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门”开


    ◎有东西给你。◎


    “待会儿做吧?”


    林惊度说得自然, 落在越裴回耳边却和惊雷一样炸开。


    林惊度能感觉到自己触碰到的温热肌肤在极速升温,而肌肉也有绷紧的趋势。


    越裴回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的手终于摸索到了灯的开关, 一下摁开。


    少年的眼睛在骤然亮起的顶光灯下依旧圆睁,亮得惊人。


    “我知道啊。”林惊度点点脑袋。


    越裴回深吸口气,若无其事地说起别的:“你是想做什么?做吃的?”


    他以为对方不懂,还是找起了借口,想要敷衍而过。


    不成想林惊度幽幽开口,直接断了他的念想:“做你们人类一般美化过的那种事……本来可以叫作‘交//配’?”


    越裴回:“……”


    他开始直面这个问题:“谁教你的。”


    触手很热情地把那本漫画第三部卷了过来,摊开给越裴回看。林惊度指指书:“这里学的。”


    越裴回望过去, 就是激烈的场面。


    他陷入沉默,随后林惊度又问:“所以做吗?”


    越裴回叹了口气,他反问:“你是真的想试试吗?”他伸出手, 抚摸过林惊度细软的额发,略略空出那白皙的额头, 又伸向他的耳垂,摩挲过耳垂后的柔软皮肤。


    “嗯, ”林惊度点了点脑袋,很认真的神情,“人类恋爱要做的事情……我都想和你做。”


    男人轻轻按了按林惊度耳垂后方的肌肤,手背扫过林惊度的发丝,他眸色敛深, 低下声音:“……好。”


    ……


    曛黄的灯光在墙上映出昏暗墨色的影子,漆黑的触手腕足在男人苍劲的手腕上缠得很紧,慢慢缠绕,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细碎的响动。


    少年手撑在床上, 他的腿悬出床外微微屈起, 纤细的身体几乎被男人笼罩了个完全。


    床单上褶皱凌乱, 玉白的手指衬着深色的床单,反差强烈。林惊度略有分心,便会有人坏心思地改变了频率,弄得那细白手指骤然蜷缩,攥得死紧。


    林惊度毛茸茸的脑袋闷闷抵在越裴回的肩上,看不清神情,可那嘴唇翕动半天,才半晌憋出一句:“这好像不太对……”


    男人没停,他甚至低笑:“谁知道你反应会这么大。”


    林惊度闷着脑袋就是不抬起来,细碎的黑发间依稀可以看见红透到极致的耳朵,偶尔有像小猫叫一样的哼唧声断断续续。


    越裴回咬了下他耳朵,慢悠悠地问:“以前没这样做过么?”


    林惊度抬起脑袋斜他一样,一灰一黑的眼睛此刻水润润的,眼尾也泛着点红:“没有。”


    邪神又不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加上林惊度又不经常观察其他生物干这种情事,纾解这种欲望的时间当然是少之又少。


    男人手指尖刚多了点异样的触感,没等他反应,林惊度便猛地把脑袋撞在越裴回肩膀上。


    被头槌攻击的男人闷哼一声,抬起另一只干净的手戳了戳邪神的脸:“别拿我撒气。”


    ——邪神舒服了,舒服感消退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难为情。


    越裴回抽离了一点,他跟前的少年立即缩起来把自己拱成一团,被子罩在他身上,圆鼓鼓的一坨堆在床上。


    男人一边去抽些餐巾纸,一边不由失笑,“说要做的是你,甚至没做到那种地步——怎么害羞成这样?”


    被子里冒出一双幽亮的圆眼,有了点怨念:“不知道是这样的。”


    擦干净一根根修长手指,越裴回偏生把林惊度刚刚展示过的书拿过来,又重新懒懒地翻开,重新翻到林惊度面前:“那你觉得,这些符号代表什么呢?”


    “……”


    被子重新默默罩起来了,也盖住了越裴回闷闷的笑声。


    忽然,被子扭了一下,林惊度攥着被子两边,露出半边脸,迟迟疑疑地发问:“那阿回,你需不需要呢?”


    越裴回动作一顿。


    触手慢条斯理地环住男人的腰,细白又直的腿微微抬了抬,轻而易举擦过覆盖的衣料。


    林惊度幽幽说:“感觉你也很需要。”


    男人呼吸加重,快速地攥住少年作乱的腿那冷白的脚踝,防止他乱动:“……不用。”


    觉察出越裴回的吃瘪,林惊度顺着杆子往上爬:“还是帮你一下吧。”


    越裴回:“……”


    这是上瘾了吗?


    他猛地拉过那脚踝,硬是让林惊度凑得他更近,男人捧住他的脸,手指搓捻过林惊度软乎的脸,随后低头覆盖住他淡色的唇,亲吻间隙的声音低哑:“别闹了。”


    他指尖掀开被子,探进衣服里,粗糙指腹轻轻掠过:“难道你想今天就……嗯?”


    林惊度不忿,眼睛非盯着越裴回看。


    被盯得发烫,捏脸的劲儿大了点:“还没放弃。”


    林惊度:“没有哦。”


    越裴回:“……”


    他气笑了,磨了磨牙根:“行。”


    气氛重新升温,林惊度很快就后悔这么执着了。


    ……好久。


    浴室推拉门隔音效果不错,只能听见浴室里传来细微的淅淅沥沥洗澡声,林惊度盯着自己有点泛红的手,看了半天。


    但总归是个很奇妙的体验,仿若打开了什么新的大门。


    他瞥向那关得严丝合缝的浴室门,嗯……


    感觉过几天就能实现自己最开始捡到人类的时候,最想做的事了。


    *


    “唉,野王晚上上线了一天,就再也没和我玩过了。”


    处理局第一小队办公室内,季旭阳看着自己满屏飘红的战绩,悲伤地叹了口气,趴在桌上不动。


    陶妤把浇水的水壶放在一边,随意问:“哪个野王?”


    “林惊度啊!”季旭阳坐起来,忿忿吐槽,“你不知道,我本来还拜托了老大告诉他的,老大偷偷不告诉就算了,结果还是……”


    “上了一天就没再上游戏”的余话还没说完,季旭阳就看见他口中“偷偷不告诉”的老大神色淡定地迈步进了办公室。


    季旭阳住嘴了,频频朝神色淡淡的越裴回看去,生怕男人开口就是给他布置一堆工作。


    陶妤倒是不在意,最近几天越裴回好像心情都不错,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说不定不会给季旭阳增加莫名其妙的工作量。


    男人状似漫不经心地整理袖口,还是开口叫了人的名字:“季旭阳。”


    季旭阳心一紧,怀疑自己蛐蛐老大被发现了,磨磨蹭蹭地挪过去,从自己的工位到越裴回的办公桌,一共用时漫长的3分钟:“老大,有何吩咐?”


    越裴回瞥他一眼:“过来这么扭捏,最近改生肖了?”


    改成蜗牛的那种。


    季旭阳嘿嘿一笑:“没有没有。”


    懒得和他扯皮速度,越裴回递给他报告和资料:“这些,最好后天就整理完。”


    季旭阳看了看,都是正常范围内的数量:“噢,好。”


    他刚要放放心心地脚一蹬把自己的人体力学椅推回去,眼睛太尖,他一下看见越裴回屈起手臂时,袖口滑落,露出的腕骨上有一圈再明显不过的红痕。


    卷毛男生立马瞪大了眼:“我靠,老大,你怎么受伤了?”


    他这么一嚎,一个办公室的人齐刷刷全部看了过来。


    越裴回撑太阳穴的手一顿,视线也挪向了他自己的手腕。


    某个邪神腕足上活跃的吸盘吸紧的痕迹没有消退,还在上面摆着。


    自打那天晚上起,邪神好像有几分食髓知味,老拉着他探讨人类繁衍相关科学问题,探讨探讨着自己又耐不住哼哼,惊得触手到处乱缠绕——以至于现在越裴回手上,看不见的肩上,被勒紧的腰上,都有痕迹。


    明明教导方是越裴回,结果“受难方”也是越裴回。


    男人盯了这红痕良久,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他忽地抬手将衣袖遮住那清晰痕迹,旋即腔调有几分悠然:“其实,触手也挺好摸的。”


    季旭阳:“?”他老大到底这是在说什么啊?


    办公室里秒懂的其他人:“……”


    有的上司,谈恋爱谈疯了。


    “叩叩。”


    卡特敲了敲他们办公室敞开的门,眯眼笑笑:“嗳,我可以进来吗?”


    越裴回瞥向她:“可以。”


    等女人走近,他才问:“你有什么事?”


    “我来找你的。”卡特随意地说,“我把你……那天的卷宗拿过来了,看看有没有能回忆起来的地方。”


    越裴回接过卷宗,正要翻阅,卡特的目光忽地落在他不慎露出的腕骨上:“这是什么?触手弄的?”


    她脸色变幻,涂了美甲的手撑在桌面上,硬是把桌面抠出个深痕。女人勉强按下不爽,露齿一笑:“嗐,当我没问,小越你快看吧。”


    越裴回:“……”


    又重新叫上“小越”,看得出来不爽到想爆发,但又碍于卷宗在这里,只能暗戳戳表达不满。


    男人没心思和她炫耀这些,低眸去看卷宗。


    泛黄的纸面上,是他一眼就能认出的、沈万和的笔迹:“受害人8岁,唯一幸存者,经科研部门检查,其血液具有特殊性,异能呈未来可期趋势,可重点培养。受害人同时为反击者,异能失控成功击杀诡异【夜游者】,但记忆出现缺失,已以其可接受结论对其进行了记忆梳理。”


    “你能记起来一点吗?”


    卡特捻着纸页,引导越裴回翻到下一页:“这都是当天去过的、现在当上领导了的家伙。”


    越裴回按了按眉心:“我只能回忆起一点。”


    好像有谁在他半昏迷半清醒的时候,背着手和抱起他的沈万和说,“他不错”……


    不错什么?资质吗?


    那么,沈万和是否第一念头并不是带他回来培养,而是那个人怂恿的?


    听过越裴回回忆起的记忆片段,卡特“唔”了一声:“那范围真是大大缩小不少。”


    越裴回沉默,他也想到了。


    “你非得我来公布这个答案吗?”沉寂一会儿,卡特轻笑一声。


    “不用。”越裴回冷然地回。


    他嘴唇翕动,正要说更多,忽地,处理局警报再度响起!


    卡特看了眼那闪着红光,发出刺耳声音的警报,露出微笑:“哎呀,处理局总算发现‘门’了。”


    *


    赤临山半空,林惊度和柏羡青仰起头,看着那团空中的红云越积越多。再居高临下望去,一扇深红色的门正悬浮在不高不低的位置,而其之下,皆是被腐蚀过后的土地,呈现出干裂、深红的模样,寸草不生。


    门微微掩了条缝,抬眸望去,可以看见漩涡,仿佛一个黑洞,什么都能吸进去。


    柏羡青遗憾地耸了耸肩:“哎,好不容易确定了‘门’的位置,结果已经被打开了条缝隙。”


    林惊度眯眼扫了一圈:“【昼烬】的那个首领没有出现在这里。”


    “他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算算时间,这人应该还在处理局里面伪装呢。”柏羡青拨了拨自己淡金色的头发,低眸往下看,可以看见团在门边栖息的两个诡异——都是趋近于伪神的状态。


    男人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真会养,这里还豢养了两只藏着。”


    柏羡青问:“现在解决吗?”


    “不,”林惊度看了眼,就确定对于他而言,问题不大,“处理局应该需要亲眼看看吧,好戏也是需要开场的,还是……”


    少年淡淡地说,“让【昼烬】的首领多开心两下,好歹给我们演出一场戏看,不是吗?”


    柏羡青“啧啧”两声:“小惊度,你学坏了啊。”


    林惊度平静地说:“没什么学不学坏的,给我制造那么多麻烦,总要回敬一点。”


    比如,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俊美男人听见他这句话,不由微微勾唇:“那就再等等吧。”


    林惊度打了个哈欠:“你在这等吧,我得回去一趟。”


    “做什么?”


