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只好继续用嘴喂了
上山淋着夜雨打猎的周言什么事都没有, 倒是好好在家的安阮先病倒了。
村里的赤脚大夫来给他把了脉,说他身体亏空得厉害,体质太弱, 平日里除了温养以外, 吃食上也要多加注意。
大夫开了好几副药, 其中有两副是驱风寒降高热的药,另外几副则是强身健体的补药。
一碗苦涩的汤药下肚,安阮的体温终于慢慢降了下去,只是人还没醒过来。
朱莲花特意熬了一盅生姜水,等安阮醒来以后重新热一热, 能立马喝了祛寒。
到了夜里,安阮再次发起高热, 反反复复的十分折腾人,周言的体温偏高,他干脆将人抱进怀里,再裹着被子免得安阮再次受寒发热。
等安阮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他一睁开眼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 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感觉怎么样?”
头顶传来熟悉的嗓音,安阮一怔,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被人圈在怀中抱着。
是上山打猎的周言回来了。
圈着他腰身的大手抬起摸了摸他额头,周言兀自松了一口气:“可算没发热了。”
也许是生病会让人变得脆弱矫情, 安阮在听了他的话后,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就不受控制的往下掉。
“怎么哭了?哪儿不舒服吗?”
周言没想到他会突然哭, 手足无措到不知该如何是好,问他怎么了,他只默默的抽泣一句话都不说。
并不是安阮在拿乔, 实际上他自己都觉得羞耻。
只是生个小病,怎么就哭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他内心不断的唾弃着自己,可是这种被人关心爱护的感觉,在娘亲死后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安阮无法自抑崩溃的情绪,抓着周言的衣襟,将脸埋进他胸膛,一边哭的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边抽抽噎噎的说着对不起。
周言不是个会哄人的,见状只能再次抱住了安阮,手掌轻轻的拍着他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安阮没哭多久就控制好了情绪,他看着周言身上被他哭得一塌糊涂的衣裳,脸上不禁飞起两抹红晕。
他垂着眼眸,不敢直视“罪证”,支支吾吾的说:“言哥把衣裳脱下来吧,我去给你洗了。”
周言眉头一皱,第一次对安阮说了重话:“不许碰冷水,也不许干活。”
说完了以后又觉得自己语气太过生硬,只怕会吓到安阮,于是连忙柔声解释道:“大夫说你身子亏空得厉害,体质又太差加,上身体受寒才会突然病倒。”
“洗衣裳都是小事,我自己洗就成,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养病,可别落了病根子。”
安阮心头一热,知道他是为自己好,连忙乖巧的点头说了好。
“我去把煎好的药给你端来。”
周言说着就把安阮放回了床榻上让他躺好,然后下了床换了一身衣裳,这才拿着脏衣服出了房,走时没忘了给安阮将被子压好关上门窗,免得又叫凉风被吹了。
没过多久周言去而复返,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有两个碗,一碗是味道苦涩难闻的药汤,另一碗是生姜红糖味浓郁的姜汤。
安阮下意识的皱眉,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喝药,他怕苦。
这一点周言也清楚,安阮昏迷不醒期间,可都是他亲自喂的药,用勺子喂多少安阮就吐了多少,最后逼得没办法了,他只能先将药含到口中,然后才强行撬开安阮的牙关将药灌了进去。
当时只一心一意的喂药,如今想起倒是生出了异样的情绪来。
周言搁下托盘,端起那碗汤药,思索着如何劝安阮乖乖喝药,甚至想好了安阮若是不肯乖乖喝药,就只好继续用嘴喂了。
“给我吧,我自己喝。”
“嗯?”
周言一时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发现竟是安阮朝他伸了手。
安阮等了半晌都没等到他把药碗递过来,不由得歪了歪头,疑惑又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
周言虚虚握拳抵着嘴唇清了清嗓子,将药碗递给安阮,眼底微不可察的闪过一抹失望。
安阮毫无所觉,忍着苦涩的药味皱巴着小脸,硬是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了汤药。
汤药入喉满腔苦味,安阮感觉舌头都被苦得失去了知觉。
周言迅速将另一碗姜汤端了过来:“这是娘熬的姜汤,特意多放了两块糖,快喝了压压味儿。”
安阮忙不迭的点头,连忙端着姜汤喝了起来。
姜汤辛辣,但因为糖放多了些,辣中又带着甜腻,倒也不算难喝,正好中和了汤药的苦涩。
安阮一口气喝完了两碗汤药,感觉肚子都喝饱了。
姜汤祛寒,没多久身上就发起了汗。
这个时候最忌讳受凉,周言赶紧用被子将他裹了起来,并且再三叮嘱无论如何都不许擅自掀开被子。
如今本来就是三伏天,虽然下着雨气温转凉了不少,但盖着厚棉被还是会觉得很热。
安阮本来就在发汗,这么一捂,没多久就汗津津的,单薄的里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他张了张嘴,但看到周言紧张担忧的神色后,到底没说自己好了不用捂汗了的话来.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喝了汤药以后安阮的烧总算是彻底退了。
在捂一早上的汗后,他感觉自己已经好了许多便想下床,但因为周言的强硬要求,他踌躇了许久都没敢动。
安阮本来就躺了将近两天,只觉得自己人都要躺散架了,直到中午时,外头传来不同以往的喧闹声,似乎是家里来了不少人。
他经不住好奇心,裹着被子悄悄摸摸的下了床,扒着门框悄悄探头张望。
周家大院里果然来了不少人,其中好多都是熟面孔,都是当初来过他和周言成亲宴的亲朋好友。
因为还下着雨,这些人一个个的穿着蓑衣,怕滴着雨的蓑衣将周家宅子的厅堂弄湿,并未进了里面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安阮头上冒了几个问号,不过没过多久他便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只见周言扛着一头两百来斤的野猪走了出来,穿着蓑衣的周爹走在他身前道:“这是我们家周言昨夜里打死的野猪,肉质新鲜着呢。”
“都排好了队,想买哪个位置的肉说与我听,我再切下来。”
原来是要直接在家中庖丁野猪,那些个亲朋好友都是闻声赶来买野猪肉的。
野猪体型大脾气暴躁,一股子牛劲儿力气大得很,之前安家村就有人上山的时候撞到了发狂的野猪,叫野猪给活生生拱死了。
那人的尸首抬回村的时候安阮曾远远见过,那惨状至今都记忆犹新。
可就是这么骇人的猛兽,竟也让周言给打死了。
安阮不由得崇拜的看向周言,只觉得他哪哪儿都厉害。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刚把野猪放下的周言突然就扭头看了过来,当场抓包到不听话下了床的人。
只见他眉头一皱,眼神一凛,瞬间就变得凶巴巴的。
安阮呼吸一顿,心虚不已的将脑袋缩了回去,掩耳盗铃般自我安慰着周言肯定没看到他。
他赶紧窝回床上,假装无事发生。
第27章 二十七 想亲就光明正大的亲
周言自然是看到了安阮, 还瞧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的,只是院中全是来买野猪肉的村里人,也不好抛下他们回房去看安阮。
他心里惦记着安阮, 迅速将那头野猪开膛破肚的分解好, 才得了空闲回头对在屋檐下躲雨的朱莲花道:“娘, 你去看看阮哥儿,瞧他有没有好好躺着养病。”
朱莲花打趣的笑了笑,摆了摆手:“好好好,娘这就去去替你瞧瞧。”
周言并未刻意压低嗓音,所以旁的人都听到了。
村头朱三叔打趣道:“周大郎干着活儿呢都惦记着自家媳妇儿, 感情可真是好啊。”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来,转而问周言:“说起来怎么一直没见你媳妇儿出来过?可是因为来的人多了, 害羞了不敢出来?”
