳,不能生气也不能忧虑烦闷, 否则容易滑胎早产。
他抬手抚摸安阮养得粉粉嫩嫩的脸颊,叹息一声:“安家那边暂时别管了, 若是他们当真敢找上门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的。”
周言向来不会说情话,可每一次的承诺都比情话更动人。
安阮差点又不争气的红了眼眶,他闷闷的嗯了一声, 不想周言再为自己操心,于是像没事人一样笑着道:“大夫说了要多走动,今日还没出门走走呢,你陪我去吧。”
夫郎这样简单的请求周言当然不会拒绝, 况且他还巴不得安阮把安家的事抛之脑后去别浪费心神,当即抱着人起身,而后护着他站好, 生怕他脚滑摔了。
之后出了门后更甚,簇拥在他身后,双手抬起肌肉紧绷, 就放在他腰侧护着,未了还一本正经的叮嘱:“小心些,走慢点。”
安阮瞧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觉得好笑,他只是怀孕了又不是变成了易碎的陶瓷娃娃,还能把自己碰碎了不成?
虽然周言有些过于紧张,但安阮却很享受周言的爱护,这让他非常有安全感,也让他深刻的意识到他是被爱着的。
周爹和朱莲花直到太阳下了山才背着镰刀锄头回到了家,彼时周言已经做好了一顿简简单单的饭菜。
周家没什么条条框框,但也遵守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饭后一家人在院子里纳凉消食的时候,周言将安家的事情给两老提了一嘴子。
安阮十分诧异,他倒是没有瞒着两老的意思,但想的却是过两天再说,没想到周言竟这般直接的说了。
朱莲花可跟余氏打过交道的,最是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
她柳眉一竖,直接就问了:“阮哥儿,他们已经来找过你了?”
安阮摇头:“没呢,消息是安婶娘给我说的。”
朱莲花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她沉吟了片刻,又接着说:“安大木不中用了,余氏要照顾他,底下还有个孩子要养,田地都卖得不剩两块了,之后日子不知道得多拮据难过。现在他们还没来,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想起你赖了上来。”
她分析了其中利害,转而细细打量了安阮一眼,尽量放缓了语气问道:“安大木无论如何都是你爹,跟娘说说,这事儿你是怎么想的?”
安阮想也没想道:“我现在是周家的人,安家去岁便与我断了关系。”
朱莲花听着心里舒坦了,觉得自己没白疼这个儿媳妇。
她告诉安阮:“你现在唯一要想的就是好好养好身子安胎,旁的事情什么都不用管。”
“你爹和你后娘那边要是真敢来闹,咱们周家自会替你出面处理了,总不会让你吃亏。”
她说着话时,父子俩也跟着点头应和,让他放宽了心。
朱莲花噼里啪啦的说完打算,完了还义正言辞的问:“无论到时候状况如何你都不要插手,记着了吗?”
安阮忙不迭的点头说记着了。
也不知后娘那边是当真没想起他,还是没脸面来,之后几日倒是都相安无事的,安阮渐渐的也就放了心。
因着怕安大木和余氏会突然上门来闹,这几日无论有多忙,家里总会多留一个人陪着安阮,以防万一。
这几日安阮也没闲着,除了出门走动和午歇以外,空余的时间便在那拿着针线纳鞋。
周家人日日下地干农活,脚下的鞋磨损得厉害,尤其是周言出力干活最多,那双布鞋前头都快磨出一个洞了。
朱莲花和周爹的鞋子也没好到哪里去,索性他在家也没什么事做,纳鞋又不是什么重活辛苦事,干脆便自告奋勇的包揽了给他们做新鞋的活。
几人一开始说了不必费这个心,反正也是下地干活的,破了就破了,实在不成打个补丁就是,但安阮坚持要做,他们也怕安阮天天在家里呆着闷坏了,找点事情做充实充实也好。
“阮哥儿,累了就歇会儿,咱们又不缺穿。”
灌溉农田的排水渠有一节老化断裂了,周言和周爹早早就去砍竹子准备修缮,今日留在家中陪着他的是朱莲花。
如今这日头正是暑气最盛的时候,热得人心焦气短的,阳光也刺眼,这个时候做秀活纳鞋眼睛最是容易瞎的。
朱莲花劝着他别做了快些回房休息,安阮也不强撑着,老老实实就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去,转身回了房。
安阮这一胎没受什么苦,连孕吐都不曾有,更是没有忌过口,只是比之往常更加的嗜睡。
屋内的温度也高,比外头还热,周家的院子一角种了一棵不知品种的树,叶片巴掌那么大,秋天的时候会开出一朵朵粉色的小花,但不结果子。当初朱莲花就是看那粉花好看移栽回了家,这么多年养下来,树杆已经有一人合抱那么粗了。
野树夏天时正是枝叶繁茂的时候,人在那婆娑斑驳的树荫下一站便觉得一阵阵清凉,偶尔吹来一阵风也是极为舒服的。
随着天气越发炎热,周言怕安阮白日里睡得不踏实,特意给他用竹子做了一个能摇晃的躺椅,往树底下一搁,躺上去别提多惬意。
安阮和往常一样躺到躺椅上,摇摇晃晃的椅子晃得他昏昏欲睡,手里的蒲扇摇得越来越慢,眼见着就要睡着了,突然一声尖锐如破锣的呼声将他惊醒。
安阮猛的睁眼坐起,因为困意,双眼含着雾气,迷迷瞪瞪的,还没回过神来。
朱莲花也同样被吓了一跳,她赶紧走到安阮身旁,仔细打量着他,又问他被吓着没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安阮一一回应,说自己好着呢。
娘俩还不知道外头到底发生了啥,又听得一声声嘈杂的谈话声,似乎院外聚集了不少人。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猜测到了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外头就传来余氏那哭天抢地的嗓音。
“哎哟!摊上这么个不顾爹娘死活的白眼狼,我这命是真苦啊!”
“大家快来评评理啊!”
外头吵闹声越来越清晰,安阮和朱莲花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几日风平浪静的,还以为余氏是没脸面找上门来的,毕竟当初她卖夫郎的事情可是有不少村里人都在当场见证了的,她敢上门来就得被千人万人戳着脊梁骨唾骂。
周家人以为余氏和安大木再怎么没脸没皮,也该是有些作为人的底线的,如今看来却是高看了他们了。
这大清早的众目睽睽之下闹事,可不就是想要道德绑架,胁迫安阮向他们低头吗?
朱莲花哪能让她如愿?当即撸起袖子,咬着后牙槽凶巴巴的说:“好啊!那老娼妇竟真敢到我周家闹事,我看她是活腻歪了!”
她说着转身就往院外走去。
“娘!我跟您一起去。”
安阮连忙跟着起身,想要一同出去看看。
朱莲花是云水村里出了名的泼辣,脾气也大,撕起架来那是周爹和周言一起劝都劝不住,自己跟着也好拉着点朱莲花,免得她气上了头失去理智。
朱莲花见状回头,强行将他按回了躺椅上,义正言辞的命令道:“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啊!外头人多嘴杂的,你后娘又是个不讲理的,要不是不小心磕着碰着了怎么办?”
“你可得记着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多考虑考虑。”
安阮被数落得低下头,羞愧着呢。
他赶紧道歉:“是我考虑不周,娘你别生气,我错了。”
朱莲花见他服软卖了乖,一颗被他吓得吊起的心终于悬放了下去。
她安置好了安阮,又叮嘱他无论外面如何吵闹都不要出去,就在家里呆着。
安阮乖巧的点头:“我知道了娘。”
朱莲花这才满意了,她撸着另一边没撸起来的衣袖,握着镰刀就气势汹汹的打开了院门走了出去,临了没忘了将院门重新关紧。
她快步走到篱笆木门外,双手叉腰,横眉冷眼的怒吼:“都在我家门口闹什么呢!”
外头哭天抢地的余氏一见有人出来了顿时也不哭了,一双吊销眼滴溜溜的转着冒精光,当发现安阮没跟着出来以后,她顿时跳了起来大声嚷嚷:“安阮那小贱蹄子白眼狼呢?怎的他不出来?”