    林惊度转身欲走的动作顿了顿,慢吞吞地回过头:“给对象打造一点情侣首饰。”


    方便让门后的家伙破防。


    “……谢谢不用说了。”


    少年离开,独留柏羡青一个人手撑着脸睨向“门”。风衣在空中猎猎作响,他敛眸,望见那门后出现一只正在转动的金色眼球,仿佛有一只巨大到看不见整体的怪物,正在尝试用这一条小小的缝隙,去偷窥这个世界。


    但是那只怪物似乎不敢凑近,大抵是门没能被彻底打开的缘故。


    柏羡青轻笑:“哇,是阿贝泰。”


    那只眼球不怀好意地转动着,同样睨向了柏羡青。


    祂发现了他。


    旋即,那包裹着眼球的薄薄眼皮挤动,朝柏羡青做出一个嘲讽的眼神。


    哪怕没能完全降临,祂依旧很嚣张。


    柏羡青却轻轻哼笑:手下败将,还想毁掉他在乎的世界。


    眼下阿贝泰出不来,柏羡青抬起手,慵懒地给这里套上一个能减缓门打开速度的结界——但也只是暂时封住,肯定是封不了多久的。


    还得是有一个解决对策。


    他瞥了眼身后,处理局的人马已经赶过来了。


    男人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行了,我也得先躲起来才行。”


    这次事关重大,异常能量已然超过特殊事件处理局的监测部门可以监测的范围,因此,这次是沈万和亲自带队,到赤临山查看情况。


    ——他们甚至不能太靠近,一旦靠近太多,就会头疼欲裂,看见幻觉,精神恍惚。


    沈万和脸色难看,而他身边点了根烟抽的年轻男人却是兴致缺缺,仿若早料到了这一幕。


    沈万和艰涩地说:“越裴回,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昼烬】在对这扇门下手了?说话。”


    越裴回眼皮都不带抬:“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带着几分轻嘲:“这不得有你的一部分原因吗?”


    “我一部分原因?”沈万和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我每天都加班,带队,为处理局鞠躬尽瘁,我哪点做得不对,还得担责?”


    越裴回声音淡淡:“你太相信一些人,蒙蔽了你自己的判断,不就造成了今天的局面么?”


    “不对,不该这么说。应该说,当你从一切为了人类利益的角度出发,不惜对一些‘你认为不会损害利益’的黑色地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你间接地造就了这个局面。”


    沈万和沉默良久,而后哑声说:“你到底想说谁?”


    男人把玩着打火机:“今天那位不在现场,说了,就没意思了……明天,也许是个不错的时候。”


    沈万和厉声说:“我让你现在立刻、马上告诉我!”


    越裴回猛地掀眼:“沈万和,现在不是在局里,我不需要给你留面子。”


    沈万和被气笑了:“行,不留面子。那我们不如来说说,你和诡异在一起这件事?”


    被揭开了这么大的秘密,越裴回神情不变:“怎么,你想说什么?”


    沈万和深吸口气:“你失职了,我可以撤销你作为第一小队队长的职位,对你下令调查。”


    越裴回哼笑:“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这和去砍处理局的动脉有什么区别。


    沈万和心里也清楚,他只能是威胁,甚至现在越裴回和他都可以是相互掣肘的关系:他怎么不清楚,对方早把外勤部全换成自己人的事。


    但心里一团郁火怎么也出不来,他冷笑着说:“你难道就不担心,那只诡异不是真的爱你吗?”


    “你真的以为,一只诡异,会有爱人的能力?”


    越裴回转动打火机的手停住,男人半垂眼睑,目光有点危险。


    “沈万和,你可以说我,但是说他的话,我不保证我接下来会做出什么。”


    中年男人眼神阴郁几分,而越裴回也不遑多让。


    在旁边的其他处理局干事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了局长,或是惹了处理局外勤部的一把手。


    终于,越裴回突然勾着嘴角笑了:“沈局可能是很久没来前线指挥过了,这样,请沈局去后方坐坐吧,这里——一切有我。”


    沈万和竖眉:“越裴回,你这是!”


    “我这是什么?越俎代庖还是以下犯上了?”男人黑眸平静地看着他,“但是你不得不承认,你现在什么也没办法对我做。”


    事实如此,沈万和一身气无处可发,只能狠狠瞪了眼越裴回,转身跟外勤小队的队员离开。


    季旭阳有点忧心忡忡:“老大,我们这样真的好吗?回去不就得挨处分。”


    “你看是我先挨处分,还是他先吧。”越裴回头也不抬,开始用手机发消息。


    季旭阳瞟了眼,没瞟到手机屏幕,但自己脑补出了一场大戏:老大现在肯定在叫支援,不愧是老大,什么都考虑到了!


    实际上,他认为在叫支援的老大,正在心有愧疚地给对象发消息。


    【今晚,或者明天可能都回不了家做饭。】


    ljd1234:【哦,没关系。】


    那头他的“诡异”对象分外平静:【我来找你就是了。】


    【我有东西想给你。】


    【作者有话说】


    此邪神和人类真是我想虐都虐不了(擦汗


    咱们悄悄看,已经被锁了我服了,悄悄滴进村,打枪滴不要!!!


    62   为什么


    ◎他也会在。◎


    有东西要给他?


    越裴回目光微凝, 但还没考虑清楚林惊度到底要给他什么东西,便接到了少年的电话:“我到附近了, 你在哪里?”


    男人身形顿住:“你到哪了?”


    “‘门’旁边啊,噢,我看到陶妤啦。”


    林惊度来得太快,越裴回一下就意识到,对方并不意外“门”在这里。果然是林惊度他们几个先发现了门,才引导着处理局发现的。


    很快,陶妤就领着林惊度过来了, 她神色也有一点恍惚,也有一点诧异:她以为林惊度不知道。


    但仔细想想对方的身份,她也便理解了。


    抬头看看暗下来的天色, 林惊度顺势很自然地坐在了越裴回旁边:“你们什么时候发起攻击?我好让柏羡青撤掉屏障。”


    屏障是双向的,既让里面出不来, 外面也进不去。


    “明天。”越裴回抓起他的手,漫不经心地揉捏着指节, “某位大人物还没来,我们怎么敢开始。”


    林惊度“哦”了一声:“也是。”


    他补充道:“那我不走了,我要看戏。”


    邪神说得直白,惹得男人低低笑了一声,才问:“你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少年眨眨眼, “唔”了一声,开始掏掏口袋,掏出一个黑色的小方盒。


    林惊度慢吞吞地说:“本来想早点过来陪你的, 但为了打造这个, 耽搁了一段时间。”


    越裴回抬手, 想要接过, 但那方盒微微一侧——邪神执着地要自己来打开。


    少年白净的指尖按在方盒边沿,缓缓地,将方盒打开了来。


    是两枚戒指。


    只是颜色比较与众不同,不是金色,也不是银色,而是如同少年左侧眼睛一般的漆黑。


    看男人凝视戒指许久,林惊度才开了口:“用了点我自己的能量做原材料做的,你先戴上试试?”


    越裴回抬眼看他,黑眸里晃过几分笑意:“那你给我戴。”


    林惊度抿了下嘴,瞥了眼越裴回,才默默空出一只手,拿出了其中一枚戒指。


    “手。”邪神毫不客气地使唤。


    越裴回把手抬到少年面前,少年眼睛晃过那五根手指,没多少可犹豫的,便小心地将黑色的圆环穿过越裴回的无名指指根。


    越裴回翻了翻骨节分明的手,黑色的戒指和黑色的章鱼手环在夜视灯下也是格外显眼。


    男人故作随意地问:“你知道戴在无名指上是什么意思么?”


    这么坚决地给他戴在无名指上。


    林惊度绷着脸:“常识我是知道的。”别真以为他没读过恋爱书籍,就是真的相关的一点都不知道。当然这些人类社会的基本常识,邪神都是会有所涉猎的!


    越裴回笑,被他笑的邪神虚着眼,抬起自己的手,不说话。


    ——你也要给我戴上。


    男人低眸看着那伸在他面前的手背,或许是最近投喂得太好,软乎的肉覆盖住了骨节,就算是过了分的苍白,依旧看着很好摸。


    越裴回忽地问:“我们这算是缔结契约么?”


    这回邪神摇头摇得很利索:“不是,这是用来联系的。”


    “联系?”


    少年又利索地点了点头:“嗯,这相当于是进阶手环。这样你呼唤我,我便会来。”


    越裴回摩挲着戒指光滑的边缘,忽地抬起手,捏住了林惊度的下巴。


    突然被强迫着仰起脸的林惊度:“?”


    怎么了,难道是不满意戒指的款式吗?


    不料,越裴回眯了眯眼睛,拇指擦过林惊度的皮肤,声音看似平静,实则酝酿着风云:“我怎么觉得,你想背着我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林惊度:“……”


    他睁得圆圆的眼睛里,一左一右全写着“你是怎么知道的”。


    越裴回都要被气笑了,相处有这么一长段的时间,能不猫尾巴一摇,他就知道猫要搞坏事了吗?


    少年拍了下他的手腕,示意他放开自己,然后才说:“是有,但不能说危险吧。”


    他严肃地说:“我心里有数。”


    越裴回心说你心里能有什么数,追问道:“你到底要去做什么?”


    “嗯……”少年一歪头,“拯救你喜欢的世界?”


    喜欢的世界?


    越裴回注视着他,很坚决的语气:“不用你救。”


    他救是因为这是他的责任,可这个世界和林惊度真的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关系,林惊度根本不需要去救。


    更何况,在越裴回心里的排位,世界很难说会有个位置。说他自私也好,无情也罢,这么长时间的对抗和战斗,他已经起不了任何情绪,都只是“责任”在桎梏住他。


    或许,甚至邪神都会比他享受生活。


    在没有林惊度之前,他上班下班,忍受傻叉的挑衅和一无是处的批评,忍耐发病的骚痒,一个人住在单调的房子里,沉默地清洗解决诡异时的血迹。


    直到那天雨夜,他被突然到来的、眼睛亮晶晶的猫捡到,非得声称他想被养。


    明明猫没有什么起伏鲜明的表情和动作,可他在越裴回眼里就是那么鲜活。明明猫住的地方比人类住的更阴湿更黑暗,可偏生,他好像把越裴回从深陷的泥泞里面扯出来了。


    所以,猫要活得好好的,只需要窝在沙发里玩手机吃零食就好了,他不需要他一只邪神还得去做拯救世界的事。


    林惊度缓缓和越裴回注视,他敏锐地感觉到他男朋友现在并不怎么好的心情。


    人类在想什么呢?


    林惊度也不能钻到人脑子里,看看他在想什么。不过,他可能是因为自己要去“拯救世界”生气了吧。


    这一点林惊度还是能猜到的,于是他默默把自己的爪子搭在了越裴回手上。


    “首先,我不会有事,我说过的绝对能做到。”邪神慢吞吞地开口道。


    “还有,”林惊度很认真地看着他,“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我没和你一起经历过,所以暂时让它好好的吧。”


    “最后,”林惊度顿了顿,垂下眼睫,那长而翘的睫毛颤了颤,略带不好意思地说,“柏羡青也给我承诺了报酬,保证这个世界不毁,他给我酬劳多多。”


    柏总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宠物奴,为了保证自家人类宠物能拥有安心的成长环境,不仅在物理意义上砸钱砸资源,在魔法意义上也要努力呵护宠物的生存环境。


    或许是最后的理由太奇葩,男人身上汹涌的气息忽地收敛了:“……”


    深吸口气,他低眸问:“你保证不会出危险吗?”