“阮哥儿受了风寒病倒了,现在都还没好全呢。大夫说受不得凉风,所以在病好全之前都不能出门。”
周言倒是没有隐瞒,主要也是因为只是普通的生病,没什么不好说出去的。若是遮遮掩掩欲盖弥彰的, 反而更招风言风语。
他想得周全,却没想到关于他和安阮的流言蜚语在云水村都传了快小两个月了。
朱三叔一听安阮竟然病了,顿时忧心忡忡的数落起了周言道:“阮哥儿身子单薄又怀了身孕,你也不仔细的看顾着点, 万一不小心落了胎,瞧你去哪儿哭去。”
“是啊是啊,怎么这般不小心。”
“这夫郎有了身孕可就金贵着呢, 磕着碰着都麻烦。”
其他人也跟着议论纷纷,连买肉都暂时放缓到了一边去。
周言被一众叔伯婶姨说的一头雾水,不由得开口道:“谁说阮哥儿有了身孕了, 我们自家人怎么都不知道?”
安阮有没有身孕,他能不知道吗?只是大家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周言都差点自我怀疑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安静了下来,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方才先开口的朱三叔说道:“之前有人见你带着阮哥儿去王二牛家,那全程可都细心呵护小心翼翼的,手牵着手就怕摔着碰着了。”
“你是个什么性子村里人谁不知道?那可是跟贴心一点都不搭边,大家便猜测是因为阮哥儿怀了身孕呢。”
周言:“…………”
这误会还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去而复返的朱莲花正巧听到了这话,她哈哈笑着说:“这哪是阮哥儿有孕了,分明是有根榆木疙瘩开了窍,学会疼媳妇儿了。”
“啊?!”
众人闻言一惊,你看我我看你的,这才知道误会大发了。
所以当初是谁先说的安阮怀孕了来着?
似乎是三伯娘,当时她说得有鼻子有眼信誓旦旦的,大伙儿还以为是她家离周家近,得了什么可靠的消息才都信了,谁能想到她竟是乱说的。
“嗨呀,你看这误会闹得,没得落了个笑话。”
本以为是喜事,没想到是乌龙,众人神色讪讪。
朱莲花倒也不计较,只是笑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当是父老乡亲们提前祝贺了,说不定阮哥儿还此沾了福气呢。”
她话说得漂亮,尴尬不已的众人顺着竿往下爬,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朱莲花当众揭了周言的短,他神色不自然的咳了两声:“娘,阮哥儿可有乖乖躺着养病?”
朱莲花白眼一翻,很是嫌弃:“躺着呢,人还病着呢,能跑了不成?”
“那就成。”
周言权当没看见朱莲花的白眼,围观的众人倒是又趁机打趣上了。
周言脸皮厚,被叔伯婶姨调侃了还能面不改色的回话。
这场乌龙很快就翻了篇,村里人都是奔着野猪肉来的,有朱莲花在其中周旋,那一整头野猪连着猪下水一起被买了个精光。
一家人忙到了未时,可算是将最后一个买完了肉的乡亲送出了门。
周言三人将院子收拾干净,才总算歇了下来。
为了给安阮补补身子,周言特意留了一只猪蹄前肢,让朱莲花烧了皮剁了炖汤吃,而后转身进了房去。
安阮睡了快两天,现在根本就睡不着,人虽老老实实的躺床上,耳朵却机灵着呢,一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就连忙翻身面向墙壁,闭上了眼装睡。
他支着耳朵听见房门被推了开来,响起一声刺耳的吱呀声,随后便有人走了进来。
因为没有听周言的话擅自下了床,还被当场抓包,安阮心虚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害怕看到周言责备或失望的眼神,只能像只小乌龟一样缩进壳里,企图这样能蒙混过关。
周言一眼就看出了他是装睡,哪有人睡着的了浑身紧绷得像木头桩子,身上的被子还跟着身子一颤一颤的。
他只觉得装睡的安阮很可爱,很想上前去将人从被子里挖出来抱在怀中捏一捏,不过想到这样可能会吓到安阮,到底还是什么也没做。
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现,兀自走到了床边,脱了外袍和鞋袜便上了床。
这两日因为安阮生病加上要趁着野猪还新鲜赶紧卖了,他一直不曾好好休息一下,现在也闲来无事,正好可以睡一下。
他小心的将安阮抱入怀中,在他脸颊上顺势亲了一口。
安阮紧张得发颤,差点就没忍住破了功,但好在周言亲了一下就没再做其他出格的事,只是将下巴搁在他头顶就闭上了眼。
听着头顶逐渐绵长的呼吸,安阮松了一口气他等了一会儿才缓慢的翻了个身,抬眸看着周言的睡颜,心里涨得满满的。
他忍不住笑了笑,鬼使神差的仰着头在周言的下巴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一吻如蜻蜓点水,没有半点的暧昧和旖旎,但安阮从来没干过这种事的还是羞耻得红了耳垂。
他抬手捏了捏发烫的耳垂,只觉得浑身都是烫的,像是又发起了高热似的。
“想亲就光明正大的亲,何必偷偷摸摸的?我又不会不给你亲。”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笑,随后便听到原本睡熟了的人竟好整以暇的勾着唇,含笑凝视着他。
再次干坏事被抓包,安阮羞耻得脑袋宕机。
身体比理智反应得快,他抓着周言半敞开的里衣衣襟,将爆红的脸往臌胀的胸肌里一埋。
捂死他算了,反正也没脸见人了。
第28章 二十八 此“消食”非彼消食
周言当然舍不得他捂死了自己, 知道他脸皮薄,只是抿唇笑了笑没再逗弄他。
“我困了,陪我睡会儿吧。”
周言宽厚的手掌盖在安阮柔软的发丝上, 略微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明显的倦意。
安阮怔了一下, 终于肯将埋着的脑袋抬了起来。