“莫不是心虚,没脸见他爹和后娘了?”
她说着几步跑上前,就要上手将朱莲花推开往里闯去,嘴里还大声的嚷嚷着:“安阮!小白眼狼!你给老娘我出来!”
第56章 五十六 你那卖身契还在吗
来闹事的可不仅仅只是余氏一个, 她是把一家子都带来了。
瘫痪中风的安大木被放在一个大木板上,眼歪嘴斜的,手脚控制不住的抽搐。
哪怕已经弄成这样了, 他的目光也是阴鸷愤恨的, 死死的盯着朱莲花身后的篱笆木门, 像是要用目光将那木门盯穿了,再把藏在里头不出来的安阮抓出来。
安阮的弟弟安琥已经十五了,看起来个子还没周旭高,但却长得很胖,五官让肥肉挤得很紧凑, 遗传了余氏的倒三角吊销眼和塌鼻子,给人第一印象就是奸佞刻薄的模样。
父子俩目光如出一辙的贪婪。
余氏发难的时候他们可没闲着, 安大木喝喝的喘着粗气,唯一能动的双眼瞪得凸起,狰狞又恐怖。
安琥则在那里睁眼说瞎话,说他爹娘对安阮多好,安阮嫁了人以后如何白眼狼如何对娘家不管不顾。
余氏想要直接硬闯, 但朱莲花可不是吃素的。
朱莲花的身高本来就是云水村里妇人之中数一数二的高,周家伙食好,就算没特意上山打猎,周言和周爹也会时不时的弄些野味回家打打牙祭, 这也导致她体格壮实,加上长期干农活一把子力气,身材瘦削矮小的余氏那能与之抗衡?
只见朱莲花抬手一拦, 抓着她后衣领就像拎鸡崽子一样把她拎得脚后跟离地。
“打人啦!打人啦!”
也不等朱莲花说话,余氏杀猪似的哭嚎起来。
安琥像个炮弹一样冲过来:“不准欺负我娘!”
安琥长得胖,这要是撞到身上来指不定得撞出个好歹来, 朱莲花眼神一凛,拽着余氏的头发就将她拽到了身前当了挡箭牌。
安琥见状一个急刹,只差一点就直愣愣的撞余氏身上去了。
余氏在朱莲花的手上控制着,盘着的长发散落下来,一半披散着,一半被朱莲花死命拽着,余氏疼得眼泪直冒,嘴里骂人的脏话就没停过。短短片刻,周家十八代祖宗都让她给问候了个遍。
“老娼妇骂谁呢?到我家闹事还辱骂我周家先辈,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朱莲花可不惯着她,一巴掌扇到她脸上,然后连着几巴掌把她脸扇肿了,嘴也扇出了血。
朱莲花一点力道都没收着,余氏被这几巴掌打的晕头转向的,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挨了巴掌。
直到脸上和嘴巴都火辣辣的疼,她才反应过来。
她不敢置信的瞪圆了双眼:“贱人!你居然敢打我?”
她怒火中烧,当即不管不顾的对着朱莲花拳打脚踢起来,却让朱莲花一把掐住脖子掐得窒息翻白眼,濒死至极才被像扔垃圾一样甩了出去。
一旁的安琥呲目欲裂:“我跟你拼了!”
他说着四处张望,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朱莲花别在腰带上的镰刀上,正要扑上去抢过来呢,却被其他终于看不过眼的云水村村民们拦着下来。
安阮当初怎么来云水村的,大伙儿可都清楚着呢,之前没上前帮忙纯粹是知道朱莲花的本事,也想看看安家到底想要闹些什么花样。
坏就坏在刚刚余氏口无遮拦的辱骂了周家的老祖宗们,这对氏族宗亲看得很重要的周氏来说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云水村一大半都姓周,都是同一个祖宗出来的,骂了朱莲花的祖宗,可不就是骂了他们的祖宗?周氏的族人自然是不肯的。
两个壮汉压着安琥,其他村民群情激奋,七嘴八舌的高喊着:“必须要让他们去祠堂跪着给列祖列宗们道歉!”
“光道歉哪够啊,就该拔了她这烂舌头,看她还敢不敢口无遮拦!”
一时之间,原本是安家来周家闹事的,反倒是得罪了整个周氏氏族。
余氏一下就蒙了,尤其是听到要拔了她舌头后,更是吓得浑身发抖,身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爬起来就要跑,但很快就被村里其他婶子给抓了起来。
余氏一见逃跑无望,又哭又叫的挣扎着说:“你们凭什么抓我!我要见官!”
安琥也跟着挣扎起来,结果自然是被镇压得更厉害了。
带头抓着母子两人的壮汉恶狠狠的呸了一声:“老实点,不然腿都给你打断了!”
然后转头又去骂余氏:“再嚷嚷真把你舌头拔了!”
母子俩顿时噤若寒蝉。
朱莲花见状自然乐见其成,顺道还添油加火的说了一句:“老祖宗们在下头不知道气成啥样了,可别轻易放过他们。”
这话一出,那是瞬间点燃了众人压抑着的怒火,纷纷嚷嚷道:“走!押他们去祠堂,请族长!”
一伙人押着娘俩,浩浩荡荡的就往祠堂去,至于安大木就被丢在原地没人理会。
这个烈日炎炎的天气,在外头别说晒上一天了,就是晒上一个时辰都能晒脱一层皮去。
安大木眼看着人都快走完了,会管他的安琥和余氏也被抓走,凭自己这动都不能动的身体,晒上一天绝对会被晒死的。
他惊恐的转着眼珠子,浑身发颤,一抽一抽的,啊呜啊呜的叫着,就是没人搭理他。
最后他没了法子,将希望寄托于朱莲花身上。
朱莲花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走进院门,砰一声将门关了起来。
屋内,安阮坐立难安,听着外头吵闹得厉害,似乎还打起来了,几次都差点忍不住跑出去看看。
既怕闹出人命来,也怕朱莲花自己一个人面对后娘一家会受伤。
他谨记着朱莲花的叮嘱,没敢不管不顾的就跑出去,而是在院门处来来回回的踱步,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外头的吵闹没维持多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安阮像个木偶一样站定,支着耳朵去仔细的听,没一会儿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脚步声只有一串,步伐稳健,肯定不会是余氏或安琥,那么就只可能是朱莲花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朱莲花爽朗的笑声传来。
安阮撇了一眼就在眼前的院门,想起朱莲花之前叫他好好躺着别动的嘱咐,脑子一抽,快步跑回躺椅上躺好,装作自己没起来过的模样。
朱莲花开门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虚,心里觉得好笑之余也没戳破他。
“他们走了吗?”
安阮若无其事的起身,迎着朱莲花走去。
朱莲花如实道:“没走。”
安阮一惊,嘴唇微张,正要问怎么回事呢,朱莲花便绘声绘色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
说到最后,朱莲花还特别神气的叉腰说:“你是没见着我怎么抓着那老娼妇就是一顿暴打的,被你娘我的巴掌扇得魂儿都快没了。”
她说得高兴,自觉替安阮狠狠教训了余氏,安阮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娘受伤了没?”