    问完这一句,男人忍不住看向前方——隐隐能看见万物被腐蚀的土地中央,那“门”在散发着诡谲的气息。


    “嗯。”林惊度点点头,这件事不难办,在和卡特还有柏羡青的讨论之中,他已经有了雏形的计划。


    他自然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一切都得先成功了第一步,再接着规划下一步。


    越裴回的手覆盖住他的手背,男人望向他,叹了口气:“好,我这次信你。”


    但余下的话,他都没有告诉林惊度。


    林惊度还以为越裴回终于放心了,才挪了挪屁股,把自己贴进越裴回怀里。


    *


    翌日,越裴回是在柏羡青设下的屏障边缘找到林惊度的。少年手贴在透明的屏障上,正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半掩的“门”开。


    “怎么了?”越裴回走过去,问。


    林惊度回头,指着那“门”平静地道:“多开了一点。”


    虽然看上去和昨天的变化不大,但真的要精准测量的话,就会发现“门”开的缝比昨天多了一点。门后是混沌一片,阿贝泰并没有在注视这个世界。


    越裴回皱眉:“时间真是越来越紧迫。”几乎没能给他们更多准备的时间。


    他们还在讨论“门”,越裴回的手机振动,是季旭阳发来的消息:【老大,任部长到现场了,怎么安排?】


    越裴回低头看着手机,嘴唇勾起一个弧度:“啊,主演终于到场了。”


    林惊度扬起脸问:“现在回去吗?”


    “嗯,回去吧,我还得再叫一个人过来。”


    越裴回口中的“再叫一个人过来”的人,自然是沈万和。


    被强行按在后方这么一个晚上,沈万和脸色阴沉,下巴上也有些许青色的胡茬。


    这是沈万和第一次和林惊度某种意义上的正式会面。


    简易搭起来的桌椅旁,林惊度坐在一边安静地喝饮料。


    越裴回不知道出去干什么去了,总之很是放心地把林惊度和沈万和放在了一个帐篷的空间之中。


    沈万和敲了敲桌面,睨向了一旁的少年:“你是诡异。”


    很笃定的语气。


    林惊度端饮料的手一顿,少年缓缓放下饮料瓶,神情没有变化:“不,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沈万和气笑了,“你全身都散发着非人的气息,还说不是?”当在演白蛇传呢?他沈万和是法海,越裴回是许仙,林惊度是那个其实人美心善的白娘子?


    林惊度温吞地说:“唔,我是更高位的存在哦。”


    沈万和:“……?”


    他和林惊度对视,少年轻轻眨了下眼睛,沈万和倏地移开了眼。


    他的第六感告诉他,如果现在不移开眼睛,那么等待他的会是精神崩溃的下场。


    少年奇诡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你不必担心,在阿回计划完成之前,你都不会死掉的。”


    那声音含着天真,可说出的话却残忍:“有点遗憾呢,其实我蛮想杀了你的。”


    沈万和没回头,“不是人类的怪物,当然想杀了人类。”


    林惊度手托着下巴:“你知道我为什么想杀你,你一直避开这个问题,真无聊。”


    他有几分无趣地挪开眼,帐篷帘子在此时被掀开,越裴回重新走了进来。


    男人对气氛感知敏锐,他瞥了眼趴在桌上玩空饮料瓶的邪神,走过去薅了把少年毛茸茸的脑袋:“怎么了?他欺负你?”


    沈万和:“……”


    越裴回是疯了吗?到底谁能欺负谁?


    沈万和转过脸来,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越裴回,你和一只诡异在一起,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男人轻轻笑,与林惊度十指相扣:“就这么想啊。”


    他淡淡地说:“沈万和,我感谢你把我带到处理局让我发挥我应有的作用,所以我从不否认你的世界观。所以……”


    他语气似是平淡,而这平静之下深海汹涌:“你也别否认我的。”


    沈万和瞪着他,一点话也说不出。


    他还记得自己在训练场上,把刚刚参加训练不久的少年压着打。那时还年轻的沈万和站在摔倒在地的少年面前,居高临下:“你这样,何谈拯救人类?”


    尘土沾在少年脸上,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在脏污里仍难掩明亮,他是不服的,但他咬着嘴没有和沈万和在这上面犟,即便他的表情已经写明了想说的话——“你怎么想的,让一个小孩去拯救人类?”


    沈万和只是轻嗤一声,心里不爽对方的倔。


    天赋很好,只可惜……从来都不怎么听他的话。


    而如今,那个只能不服气瞪着对方的人,已然发生了变化。


    “对了,”越裴回话锋一转,“我说过的‘惊喜’已经来了,你期待一下吧。”


    沈万和皱眉,惊喜,什么惊喜?


    没等他思考出来所谓的惊喜是什么,他便被越裴回的队员带到了柏羡青所设的屏障边缘。


    这是沈万和第一次打量这个屏障,仰起头,也看不见边。


    他忽地理解了林惊度那句话——“我是更高位的存在。”


    这不是一般的人类和诡异能达到的。


    他正默默望着,一道惊讶且熟悉的声音却在他后面响起:“咦,老沈,你这是怎么了?状态这么不好。”


    任建坤还是那副公职人员的传统穿搭,只是鞋子换成了方便在山里走路的运动鞋,背着手溜溜达达过来,看沈万和状态颓然,忍不住出声询问。


    沈万和讥讽地说:“那你不如问问我那名义上的养子,到底为什么。”


    “名义上的养子”对他说的话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对着任建坤笑:“任叔,你以前对我很好,咱们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


    任建坤表面是不解惊讶的表情:“小越,你这是要说什么?”


    他视线晃过越裴回和沈万和,揣摩道:“难道,你要公然夺权吗?这可不符合规矩!”


    越裴回漫不经心地说:“怎么能是这么轻易就能达到的事呢?”


    任建坤搓了搓手:“那你就快点公布吧,不要卖关子——”


    他话还没说完,身边外勤队的队员,倏地齐刷刷把枪口对准了他!


    任建坤似乎身体都僵硬了,他像是勉强地挤出笑容:“小越啊,你这是什么意思?”


    越裴回眸色沉寂,恢复了面无表情:“任叔,你也不用演了,在场的……全都知道你是谁。”


    “我到底应该继续叫你任叔呢,还是叫你……”


    “【昼烬】的首领,会更好?”


    沈万和有点不敢相信,近日处理局拼了命打击的重大团伙组织人,会是和自己出生入死过的战友。


    “……”任建坤沉默不语,他的状态到达一种诡异的平静,“证据呢?凡事都得讲证据吧。”


    本来站在越裴回身边一言不发的林惊度开了口:“你只要一靠近这里,我就能感觉到你身上的能量波动。”


    少年瞥了眼任建坤,道:“和‘门’还有阿贝泰的波动,一模一样。”


    他没有说,但余下的大家都懂:若是运用邪神和“门”赐予的力量,同根同源,气息自然会相似。


    林惊度补充道:“我在泉南山也感觉到过。”


    “而任叔您刚好在那天,去了泉南山。”越裴回接过话头,淡淡道,“您来得很快,快得有点像预知会发生什么一样。这里……您还是失策了。”


    任建坤反问:“就这里吗?”


    “艺术馆,一样的气息。”像是方便他死个明白一样,林惊度淡定地道。


    陶妤忽地说:“任部长,那天那位斗篷人出现在艺术馆,而你‘恰好’参加女儿的生日会,可据我所知,你女儿的生日应该是后两天,你干什么要提前呢?”


    任建坤嘴硬道:“那过两天我有事不能陪我女儿,才提前给她过的,这算什么证据?至于气息,万一是内鬼为了误导你们,强加在我身上的呢?”


    他看看这些枪口:“你们不会是想找个人顶包,就此结案【昼烬】吧?”


    “哎呀,看来这些任部长都不是很想认,不过没关系,我有更多的。”另一道女人的声音插//入对峙,是笑眯眯走来的卡特,她手上拿着录了视频的证据。


    女人点了播放:“瞧瞧看,这是谁到‘门’边了。”要说隐蔽能力,卡特如此一流,这段视频到手,她拍得也格外轻松,任建坤在内的所有生物没有一个发现她偷拍。


    所有人望去,视频播放中,俨然有一个斗篷人突然出现在了“门”的前面!


    而那斗篷人不知道和“门”内的生物说了什么,缓缓褪下斗篷的帽子,赫然是任建坤的脸。


    “如何?任部长,这个够格了吧?”卡特叉着腰,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美眸微微挑起些许讥讽,“还是说,你要狡辩我这是电脑合成的视频。”


    长久的沉默。


    而后,任建坤的表情全然变了,他有几分狰狞地勾起笑容:“狡辩,不不不,不用再狡辩了。这场伪装游戏,我看也不用继续进行。”


    眼看撕破脸皮,越裴回平静地说:“阿贝泰确实帮了你不少,但是……你的贪婪终究还是毁了你。”


    沈万和嘶哑着问:“老任……为什么?”沈万和能允许一些小打小闹,但这种,他绝对不能接受。


    斗篷出现在任建坤身上,他眼神冰冷地望了眼沈万和:“抱歉,老沈。你知道的,没有人能拒绝更大的权力和力量。”他早就不再满足于当一个小小的后勤部部长,一次意外和阿贝泰产生交流——能获得更强的力量,只需要帮忙把“门”打开,何乐不为呢?


    对峙一触即发,林惊度默不作声,拍了拍越裴回的手背。


    紧张的氛围间,他悄悄用这个方式提醒恋人,好好保护自己。


    ——他也会在。


    【作者有话说】


    要跟大家说一下,根据我的大纲,应该还有十章到十五章就要收尾啦……(对手指)怕我完结大家会觉得突然,所以先提前预告一下![爆哭]本来犹豫要不要再多写一点,但就像是月季不能嫁接不同科属的花朵一样,突然生出来的灵感果然还是和大纲不契合,写出来后我看了很久,还是默默点了删除键……不过我在想要不要多写点番外呀,计划是准备写14章左右的番外,然后还会有福利番外——副cp放福利番外www如果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可以评论,我努力满足[害羞]


    63   (已修)不属于你


    ◎熟悉的、可充满陌生与冷漠的异色眸。◎


    越裴回没有看他, 只是回握了一下,一秒即逝, 很快抽离。


    任建坤哈哈笑了一声,看向越裴回,眸光阴冷:“现在,就让我们看看,谁才是最终的赢家吧!”


    他话音落下,忽地抬起双臂,斗篷的长袍被风肆意吹起, 狂笑声中,巨大的裂缝在空中突然出现!


    不祥的暗红色和墨黑交织,所有人都戒备起来, 不知道里面要出现什么。


    林惊度若有所思:“这是阿贝泰送给他的力量吧,召唤出类似深渊的裂缝, 而裂缝里……”


    余下的话,少年也不必说了, 因为无数汹涌挣扎着想要爬出裂缝的诡异,已然朝这个世界伸出了利爪。


    像是深海倾倒,暗黑色的诡异潮涌来!


    任建坤悬在半空,满意地看着这如同末日般的一幕,而后转头望向门:“我亲爱的老朋友, 你也很享受如今的一幕吧!”


    顺着他的目光往门望去,可以看见,那只金色的眼球重新出现在门后, 转动着, 欣赏诡异和人类交战的景色。


    “哗——”


    林惊度也懒得顾忌在场这么多人了, 巨大的触手浮现, 轻轻松松横扫全场诡异,像是扫过一片浮在湖面的绿色毛藻,荡开一圈圈的水纹。


    少年那双漠然的异色瞳盯向了任建坤,中年男人被这眼眸骇了一秒才回过神,冷笑出声:“唉,我还是没能制造出一个神,看来,就差在这儿了。”


    邪神歪了下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任建坤面前,想扼住对方的脖颈,却抓了个空。


    ——是虚影。


    林惊度攥了攥拳,面无表情:“阿贝泰你真的很烦。”


    “哦,对于我来说,他当然是不烦的了。”任建坤出现在另一边,似笑非笑地说。


    他又呢喃道:“差一点就能制造出神,一定是容器不行……我要继续才对……”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林惊度,似乎在审视林惊度的价值。


    林惊度闪过一个想法,莫非这家伙以为自己的躯壳是人类躯壳,想要拿他做容器?不,他和阿贝泰合作这么久,应该互相都知道一些小秘密。那难道是拿任建坤自己的吗?似乎也不对,他的身体其实在借用阿贝泰力量的过程中,难免会变得逐渐衰弱,不符合他心心念念的完美仪器。


    少年皱了下眉,那么,对方的目的只有一个了。


    “当心!”


    邪神才出声提醒,任建坤已然闪现在了越裴回的背后,笑容扩大,手高高举起!