他这才注意到周言眼底的青黑。
周言这两日为了照顾他, 肯定都没休息好。
安阮心里一紧,顿时愧疚不已。
“那你快睡,我陪着你。”
他说着往周言怀里拱了拱,脸颊贴着周言胸口蹭了蹭,像小猫撒娇。
温香软玉在怀, 还是如此依恋的姿态,周言知道安阮的举动压根就没有求欢的意思, 可他又不是柳下惠,被这么一蹭就蹭出了火气。
若是换做往常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点了火的小猫,只是安阮还在病中,他还没禽兽到连个病人都不放过。
周言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手环抱着安阮纤细的腰肢, 一手垫到他脖颈下手掌拢着他后脑勺。
这是一种绝对掌控的姿势,带着不容反抗的意味,但他们双方都不觉得有何不妥。
与其他带着汗味的汉子不同,周言身上总有着淡淡的皂角香气, 安阮整个人被他圈禁在怀中,那股香气便也霸道的将他整个人笼罩,而后侵入他鼻腔, 似乎连肺腑也被侵染了一般。
呼吸着皂角的香气,安阮只觉得安心。
他原以为自己这两日睡了那么久,如今应当是睡不着了才对, 但被周言高热的体温烘着,竟也渐渐的生出了几分困意。
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眼眶泛出生理泪水,眼皮上下开合了几下,还是没忍住困倦也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外头天已经黑了下来,身边早就没有了周言的身影。
这一觉睡醒,他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僵了。
躺了太久,感觉人都要躺废了。
他想了想,决定下床活动一下,只是他挪到床边,一只脚伸了下去,房门在这时被人打了开来。
他吓得一个激灵,嗖一下缩回腿,将被子盖到身上,假装无事发生。
进来的人正是周言,他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盘上放的不是苦涩难喝的汤药,而是一碗香喷喷的炖猪蹄,一碗飘着碧绿菜叶的水煮菜汤,还有一碗糙米饭。
寻常人家连肥肉都吃不上,更别说炖猪蹄了。
安阮只是闻着味儿就口舌生津。
周言并未直接把托盘拿到安阮面前,而是放到了房内的木桌上,转身去将房门和窗户都关紧了,免得漏了冷风进来。
关好门窗后,周言一回头就见安阮伸长了脖子在咽口水,目光黏在那碗炖猪蹄上,眼巴巴的小模样甚是可爱。
他忍俊不禁:“下床来吃饭吧。”
他并未提起安阮刚刚又想偷摸下床的行径,让人一直躺着不让下床也确实难受,所以干脆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了。
安阮还有点心虚,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我能下床了?”
周言道:“只是让你躺着好好休息,我又不是不让你下床。”
“不让出房门是因为外头还下着雨,怕你出去吹了凉风淋了雨又感染风寒。”
安阮:“…………”
那他硬生生躺了一天,算是亏了。
安阮顿时没了心理负担,高高兴兴的穿着鞋下了床。
他还没走两步呢,周言已经顺手拿过挂在木架上的外袍,迎着他走了过来。
安阮疑惑不解的仰头看着他:“怎么了?”
周言没说话,只是将外袍披到他身上让他穿上,然后才满意的点头说:“好了,去吃饭吧。”
原来是怕他凉到了,安阮心里一暖,感激的说了谢谢。
猪蹄炖得软烂,肥肉和猪皮几乎入口即化,瘦肉含到唇齿间,只是轻轻一抿就散成了一丝丝的肉条。
满口浓香,一向吃得不是很多的安阮就着糙米饭,一口气把猪蹄和饭都吃完了。
猪蹄吃多了会腻,这个时候再喝上一口水煮菜汤,正好中和了腻味。
安阮理所当然的吃撑了,甚至还因为吃得太饱,打起了嗝来。
周言将吃过的碗筷送了出去,再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他控制不住的打着嗝的画面。
“怎么打嗝了?”
他说着走上前去,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安阮的背给他顺气。
安阮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吃撑了。”
说着话时又打了一个嗝,这下更是从头红到了脚,低着头不敢再看他,生怕被他笑话了。
周言无奈了叹了一声,到底没取笑他,而是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喝下,又顺了一会儿气,这才总算止住了打嗝声。
经此一役,安阮也有些麻木,反正今天丢脸的次数也够多了。
嗝虽然止住了,但胃还是撑得难受。外头还在下着雨,想出门走走消消食显然不太可能。
安阮抱着微微隆起的肚子,乐观的想说不定揉揉就不撑了。
他低着头揉得专心,昏黄的烛光给他添上几分朦胧的暖意。
经过这半年的调养,安阮已经彻底长开了,原本又黑又瘦的丑夫郎出落成了腰细腿长温润如玉的漂亮美人,一双圆圆的杏眼总是春光潋滟的含着水雾,像有无数说不尽的情愫。
刚到周家的安阮瘦骨伶仃的,像一支本该绽放却被折了枝丢弃到淤泥之中,日渐枯槁颓败的鲜花。
那样的安阮在旁人眼里实在算不上好看,但周言刚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他很漂亮,尤其是那双杏眼格外的吸引人。
之所以说要将安阮送回安家,不过是觉得这样将他买来总归是带着羞辱的意味。
他觉得如果真要娶安阮,也合该是带着聘礼上门将人光明正大的抬回家中才是。
虽然最后还是办了成亲宴把人娶了,可到底是不一样的。
周言盯着安阮看了很久,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要我帮你消食吗?”