他关切的目光在朱莲花身上来回扫了两遍,朱莲花不甚在意的摆手道:“嗐!你娘我厉害着呢,他们娘俩加起来都没打到我一下。”
她说着想起什么来,甩了甩刚才扇了余氏几巴掌的手道:“不过方才扇得太用力,你后娘脸上都是骨头,扇得我手都麻了。”
说着抬手往掌心处吹了两口气。
安阮被逗笑了,因为余氏和安大木上门闹事的郁闷情绪也因此被抚平了不少。
朱莲花眼角余光一直盯着他,见他眉宇之间的郁气终于散了,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那娘俩被周氏的族人抓去祠堂,少不得得跪上一天才能熄了族人的怒火。”
“这跪一天下来,双腿起码都要养上几日才能好。这段时间他们估计是没心思再来找你麻烦了,你安心在家里养着,娘后面都让周言在家里陪着你,免得你后娘他们不死心又来闹。”
朱莲花字里行间都是对他的关怀和爱护,安阮听着心里暖暖的,忙不迭的点头说知道了。
“对了,安大木还在外头扔着没人管。”
朱莲花简单的陈述了一下,一直等着安阮表态。
安阮眉头蹙紧,明显是有些挣扎的。
安大木现在中风动弹不得,如今这盛夏的天气,丢在外头暴晒一日肯定得晒死了。
他虽然已经不认安大木当爹了,但他无论如何都是个活生生的人,便是个阿猫阿狗,安阮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咬牙道:“还是把他拖到树荫处吧,真晒死在咱们家门口,也是晦气。”
朱莲花听后想了想就想通了,她深以为然,点头道:“说得也是。”
原本她是不想管的,但安大木真死她家门口,那晦气怕会冲撞她未出世的大孙子或大孙女。
再说了,安大木这样活着可比痛快死了还痛苦呢。只要安大木还活着,余氏就得伺候着他,也得跟着受折磨。
就让这两好好活着互相折磨去吧。
朱莲花说干就干,当真扭头走了出去,还没忘了接上一杯水,嫌弃的掐着安大木的嘴巴就将水灌了进去,然后拽着他躺的木板上绑着的绳子,直接拖到树下的阴凉处把人一扔,拍拍手上的灰尘转身就走,丝毫不管身后嘶哑干吼的安大木。
这场闹剧算是告了一段落,朱莲花也不想一直提安家扫兴。
她说:“安家那边不用管了。饿了没?娘给你做吃的。”
安阮知道她的好意,顺着话题,抱着她手臂撒娇道:“有点想吃娘做的南瓜稀饭,炒苦笋子还有白水茄子了。”
天气热了胃口不好,这几样是最好下口的。
朱莲花被他哄得心花怒放的,当即笑着道:“好好好,娘给你做。”
说着开开心心的就往厨房里走去。
没了安家闹心,安阮心情慢慢松快了起来,先前被打断的困意很快就卷土重来。
他躺下没多久就闭上眼睡沉了过去,把刚才没睡的午觉给补上。
等他睡醒,南瓜稀饭和白水茄子也差不多晾凉了,朱莲花正在炒着苦竹笋。
下地的周爹和周言提前回来了,正坐在不远处喝着小酒说着话。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安阮刚睡醒还迷迷糊糊的,只迷迷糊糊的捕捉到了只言片语。
是关于安家的。
安阮一下就清醒了,他猜测两人估计是听到了安家来闹事的事情提前回来了,只是闹剧结束得太快,爷俩没能赶上。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周言就坐在安阮的躺椅旁边,在安阮醒来那一瞬间就察觉到了。
树荫下还算凉快,但怀孕的安阮温度比没怀孕时高了很多,睡觉时难免身上汗津津的,周言便自觉的捡起蒲团为他扇风。问着话时,手里摇晃蒲扇的动作却是没有慢的。
阵阵凉风让安阮舒服得眯眼,他懒洋洋的哼哼:“没有不舒服的,谢谢。”
这声谢谢是谢周言一直给自己扇风。
周言轻笑:“我是你相公,照顾你是应该的。”
一旁的周爹被他酸得咂了咂嘴,意味不明的哼笑了一声。
安阮这才想起周爹还在旁边看着呢,当即不好意思的红了脸,打算从周言手里抢过蒲扇自己扇,省得又让周爹打趣,只可惜他那点子力气没能抢过周言。
他眼神示意周言撒手,奈何后者眼观鼻鼻观心的,权当没看见。
无奈之下,安阮干脆破罐子破摔,由着他去了。
反正这一年多也没少被周爹和朱莲花调侃,不差这一次了。
安阮醒了后,爷两没再说安家,而是说起了其他事情。
他们不提,安阮自然也不会再说起。
厨房里,朱莲花已经抄完了苦竹笋,又掐了蒜薹炒了一盆腊肉,摆好了饭桌后,擦着手上的水渍探出半个身子道:“好了,都过来吃饭吧。”
安阮是真的饿了,阵阵饭菜香味传来,口水不争气的泛滥。
他咽了咽口水,撑着躺椅扶手就要起来,下一瞬却是眼前一黑,周言那张硬朗俊逸的脸在眼前放大。
原来是周言先一步起了身,正弯腰俯身,一手捞着他双腿腿弯,一手从他后背横过抱着肩膀,手臂一发力,便将他从躺椅上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安阮惊呼出声,双手不受控制的环住周言的后脖颈。
周言道:“抓稳了,我抱你过去。”
他嗔怪的瞪周言一眼:“你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的。”
院子到堂屋就几步路,他只是怀孕了,又不是双腿残疾,哪里用得着抱着去?
这也太丢人了!
周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迈着大长腿就往堂屋去。
进门时,朱莲花和周爹意味深长的朝两人笑了笑,虽然没说什么,但眼神却已经将意思都表达了。
被放到椅子上时,安阮已经脸红得快化了,始作俑者却若无其事的坐到了他旁边。
朱莲花缓和道:“好了好了,快吃饭吧,别饿坏了。”
安阮为了掩饰尴尬,抱着碗埋头干饭,周言则一心一意的给他夹菜往碗里添.
安大木在外头晒了大半天,最后还是安柳看不过眼,将他拉到了院子里,第二日一早送到了祠堂外头去了。
余氏母子两被周氏族人压着在祠堂里跪了一天一夜,期间是一颗米一滴水都没给他们吃,结束的时候不仅腿跪得失去了知觉,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冒金星的。
余氏本想找安阮和周家闹事,依着安阮那逆来顺受的软柿子性格,想要拿捏他让他吐出银子来那不是轻轻松松?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安阮没见着银子也没讨要到就算了,还被压着跪了一天一夜,腿都快跪废了。
两人虚弱的搀扶着出了祠堂,一抬眼就看到了躺在木板上的安大木。
母子俩没见着安大木还好,一见着他就想起今日会受这苦,全都是因为他喝花酒得了马上疯,拖累得她们到如此境地。
“都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害得!”
余氏气不打一处来,仇恨和怒火让她变得面目狰狞,一瘸一拐的拖着疼痛的双腿扑了过去,对着动都不能动的安大木就是一番拳打脚踢。
安大木没想到往常只配被自己大的婆娘竟然敢对他动手,气得双眼充血通红。这要是搁以前他早就暴起将余氏按在地上暴打了,但现在这苟延残喘的身体他唯一能动的只有一双眼睛,只能一边承受着暴打,一边发出毫无意义的赫赫声。
安琥大约是第一次见余氏疯成这样,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理智,慌忙上前去拉住余氏:“娘!娘!别打了!等会儿就打死了。”
余氏一把将他推开,咬牙切齿的说:“打死了才好,省得日后又去喝花酒害了我们!”
安琥听后愣了好久,他僵硬的扭头看向安大木,眼底明显是有恨的。
“对,都是爹害得我们家变成这样的。”
他像是被恶鬼迷了心智一般,眼睛通红充血,颤抖着手就掐住了安大木的脖子。
“爹,你死了我和娘就都解脱了。”
他低声呢喃,手上渐渐用了力道。
脖颈被掐,胸腔被挤压,安大木用力又狼狈的吸着气,但却无论他怎么努力都灌不进胸腔里。
窒息感让他翻了白眼,眼珠突出,眼看着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余氏原本只是在发泄怒气,说的那些话也是一时气上了头,没想到安琥竟然真想要杀了安大木,当即吓得不行。
“你疯了!这是你爹!你要是杀了他你也得偿命的!”