    “铮!”


    可惜,他的注射器打在了一块冰冷的冰面上。


    男人掩在冰面之下,微微勾唇,有些费解地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中你的计谋?”真以为眼睛看着另一个人,就能掩饰自己的心思?


    越裴回懒懒地说:“我若是被扎中第三次,是不是太逊了点?”


    “唰”地一声,注射器被变幻成冰棱的武器拦腰折断。


    那冰棱,毫不留情指向了迅速退远的任建坤。


    林惊度落到越裴回身边:“没事吧?”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自己的男朋友,感觉也是没事,但出于关心,多问了一句。


    听到关心,越裴回摇头:“没事。”


    任建坤死死盯住一人一邪神,突兀地咧嘴一笑:“你们不会认为,刚刚就是我最后杀招了吧?”


    他把越裴回的话原封不动还给越裴回:“那未免太逊了,对不对?”


    说话间,中年男人的脸和身体也慢慢发生了变化:他把自己和诡异融合在了一起。


    林惊度想要打断这个进程,但对方似乎还有余力保护自己,触手被无形的屏障弹开了。


    那张脸完全被黑色的裂纹覆盖,眼球也逐渐被血红替代。


    林惊度轻轻地“啊”了一下,皱眉说道:“他的力量在不断攀升。”


    卡特刺穿一个诡异之后,离林惊度近了点:“伪神了……不对,哇,快趋近于神了。”


    两人的讨论听着很紧迫,但表情都算是正常范围,毕竟,再怎么样,也只是“趋近”。


    季旭阳把几个诡异烤成烧烤,忍不住吐槽道:“不是这位任部长也太能生了,这都能造个诡异出来和自己融合?”


    “很顺产。”陈理冷静地加入吐槽大队。


    “哈……哈……”任建坤看着自己变成黑色坚硬物质的手,不,应该称之为爪子了,喘着气笑出了声,“力量,这就是我所追求的力量……”


    他恶意的眼睛望向还在拼命抵抗诡异的外勤小队:“就先拿你们试试手吧!”


    越裴回立刻喝道:“小心,全部退开!”


    一道鲜红色的巨型血刃破开地面袭向任建坤望向的那头,不论是诡异还是人类,那道血刃似乎都想吞噬殆尽。好在越裴回提醒得快,加上触手快速拖走了那个地方的外勤队队员,才没造成人员死亡,但擦伤总归还是有一点的。


    但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另一道血刃已然降临。


    匆忙地救了三回,任建坤狞笑道:“你们除了逃跑,没有别的本事了吗?”


    “嗯,有啊。”


    下一道血刃冲来,少年却抬起那支纤细的手臂,似是要靠这只手臂去阻止住比他身体大好几倍的血刃。


    任建坤眼里闪过不屑,他很自信,哪怕是神,也不一定能接下这道——


    血刃停了,尘土飞扬。


    林惊度慢吞吞地收回手,看向任建坤:“让你完完整整展示表演的时间到了,你……”少年轻轻叹了口气,“演的这一出真的很不好看。”


    任建坤身体有了点僵硬,他警觉地看着林惊度:“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触手只是点了一下那刃面,血刃应声而裂。


    在这般焦枯的土地上,少年缓步走向任建坤,手腕一转,黑色的液体物质开始凝聚:“不要以为只有阿贝泰说的‘只有祂一个会’的技能,真就只有祂会了。”


    林惊度三分钟学会,轻轻松松。


    少年抬起眼睛,那眸里多了几分独属于邪神的邪气,他眼睛扫过任建坤背部上长出来的骨翼:“那么,我们从哪一只翅膀开始比较好呢?”


    触手很积极地挑选,腕足尖尖兴奋地指了指任建坤左边的翅膀:先从这边开始!


    林惊度手指微动,指节屈起向上轻轻一抬:


    “轰!!!”


    山崩地裂的响声,黑色的弯刃卷着尘土攻向任建坤,他连躲的时间都没有,想勉强躲开,也只能硬生生被弯刃刮去一边的骨翼。


    任建坤瞪大了眼,重新拿新的眼神去审视眼前的人。


    也许是恣意妄为太久,他逐渐忘却了神与人之间的差距,如今,他亲眼见到了。


    少年的眼睛还是那般漠然,手慢慢放下,好像刚才的出手,使出来的力气连他力道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林惊度心里分神地想:该说不说,感谢【昼烬】送来的那两颗诡核吧,让他能量也提升不少。


    当然眼下,他不可能真心实意地和任建坤说感恩的话,若真是说了,任建坤这位【昼烬】的首领,可能得气得吐血。


    邪神歪了下头,灰色的眼珠移动,倒映着只剩一边骨翼的任建坤:“嗯……下面就是你这一只了?”


    他仿佛真的很好奇:“如果剜去你最后这只翅膀,你还能飞起来吗?”


    说着,那两根手指抬起一弹,黑色液体凝聚成刃,袭向任建坤!


    这回,任建坤没有躲闪,他咬牙,想用全部力量硬撑过去。


    但正如同刚才说的——“他忘却了神与人之间的差距”,他全部的力量可以抵住一道刃,但是……如果是几道同时降临呢?


    “啊啊啊!”


    几道属于林惊度的弯刃而过,接着是惨叫的响起,尘土过后,大家看见一个人影从空中跌落。


    林惊度垂着眼,放下手:“行了。”


    其他的外勤队队员大气都不敢出,瞠目结舌地望着这一幕。


    连沈万和也只能瞪着眼睛,视线黏在林惊度身上一动不动。


    “噗嗤!”


    没慌着先跟林惊度说话,越裴回毫不犹豫将冰棱插//入任建坤的手心,任由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又是撕心裂肺的惨叫,黑眸里完全看不见动摇,只余了冷漠。


    任建坤嘴里溢着血,他仿若要突出的血红色眼球一瞬不瞬看着居高临下俯视他的越裴回,想要说话,却什么话都讲不出。


    越裴回平静地低头看着他:“任叔——我最后再叫你一次任叔,你建立起【昼烬】的时候,肯定没想过会有今天吧。”


    沈万和慢慢走过来,眼里满是悲怆:“老任,你何必如此呢?你做这些的时候,想没想过你的老婆孩子?她们现在该怎么办?”


    任建坤眼球慢慢转向沈万和,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也许他想过,也许他没想。


    在他心里,或许自己比妻女更加重要。


    “叙旧完了吗?”林惊度冒头,一灰一黑的眼睛睨着任建坤,“我得把他拖走一下。”


    “要做什么?”越裴回问他。


    林惊度指了指柏羡青设下的屏障,已经消散了,或许是刚刚邪神没收着力的刃很不小心劈开的缘故。


    “问题不大,”林惊度面对自己的“小错误”,很是淡定,“正好也要进去,只是可能柏羡青那边会绿泡泡轰炸一下。”


    他已经提前开了飞行模式,任柏羡青抓狂自己设置完美的屏障被林惊度破坏掉。


    有点愧疚,但下次还敢。


    越裴回好笑,但笑容一瞬即逝:“但这也惊醒那两只守门的诡异了。”


    林惊度瞥了眼那两只开始谨慎观察这群人类的诡异,还是那句话,“问题不大。”


    他看看越裴回,强调道:“你就站在安全的位置,保护好你的下属就行。”


    男人黑漆漆的眼眸盯着他,盯得准备搞事的林惊度有了几分心虚。总觉得他男朋友知道了什么,但就是憋着不说。


    然后,越裴回缓缓地笑了:“好。”


    这一“好”字,回答得没有波澜,很是平静。


    林惊度:“……”


    总感觉十万分不对劲。


    但眼下,还是解决门前那两只阻碍更重要。


    林惊度没什么好担心的:连快要接近神的他都不在话下,还怕两只伪神境界的诡异吗?


    那两只诡异,一只长着人脑袋,和说不清是什么动物的下半身,另一只则长得状似蜈蚣般长而弯,但却是一个球连接一个球,看着像是下一秒就会爆裂出令人反胃的液体。


    林惊度素白的手直接抓住任建坤被砍得只剩一半的斗篷帽子,拖着半死不活的人就一步一步朝门走去,留下一行触目惊心的血迹。


    两只诡异果然想拦住他,少年只是一抬手,一边是模仿方才血刃的弯刃出招,另一边则触手从脚底的深渊伸出,快速地如同蛇一般绞住半人半兽的怪物脖子,一点一点勒紧,直至对方窒息而亡。


    门后,那只金黄色的眼球还在直直盯着他。


    林惊度平静地与之对视,接着把奄奄一息的任建坤拖到阿贝泰眼睛面前。


    少年语气略微有了起伏:“你的愿望又要落空了,开心吗?”


    眼球还是那样直直地瞪着他,但那竖线的瞳孔里明显多了一丝愤怒。


    “你的棋子,我还给你。”


    林惊度说完,拽着任建坤一抛,径直将其抛入门中,正好砸在阿贝泰的眼球上。


    眼球“唰”地消失了,看来砸得很痛。


    但很快又重新回来,只是眼里多了很多血丝,恶狠狠地盯着林惊度。


    林惊度平静地仰脸看他:“别以为只有你体型大可以威胁人,你应该知道我的本体有多广阔。”


    少年眼睫垂下,望向了门框边沿的位置:“门又打开了点,快一半了,你很激动吧?”


    那骨碌碌转动的眼球一顿,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少年重新抬起眼睛,淡色的唇吐出一句话:“我准备来看看你,记得欢迎我。”


    阿贝泰:“……”


    要是祂能伸进来脑袋,可能早就开始破口大骂林惊度了。


    林惊度的手抚上门框,接触到门框的一刻,他可以听见不知道是阿贝泰的,还是“门”发出来的声音。


    “滋滋……瑟兰托斯……你不能……滋滋……”


    “出去……这里不属于你……”


    林惊度无视对方断断续续的低语,回头最后看了眼处理局的人们,然后,少年抬起腿,毫不犹豫地进入了门内!


    “林惊度!”


    越裴回瞳孔骤缩,即便他想到林惊度要去做与众不同的事,但没想到对方这么果决地进入门中!


    他想赶过去,却被卡特拦下:“你疯了?‘门’对人类的精神冲击可是很大的!”


    卡特先是厉声阻止,对上越裴回那双颤抖的黑眸,她又缓了语气:“你听我说,相信小惊度吧,他肯定能好好回来,顺便把门关上。”


    听见她这么说,黑眸闭了闭,重新睁开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一片沉寂。


    卡特以为对方想清楚了,放下阻拦的手臂:“想清楚了就好,我们在这里等他回来就好……”


    话还没说,男人突然侧身而过,只留下一句“抱歉”。


    卡特懵了,正想要去抓住越裴回,突然竖起的冰墙挡住了她的去路。


    等她破开厚重的冰墙,越裴回已经站在“门”边了。


    “老大!回来!”


    “越队,你要做什么?”


    “越哥,别冒险啊!”


    越裴回耳畔满是嗡鸣,他只能模糊地看见队友的嘴在一开一合。可他也不再多关注他们,而是深吸口气,毅然决然抬头望向“门”。


    正如同卡特所说的,“门”对他的压迫很大,眼白部分已经开始蔓延上血丝,男人的脸色也苍白了很多。


    有几分脱力,他凝出冰棱,撑住自己。


    更多是不甘心升起——难道自己真的没办法抵抗这种精神压迫?连去林惊度身边都要变成问题?


    他的手扶在了刺骨冰棱上,章鱼挂饰和冰棱轻轻碰撞。就在此时,手腕上的手环发出淡淡的莹光,笼罩住他全身,无形之中化解了大部分“门”带来的冲击。


    越裴回怔住,蔓延血丝的眼睛望向手腕的手环,意识到这是林惊度安在手腕里的保护机制。


    既然这样,进“门”的危险性会降低不少。


    越裴回没有再等,没有犹豫地跨入了门中。


    精神冲击造成的余韵让他的头很疼,但无所谓。


    越裴回的眸里盛着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偏执——无所谓,他只要林惊度不许丢下他。


    就算是去另一个世界,还是无所谓。他一定要跟过去找到林惊度,绝对,绝对不允许他丢下自己。


    明明……他就不会是一个只能站在恋人背后巴巴地接受保护、毫无实力的弱者。


    “门”的精神冲击还是太大,男人身躯晃了晃,倒在了“门”后的黑暗之中。


    他眼前最后看见的景象,是黑暗忽然像水一样开始搅动,然后,慢慢变亮……


    *


    如同在深海里窒息过一样的感觉,越裴回惊醒过来的时候,嗓子疼到仿佛被人撕裂开来了声带,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呛了好几下,太阳穴还在突突跳动,“门”的冲击可真不小。


    越裴回扶着旁边的树站起来,缓了好一会儿,骤然反应过来,“门”后哪来的树?