安阮茫然的抬头,并未察觉到危险。
他以为周言是准备帮他肉肚子,本能依赖的将手抬起,朝周言敞开了肚皮:“要的。”
周言的手比他大,估计揉起来消食的速度也能快一些。
这样毫无防备的姿态实在是让人着迷,周言喉咙发紧,俯身轻而易举的将人从椅子上挖起,托着腰肢和腿弯,像抱孩童似的直接抱举到了怀中。
陡然的变故和失重感让安阮下意识环住了周言的后颈,他茫然又无措的眨了眨眼。
不是说帮他消食吗?怎么突然将他抱起来了?
安阮还未意识到危险,直到被放到床榻上,衣带扯开外袍散落,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此“消食”非彼消食。
周言的手掌确实很大,覆在他肚皮上时,几乎一掌盖完。
灼热的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布料侵入皮肉,轻揉辗转时都透着几分情.欲旖旎。
安阮瞬间涨红了脸,白嫩的肌肤透着一层淡淡的绯色,可即便明知接下来要面临的是什么,他也只是抬手横在眼前,羞耻的咬着下唇,没有一丝反抗,乖乖任由那双大手作为,肆意点火。
雨声淅淅沥沥,偶尔会有一声两声压抑不住的轻喘倾泻,混入其中。
第29章 二十九 自家夫郎哪有不疼着的道理……
顾念着安阮大病初愈, 周言并未做得太过火,只是伺候着安阮泄了一回,便让他用了手。
那双黑沉沉的眼眸深处, 欲.望沟壑难填, 盯着安阮的眼神像是要将他吃了似的。
安阮消食得很彻底, 不仅耗光了全部体力,掌心的皮肤也磨得发红发烫,微微肿胀发麻着。
他蜷缩着通红的手指,有些伸不直。
周言打了水,还特意烧了两把火, 直到水温适宜才端着进了屋内。
他沉默不语的为安阮擦拭着全身,又拉过安阮的手, 一根手指又一根手指,仔仔细细的擦洗干净。
明明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却无端生出了几分色.气。
安阮全程垂着眼眸,不敢与他对视。
直到最后一根手指也被擦洗得干干净净,周言才总算松了他的手。
周言摸了摸安阮的发旋:“好了, 去睡吧。”
安阮赶紧听话的躺了下去挪到了床的里头,裹着被子眼巴巴的看着周言,乖乖的等着周言洗漱完上床来一起睡。
像小猫一样,明明才刚被欺负完, 却一点都不记仇,但只要主人一招手,就又会黏糊糊的贴上去撒娇。
周言不自觉的搓了搓指尖, 克制的吐了一口浊气,而后草草的给自己擦拭了一下,便吹灭了油灯上了床。
他朝安阮伸手, 安阮便自觉的蛄蛹着身体挪进了他怀中。
嗅着熟悉的皂角香气,安阮被困意席卷,他含糊的说了一声晚安,之后便彻底的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
周言低头亲了安阮额头一下,眉眼含笑:“好梦。”
雨声到了后半夜渐渐变弱,于黎明破晓之时彻底停歇,金光破开云层,千丝万缕暖阳便洒入人间。
经过两日的休养,安阮的病差不多好全了,延绵数日的雨水也停歇,周言答应了让他出房门,只是强硬的让他多穿了一件衣裳保暖。
安阮觉得自己其实已经好全了,周言就是太紧张。不过这话他没敢说出来,怕周言听到后就反悔不让他出门了。
明明只是卧病在床两日,可安阮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雨后的清晨空气十分清新,带着一股特殊的湿润泥腥味。若是以前安阮必然是不喜欢的,可被关久了出来,反而还品出了几分别样的好闻来。
朱莲花正在院中择豆子,自然是一眼就见到了人。
她笑着打趣:“哟,这是终于肯把金屋藏的娇给放出来了?”
安阮脸皮薄,明知她没什么恶意,还是羞红了脸。
他连忙喊了一声娘,然后便飞快的说:“我喂鸡去了。”
说罢脚后跟一转,转身就跑,周言甚至都没来得及阻止。
“娘。”
周言默默的看着朱莲花,朱莲花眼观鼻鼻观心的继续择豆子。
跑开的安阮拍了拍脸颊,心里默念着冷静,过了好半晌才恢复如常。
他像往常一样拌了鸡饲料,而后端着进了鸡栏。
几日不见他的鸡对他依旧热情,围在他脚边咯咯哒哒的叫唤,显然是饿坏了。
安阮把鸡食倒进了石槽里,那些鸡便扇着翅膀扑了过去。
他喂了鸡以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转到了鸡棚边上朝里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打紧,一看竟让他看到了几颗硕大的鸡蛋。
有小母鸡在他生病这几天里下蛋了!
安阮面上一喜,矮着身体钻进了鸡棚,也不嫌脏,将沾着有鸡羽毛的鸡蛋都捡了起来。当然,他没忘了要留下一颗,免得小母鸡们见不到鸡蛋不肯在这里面下蛋了。
他捧着鸡蛋开开心心的出了鸡圈,跑到周言跟前去,献宝一样将鸡蛋拿给他看。
“看,有鸡下蛋了!”
安阮一双漂亮的杏眼亮晶晶的,缀满了星星。
周言被他感染的喜悦,毫不吝啬的夸耀道:“这些鸡那么快就下蛋了,全是我们家阮哥儿养得好。”
安阮被夸的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是高兴的。
他当即说要找个篮子来将鸡蛋放好,等到了晚上就蒸鸡蛋羹来吃,叫一家人都尝尝味儿。
一旁朱莲花听着欣慰的笑了起来,她是知道安阮养着这些鸡,就是为了下蛋拿去卖钱的,但这头一茬收的鸡蛋他却全拿来给家里人吃,可不正是说明在他心里,家里人比钱银更重要?