余氏一边胡乱的喊着,一边扒拉他双手,企图将安大木从他手下救下来。
大约是余氏的话点醒了安琥,他像是才回过神来,猛的撒手跌坐在地上,而后狼狈的爬开了几步。
安大木差点就被他掐断了气,脸憋的发紫,氧气重新灌入胸腔以后,脸色才慢慢转红。
“我……我差点杀了我爹……”
安琥崩溃的看着自己的颤抖的双手,眼泪涕流。
经此一役,余氏也是丢了神,她强迫着冷静下来,扶着安琥站起来:“走,我们先回家。”
安琥像个傀儡一样由着她搀扶起,嘴里还一直重复念着刚才那话。
余氏拉着板子将安大木拖着走,丢了魂的安琥就跟在她身后,一家三口灰溜溜的离开了云水村。
这边发生的事情让路过的云水村村民看了去,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村,连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安阮都听说了。
刚得知这事时,安阮心里五味杂陈的,只觉得可悲又可恨。
安大木他们落得这样的下场,安阮没有半点触动,甚至还隐秘的产生了几分痛快。
这都是他们应得的.
安家的闹剧成了云水村茶余饭后的谈资,不过大家都只是私底下说说,还没人敢跑到朱莲花和安阮面前说三道四。
安柳和徐氏又上了一次门,给安阮说了一下安家那边的消息。
安大木先是被丢在地上暴晒了大半日,然后饿了一天一夜不说,被余氏毒打了一顿,又差点被安琥掐死,回了家以后就发起了高热,听说还病得特别的厉害。
余氏这回是不会再出银子给他治病了,说是钱银都让他之前喝花酒花光了,连他那条命都是砸锅卖铁的才捡回来的,如今哪里还拿得出银钱来?
安大木也是命硬,竟硬生生的撑了过去,只是人是醒了,却变得更加虚弱了。
余氏大约也是看出他只是个拖累,对他的照顾是一点都不上心,隔壁的邻居没少听到她和安琥对安大木的打骂声。
如今安家村提起他们家,谁不说一句造孽?
安柳和徐氏将这事说了就起身告辞了,也没多说旁的什么。
安阮大约能猜到他们这一趟过来的想要表达的意思,只是安柳他们是烂好人,他可不是。
这事没在安阮心里留下什么痕迹,同样在场的周言却有了别的小心思。
当天夜里,他问了安阮那张卖身契还在不在。
安阮虽然不知道他问来做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了。
“一直放在柜子里压着呢。”
周言确定了以后安了心,特意翻出来看了一眼,而后又仔仔细细的收了起来。
安阮在一旁看着,疑惑不已的问:“好端端的,怎么问起卖身契来了?”
他当然不是怀疑周言想要拿这卖身契来做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只是单纯的好奇从不过问这卖身契的周言怎会突然问起。
周言解释道:“我怕到时候你后娘还是不肯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找上官差,用律法来压你。”
安阮愣了好一下,喃喃道:“应该……不会吧?”
他嘴上说着不会,但语气里都是不确定,显然也是没信心的。
因为那确实会是余氏能干出来的事情。
周言看安阮神思不宁的,显然是被这个可能吓到了。
他轻声安抚道:“别怕,只是一个猜想,不一定会真的发生的。”
破天荒的,这句话非但没让安阮安下心来,反而更愁了。
周言有些后悔,早知道会吓到安阮,他就不该直接问安阮。不过转念一想,要是瞒着安阮自己翻找那张卖身契,以安阮的细心程度肯定会发现端倪的,到时候只怕更会胡思乱想。
想通以后周言也不纠结了,他继续宽慰道:“别怕,就算余氏他们真的要找官差来压你,有这张卖身契在,你就是我们周家的人,跟他们安家是已经彻底没了挂瓜葛的,就算安大木是你爹,卖身的钱银就已经将你跟他的父子情分买断了。”
“他们拿那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便是那官差来了,也没法闭着眼睛偏帮着他们。”
安阮听了以后才知道卖身契竟然还有这个妙用,难怪周言要确定卖身契还在不在。
曾经对他而言是象征着屈辱没有尊严的卖身契,如今反而成了他的护身符。
周言也向他保证:“放心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受了委屈的。”
“无论是我,还是爹娘,都是你的后盾。”
安阮放宽了心,终于不再害怕。
余氏安分了几日,一点消息都没传来 。
安阮虽然已经不再害怕他们会来闹事,但也确实因为他们而闹得心神不宁了许久。
之后的小半个月,安家都没一点动静,安阮以为他们是不会再来了,便在家中好生的安胎养着。
没曾想安生日子过了没两日,余氏竟又卷土重来了,甚至这回还真的带上了官差和里正。
当官差和里正登门的时候,周言正在蹲坐在安阮的躺椅边,小心翼翼的给他揉捏着他的腿。
如今他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了,腿上有些轻微的水肿,周言便每日给他按腿。
院门噼里啪啦的被拍得很响,把昏昏欲睡的安阮吓得直接惊醒。
“谁啊?”
周言不悦的蹙眉,起身去开了门。
第57章 五十七 你们安家还想抵赖不成?……
“开门!”
“府衙官差, 办案的!”
周言虽早有预料,但听到是衙役还是有些意外。
倒没想到来得这般早,看来安家那边是真没银两过日子了。
安阮吓得不轻, 但他觉得自己不该一直躲着。
他鼓起勇气起身小跑过去:“我与你一起出去。”
周言见他过来早就停下等着了, 期间还叫他好生慢点别摔着了。
他在听到安阮的话后, 立马不赞同的拒绝道:“不行!你后娘是什么性子你最是知道的,若是她胡搅蛮缠对你动手,伤到了你可怎么是好?”
“可是这本就是我的事情,我怎么好躲着不出面,全让你们处理了?”
安阮还是很犹豫, 周言安抚着摸了摸他发旋,轻声劝道:“你如今可不只是自己一人, 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你好好在家里呆着别出面,这事儿我去处理就好。”
“相信我,乖。”
安阮摸了摸日渐隆起的肚子,缓缓点头说了好。
外头拍门声震天响,周言安抚好了人, 从安阮手中拿走了那张卖身契仔细收好,这才转身往院门走去。
外头到底是当差的都是官老爷,他们这些泥腿子不好得罪,周言走快了几步。
开门时, 首先看到的就是一脸为难的里正,他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位虎背熊腰穿着官服腰挂大刀的官差。
余氏本来想要从后头挤到前头来趁机闯进院门的,但一看到人高马大拦着门的周言, 再见他横眉冷眼目露凶光,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欺软怕硬的她瞬间安静如鸡的缩回了已经迈开的腿。
她身旁的安琥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完全没看周言脸色,大摇大摆的就要往里走,只是刚走上一步就让余氏扯着衣袖拉了回去。
安琥不满的回头看自己的娘:“娘,你拉我干什么?安阮那贱人就在里头呢,我们要找他当面对质才行,免得他跟周家人又耍赖不肯给银子!”
说着便甩开了余氏的手,仗着自己长得胖,挤开里正就上手推周言要往里闯。
周言本就听了他叫安阮贱人而怒火中烧,安琥硬闯的行为更是踩到了他底线上。他气极反笑,眼神如刀:“贱人叫谁呢?”
安琥没脑子,想也没想就接话道:“贱人叫的安阮。”
话音还未落下,下一瞬安琥就感觉天旋地旋的,整个人扑到了地上。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半边脸疼得发麻了。
周言一言不合一拳将他打趴下了,半点力道都没收着。
余氏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尖叫着扑过去扶着安琥,慌乱问他有没有事。
安琥哇一声就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打滚,喊着:“娘,我疼!疼死了!”
“你快帮我打回去!”
余氏平日里最宝贝她的儿子,话都不敢说重两句更别说打了。看着儿子被打可是心疼坏了,一边指着周言一边大喊大叫:“官老爷们他胡乱打人啊,可怜我儿子快被打死了,快把他抓起来!”
“打他板子让他坐牢!还要赔偿我儿子银钱!”
“最少要五十两,不然这事儿没完!”
余氏叫嚣的同时没忘了要讹一笔银子,狮子大开口,一要就是五十两的天价。
周言从头到尾都不为所动,环臂抱胸下颌抬起,半垂着眼帘冷眼旁观,像是在看猴儿耍猴戏,冷静得很,似乎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打人有错。
里正一脸为难,哎哟哟的说:“周言啊,有话好好说啊,怎么突然动手打人呢?”