    他视线缓缓上移,这棵树长得和华夏的树完全不一样:树干上布满树瘤,挤满了整个树干。树干还很扭曲,歪歪扭扭得长着,可长得又很高,几乎快看不见树干。


    越裴回环视四周,全是这种奇奇怪怪的树,也不知道他掉在了哪里,但还有氧气的话……


    应该还是在他自己的世界吧?


    男人还有几分迷惑,忽地有拔高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越裴回:“……”


    这是在说什么?


    但下一秒,他就看见了对方手里拿着的武器。


    闪着寒芒的长枪,直直朝他逼近!


    男人侧身躲过,反手摁在地上,冰棱骤现,他掷向攻击自己的人!


    “铮!”


    冰棱触到忽然出现的金属盾盾面上,没能伤到那人分毫。


    越裴回心一沉,一是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似人非人,皮肤是蓝色的,头顶长了两根软软的触角,耳朵是尖的,咧开的嘴里是尖锐的牙齿。二是,他发现对方竟然也有异能!


    “哗!”


    又一声破空声,本来的对峙突然陷入停滞。


    男人沉默半晌,望着忽然出现、全部对着自己的众多长枪枪尖,不用分析,都知道敌众我寡,反抗是不可能的。


    只有先隐忍了。


    冰棱消散,越裴回冷静地选择了举起手,示意不再发起攻击。


    看见他的动作,也许是感觉到了杀意的消失,那边异族生物嘀嘀咕咕好一阵,随后朝越裴回走来,给他双手束缚上一团漆黑液体物质形成的绳子。


    越裴回盯着那绳子看,总觉得熟悉。


    但不容他多想,异族生物就开始推着他往前走,似乎要带他离开这片奇怪的森林。


    不知走了多久,刺眼的光芒开始映入眼中,男人眯了眯眼,耳畔全是刚才的异族生物奇怪的语调,越来越多。


    他好像来到了对方的城邦。


    越往里走,喧哗声越大,可在下一个时刻,声音却小了下去,只有一个瞧着是组织者的异族生物还在叽里咕噜、激动地讲着什么。


    他讲完,有另一个开了口,是同样听不懂的语言,可声音却比那组织者清越许多。


    越裴回下意识地抬起头。


    ——他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可满是陌生与冷漠的异色眸。


    【作者有话说】


    首先感谢大家的鼓励和批评建议,我都有看的![可怜]其次我尝试做了逻辑上的细微调整改动,大约增加两百字,看了的宝可以重看一下下,问题不大的w


    —————————————


    我申请插画活动啦,大家可以去看看,mua!


    没招了发现自己忙忙碌碌两天后计划的存稿还突然少了两章[化了]但我还是决定明天挤出一万字,我相信我自己,加油燕小葵!


    64   把信徒全灭了!


    ◎我演得不好吗?◎


    陌生的环境里, 越裴回最熟悉的就是这双眼睛。


    可眼睛的主人神色漠然,恍若不认识他。


    更何况, 对方竟然是一头垂地的柔软黑发,铺在他身下巨型怪物的背上。白色松垮的白袍覆盖在他苍白的躯体之上,两只细白的腿交叠,少年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巨型怪物载着的椅子把手上敲了敲。


    藏在黑色长发里的尖耳朵动了动,那双一灰一黑的眼睛眯起,还是盯着越裴回看。


    在异族生物越来越激动的吵闹声之下,男人同样一错不错地望着那怪物背上的少年。


    可少年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嘴唇翕动几分,像是在和那只异族生物说着什么。


    越裴回:“……”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但是自己的男朋友好像不认自己了。


    他很肯定, 面前的人……或者说,神就是林惊度, 可不知道为什么,林惊度此刻全然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难道, 他需要叫此刻的林惊度为瑟兰托斯会更好吗?


    一来一回的说话声很快变了语调,少年明显神色里多了几分不耐烦。


    他抬起了手,没等越裴回反应,一根触手忽地撬开他的口腔钻了进去,还随性放肆地滑过男人的每一颗牙齿, 顺道按了按男人的舌苔。


    黏液坠入越裴回的喉咙,尽管没有味道,但依旧难以下咽。


    仿若越裴回不咽下去, 触手就没有退缩的意思, 搅动着他口中的每一寸, 弄得黏糊糊滑腻腻。


    男人被弄得反胃想呕, 不得不弯下腰去咳嗽,等他彻彻底底把触手释放的黏液咽下去,那触手才软哒哒地退出去,回到林惊度身边。


    少年垂下眼睑,摸了摸触手腕足尖,指尖沾上一些液体,可他仿佛根本不在意。


    周围有些太过于安静,越裴回喘过气来,抬起头才发现:


    这些异族生物都在盯着他看……不论是有两只眼睛的,还是无数只的,或是一只的,还有没有的,又或是蓝色皮肤,灰色皮肤的,都在死死盯着他。


    他从那些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目光里,微妙地觉察到了名为“嫉妒”的情绪。


    ……这是在嫉妒什么?嫉妒他被触手钻了口腔?


    但很快越裴回就发现,林惊度要这么做的真正目的:黏液被吞下之后,他竟然能听懂这些异族生物的讲话内容了。


    那只为首的异族生物带着点不满、又有点小心翼翼地开口:“塞鲁兰之主啊,您对祭品是否满意?”


    林惊度换了个姿势,手拄着下颌,微微启唇:“我没说我要长得这么端正的祭品。”


    异族生物看看越裴回的脸,再看看自己的同族,完全不同的审美让他不由得怀疑起自己信奉的神是不是审美有问题,这个祭品端正在哪里?


    但如果神不收下,他更会为难:“这……”


    难道杀了,再找一个吗?


    他越这样犹犹豫豫,林惊度脸上的神情越不耐烦:“算了,我收下。”


    有个明显是女性的生物走到为首的异族生物身边,犹豫地张开布满整张脸的嘴巴:“你这样,沙奈塔他……”


    那异族生物低声回答:“别管了,少在乎他。”


    “祭品。”


    越裴回还在凝神听他们的对话,忽地被巨型怪物背上的少年叫了一声。


    邪神垂眸看着他,葱白的手指勾了勾:“上来。”


    越裴回仰起头看他,少年背着光,那双异色眸分外明亮。


    林惊度看他不动,皱了皱眉,以为对方上不来,招呼了一条触手,缠住越裴回的腰,把他勾了上来。


    这下,集中在越裴回身上的目光更集中了。


    那只“献上”越裴回的异族生物半是艳羡,半是满意自己的眼光:“你看我说什么,塞鲁兰之主果然喜欢这只祭品。”


    尽管他还是无法承认他们的神奇奇怪怪的审美品味。


    越裴回被触手勾上去的时候,怪物就起了步,男人差点没站稳,一低头,还可以看见林惊度松松垮垮的白袍。


    男人下颌绷紧,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怪物起步走得陡峭,上下颠簸,林惊度的脑袋不小心蹭到了男人的下巴,他听见头顶一声闷哼,还没等邪神出声询问,他忽然感觉自己腰身一紧,低下头一瞧,不知道自己腰间的金绳什么时候被缠紧了。


    林惊度:“?”


    悄无声息做到这一切的男人收回手,神色正常,扬起眉问林惊度:“去哪?”


    他不先问林惊度怎么不认识自己,也不先问这里是哪里,更不问阿贝泰和“门”又在哪儿,而是问对方的目的地。


    一副要躺平任君采撷的架势。


    邪神眼珠转动,幽幽看向越裴回。


    越裴回还是淡定的神色:“怎么了?塞鲁兰之主,你不许祭品问问了吗?”


    林惊度抿了抿唇,表情淡淡:“等下你就知道了。”


    越裴回哼笑一声,还挺神秘。


    但过了没有多久,他就知道为什么林惊度那么神秘了。


    风格和林惊度本人喜欢的风格似乎完全不一样——不过,林惊度好像也没有特别喜欢的风格,换个说法,则是林惊度站在这里,都像是误闯进来的。


    云雾缭绕,一阶一阶的阶梯是由石头堆砌而成,而往狭窄的楼梯边沿望去,依稀可以看见云雾的罅隙中,是深不可测的海域。越裴回抬起头,能感觉到湿冷的雾气拂过脸,模糊在雾中的建筑逐渐露出了全貌:是一座由诡异尸体拼接而成的神殿。但那些尸体已然化作不知名的坚硬物质,一眼扫过去,和石头没什么区别。


    神殿构建似乎格外虔诚,那些诡异的尸体搭建明显有所规律,拼接成了诡谲而不知为何吸引人长时间凝视的花纹。


    林惊度瞥了眼旁边凝视神殿的男人,拽了他一下,很平淡的语气:“有点小,将就吧。”


    越裴回收回目光,敛眸朝林惊度望去,仿若看见了猫站在神殿门口咪咪叫,叫声翻译过来,得是“家有点小,不过希望你喜欢它”。


    男人失笑:“这对于人类来说,很大了。”


    林惊度像是不知道他种族一样,轻轻“哦”了一声:“你叫人类?”


    “不,”男人扭过头,微风扫过他的额发,露出那俊美的眉眼,“我不叫这个。”


    林惊度和他对视:“那你叫什么?”


    “男……”逗弄的腔调几乎要脱口而出,男人唇间呢喃了下,却转了个说辞,“阿回吧。”


    邪神意味深长地道:“哦,阿回。”


    语调有几分疏离,没在“门”外时叫得那么软绵。


    彻彻底底走到了正门面前,怪物缓缓俯下身匍匐在地。少年踩着光脚从怪物身上一跃而下,他再转过头去的时候,越裴回已经下来了。


    男人正轻轻拍过肩上的浮灰,觉察到林惊度的目光,抬头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林惊度漠然地说,转头看向神殿的大门,抬起手,门应势而开。


    里面很昏暗,白袍拖在地上,林惊度每走过一个地方,石柱上的蜡烛才悄然亮起。越裴回扫了眼蜡烛,说不清是什么油做的。


    但他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眼前的人还是不是自己认识的恋人。


    林惊度微微侧过头,眼睛瞟过越裴回手上纠缠着的黑色液体物质,正要抬手,却见越裴回以很轻松的动作轻易就将其挣脱了开来。


    少年素白的手还悬在半空:“……”


    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动手。


    林惊度脚步停住,视线一错不错看着越裴回逐渐走近,男人伸出手,揽住林惊度纤细的腰,忽地将人往地上一拽——


    一人一邪神跌落在柔软的地面,那地面带着略痒的浮毛,还是说不清是扒得什么生物的皮。


    林惊度没有反抗,他清澈的眼底倒映着越裴回的模样,抿着嘴巴不说话。


    越裴回的手摁在对方散落的长发上,很顺滑,触感像绸带一样。


    男人俯首,他黑眸染着烛光,声音有些低:“玩够没有?”


    林惊度不吭声,没玩够。


    越裴回一下笑了,他抬起手指,粗砺的指侧擦过少年光滑的脸颊:“玩都不知道做好万全准备,你那分出来的物质从来都不真的伤害我。”


    这点小漏洞轻易被越裴回捕捉:在他被套上那流动的液体时,就能感觉到对方缠缠绵绵上来时的喜悦。哪里是在捆绑他,分明是在他手腕上转悠来转悠去地轻蹭。


    越裴回还想继续说,逼林惊度“就范”:“你……”


    话音未落,男人眸色一厉,拉过林惊度的手腕,朝旁边躲去!