朱莲花觉得自己没白疼安阮,越发觉得他懂事乖巧。
她不由得想起当初打听来的关于安阮的消息,只是从赵媒婆口中听得只言片语便觉得安阮可怜,之后动了些许恻隐之心,才让赵媒婆看看这婚事儿能不能成。
之后发生的事不尽人意,安家没个好的,眼里只有钱银,安阮算是歹竹出好笋,否则她也断然不会轻易拿出那十两银子。
如今看来,都是值当的。
安阮开开心心的进厨房,人高马大的周言像尾巴一样缀在他身后,那黏糊劲儿让人瞧着就觉得牙酸。
朱莲花折好了豆子,拎着簸箕站起了身,等她进了厨房时,安阮已经将鸡蛋放好,正挽起衣袖准备刷锅煮饭。
周言自觉的去生火。
朱莲花将簸箕搁到木架上,回头笑吟吟的看着二人:“雨后山上多菌子,等吃过早饭我准备上山一趟,看能不能捡些回来添个菜。”
“你爹要下地去看稻子顺便拔了杂草,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等我也上山去了,家里就交给你们看家了。”
她有意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没曾想这两天闷坏了的安阮听到她要上山去捡菌子,眼里便流露出了几分向往。
只听他小心翼翼的问:“那我能跟着一起上山去吗?我就跟在娘身后,不会跑远了的。”
周言和朱莲花自然是都不答应,不说旁的原因,就他大病初愈也不敢让他往山上走。这刚停了雨还有些凉,山上只会更加凉快,湿气还重,这一不小心就得着凉,万一又烧起来,吃药也折腾人。
安阮有些失望,但他也知道两人是为他好,被拒绝了也没有吵闹不甘,只是乖乖的点头说知道了。
周言看着他谨小慎微的模样就有些心疼,不由得轻声哄道:“还记得之前在王二牛家定的那只小驴崽吗?”
安阮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回忆了一下:“记得,那小驴跟别的驴不一样,嘴筒子和四只蹄子的毛还是白的呢。”
当时他就挺喜欢那只小家伙的,只是没断奶带不回来。
“怎么提起它来了?是断奶了能带回来了?”
安阮两眼亮晶晶的,满怀期待。
周言点头道:“昨日王二牛来买肉时跟我提了一嘴子,问我什么时候有空去牵回来。正好你病也好了不少,等明个儿天气好了,我带你一起去牵回来。”
“真的吗?”
安阮有些不敢相信,等周言再次给了肯定的答复,顿时就笑了开来,被拒绝上山的那点小失落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有牵小驴崽回家的萝卜在前头吊着,安阮刷锅的时候都起劲了不少。
吃过早饭后朱莲花和周爹相继出了门,家里就剩下了安阮和周言。
家中要做的事情不多,周言便将柴房里没劈完的柴都劈了,而安阮则坐在屋檐下,无所事事的看着他。
周爹和周言经常上山,两人的布鞋磨损得快,安阮注意到周言脚上穿着的鞋鞋面上快磨出个洞来了。
索性他现在也没什么事做,周言又不让他帮忙劈柴,于是便转身回了房,从木箱里翻出针线,又剪了从安家穿来的一直没舍得扔的旧衣裳。
旧衣裳打的补丁多,但还是有好的地方,剪了做两双新鞋不成问题。
不多时,安阮拿着碎布和针线重新坐回屋檐下,开始专心致志的纳鞋,丝毫没注意到周言看了他一眼,然后放慢了劈柴的动作。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两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儿,院子里只有斧头破开木材的声音,偶尔会传来几声鸡叫和鸟鸣。
这样的画面十分常见,但放在两人身上却十分的温馨。
安阮跟着朱莲花学了一段时间缝制衣裳,纳鞋对他来说很轻松,没多久就做好了一双。
他拿着鞋起身小跑到周言面前,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我给你做了新鞋,快去试试合不合脚,要是不合适我好改。”
周言说了声好,而后从他手中接过新鞋。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沿坎边,周言坐了下去换上新鞋,起身垫了垫脚又走了几步,回头道:“很合适,也不磨脚。”
安阮放了心,他还怕会做大了呢。
周言跟他说了谢谢,之后就直接穿着新鞋没再换下来。
旧鞋还没坏扔了可惜,被安阮拿走收了起来,准备洗了之后再补一补,日后穿着旧鞋上山,就算坏了也不会觉得可惜。
试过鞋后安阮又开始做第二双,清楚了尺码后,这次比之前还要快,半个时辰多点就做好了。
第二双没再试,被安阮收进了木箱里放着,等日后其他鞋坏了再拿出来穿。
周言的柴也劈得差不多了,正拢着柴块抱进柴房,一块一块的堆叠起来,好方便日后取用。
安阮见状便上前去帮忙,这次周言没再拒绝。
等两人差不多堆完柴块时,上山捡菌子的朱莲花背着背篓回来了 。
只见她神色紧张的回头看了眼身后,然后快步走进了院子,背上的背篓也不卸,直接就往厨房里走去。
两人察觉到异样,面面相觑了一下,放下手里的柴块,拍着衣裳上沾的灰尘就一起进了厨房。
厨房里,朱莲花正弯着腰在背篓里找什么东西。
“娘,发生什么事了?”
周言先开了口询问,朱莲花连忙回头朝他竖手指嘘了一声:“别说话。”
她让周言噤声但又不做解释,可把两人弄得一头雾水的搞不清状况,直到她从背篓最底下翻出一块包起来的野芋头叶子,展开让两人看了里面的东西才弄清了她这么紧张的原因。
“这是……灵芝?”
野芋头叶子上躺着一株形状如伞状,色泽呈紫黑色,有漆样光泽,比成人手掌还要大上一些的并蒂灵芝。
灵芝还有个别称叫做仙草,药用价值极高,是那些达官贵人才用得起的珍贵药材。
这样一株并蒂灵芝卖出去,可不知得值多少银两,也难怪朱莲花这么神秘兮兮的,生怕叫外人瞧见了。
安阮没见过这东西,倒是时常跟着周爹进县城,偶然在医馆里见过灵芝的周言认了出来。
朱莲花点了头,又仔仔细细的将那株灵芝包了起来,压着嗓子吩咐道:“捡灵芝这事儿可不能张扬出去,等下一次赶大集,你们就拿着去县城里卖了,记得避着点村里的人。”
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只怕是会眼红,朱莲花可不想多生事端。
安阮两人也明白这个道理,自然满口答应。
灵芝珍贵,没卖出去换成银子之前,放在哪里朱莲花都觉得不安生。她干脆拿了个木盒子装起来,放到了自己房间的横梁上。
只有放在眼皮子底下她才安心。
灵芝这事没瞒着周爹,在他看完稻子回来以后,朱莲花就把他拉到一边说了这事儿。
周爹听了十分重视,本来田里的稻子成熟了,进入他下田就是去放水晒田的,准备过个几日就开始收稻子了,出了这事儿后收稻子的事顿时就不急了。
下一次大集在好几天之后,而且大集人多眼杂,再怎么小心也难免会出纰漏,他当即表示别等到大集日了,就这两天就去一趟县城。
云水村离县城赶驴车都要走上一个多时辰,想要快就必须得借驴车,非赶集日去县城总得有个掩人耳目的由头。
村里人都知道安阮这几日卧病在床,他病好了以后也没有出门没人知道他好没好全,可不就是正好给了周言他们进县城的由头?