周言对里正态度客气少,只说了自己有分寸。
里正欲言又止,知道他的脾气,也知道他不是那种会乱来的人,反正自己是劝不住了,索性也就不插嘴了呢。
两位官差其中一人道:“你当着我们的面动手打人,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周言理直气壮道:“他们意图强闯民宅不说,还辱骂我家夫郎,打死了都是活该,只是一拳已经是便宜了他了。”
当朝律法严格且详细,强闯民宅者刑三年,杖责二十,未遂者虽从轻处罚,但也要杖责二十。侮辱妇女夫郎者鞭刑三十,猥亵强.奸者阉割后落入奴籍再流放千里。
两位官差面面相觑,一时竟无法反驳。
余氏和安琥母子俩哭嚎了半天都没人搭理他们,再看他们请来的官差和里正都爱搭不理的,瞬间就破了防。
余氏没忍住嚷嚷道:“你们不是官差老爷吗?见着有人被打了都不管吗?”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官差就来了火,方才与周言说话的官差抖了抖手里的大刀:“你这刁妇再胡言乱语,我便治你个辱骂衙役的罪!”
余氏吓得发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跟谁大呼小叫。
余氏瞬间就消了音,安琥也总算长了点脑子,知道再胡搅蛮缠下去,可能还没拿周言和安阮怎么样呢,自己倒是先挨了板子。
母子俩安分了,衙役这才与周言说起了正事。
他问周言:“安余氏与安大木状告其子安阮拒绝赡养瘫痪在床的老父亲,这事是不是真的?”
周言大大方方的认了:“是。”
话音刚落,衙役还没说话呢,余氏母子俩像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一下又来劲了。
“官老爷你们可是听见了,他自己都承认了,快判他罪!”
“对对对!让安阮那贱人坐牢去,打他板子。”
“还要给赡养我爹的银钱,我爹现在瘫痪在床又生着病,哪哪儿都是要花银子的,银子绝对不能少!”
两人一唱一和,贪婪的嘴脸丝毫不做掩饰。
衙役们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两人什么心思,虽然心中对这对母子十分鄙夷,但他们还是得按律法办事。
“既然你都认了罪,那么就跟我们走一趟衙门吧。”
“安阮在哪?作为被告,他是一定要跟着去的。”
衙役说罢就要上前将周言拷走,另一人要进去拷安阮。
里正傻眼了,急得团团转,他可是知道安阮是被余氏卖进了周家的事情的,也知道有卖身契一事。之所以直接带着衙役来周家,也是因为有那一张卖身契在,知道周家吃不了亏,谁曾想周言竟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一嘴子卖身契的事情。
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搞不清楚周言在想什么,捏着这么一张王牌为何一直不打出来。
周言这时才开口道:“谁说我们认罪了?”
两位衙役顿住,嘿了一声:“怎的?你要抗拒执法不成?”
周言道:“自然不是,只是我有一事想问官老爷。”
衙役见他从头到尾态度都不错,没有刻意为难他,见状也耐着性子道:“问吧。”
周言从袖袋之中取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来,手一抖便展了开来:“安阮虽说是我夫郎,但当初是你余氏与安大木以十两银子卖进周家的。这卖身契上可是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当初也是你余氏签的字画的押,村长里正还有云水村的村民皆是见证。”
“安阮如今可是我们周家的人,跟你们安家有什么关系?”
“怎么?你们安家还想抵赖不成?”
那张卖身契上,白纸黑字的写着安阮卖入周家,安大木与安阮断绝父子关系,从此恩断义绝各自安好。
父子关系都断绝了,自然就没了赡养的义务。
第58章 五十八 他终于摆脱了那些伥鬼
衙役脸色有点不好看, 余氏母子俩告官时可对卖身契一事只字不提,这不是平白让他们跑了一趟?
两人立马凶神恶煞的看向余氏:“这卖身契可是真的?”
余氏心虚不已,不敢说话。
里正连忙上前作证道:“对对对, 这卖身契当初正是我与云水村的村长共同见证下签下的, 做不得假。”
说着还回头一脸鄙夷的看着余氏道:“这卖身契白纸黑字的可是写得清清楚楚, 人都叫你们给卖进周家了,跟你们可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人安阮不愿意养安大木本来就没错,你们就是告官也没用。便是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他想赡养他爹, 周家作为主人家,只要他们不同意他也一样不能养。”
衙役彻底没了耐心, 可不想再看他们母子两人在这儿强词夺理。其中一人道:“行了行了,人都让你们给卖别人家了是怎么好意思告官的?”
他说着还指责周言:“既然有卖身契,为何一开始去不拿出来?平白浪费我们的时间。”
周言也是上道,连忙认错道:“小民也不懂那么多律法,一开始还没想起来, 这不一想想起就拿出来问官爷你们了吗。真是对不住了。”
说着上前一步,借着高大的体型,遮掩着双手就拿出一两碎银递到那位衙役手中:“还望官爷别计较。”
那衙役得了好处脸色都好看了不少,与另外一人大论文个眼色, 那人便说:“既然事情已经查明白了,那这案子就这么结了吧。”
余氏一听急了:“就算我们我们把他卖了,可他是大木的儿子这事儿没得改。儿子养老子天经地义, 你去打听打听,哪家人的儿子不养父母,不帮衬着家里的?”
“况且要不是我们给他找了周家这门亲事, 他哪能过上现在这个好日子?”
安琥在余氏身后跟着附和:“就是就是!给他找了家这么好的人家,他还得对我娘感恩戴德呢。”
周言再次被气笑:“之前一直听着我弟背那什么[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当时听着还不懂其意,如今见着你们母子二人算是懂了其中深意了。”
他没读过多少书,但之前周旭在家的时候可是天天在院中背诵抄书,跟着听了不少,加上他人也聪明,听多了就懂了,只是为了讽刺母子二人刻意如此说罢了。
余氏母子二人大字不识一个,听得一头雾水,但不妨碍他们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可就算知道周言是在骂他们,但苦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两人也只能憋屈的梗着脖子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眼看着衙役要走,余氏脑子一热就要上前拦人。这次要是告官都拿不到一分钱,之后再想向安阮和周家要钱可就难上加难了,余氏说什么都不想就这么放弃。
被她拦下的衙役也是来了火气,不耐烦的嘿了一声:“你这老婆子好生不讲理,就是那一张卖身契就能治你们诬告了知道吗?大爷我今个儿心情好,看着你年纪也大了不与你计较,若是再胡搅蛮缠下去,我就把你俩都抓回去关起来!”
母子俩这才怕了,眼睁睁的看着两名官差走人,没敢再说一个字。
衙役走后,周言没了面对衙役时的客气,而是抬手捏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一看就很有力气打人很疼。
他目露凶光的威胁道:“安阮性子软由着你们欺负这么多年,我脾气可不好,你们要是再敢多说一个字,就休怪我这拳头不长眼,到时候是打伤了哪儿,哪根骨头断了,我可不管。”
“方才我打人那衙役可都没说什么,眼下四处无人,我就是把你们打死了,也没人救你们。”
刚刚被打了一拳的安琥吓得浑身发颤,身上的肥肉跟着一抖一抖的。他半张脸肿的老高,原本就很小的倒三角眼这会更是只剩下一条缝了,看起来就十分的滑稽。周言抬手的时候,反射性的就抬手挡住自己的脸,然后往余氏身后躲去。
余氏也吓得不轻,见儿子这么怕死就觉得心酸。看着都这么壮硕,她儿子怎么就不能像周言那样靠得住呢?
到底是自己宠大的儿子,就是千般万般不好余氏也舍不得骂一句。她壮着胆子将安琥挡在身后,哆哆嗦嗦的说:“你、你敢?里正大人还在这儿看着呢。”
里正一听她提起自己,立马闭上双眼,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自言自语道:“哎呦,人老了不中用了,这眼睛也不知道怎么的时不时就看不见东西,记性也差,前头发生的事后一秒就能忘记。”
“对了,周言啊,我怎么在你家门口啊?余氏和安琥怎么也在?”
“你俩来干啥的?”