    “嗖——”


    冷箭破空而出,定在了刚刚一人一邪神躺过的地面上。


    接着,那射箭的似乎还想继续,又是一道冷光,不过这回被触手挡了下来,跌落在地上。


    林惊度睨了眼自己的触手:没造成划痕。


    对方只是想警告,没想着真的杀死谁。


    越裴回的肌肉还处于绷紧的状态,林惊度却上前了一步,嘴唇微张:“沙奈塔。”


    神殿半掩的正门外,缓步走出一个异族生物。


    褐色的皮肤,对于人类来说是正常的两只眼睛,还有尖耳朵,应该是男性。


    沙奈塔开了口:“塞鲁兰之主,他刚刚似乎想对你图谋不轨。”


    “想对人图谋不轨”的家伙微微挑眉,看向林惊度,意思是你来解释。


    林惊度为难地皱了下眉,这该怎么说?


    他表面情绪不显,依旧是傲然劲儿:“没有的事,你不用管。”


    沙奈塔还是很不忿:“塞鲁兰之主,你不能——”


    “我不能什么?”少年脸色逐渐化作真正的冷,略微讥诮,“还是说,你要管‘我’的事了?”


    触手慢慢接近沙奈塔,大有要把对方甩出去的意思。


    沙奈塔沉默良久,哑声开口:“塞鲁兰之主,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林惊度歪头,长发从肩头滑落:“我一直都是我,没有变过。”


    褐色皮肤的异族生物眼里划过不甘心,他的“手指”死死攥住弓箭,甚至泛了白。他最后乜了眼站在林惊度身后的越裴回,才低下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请允许我诚挚地向您道歉,塞鲁兰之主。”


    林惊度轻轻“嗯”了一声:“出去吧。”


    门重新合上了。


    越裴回双手抱臂,懒懒地说:“他喜欢你。”


    林惊度顿了顿:“看出来了?”


    男人意有所指:“比你还浅薄。”


    这层浅薄倒不是嘲弄,只是在笑林惊度演技一如既往地差。


    林惊度有点不高兴,蹙眉看他:“我演得不好吗?”


    他明明有在认真和人类演不认识了。


    “没办法,”男人弯下身,满脸带笑地把林惊度拥进怀里,“可能你太喜欢我了吧。”喜欢到根本藏不住喜欢。


    鼻尖重新嗅到熟悉的气息,林惊度也忍不住回抱过去。


    不知道抱了多久,林惊度忽地惊醒,推开越裴回:“你怎么进来了?卡特没出手吗?”


    越裴回刚准备亲一下自家邪神,下一秒就被推开,只能无奈解释:“我趁她放松警惕的时候跑进来的。”


    “……”林惊度眼睛眯起,“你不应该这样。”


    “不应该哪样?”男人身上的温情一扫而空,逼近林惊度的脸,那黑眸里汹涌的复杂情绪仿若令人窒息的海,“难道你要让我在那里等着,等着不知道何时会来的消息,忐忑等待,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恋人是否安全,在做什么?”


    在这种高压的情况下,饶是他自己,又能冷静到哪去?


    干耗着等待从来不是他的作风,他也确信自己不会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他的手撩起林惊度的一缕长发,又看着那发丝从他的指缝间落下:“林惊度,你不会觉得这样对我太残忍了吗?”


    少年蝶翼般的眼睫颤着,他有点不知所措。


    他以为这样对人类是好的:人类很安全,他也会平平安安回去,他们都好好的,这很好呀。


    越裴回却说,这样对他很残忍。


    “为什么?”邪神眼里流露出些许迷茫,他困惑地问,“为什么残忍?”


    一人一邪神对视,而后越裴回轻轻叹了口气。


    邪神总是这样,越裴回心知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对方站在高位久了,自然感受不到这样先斩后奏的保护有什么不好。


    他的手抚摸过林惊度的发丝,“惊度,我们是恋人。我早说过了,我想和你同行,而不是躲在你背后。”


    “就算很危险,我也想陪你一起。”


    “所以,”漆黑的瞳仁从林惊度的脸上逡巡而过,男人低喃着,“下次别丢下我了,好不好?”


    林惊度无措,他折起手臂,拉住越裴回的手:“……好吧,带你。”


    听到他保证,越裴回嘴唇才勾起一个弧度,摸了摸邪神脑袋:“你这么乖,你信徒知道吗?”


    林惊度反应了下,咀嚼这句话,总有一种越裴回在假装漫不经心、但实际上略有吃醋的感觉。


    聪明脑袋忽然上线,林惊度说:“我还是仔细跟你说一下现在的情况吧。”


    “好。”


    一人一邪神在硕大的神殿找了个位置坐下,林惊度才开口:“我们现在处于阿贝泰所设的空间之中。”


    “幻境?”


    林惊度摇了摇脑袋:“不,不是幻境。”他思索了下,解释道,“类似平行宇宙一样的空间,但不会影响到我们的世界。”


    邪神轻描淡写:“阿贝泰打不过我,才搞出这种损招。”他看向越裴回,“只是不知道,阿回你怎么也能进来。”


    越裴回揣测:“恐怕因为我特殊的体质。”他在进“门”前就有考虑过这一层问题,也果然如此。


    “嗯……可能吧。”林惊度继续说,“他把我的过往折腾出来,打造了这个空间。”


    少年表情平静如常:“我重新经历了我有神智之后的几万年光景。”


    越裴回一怔:“几万年?”那他的面容不得在林惊度脑海里都模糊而过?


    林惊度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还是能影响这个空间的,所以加速了一下,只是,到这个时间点,就不能再加速了。”


    少年垂眸,他没有多说,但越裴回还是敏锐地从这之中觉察到了真相:“这是你经历过的,很重要的时间节点吗?”


    为什么重要?


    邪神犹豫了下,才说:“相当于是一个转折点。”


    “就此,我去了深渊,基本上没从里面出去过了。”


    其实以前,邪神也不是个那么宅的邪神。偶尔,邪神也会四处去逛逛,好奇地混入不同的位面,去看不同世界的光景,偶尔也聆听一些走投无路、求到邪神头上的生物祈祷,帮忙做点交易,从而获得他想要的东西。


    没毁灭什么世界,也没造成满地的鲜血和尸体。这正如他的名字——瑟兰托斯所蕴含的意思一般,瑟兰,本来就带有宁静的意思,邪神也是这样,安安静静的,如同没有暴风雨时安宁的海面,只折射着钴蓝的波浪。他从不会主动去打打杀杀什么,除非是出于力量和食物的本能需求,他才会主动去狩猎。


    越裴回神色又转冷的意思:“是你在这个节点受到伤害了吗?”


    “那倒也不算。”林惊度慢吞吞地说,“我一点伤害也没受到。”


    这个时候的他分毫情感都感受不到,何谈受到伤害呢?


    邪神想了想,很平淡的语气复述道:“不过,我把塞鲁兰整个族群和这件事相关的都灭了。”


    他还补充:“但参与的人蛮多,所以差不多杀了七七八八吧。”


    “……?”


    等等,这是四舍五入把自己信徒全灭了吗?


    【作者有话说】


    邪神咪:演点失忆梗让男朋友大吃一惊


    男朋友:演得好差,配合一下——


    明天双更啾咪,插画活动上啦,大家可以去参加,mua![抱抱]


    65   (一更)救救我们


    ◎他也很享受这样的亲昵。◎


    林惊度轻描淡写地说了惊天动地的事, 其本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或许, 这是因为这些事早在他心里是过去式。


    虽然范围限制在了“与这件事有关的人”身上,但其实一人一邪神都知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越裴回表情确实空白一瞬,而后很快抛弃自己的诧异,选择肯定恋人的行为:“确实,如果做了对不起你的事,灭了也好。”


    反正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 他支持一下也没什么。


    邪神瞟他一眼,男人神色平静,似乎真的对他灭了人家整个族群这么多人的事情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但就算这样, 林惊度还是严正提出声明:“我这属于反击。”


    ——因为塞鲁兰的族群滋生了异心,他们尝试推翻他们的主。


    贪婪和私心不断滋长, 让他们把视线投向了神,妄想弑神。


    他们在想, 如果能杀死神,吃掉神的一部分,自己也能获得无穷的力量吧?


    他们在想,如果能杀死神的是自己,自己会不会成为整个族群的新神?


    最后的最后, 不自量力的族群覆灭在了神的手上。也是那一天,瑟兰托斯遇上了游历世间的柏羡青。


    简单解释过后,越裴回摸了摸对方的头发, “会难过吗?”


    会吗?


    林惊度歪了下头:“不会吧。”


    当时他只觉得和蚂蚁在脚背上跳来跳去一样, 有点烦, 但不至于为了自己抬起另一只脚碾死所有蚂蚁而感到伤心。


    可能会略有遗憾, 毕竟也相处过这么久。


    这时候邪神的气息一荡,是冷漠无情的:“本来也是咎由自取。”


    话音落下,他觉察到抚摸自己发丝的手微微一顿。


    林惊度气息一变,又乖顺和温吞了,小心瞄了眼越裴回:“你别怕我。”


    越裴回垂下眼睑:“我为什么要怕你?”


    邪神有点纠结:“你……很正义?”不像他,本来都是邪神了,道德底线那一定是忽上忽下,模糊不清的,全看他心情。


    男人好笑,他手拄着下巴,侧头看林惊度,“如果我说,我根本不在乎呢?”


    林惊度:“嗯?”


    越裴回淡淡地说:“我想过,如果你回不来了,我可能从处理局辞职,处理好一切后……就去找你。”


    对于他来说,恋人,朋友,才是第一位。


    不要以为他在处理局工作,真就正义得不得了,全然觉得黑是黑,白是白。


    男人扬唇,淡淡地笑,手指搓捻着林惊度的一缕发把玩:“会觉得我自私吗?”


    林惊度老实说:“为什么会觉得?换作我,我也会这么想。”


    但他再次指出对方所设想的后果漏洞:“但你这是不成立的,我不会回不来。”


    男人黑眸凝视着林惊度,缓缓笑了:“也对,你不会回不来。”


    “那么,”越裴回问,“这个空间该怎么破解呢?”


    林惊度解释:“阿贝泰制造出这个空间,一定会在这里面藏有核心能源。只需要把那枚核心给摧毁,我们就能出去了。”


    邪神接着道:“我猜这个空间耗费了阿贝泰不少能量,击破出去后,刚好能把祂彻底杀死。”


    越裴回意识到了对方的目的:“如果【昼烬】靠制造诡核和伪神境界的诡异拉开‘门’……他们是想利用诡异爆发的能量吸引‘门’打开吗?”


    “嗯。”林惊度赞同了他的话。


    男人沉吟:“那你的想法,是利用阿贝泰死亡一瞬间爆发的能量再去把‘门’关上?”


    “对。”林惊度下意识点点头。


    但下一秒,他便看见越裴回眼神突然不善起来:“那你怎么回得来?”


    “……”


    林惊度苍白无力地反驳:“我可以缩小,趁‘门’关上的关键几秒缩回去……”


    哪怕要捎上人类也没问题的。


    林惊度老老实实地凑过去:“错了。”


    他补充:“下次不这样了。”


    反正没有下次。


    斜睨完全不知道这是冒着危险干事的猫,越裴回叹了口气:“算了。”


    他捏捏对方的脸:“之后你的计划,记得都分享给我。”


    这样,他心里至少有个底,不用为了林惊度的安全患得患失,如此纠结。


    “嗯嗯。”邪神答应得格外光速。


    越裴回注视着邪神,忽地,他伸出手去,手指揉捏过林惊度的耳朵。


    话题突然拐了个弯,变得有点无端的暧昧起来:“怎么耳朵变了?还是第一次见你是尖耳朵。”


    林惊度眯了下眼睛,越裴回手指的触感在他耳朵上格外清晰,反问他:“不喜欢吗?”