于是一家人商量了以后,决定明日一早就进城去,对外就说是要去给安阮抓药,正好也能遮掩去医馆卖灵芝的真正目的。
因为要进城,周言答应安阮明日去牵小驴回家的事情只能往后捎,甚至为了给卖灵芝打掩护,之后几日可能都要装病不能出门。
答应好了却又没做到,周言感到有些愧疚,反倒是安阮十分善解人意的说了没关系,卖灵芝的事情更要紧,小驴晚几天牵回家也没差。
周言满心愧疚的抱住安阮,语气轻柔:“抱歉,这次得委屈你了。”
安阮愣了一下,随后腼腆的笑了笑,摇头道:“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能帮上家里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周言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暗下决心要对安阮更好一些。
他抬手顺着安阮的头发摸了摸:“等我回来,我给你买糖糕吃。”
安阮双眼一亮,忙不迭的点头:“好!”
明日进城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当天下午周言就去王二牛家借了驴车,顺道跟王二牛说了要等安阮病好了以后才能来牵小驴的事情。
王二牛倒是不着急,一边说着没事儿一边打趣他为免太宠夫郎了。
周言不置可否道:“他这几日病得厉害,也就答应了这事儿后心情才好了些,我自然不能叫他失望了。”
“况且自家夫郎哪有不疼着的道理?”
王二牛拍着他肩膀表示理解。
当日的晚饭吃得要比往常早,饭后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了一会儿凉,便各自回房早早的歇下了。
天不亮时,安阮被周言起身的动静惊醒,他迷迷糊糊的撑起身,揉了揉眼睛道:“我送送你和爹。”
说着就掀了被子准备起床,但马上就被周言给按了回去。
周言道:“我与爹更衣洗漱了就走,用不着送。现在离天亮还早着呢,你好好的躺回去接着睡。”
安阮楞楞的点头,眼巴巴的看着周言给他重新盖上被子然后出了门。
他没了睡意,但也没起身,只是盯着紧闭的房门,听着外头传来的声音。
院子里传来驴子的叫声,没过多久就听到一声细微的鞭子破空打到皮肉上的细响,驴子吃痛叫了一下,随后踢踏踢踏的迈开步子拉着木板车边出了周家。
直到再听不到一点声响,他才安心闭上眼睡了个回笼觉.
今日不赶集,加上医馆本来就比其他铺子开得晚,父子两进城后直接去了城里最大的那家医馆对门的包子铺,买了几个菜包子馒头,就着稀饭简单的吃了个早饭。
等到日上三竿,医馆终于打开了大门开始做生意。
父子两见状赶紧栓好驴车,周爹留下看着驴车,而周言则揣着装有灵芝的木盒走进了医馆。
大清早没多少人进医馆买药,铺子里只有一个十岁出头的小药童。
小药童一见着周言进来就迎了上去,客套的鞠躬道:“客人是来抓药还是看病的?若是看病得等上一刻钟,大夫们还在洗漱呢。”
周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确定没人要进来以后,拉着童子往一边走去,低声道:“我这儿有一株并蒂灵芝,不知你们铺子收不收?”
“灵芝!?”
小药童一下激动了起来,嗓音都有些劈叉了,他喊完了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压下音量道:“收的收的,我们医馆收!”
“我这就去叫我师父出来,您且在这儿等等。”
小药童对周言都用上了尊称,说着转身火急火燎的进了医馆的后院。
不多时,一位头发花白蓄着羊须胡子的老大夫杵着拐杖走了出来。
小药童跟在他身后:“师父,便是这位客人说要卖灵芝了。”
老大夫点了点头,让药童好好的看着医馆,然后朝周言招手道:“外面言多眼杂,客人跟我进去吧。”
周言自然不会推拒,当即抬脚跟着老大夫进了后院。
老大夫将他带进了自己坐诊的房间里,关上了门窗,随后才道:“灵芝珍贵价格高昂,所以市面上假货也多,不知客人那灵芝可否拿出来让老夫看上一眼?”
周言不置可否,默默取出木盒打开,拿在手中让老大夫观看。
老大夫弓着腰仔细辨认了一下,一边看一边点头:“这色泽性状看起来是真的灵芝无疑了。”
他面露喜色,当即表示可以用五十两银子买下来。
周言也是第一次卖灵芝,看老大夫这慷慨的模样,他便知道灵芝的价值远远不止五十两。
他垂眸沉思了片刻,讨价还价道:“诚然如您所说灵芝珍贵,想要寻得一支都艰难,更何况这株是并蒂灵芝,五十两可少了。”
老者对周言要提价的行为并未感到意外,他直接了当的问:“那你觉得多少银两才合理?”
周言犹豫了一下:“七十两。”
他狮子大开口的多要了二十两,也不怕老大夫会生气。
反正灵芝不愁卖不出去,他打的主意是能一下卖出去最好,若是不成也能估摸出灵芝的价格,转头去其他医馆一样能卖。
“七十两,这价格有些高了。”
老大夫面露难色,似乎很犹豫。
“那我去其他医馆再问问吧。”
周言见状合上木盒收起了灵芝,转身就要走,老大夫连忙上前将他拦住:“客人等等!有话好商量啊!”
周言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也不说话,看他如何说。
老大夫摸着山羊胡须道:“七十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医馆一次过也拿不出这么多来,不如这样,老夫出六十五两,您看如何?”
这么大个医馆自然不可能没有七十两,不过是老大夫压价的一面之词,但周言深知过犹不及,能多卖十五两算是意外之喜。
他低眉沉思片刻,似乎在考虑可行性,吊着老大夫半晌才勉为其难的点头:“那成,我也省得再跑其他医馆去问了,就六十五两吧。”
老大夫生怕他后悔,按着周言的要求,赶紧让账房先生取了一张五十两一张十两的银票,再加上五两碎银一共六十五两出来,之后一手交银子一手交灵芝达成了买卖。
周言将银票收进衣襟内侧的暗袋里,剩下的银两则放进了钱包之中。
老大夫收了灵芝,小心翼翼的将它收进了药柜之中。
“并蒂灵芝可不多见,不知客人是在哪儿寻来的?”