前一句是问的是周言,至于后一句则是问余氏母子二人,可谓是将装傻充愣表现的淋漓尽致,只要是有脑子的都看得出来他在偏帮着周言。
余氏与安琥还没真的傻到这都看不出来,两人脸色黑如锅底,想骂人,但碍于周言的威胁什么也不敢说,最后像个被人掐着脖子的鸭子似得,嘴巴张张合合了半晌发不出去一点声响。
周言没再管这母子二人,而是迎着里正走进了屋内,再当着两人的面面无表情的碰一声用力将门关了起来。
母子二人吃了一脸扬起的灰尘,除了眼巴巴的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娘,难道就这么算了吗?家里可没银子花了,我都半个月没有吃肉了。”
没了周言在,安琥又来劲了,完全没了刚才的怂劲,对着余氏颐气指使起来。
余氏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就知道吃,还嫌人丢得不够吗?”
她说着话时,眼角余光不时的撇向周家的大门,像是生怕周言那个凶神凶神会突然出来打他们一般。
安琥不依,一屁股坐到地上,也顾不得有泥巴灰尘,撒泼打滚道:“我要吃肉,没肉我就不走了。”
余氏没了办法,只能拉扯着闹脾气的安琥,咬牙道:“好好好,别闹了,娘回家给你杀鸡吃。”
她答应的时候心都在滴血,那可是家里唯一剩下的一只下蛋的母鸡,杀了之后可就真一点荤腥都吃不着了。
这些安琥可不管,他只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开开心心的起身拍拍屁股,趾高气昂的走到了前头去。
余氏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瞬间的后悔,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宠安琥了,把他宠得这般无法无天。只是这个念头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屋内,安阮一见两人进来,俩立马就迎了上去。
他心里着急,但见到里正后还是先礼貌的喊了人,而后转身就往堂屋走去,准备给里正端茶。
他刚走出两步就让周言拦了下来:“你坐着,我去就成。”
说着不由分说的将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了下来。
里正也在一旁道:“都不忙都不忙,我也不渴。”
他说的是客套话,这样炎热的天气在外头跑一趟哪有不渴的道理?周言安顿好了安阮以后,还是进了堂屋端了茶水瓜果来。
里正不仅渴了还饿着呢,一见那一个个拳头大还水灵灵的桃子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这一大早的,连个早饭都没吃呢就被衙役请来周家,看了一堆的糟心事还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可谓是又饿又心累。
安阮跟着朱莲花学了不少待人接客的本事,自然一眼就看出了里正的窘迫和不好意思。他笑着拿起一个毛桃子,自然而然的递到里正手中道:“里正,您不渴也吃个桃子吧。”
“桃子也不是什么金贵玩意儿,您别嫌弃就好。”
这个时节的桃子可不多了,想要买到还得花上不少钱,他不好意思伸手去拿,但安阮都送到了他手中,再推辞就显得有些不给面子了,他只好委婉道:“你们这也太客气了。”
嘴上说着客气,可手上拿桃子的动作可一点都不慢,一旁的周言见状也趁机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而后在安阮的眼神示意下转身去了厨房,拿了几个在锅里热着,准备留给安阮饿的时候随时拿来吃的叶儿粑,顺道也放到了里正的手边。
两人全程都没说一句话,好像本就该如此一般。
里正有些受宠若惊,心里也扪清了,周言和安阮是看出了他饿着不好意思开口,特意给他留了面子和里子呢。
里正不由得对两人都高看了几分,觉得自己之前偏帮二人的决定是做对了。
直到三人都落了座,安阮开口询问起了事情的经过和结果。
提起余氏母子俩,周言的脸色就像吃了苍蝇似的,一脸不耐的将事情原原本本的给安阮说了一遍,吃着叶儿粑的里正时不时的附和几句。
当听到周言说打了安琥一顿,安阮心里忍不住偷偷暗爽,甚至还有些惋惜自己怀着身孕周言不给他亲自处理,不然就算周言动手的时候自己不敢明着打安琥,拉架的时候偷偷踹上几脚还是敢的。
“那安家应该不不敢再来了吧?”
安阮问的时候心里也没什么底,主要是余氏母子和安大木实在是太无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不管不顾继续胡搅蛮缠下去。
周言道:“放心吧,他们不敢来了。”
毕竟他狠话可都放下了,余氏母子一看就是贪生怕死的,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着被他打死的风险再来缠着安阮要银子。
只是这些话当然不好跟安阮说,主要是怕他听了害怕,以为自己是那种残暴得会打女人夫郎的人。
毕竟刚开始,安阮是真的听信了流言蜚语,对他十分的恐惧害怕,这好不容易让安阮信任依赖自己,他不会让任何一点可能破坏他们之间的夫夫感情。
他扭头看向里正:“经过这一次,安家肯定是不敢来了,您说是吗?”
里正吃人嘴短,连忙道:“对对对,他们要是还敢来闹事,我身为里正,是有权问他们的罪责的,保证让他们不敢有下一次。 ”
安阮一听顿时就安了心,里正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他说的话自然都是可靠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
安阮不由得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灿烂张扬。
这么多年了,他终于甩掉了安大木和余氏母子那几个伥鬼了。
安阮笑着笑着心里发酸,但却觉得无比的轻松,像是卸掉了压得他快喘不过气的包袱。
第59章 五十九 周言不肯上床睡
自那日之后安阮就再也没关注过安家如何, 只偶然从来帮工的徐氏口中听到了只言片语。
安家彻底没了银钱,唯一的老母鸡都因为安琥嘴馋给吃掉了,余氏是一点办法都没了, 日子总要过, 只能捏着鼻子又变卖了一块临近收成的田地, 勉强是缓过了气来。
安大木吊着一口气就是不死还创造不了一点价值,安家那些个亲戚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余氏就是想要悄悄弄死他都不成,只能捏着鼻子照顾他吃喝拉撒,邻里邻居的没少听到她对安大木的打骂声。
安琥也觉得安大木是拖累, 对他打打骂可一点都不比余氏少。
安大木这样活着可比一了百了的死了还遭罪,但他动又动不了话也说不成, 又是个极其怕死的,只能这般苟且偷生。
不仅是安大木日子不好过,余氏这对母子也渐渐生了嫌隙。
安琥从小被惯到大那是一点苦都没吃过,眼看着到了秋收自然而然的还是当着甩手掌柜,日日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做。
安家干的那些荒唐事早就传遍了周围好几个村子, 安家村更是觉得他们一家的行径败坏了整个安家村的名声,没人愿意到她家去帮忙收割成熟的粮食。
余氏一个人既要照顾安大木那个老不死的,伺候安琥的同时还要下地去干活,累得她见天的哭骂, 怨安琥不懂事。
可让她逼着安琥下地干活又舍不得,更舍不得打骂他一下,最后什么活儿都只能全压到了自己身上去, 短短一个月头发都累得花白了不少。
安阮听着心里没有任何一点感触,只觉得他们都活该。
安家的苦难没在安阮心里留下一点痕迹,听过之后便抛之脑后再不管了。
周家的田地多, 又因为天气不错,今年又是大丰收的一年,哪怕已经请了二十来个帮工,还是整整收了大半个月才收完了所有的稻子。
周旭前些时日去了梁城参加发解试,今年回不来帮忙,临行前回了一趟家里辞别,得知自己即将当叔叔后高兴得不行,一个劲儿得说等他从梁城回来,一定要给他未出世的小侄买个平安锁,让其他人都不要买。
他有这份心意其他人自然也不舍得让他失望,自然是满口答应。
秋收忙得所有人脚打后脑勺,连安阮这个孕夫也不能避免。
请了帮工不仅要付工钱,还得负责一日的三餐。刚开始的时候全由朱莲花一个人负责二十多口人的吃食,还得跟着下地去干活,没几天就累得直不起腰来。
安阮看着心疼,腹中的胎儿已经有六个月了,期间老大夫给他把过几次脉,说胎像如今已经十分稳固,做些不是很累的活并不会影响什么,否则别说是安阮自己,连周言和朱莲花也不敢让他这么操劳。
在安阮的坚持下,周家人都拗不过他,最后由他揽去了做饭的活计,连带着他那些鸡鸭的喂食也包揽了回去,独独喂野猪这事儿却是说什么也没让他去。