    这是为了顺应塞鲁兰的潮流——他们就喜欢尖耳朵。


    指腹摸过那突起的弧度:“很适合你。”


    长发,尖耳,衬得他男朋友跟精灵一样。


    林惊度蹭了蹭他的手,突然伸出手挪动对方的手腕,接着,少年把下巴搭在了越裴回的手心,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


    细滑的皮肤擦过的地方引起一阵骚痒,拥有这样皮肤的人还在绵软地说:“你喜欢就好。”


    “……”


    越裴回张了张嘴,却下意识滚动了下喉结。


    可林惊度还在盯着他,没动,像一只安静但却想撒娇的猫。


    抬起拇指,摩挲而过那细润的下巴,越裴回低声问:“我还没问,你怎么能确定,这个空间里的我,就是真正的我?”


    林惊度抬起脑袋,下巴从越裴回的手上离开了,他不假思索地说:“因为戒指啊。”


    他抬起手背,碰了碰越裴回的,同时戒指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这可是阿贝泰制造出的空间无法模仿的。


    越裴回笑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这两枚戒指就能发挥作用啊。”


    林惊度语气变得有点骄傲,睨了眼越裴回:“这说明我准备得很周全。”


    玫瑰窗折射奇异的色彩,彩色的棱光落在少年灰色的眸里,让其愈发明亮。


    对视良久,忽地,越裴回听见林惊度在嘟囔。


    “……其实,还蛮开心你来找我的。”


    被恋人惦记,哪怕是邪神,也在所难免会感到愉悦。


    虽然说真的不在乎,但其实心里会有微妙的,对这段无趣时间的厌倦。


    在这段时间之后,林惊度才不算是一个神在游荡。


    *


    瑟兰托斯的诞生很突然,祂不靠信仰的孕育,纯粹是宇宙能量的凝聚,诞生出了神。


    祂睁开眼的时候,是在一个以血肉覆盖的肉球里。


    瑟兰托斯还是一小块,触手也只有三两只,全靠自己细小的口器一点一点把肉球咬开,才挣脱这块对于祂来说巨大的肉球。


    刚出生的神太弱小了,还老是被奇奇怪怪的同类觊觎,想把祂一口吞掉增长自己力量。


    祂必须躲躲藏藏,在危机中完全长大。


    在被塞鲁兰视作他们族群所信仰的神之前,瑟兰托斯完全以本体生活。不高兴了,就拿触手抽诡异玩,把对方抽得团团转,猩红的眼睛里才出现些许愉悦。


    没有任何想法,邪神混沌的脑海里只有生存的本能。


    后来瑟兰托斯捞到了第一本书。


    触手翻来翻去,发现那本书就是一本纯粹的书:不能吃,不能吞,不是活物。


    邪神还尝试过张开口器咬,除了留下一排细细密密的牙齿印,好像什么都留不下。


    没兴趣了,瑟兰托斯刚想丢开,书页却因为他的动作被翻开了来。


    随着力量的增长,邪神可以自发地理解语言,所以余光瞥见翻开的书页时,瑟兰托斯就被那书中恢弘的史诗故事吸引住了。


    神开始有了思想。


    祂安安静静地读过很多书,转动的眼珠里不再只是生存的欲望。


    祂开始有了心思去观察其他异族生物,学着模仿,化形成它们的其中之一,然后在对方的图书馆里毫不客气地搜刮完全部的书丢进自己正在慢慢扩张的随身深渊。


    本来瑟兰托斯一直在游走,直到因为去读书的路上,被一只张狂的怪物拦住。


    早就变得很强的瑟兰托斯戾气陡生,不爽地用一根触手就把对方摁在地上摩擦。


    “噢……”这时候,神却听见了一声惊呼。


    冷冰冰地望过去,祂却望见了对方眼底的崇拜,对方小心翼翼地问:“您愿意成为我们塞鲁兰的主吗?”


    塞鲁兰那时的族长虔诚地说:“您想要的一切,我们都会奉上。”


    瑟兰托斯才知道,自己无意中解决了对方族群的大麻烦,弄得对方感动到痛哭流涕,语无伦次感谢了半天“神的降临”。


    瑟兰托斯歪了歪头,他目前的化形都是模仿,所以轻易化成了对方一模一样的样子,张了张嘴,腔调变成了对方的语言:“我不是正常的神。”


    要让祂成为他们的神,付出的代价可不低。


    邪神盘算好了价格,才幽幽望向那族长:“想要迎接我成为你们的主,就要做好准备。”


    那时族长全然被瑟兰托斯的力量冲昏了头脑:“我们做好准备了,请您成为我们的神吧!”


    于是,瑟兰托斯有了自己的第一批信徒……也是他认为的最后一批。


    有了信徒,生活会不再无趣吗?


    这是瑟兰托斯微妙接下对方祈祷的原因。


    一开始是新奇的,可随之知道名字的信徒一个一个到了寿命的极限,信徒换了一批又一批,陌生,熟悉,陌生,熟悉。


    直到塞鲁兰族群能看见的眼里,眼神从虔诚渐渐发生变化。


    瑟兰托斯再次感到厌倦。


    “惊度?惊度。”


    林惊度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又在回忆“他自己的前半生”。


    少年慢吞吞掀起眼睛,问:“怎么了?”


    越裴回指了指前面的碗:“沙奈塔问你尝不尝些糖水。”


    沙奈塔正半跪在林惊度面前,被越裴回越俎代庖介绍了,只能勉强挤出微笑。


    林惊度姗姗想起,他们在解决吃饭的问题。


    其实主要需要解决的是越裴回,自打林惊度吃了人类口粮之后,在回到塞鲁兰时期,看到他们供上来的贡品,邪神立刻没了胃口——看着真的很难吃。嫌弃到只能忍着重新吃起诡异干巴尸体的林惊度,无比怀念总是给自己做好吃的人类。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经历越裴回的投喂之后,嘴巴完全被养刁了。


    塞鲁兰的饭其实不怎么适合人类吃,塞鲁兰族人不在乎饭有没有毒,他们对一切都是能进到胃里,就是能吃。


    这对越裴回自然是不好的,所以邪神按着记忆,给越裴回挑了能吃的,唤沙奈塔过来准备。


    沙奈塔还以为是邪神自己愿意尝一尝塞鲁兰的美食了,高高兴兴过来,却听见的是邪神要他准备给这位祭品的晚饭。


    本来扬起的笑容瞬间僵在了沙奈塔脸上。


    恨恨地准备好饭,沙奈塔还是不死心,想让林惊度也尝尝自己的手艺。


    哪知连问话都被这个祭品代问。


    这一刻,沙奈塔只想回去质问塞鲁兰的当任族长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把越裴回作为祭品奉献上来!


    林惊度眼睫缓缓垂下,扫了眼沙奈塔手中陶器里晃荡的水,摇了摇头:“不用了。”


    他捧着脸,“不想吃。”


    不想吃,不想喝,邪神看到塞鲁兰的饭,只想缩成章鱼躲起来。


    “这里不需要你了,”林惊度淡淡地说,“你先回去吧,沙奈塔。”


    沙奈塔眼里划过失望,只好站起身:“塞鲁兰的主,只要你还需要……随时呼唤我的名字即可。”


    异族生物退出去了,神殿内又只剩下了越裴回和林惊度。


    男人声音带笑:“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做,弄得我和祸乱朝纲的妖妃一样?”


    林惊度点点桌子,示意他吃饭:“你才不是呢。”


    ——但邪神不一定不是暴君。


    越裴回低头,塞鲁兰的饭确实卖相不佳,难怪他男朋友神色恹恹,一点也不想动。


    舀了一点,越裴回说:“你神殿若是可以烧火做饭就好了,这样你至少可以吃一口。”


    林惊度听进去了,眼睛一亮:“真的可以吗?”


    “……条件允许的话。”越裴回无奈道。


    猫竖起的尾巴耷拉下来,“那多半没可能了。”


    少年撑着脸,半虚着眼:“塞鲁兰把我视作完全无欲无求的神,若是我命令他们搭个灶台……可能一半人都要晕过去。”


    越裴回失笑:“哪有这么严重。”


    但他看向这些食材……瞪着眼睛,嘴巴里长满状似人类牙齿的鱼,还有一串串像葡萄一般,可吃起来味道是咸的蔬菜。


    就算他厨艺不错,做出来多半也很难吃。


    沉默一瞬,越裴回宽慰道:“我还是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吧。”


    “我要吃汉堡和薯条。”邪神狮子小开口。


    “好。”


    “还要焦糖布丁牛奶布丁双皮奶都来一份。”


    “可以。”


    邪神贪心地说:“火锅冒菜麻辣烫也要吃。”


    “没了吗,还想要什么?”越裴回完全纵容。


    林惊度想了想:“暂时想不到了,先留着,我回去吃。”


    他眼睛微转,望向玫瑰窗,这里充当太阳的天体已然落下,光线暗淡。林惊度歪了歪头,说:“阿回,你想不想去逛逛塞鲁兰的城邦?”


    越裴回一怔,应下道:“可以,去看看也不错。”


    吃完这顿索然无味的饭,一人一邪神才动身去看看塞鲁兰族的城邦。


    为了不被眼神巡礼,越裴回先套了个黑色斗篷,林惊度也将长发扎了个马尾贯在脑后,而后搭上了一件白色的斗篷,纤细的身体全然被笼罩在了这宽大的斗篷之中。


    越裴回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替对方理了理斗篷边,而邪神也乖乖仰起头任由他整理。男人低下头,抬起邪神的下颚亲了亲那软乎的嘴巴,才问:“你怎么不把头发直接变短?”


    林惊度眨了眨眼睛,“先是怀念一下曾经,然后……”


    他没有说,尾音留得意味深长。


    然后,当然是花费点心思,在恋人出现的那一刻给他足够的惊艳。邪神也不是完全只知道灵魂沟通的,偶尔用漂亮的外貌吸引恋人目光,他也很享受这样的亲昵。


    哪怕越裴回没说,林惊度也能看出他其实很喜欢自己的长发模样——光是研究怎么编马尾辫,一人一邪神就在原地耗费了不少时间。


    越裴回笑了,拍拍林惊度斗篷罩上的脑袋,说得不轻不重:“心思怎么全花在这上面。”


    林惊度牵住他的手,一脸坦然:“总之,快走吧。”


    *


    塞鲁兰的城邦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夜晚似乎出来的生物比刚才还要多,看来不少塞鲁兰人其实是夜行生物。


    比起想象中城邦会有的恢弘感,塞鲁兰的城邦更具有梦核的氛围,一眼晃过那些建筑,总会有违和的错觉萦绕心头,而那些窗户里窥伺的目光,更是犹如实质沉沉压在人的心头。


    令人不适。


    越裴回皱了皱眉,“这个地方真是神奇。”


    林惊度自然神色镇定,他比人类见得多多了,早已见怪不怪。


    他在一家商铺摊位面前,白净的手伸出,若有所思地拿起了一串手链,然后幽幽看向人类抬起的腕骨。


    要不然,把章鱼手链改造一下,改成这样的?好像更适合人类。


    他还没做决定,越裴回忽然说:“那边有人在看你。”


    林惊度回过头去,黏在他身上的目光太多,他难免忽略不少。


    但那道目光确确实实,径直落在了他身上。


    能认出他所用的斗篷的,只有族长和族长亲信,还有沙奈塔那几个。


    林惊度叹了口气,和人类的约会真是不知道被打乱过几次。他指了指那边的小径:“算了,去那边说吧。”


    他一往那边走,那盯着他们的塞鲁兰族生物果然也跟了上来。


    越裴回不声不响跟在后面,那塞鲁兰族生物看了他一眼,有几分犹豫。


    但他们塞鲁兰的主浑然不在意对方在旁边跟着,少年取下斗篷帽子,墨色长发倾泻下来,他神色变得淡淡:“有什么要说的?”


    那生物果真是族长的亲信,他犹豫了下,瞟了眼林惊度的神色,还是开了口,语气恭敬中又带了点焦急:“塞鲁兰的主,我们祈求您,救救我们族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好了我没有存稿了,含恨[彩虹屁]


    66   (二更)纯聊聊


    ◎有点病入膏肓了。◎


    “塞鲁兰的主, 我们祈求您,救救我们族的未来。”


    他说得焦急, 林惊度扬眉,知道是什么事件,不急不缓地开口:“什么这么严重,甚至会影响塞鲁兰的未来?”