他状若不经意的随口一问,周言却很是警觉,含糊其辞道:“前些日子进深山狩猎时偶然所得。”
老大夫连忙追问:“不知可否告知是何处的深山?”
他语气有些着急,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关于灵芝生长地的信息,都不带遮掩的。
周言憨厚的挠了挠头:“是灵湖山。”
老大夫再次追问:“可有具体方位?”
“我摘这灵芝时见着不远处有大虫的爪印,没敢多逗留就走了,具体位置不清楚。”
周言睁眼说瞎话,灵湖山上有大虫和熊瞎子,之前还闹出过吃人的事情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再之后寻常人都得避着灵湖山走,就连猎户都最多只敢在外围一圈转一转,深山是不敢进去的。
果然,老大夫一听有大虫顿时就歇了心思没再追问,周言顺势说了告辞。
周言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给了药方让药童捡了几副给安阮补身子的药,而后才拎着药包出了医馆。
周爹一见他出来便问:“药买好了?”
周言点头道:“买好了。”
两人心照不宣,驾着驴车去买了答应要给安阮的糖糕,然后慢悠悠的出了城。
直到走到半道上,见着官道上没了人,周爹才问起灵芝卖了多少银子。
周言也没隐瞒,意简言赅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六十五两?这么多!”
周爹听后傻眼了,他知道灵芝珍贵,可没想到居然能卖这么多。
他不由得庆幸,还好自己是让周言去了而不是自己去,若是换作是他,可能听到五十两之后就满口答应了,也就周言心眼多脑子转得快,不然可就亏了十五两了。
周爹很是高兴,笑得合不拢嘴的,当即拍板道:“等回了家,让你娘备上一桌好酒好菜,咱一家人好好庆贺庆贺。”
周言心里也高兴,但他向来沉默寡言,少有表露情绪的时候,和周爹的反应两相对比之下,就显得稳重了许多。
身上带着一笔巨款,父子俩可不敢有一点耽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
周爹怕自己藏不住心思,所以最后还驴车还是周言去。
安阮和朱莲花在得知一株灵芝居然卖了六十五两后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周家上下都洋溢着兴奋的氛围。
周爹说要好好庆贺一下的时候两人都没有意见,安阮更是一高兴,当场就去抓了一只刚长成的公鸡,说要杀了炒着下酒吃。
朱莲花和安阮开始杀鸡烧水拔毛,又将挂在灶口上方横梁上,一直舍不得出的熏肉拿了一条下来洗干净,准备做两个大菜。
周爹转道出门去了旱田里摘了个南瓜,掐了好些毛豆回去。
周言还完驴车回来,见状撸着袖子就走了过去。
他将蹲在木盆边准备给鸡拔毛的安阮拉了起来,把手里的糖糕递给他:“这儿我来忙就好,你去坐着吃糖糕去。”
安阮本来想说自己可以跟着一起把鸡拔完毛之后再吃糖糕也不迟,但对上周言强硬到不容置疑的眼神后,立马乖乖的去洗了手。
第30章 三十章 得穷得勒着裤腰带过日子了……
安家不至于穷得揭不开锅, 但糖糕这种只是吃个零嘴的玩意儿,也就他弟弟闹脾气闹得厉害的时候他后娘买过一小块回来,安阮是没资格吃的,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他那时候就一直惦念着糖糕会是什么味儿, 如今终于吃到嘴里了, 还是周言买给他的,便觉得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好吃。
绵软清甜,是幸福的味道。
安阮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发红,他努力的眨了眨眼, 才没丢人的哭出来。
装着鸡的木盆没有多高,周言坐在边上拔鸡毛, 一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委委屈屈的曲起。
安阮心念一动,走到周言身旁蹲下,然后捻着一块糖糕送到了他嘴边。
周言正忙着也没注意他喂的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就侧头张嘴, 当尝到糖糕的味道后,他才有些惊讶的看向安阮:“买给你吃的,怎的倒喂给我了?”
安阮笑着说:“糖糕好吃,就想让你也尝尝。”
糖糕让他觉得幸福, 所以他想周言也幸福。
小夫郎眉眼弯弯,浅茶色的眼眸在阳光下格外璀璨夺目,周言的心脏像是被猫抓了一般, 痒痒的,若不是手上全是鸡毛和鸡的骚味,他早就上手去捏捏安阮的脸颊了。
他有些无奈的轻声哄道:“现在我尝到了, 剩下的你吃吧。”
安阮却摇了摇头:“我拿去给爹娘一起吃。”
说着就起了身,像只欢快的小鸟,抖搂着蓬松的羽毛,小跑着去找朱莲花去了。
周言看着他的背影,扬起的嘴角就没压下去过。
糖糕朱莲花和周爹都没吃,但照样被哄得心花怒放的,越看安阮就越欢喜。
朱莲花一高兴,回房里就数了几十个铜板塞进安阮的手里,说是给他的零花钱。
安阮哪里敢收,当即表示不要,但拗不过朱莲花的强硬,最后还是收下了。
糖糕最终也没吃完,安阮仔仔细细的包了起来,放着等下一回吃。
周言处理好了鸡,拎着进去厨房问朱莲花要怎么做,朱莲花合计了一下,说是要炖来吃补身子。
之所以要炖,自然还是因为考虑到了安阮。
周言心里扪清着呢,当即二话不说就将鸡剁成了大块,又去将之前晒干存放着的竹笋干抓了一把,用水泡发洗干净后,连着昨日剩下没吃完的菌子一起装进瓦罐,丢进拍碎的姜块去腥,一小撮干花椒提味,烧着炉火就开始炖了起来。
等他忙完了进厨房,朱莲花正好将半生的米和米浆过滤分开,米浆放到一边晾凉,米饭装进木蒸桶里备着。
这可正是今年的新稻,周爹特意去割了一茬回来现打脱壳的米,煮出来时都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稻谷都是粮食,很多农户一年到头可就指着稻谷丰收,拿到米行去卖个好价钱,以保来年开春之前都有饱饭吃。
周家倒是没有吃不饱饭的苦恼,偶尔也会吃上一顿去岁留下的糙米,但绝对不会奢侈到吃当年的新米。
这还是沾着那株灵芝的光,头一回吃呢。
铁锅重新刷了一道掺了干净的水,放进木蒸桶,毛豆和嫩茄子倒在桶边缘,洗净切成片的熏肉用碟子装好搁在米饭上,烧着大火便开始蒸。
至此要忙的事情已经忙得差不多了,烧火的工作让周爹给占着,安阮和周言都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让朱莲花嫌弃碍着地儿赶出了厨房。
土炉的炭火火势很猛,瓦罐内部的水汽从盖子边缘和透气孔里翻腾冒出,混合着鸡肉、花椒、笋干以及菌子的香味扑鼻而来。
安阮刚吃了几块糖糕并不饿,但闻着味儿就有些馋了。
周言见状好笑道:“再等上半个时辰就能吃了。”
安阮自觉丢了脸,尴尬的捏了捏发烫的耳垂说:“我去鸡栏看看。”
说着逃也似的抬脚就跑。
周言忍俊不禁,摇了摇头,迤迤然的跟上。
雨后气温就开始飙升,此时虽然已是申时末,但在阳光的照射下依旧很热。
鸡身上羽毛多怕热,只有一两只在外头啄菜帮子,剩下的窝在鸡棚躲凉没肯出来。
安阮原本是想看看小母鸡们有没有下蛋,见状便歇了心思,想着等明日一早喂鸡的时候再说。
也不知是不是有预感家里发生了好事,自打住到了夫子家后就没回来过的周旭竟在开饭前赶了回来。
一家人见着走进院子里的他时还愣了好一下。
周旭看着一大桌子过年时都没能吃上的好菜眼睛都直了,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几人:“你们怎么能背着我吃香的喝辣的?我要是不回来都不知道呢!”