前两月家里的母猪产下了五只小猪崽,现在的小猪崽正是最活泼好动的时候,脾气也暴躁,就怕个万一冲出围栏伤到了安阮,那可就坏事了。
安阮只是想要帮家里人分担些事情,并不是非要将家里的事全包揽到身上来才肯罢休,几人不让做他便老老实实的不做,既是保护自己也是让家人安心。
有了安阮帮忙,朱莲花确实轻松了不少,只需到了点提前回家里来帮着打一下下手,再将吃食用饭盒装着带到地里去。
日子就这般忙碌而充实的一天天过去,收割起来又脱壳晒干的稻子只装了一小半就将周家原本的那个地窖堆满,还有一大半放在院子里没地方堆放,若是下了雨,这些露天放着的稻谷全都得废。
无法,周家只能暂时抽出几个人搭了一个专门存放粮食的粮仓。
粮仓是将原来的柴房拆了一面墙重新扩建的,比原来足足大了三倍有余,存放完了所有的稻谷以后尚且还有空余,最后干脆便将其他蔬果也暂时放了进去。
至于那些柴火,则在驴棚子旁边又搭了一个棚子堆放了进去。
地窖与粮仓都被粮食装得满满当当,丰收的喜悦总能让人忘却疲惫,但随之后却又添上了新愁。
“这么多粮食,到时候也不知道县里的米行能不能一次收完了去。”
朱莲花脸上既有喜悦,也有挥之不去的惆怅。
也不怪她这般多思多虑,今年的粮食收了将近三百石,除开那十分之一的赋税也还有将近两百七十石。
去岁周家都还只有两亩地,收的粮食交了赋税之后连自家吃都紧巴巴的,可从未收过这么多的粮食,更没一次性卖过这么多,自然也对米行的收购量心里也没个底。
她这么说完,连带着安阮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今年周家可指望着这些粮食能卖个好价钱呢
周言经常去县城做买卖,见过的世面要比朱莲花多得多,他倒是没朱莲花那么悲观,闻言顺口接话道:“明日我先去一趟县城打听一下,看看哪家米行能一次收了。”
“若是不成,左右不过是分着卖几家而已,正好也顺道去打探打探各家米行收粮的价格如何,省得被那奸商坑了去。”
他说的句句在理,朱莲花和周爹都觉得十分可行。
自家的粮食收完了以后还要出人去帮别家收割,周爹和朱莲花肯定是抽不出空闲来了,而安阮身子重不适合出远门,最后一家人合计了一下,决定明日一早就让周言自己一个人进城里去打听,若是价格合适了,便用驴车拉着进城去卖了。
家家户户都种着粮食,收得粮食多了,只怕价格会受影响跟着浮动,还是早些卖了早安心。
打定了主意后,一家人早早就熄了灯上床睡觉。
月光穿过薄薄的窗户纸洒进屋内,让昏暗的室内勉强能视物。
随着安阮的肚子月份越来越大,周言怕自己睡着的时候粗心大意不小心压到他,咬着牙非要分床睡,至今已经打了几天的地铺了。
没有周言的怀抱安阮一点都不习惯,忍了几天是已经到了极限。
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实在没办法坐了起来,眼神幽怨的盯着背对着自己已经睡着的周言看了很久。
他心想,既然周言不肯上床睡,那他下去不就好了?
安阮想到就做到,他轻手轻脚的掀开了薄被,双手撑着床板缓慢的移动到床边,期间没发出一点声音。
在下床之前他还停下动作朝周言那边看了一眼,见周言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的一只脚踩到床下的踏板,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一道低沉微哑的嗓音突然打破了安静。
“偷偷摸摸的,想做什么?”
安阮被吓了一跳,脚下踩了个空,一下就往前扑了去。
第60章 六十章 你可真是周家的小福星
安阮这一滑不但是把自己吓到了, 更是吓得周言一个翻身跳起,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
直到稳稳扶住了他肩膀,周言那颗吊起来的心才稳稳的落了地。
“想做什么把我叫醒就是, 怎么能摸着黑下床?这还是我听着声响醒来了, 要是没醒来扶住了你, 万一摔出个好歹怎么办?”
他心一急,开口说话时不免带上了些许责怪意味。
安阮吓得还没回魂,抱着肚子心有余悸,闻言顿时心虚不已的挪开了视线。
他支支吾吾了半晌,找不到给自己狡辩的理由, 最后憋出一句:“口渴了,想喝水。”
周言不疑有他, 扶着人重新躺回床上,掖好了被子确认没有不妥以后,这才转身去掌了灯,倒茶水的时候发现凉了,提着水壶就转身出了房门。
不多时, 周言又折返了回来,这回水壶里的水就成了热水,正冒着腾腾热气。
他倒上一杯吹了半晌,指腹摸着杯子试了试温度, 觉得不烫手以后才递给安阮。
“喝吧。”
“要是觉得茶水太烫就跟我说,我给你再吹凉些。”
他递完了茶水就直愣愣的站在床边,像是等着安阮下一步吩咐。
安阮小声的道了谢, 半垂眼睑,小口小口的喝着茶,眼眸却骨碌碌的转着, 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瞧周言的神情确认他有没有生气,一边打算着怎么把周言留到床榻上。
一杯茶再怎么慢吞吞还是喝完了,安阮还是没想出什么法子来。
周言收走了杯子,将水壶放归原位,因为怕安阮还要自己摸黑起夜,他干脆将油灯搁到了床边的木柜上,也不在意浪不浪费,就这么让它燃着。
他走回自己的地铺,要躺下前没忘了叮嘱道:“有什么事叫我,别自己逞能,记住了吗?”
安阮下意识的就点了头,周言这才满意的躺下。
安阮双手攥着被角,眼巴巴的看着他,一想到自己折腾了半天结果也没达成目的就有些难过。眼看着周言闭上了双眼就要睡过去,他终于是顾不得害羞,闭上双眼豁出去道:“那个……你能抱着我睡吗?我自己睡不着。”
周言闻言坐起身,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失声笑了起来。
难怪一整宿翻来覆去的不肯睡,还偷摸着下床。
安阮见他只顾着笑也说答不答应,羞耻心顿时将他淹没。
他红着耳垂小声嘀咕:“你要是有顾忌也没关系,我再试试看能不能自己睡吧。”
说着也不等周言回应,拉着被褥往头上一盖,翻身背对着周言,假装自己要睡了。
他嘴上说着要自己睡,实际上还是忍不住期待的支起了耳朵。
周言好半晌都没有半点动静,安阮正要失望的叹气,而后便听到了一阵布料摩擦的悉悉索索声。
油灯被人吹熄,房内又回到了黑暗之中。
安阮听到很轻的脚步声,随着越来越近,心跳也如擂鼓般逐渐激烈,嘴角压抑不住的上扬。
不多时,身下的垫子被压着往下沉,他翻身便往身后之人怀里钻,谁知下一瞬却被扣着双臂推了开来。
他不解又委屈,只是这种情绪还没发酵起来,周言便开口解释道:“背对着抱,别压到肚子。”
安阮瞬间就安了心,忙不迭的点头,而后乖巧的翻身。
周言顺势抱住他,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细软柔顺的发丝:“好了,睡吧。”
低哑沉稳的嗓音像有魔力,辗转反侧了小半夜怎么都睡不着的安阮顿时便困了。他含糊的哼哼了两声,没多久便呼吸绵长的睡了过去。
他倒是睡得安心了,只是苦了禁欲几个月,如今温香软玉在怀却什么也不能做的周言。
他借着月光瞪着安阮的睡颜,半晌忍不住惆怅的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自己媳妇,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安阮久违的睡了一个好觉,等他醒来的时候太阳都不知爬得多高了。
身旁早就没了周言的身影,起床出房的时候,家里除了他以外也没有其他人,大约是已经出门去帮工去了。
厨房的铁锅里留着有吃食,尚且还有余温,倒也不需要他再重新热一道了。
吃过了早饭以后便没什么事做了,他干脆便去后来新修的鸡棚。
鸡鸭和猪都被喂过了,连带着鸡蛋也都收了起来,放满了大半背篓,看样子应该是朱莲花收的,只是出门出得急没有来得及收回粮仓里。
他试着抬了一下,有些重,但问题不大。
安阮还是有些高看了自己,短短一段路,背到粮仓里放好时却是整个后背都汗湿了。
身上黏糊糊的感觉很难受,没办法,他只得打了水去洗澡。
一个人在家没什么事要做,安阮自己在家附近走动了一圈,碰到了徐氏和安柳夫妇俩。
他生怕二人又提起后娘一家来,客套的与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回了家去。
这一来一回已经到了中午,朱莲花和周爹在别人家帮工,中午是回不来的,他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煎了一个鸡蛋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应付了过去。
安阮到了孕后期十分的嗜睡,这吃饱了以后便忍不住又困了,他也没有强撑,就在树下的躺椅上就睡下了。
等他一觉睡醒,却发现周言竟然回来了,正给跟着跑了一早上的驴子喂白菜。
“这么早就回来了?粮价如何?有米商愿意收吗?”
他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脸上止不住的担忧,一颗心都吊了起来。
周言见安阮走了过来,顺手就将手里的白菜扔进棚子里,让驴子自己吃去。
他迎着安阮走去,扶着人坐到树荫下,而后才缓缓说起了进城之后的事情。
周言的运气好,刚进城没多久就遇到了之前常收他猎物的那家酒楼掌柜,两人一番寒暄之下才得知他进城是想找米行收粮。
掌柜的人脉广,加上他与周言的关系一直不错,二话不说就要帮他引荐了城里最大的米行掌柜。
米行掌柜也是个大气的,只问了他家中有多少粮,周言一说便大手一挥说全收了,还给了个不错的价格。
周言没念过什么书,但为人处事这一套却是十分精通。
买卖还没做成,他便做东请两位掌柜的吃了酒,未了还说等送粮过来时,还要给两位掌柜送几只老母鸡来,让他们带回去给家中老小补补身子。
在两位掌柜眼里这几只老母鸡不是什么珍稀玩意儿,但也算是礼轻情意重,两人自然不会推脱。
酒桌上一来二去的三人都喝高兴了,很快就称兄道弟了起来,在得知安阮养着不少的鸡鸭后,酒楼掌柜当即表示他收了。
酒楼最常吃的就是鸡鸭鱼,既然周言能稳定的提供,他也就不需要在大集上零零散散的收了。
安阮惊喜不已,没想到周言这一场酒喝下来,不仅将家里的粮食都卖了出去,连带着他养的那些鸡鸭也有了着落了。
这可是顶天的好事,只要这家酒楼不倒闭,之后养的鸡鸭都不愁卖了,朱莲花和周爹回家得知后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朱莲花一直都有继续买地的打算,这有了稳定收粮的米行,先前歇下的心思便又活络了起来,连带着也准备继续将鸡棚再扩大一些多养些鸡鸭。
她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一遍,一家人合计了一番觉得可行,但周言却说买地的事情可以缓个一两年,等手里的银钱多攒一些再买。
朱莲花想想觉得马上买地确实有些急进了,便同意了他的提议。
到了和米行掌柜约好的那一日,朱莲花与周爹特意没有去帮工,雇佣了两辆牛车,连着家里的驴车一起拉着粮食就一起进了城,留下安阮自己一个人看着家。
这些粮食拉了两三趟才总算拉完,收完了粮后,第二日周言自己进了城,将酒楼掌柜要的鸡鸭给他送了过去。
当天夜里,一家人聚在一起算了账。
米行掌柜没有刻意的压价,如今城里的粮价是五百文一石,收粮自然是要便宜一些的,给了四百五十文一石。两百石的粮食便卖了九十贯,换算成银两就有九十两。
而安阮那些鸡鸭相对就没那么多的收益了,三十多只鸡鸭,连带着一直以来攒下的鸡蛋一起,一共才卖了九百多文钱,这还是近来鸡鸭涨了价才有这么多。
不过安阮拿着这九百多文心里也高兴,这些可都是他自己的私房钱,是不入周家的账上的。
不仅他高兴,朱莲花和周言也高兴。
种粮食的收入远远比不上上山打猎的收入高,但胜在稳妥。只要不是遇到大旱大灾,基本能养活一家子不说还能有余钱攒着。
打猎始终是个危险的活计,但光靠着这二三十亩地的粮食收成过一年也不太稳妥 ,在多买些田地增加收成之前,周言和周爹还是会不时的上山去打猎,只是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一起去好些日子,就为了能猎个稀罕野兽回来。
另一方面,只和一家酒楼米行合作也不太保险稳妥,生意上的事情都有着极大的风险,一不小心就做失败倒闭了。
粮食倒是能放个两三年,但一直堆积在手中没有银钱入账也是个头疼事儿,一家人最后合计了一下,决定在和这两家合作的同时,也能慢慢与其他米行酒楼接触,看能不能多供应几家。
都说财不露白,同理有些事情也是不好张扬出去的,毕竟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会不会遭人眼红?
这些事情周家都守口如瓶没有透露出去,但之前他们一趟趟拉着粮食去卖的村里很多人都看见了,朱莲花一边扼腕做得不够严密忘了这一茬去了,一边谁来问都说是贱卖了出去,没得到几个钱。
这一来一回好几次都没从周家人口中打探出什么来,村里人这才渐渐的歇了心思。
随着天气渐渐转冷,安阮的身子越发的重了。老大夫给他算好了生产的日子,恰好在年后不久。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呼啸的冷风刮骨的冷,之前做的兔毛短袄已经穿不上了,周言便等着雪停了以后,跟家里人说了一声,跟着周爹一起上了山去,又去猎了几十只野兔回来。
自秋收以后就没多少大的进账了,安阮知道他要上山打猎,但以为他是为了补贴家用,等看到笼子里一只只野兔才知道他上山抓兔子竟是为了给自己做一件兔毛披风。
他顿时哭笑不得,心里却感动得发酸。
朱莲花在一旁打趣道:“这山上的兔子窝怕不是让你爷俩给一锅端了,可别明年没野兔儿吃了。”
周言道:“野兔繁殖能力强,两个月一窝,一窝就十来只的,哪能抓得完?”
朱莲花想了想,附和着点头道:“也是,这兔子是真能生,卖着价钱也是不错的,皮毛也值钱。”
她无心的说着,安阮却突然心思活络了起来。他沉吟了片刻,忽而问:“这野兔这么好生养,若是养上一些,是不是也能卖上不少钱?”
他这番话瞬间就点醒了朱莲花和周言,两人面面相觑,然后盯着安阮好半晌没说话。
安阮少有这样说出自己的建议,没想到第一次就是这样的反应。他有些手足无措的问:“怎么了?是不行吗?那你们当我没说吧。”
“不不不!行的!”
朱莲花一激动,抓着他差点就抱了上去,但最后在周言虎视眈眈的目光下讪讪的收了手。
“不是不行,是太可行了。娘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能养兔子卖呢?”
她笑吟吟的说着,未了,真心实意的夸赞道:“阮哥儿,你可真是我们周家的小福星。”
这并不是她随口说的,而是发自内心的这么认为。
自从安阮进了周家的家门,周家几乎就没遇到不顺的事情。周爹和周言上山打猎此次都能猎到值钱的野兽,家里的农田连着两年都丰收,就连她上山去采摘山货,都运气极好的采到了一株并蒂的灵芝。
若不是那灵芝和黑熊卖了高价,她又哪来的底气一下买这么多地回来?所以说安阮是小福星是一点错也没有。
安阮被夸得红了脸,被肯定的喜悦让他内心鼓胀。
朱莲花拉着他,和周言周爹一起商量接下来养兔子的可行性,期间问了他不少想法和意见。
安阮起初还有些不知所措,但在几人鼓励的目光下渐渐也放了开来,连带着也更加自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