“太过分了!”
周旭一脸心碎的神情,嘴里说着谴责的话,脚步飞快的就冲进了堂屋里,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当他看到颗颗分明饱满油亮的米饭后更是破防的惊呼:“竟然还蒸了米饭!”
朱莲花和周爹扶额,意简言骇的解释了一番,说今日这一顿饭也是临时起意,并不是有意瞒着他。
周旭嘴巴一撅说什么都不听,愤愤的给自己盛了一碗饭,然后埋头苦吃。
安阮见着许久没见的周旭心里也高兴,看他这幅饿坏了的模样,还以为他在夫子家天天用功读书还吃不饱,肯定受了不少苦,不由得心生怜爱,起身跑回房将剩下的没吃完的糖糕都拿给了他。
周旭两眼一亮,嘴里还咬着一块熏肉呢,接过糖糕就说:“谢谢嫂嫂!”
安阮笑着道:“慢点吃,小心呛着。”
周旭忙不迭的点头。
周言略微嫌弃的看他一眼:“你怎么回来了?”
周旭还是怕这个大哥的,老老实实的道:“我算着时间家里该收稻子了,便跟夫子告了几天假,回家来帮忙收稻子。”
众人一愣,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
“家里花了银子送你去读书就是想你考取功名,日后别像我们一样当泥腿子的,你不好好读书跑回家收什么稻子?家里人多,又不是忙不过来。”
朱莲花嘴上叨叨絮絮的抱怨,可眼里分明都是笑意,周爹适时插嘴道:“孩子能有这片孝心便是极好的,你说他做什么呢?”
“这读书读久了也累,就当回来散散心释放下压力了啊。”
朱莲花没好气的翻周爹一个白眼,小声嘀咕道:“就你当了好人。”
她说罢将炖鸡里唯二没砍的鸡腿都夹了出来,给安阮和周旭一人分了一只。
周旭倒是习以为常了,安阮却有些受宠若惊,他夹着鸡腿就要送到朱莲花碗里:“娘您吃,我吃其他的。”
朱莲花嗔怪的横他一眼:“进了你碗里的就是你的,娘可不吃你的剩菜。”
安阮自然知道那只是她的托词,心里感动之余也只好将鸡腿放回了碗里。
周旭在一旁看着,贱兮兮的道:“娘不吃我……”
“就你话多。”
周旭话都还没说完,后脑勺就被扇了一巴掌。
他哎呦一声,抬头一看是周言打的,顿时就将要到嘴边的话都咽了下去,老老实实的低头干饭。
今日的饭菜弄得多,一家人敞开了肚皮吃,吃撑了都没能吃完,周言一言不发的将剩余的边边角角都扫光,绝不浪费一点。
收拾了碗筷又洗干净后,一家人这次没在院子里歇凉,而是回了堂屋关上了大门。
周旭茫然不已:“为什么不能去院子里坐着,在外头还有凉风吹,这屋里多热啊,门一关我都快热死了。”
朱莲花没好气的赏了他脑门一巴掌:“小孩子不懂事就少说话。”
又被打了的周旭:“…………”
他委屈的很,只觉得娘和大哥对他都不好,气呼呼的坐到了周爹身旁去。
至于为什么不是坐到更好看又平易近人安阮身旁,还不是因为周言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不敢。
朱莲花见到所有人都坐好了,当即开口道:“今日关上门主要是要说说要买地的事情。”
“家里的地不多,我跟你们爹合计了一下,准备等收完了稻谷以后就去打听哪家愿意卖地,到时候挑着好的拿上几亩。”
朱莲花作为掌家的主母,她的话有着绝对的话语权。之所以提起买地的事,并不是要跟周言几人商量,而是告知打算。
周言和安阮都没意见,反而打心里高兴。家里地多了才能种更多的粮食,有了更好的收成才能赚更多的银子。
周旭听了瞪圆了双眼:“买地?家里哪有那么多银子啊?”
就拿云水村的农田来说,土质不好的旱田一亩就要两三两白银,好一点的旱田能要到五六两,水田就更贵了,差不多要十两呢!
周言和周爹都是猎户,山上的稀罕野味能卖不少钱,可那都是靠运气吃饭,运气好才能猎到山羊鹿子狐狸什么的,多数时候能抓到几只山鸡野兔都是好的。
周家有些家底,可还没丰厚到能随意买田地的地步。
周旭年纪小性子不稳定,又不是个能藏得住事儿的,朱莲花就没跟他说卖灵芝的事情,只敷衍的说了一句:“娘心里有数,你好好读你的书,少操心这些。”
“娘总不至于让你读不起书或饿了肚子。”
周旭被说得哑口无言,算是知道劝不动朱莲花了,不由得愁眉苦脸的叹了一口气。
完了,买了地以后,来年粮食收成之前怕是都得勒着裤腰带过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