    邪神语气略带嘲讽,掀起的眸里是人类不曾见过的邪肆:“我目前没预见过,你们会有这样的未来。”


    但他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还刻意用了特殊的名词去限制。


    没有发现邪神的句子中话里有话, 那族长的亲信一噎,随后低声说道:“您知道的……是【弗拉姆洛克】,它又来了, 袭扰了塞鲁兰的不少城邦。”


    “哦。”林惊度平静地说,“那这次我出手, 你们要付出什么代价呢?”


    塞鲁兰族已经很久没有向他祈祷什么了,大多数诡异和同类, 都知道有意识去避开“瑟兰托斯”这个名字,包括他所庇护的族群。


    自从新的族长上任以后,他发现瑟兰托斯并不像外面传的那么威武庄严,甚至安静得过了分后,便除了按时的上贡, 没再去祈祷什么。早就狐假虎威的塞鲁兰族快速发展,一些诡异也足够他们自己去解决。


    他们又不曾亲眼见证过历史上瑟兰托斯一根触手绞死诡异的场面,渐渐地只觉得邪神也就那样, 也很好说话:偶尔祭品不对, 瑟兰托斯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不要了而已。


    但“也就那样”的邪神抬起眼睫, 直直盯着那族长的亲信看后,亲信才知道他们错得有多离谱。


    亲信呼吸一滞,噎了噎才说:“这个……我得去问问族长才行。”


    顿了一下,他还是说:“塞鲁兰的主,您一定会去把【弗拉姆洛克】解决的,对吧?”


    “可以啊。”林惊度平和地回答了他上一个关于族长的回答,对他第二个问题却视若无睹,“那你去吧。”


    亲信跌跌撞撞地走开,林惊度收回看向他的视线,越裴回皱了皱眉:“就这么让他走了吗?”


    “嗯,”林惊度诚恳地说,“让他走了。”


    越裴回:“……”


    他忽然意识到林惊度这句话里的双重含义是什么。


    *


    亲信走得很艰难,他走到塞鲁兰的族长身边时候,几乎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族长一改在林惊度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缓缓回过身来,居高临下地问:“祂答应了吗?”


    “没有……”亲信狼狈地重复林惊度的话,“瑟兰托斯说,我们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才去杀了【弗拉姆洛克】。”


    “付出相应的代价?”族长有点不屑,“我们都已经供着祂,甚至把沙奈塔送过去当神使……祂还要怎么样?”


    亲信唯一的一只眼睛渐渐涣散放大:“也许,祂想要的更多。”


    毕竟,那可是邪神啊。


    亲信的话说得太含糊了,族长眉头一皱:“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亲信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他想要回应族长的话,可下一秒,黏稠的墨蓝色血便喷溅在了族长的脸上,覆盖了他整张脸!


    “啪嗒。”


    肉块四溅的闷响碰撞在地板上,等族长一抹脸,看清景象后,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无数只微缩型的章鱼在盯着他看,它们跃动在每块尚在蠕动的肉块上,扬起小小的触手,藏在触手深处的口器一开一合:“这是,我要的第一个代价。”


    “一点,都不过分吧?”


    族长不说话,他面部肌肉很僵硬:他也许意识到自己逐步开始的计划是多么的错误,又或许没有,只是在懊恼自己刚才的话极有可能被章鱼们全部听见了。


    他只是努力挤出违和的笑,“塞鲁兰的主,这一点都不过分。他的生命若是你喜欢,便拿去吧。”


    章鱼们幽幽地睨他一眼,齐齐跃动着,跳出这木枝缠绕的阳台。用塞鲁兰特色树木制作而成的阳台栏杆上,一圈圈树木的年轮如同一只只的眼睛,沉默地目送章鱼们离开。


    微缩章鱼在回到神殿之后,重新化作黑色黏稠的液体,再接着凝聚,凝聚成了一根长长的触手,想要去蹭主体的下巴——就像是越裴回伸出手做的那样。


    可惜它不是主体的男朋友,所以冷漠无情地被挡了下来。


    越裴回在一旁曛黄的烛光下,尝试阅读塞鲁兰语言的书籍,余光瞥见林惊度团吧团吧把触手收起来,问:“你不问它,那些生物说了什么吗?”


    林惊度摇头:“不用问。”


    他轻声地说:“都经历过了。”


    他处理得这么自然,当然是在那一年杀【弗拉姆洛克】的时候,早已知道他们在滋生异心。先假装平和地答应,让那群塞鲁兰人小小的狂欢一下……接着,邪神便会该讨回来的全讨回来。


    瑟兰托斯杀完【弗拉姆洛克】,回来第一件事就把族长的脑袋、他亲信的脑袋统统砍下来,面无表情地丢给自己的触手拿去嚼。


    那天城邦中央恢弘的建筑完全被腥臭的血液浸泡,三天三夜没有一个塞鲁兰人敢从这个旁边路过。


    可惜死一个族长,都以儆效尤了,跃跃欲试想要弑神的依旧不在少数。


    所以,瑟兰托斯有了第二次的出手。


    越裴回放下书,身体靠近林惊度,抬起对方的手,心疼地揉握:“杀这么多,你不辛苦吗?”


    林惊度的回忆骤然被打断,他总觉得这句话从人类嘴里说出来很奇怪,但他又觉得,自己恋人就该这样啊。


    就该这样,第一反应是心疼自己,而不是去讲道理。


    少年抬起眼帘,望进那双黑眸,摇摇脑袋:“没那么辛苦,挺好杀的。”


    为了证明“很好杀”,邪神比划比划:“和手机上那个切水果的游戏差不多吧。”


    触手爬过来证明,腕足尖尖上下摇晃,像是在点头一般:是的非常好杀,在“没有吃过人类口粮”之前,还算是能下口的。


    现在让它们吃,可能都得嫌弃地爬开。


    越裴回舒展了眉眼:“你觉得好杀就行。”


    但邪神若有所思地说:“不过,【弗拉姆洛克】并不是那么好杀。”


    当初他俩的实力其实比较接近,林惊度解决起来不是很容易,大概因为这一点,塞鲁兰人很自信于【弗拉姆洛克】可以解决掉他,谁知道他们“塞鲁兰的主”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他们死前还得对着神强颜欢笑。


    男人蹙眉,刚要说话,林惊度却眯起眼睛:“但我也不是昔日的我,只是不知道阿贝泰塑造的【弗拉姆洛克】,还是不是当年的【弗拉姆洛克】?”


    如果【弗拉姆洛克】的实力没有变,那和砍瓜切菜没什么区别。


    “我也会去。”


    “你跟我去吧。”


    突如其来的异口同声让一人一邪神都愣了一瞬,越裴回黝黑的眸里浮现笑意:“怎么学会改口,愿意让我去了?”


    林惊度毫不犹豫地说:“就算我让你留在这,阿回你也会偷偷跟过去吧。”


    被说中的男人完全不心虚:“对,我会。”


    林惊度乜他一眼:“那还不如让你陪着我去更好。”


    越裴回失笑:“你也是学会‘紧急避险’了啊。”


    邪神严肃点头:“吃一堑,长一智。”


    “好好,”男人声音多了点慵懒,他侧躺在邪神铺好的柔软布料上,手指暧昧挑起林惊度的墨发,“所以聪明的神啊,可以陪着我就寝了吗?”


    仿若调侃一般,越裴回戏谑地说:“这是你信徒提出的睡前祷告。”


    林惊度:“。”


    他目光幽幽盯住笑意愈浓的越裴回,故意装作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诚恳地说:“那这会变成交易了哦。”


    “嗯……”男人拖长语调,“那么神明大人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呢?”


    少年手撑着布料,低头看他:“那就,取悦我吧。”


    手臂抬起,虚虚环在少年莹白的脖子上,越裴回把对方压向自己,声音沙哑:“会如你所愿的。”


    烛光下,人影交错。


    ……


    清晨,沙奈塔按照神的指示,去叩响神殿的门。


    只是,门半晌没有动静。


    沙奈塔深吸口气,还是小心翼翼地、虔诚地去叩响第二次。


    这次终于有人开了门,但来的人,不是沙奈塔想看见的。


    从内到外开门的男人身上不是昨日奇怪的服饰,而是看上去有些小了的白袍,勒在他身上,勾勒出良好的身材。


    宽松的领口露出锁骨,锁骨上有说不清的红痕。


    沙奈塔不用看,都知道红痕是什么。因为男人身上漾着的气息,明显是暧昧的。


    他脸都黑了,越裴回却随意地瞥了眼沙奈塔手里的餐盘:“早饭?多谢你了,我拿进去吧。”


    沙奈塔僵硬地开口:“不行,我要见到塞鲁兰的主。”


    越裴回半倚着门,扬眉。他和沙奈塔对视,两个都算是雄性生物的人眼神交锋,暗流涌动。


    而后,越裴回轻轻笑:“你等会儿再见吧,早饭反正也我一个人吃。”


    见沙奈塔还想开口,越裴回慢条斯理地说:“还是说,你想把他吵醒,才高兴呢?”


    沙奈塔僵着脸,很不甘心:“我没有这个心思。”


    “那你是什么心思?”越裴回淡淡地反问。


    沙奈塔把问题抛回去:“我为什么要让你知道?”


    沉默的对峙,视线交错,谁也不打算让谁。


    这时,一根触手摸过来,浑身上下透着慵懒的气息。在两个人的注视下,触手腕足一卷,像大象鼻子一样,轻轻松松把沙奈塔手上的早餐卷进了神殿之中。


    行动行云流水,不论是沙奈塔还是越裴回,一个也没搭理。


    沙奈塔:“……”


    男人却很纵容地瞥了一眼,而后转动点漆似的眼去瞟沙奈塔,露出意味不明的笑:“看来他已经有选择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沙奈塔看看空空如也的手,硬邦邦地说:“没有了。”


    越裴回眉梢眼尾都是笑意:“那不好意思,我关门了。”


    男人故意缓慢地合上神殿沉重的大门,最后留在门隙里的,是沙奈塔那双很不甘心的眼睛。


    越裴回慢慢往回走,先映入眼帘的是不自觉蹬动的白皙小腿。柔软的布料有几分凌乱,搭在那纤细的脚踝上,强烈的色差让人挪不开眼。


    他缓缓抬眼,林惊度还裹着彩色的毯子当被子用,少年半阖着眼睛,有点刚睡醒的迷瞪。毯子下滑,露出那浅白的皮肤。


    呼吸间,空气流动间,仿佛都曼靡着昨夜荒唐的糜烂气息。


    听到脚步声,林惊度翻了个身,还水蒙蒙的异色眸眨巴两下:“早饭放那边了。”


    他“抢夺”早饭,纯粹是嫌沙奈塔烦。再这么针对自己人类下去,人类还吃不吃饭?


    越裴回蹲下身去端早饭,同时故作随意地翻起旧账:“之前问你有没有人喜欢过你,你沉默了,其实想到的就是他,对吧。”


    林惊度警觉:“你问这个做什么?”


    “就聊聊。”男人平静地说了一句。


    林惊度狐疑:“你这态度不像是要聊聊的样子。”


    “不,”越裴回无奈,“你那么讨厌他,我还吃什么醋?我只是好奇,他在你的过往代表什么?”


    邪神抱着毯子,歪头想了想:“说实话,在他‘变异’前,还算是一个可以信任的神使。”


    比起那群眼高于顶的族长等塞鲁兰人,沙奈塔显得格外虔诚。


    在被呈上来当神使的时候,沙奈塔甚至只是一个小孩,没有林惊度的腰高。


    林惊度不是很喜欢幼崽,但看送沙奈塔上来的族长亲信,俨然一副“塞鲁兰的主这真的很适合”的表情,再看看塞鲁兰幼崽发亮的眼睛,谁更好一眼可以看出来,所以林惊度把亲信抽出去,把沙奈塔留了下来。


    “可惜了。”林惊度回想到以前沙奈塔的模样,轻轻呢喃了一句。


    “咔。”


    某个说着“不会吃醋”的人面无表情地撬开了一只有壳生物的壳,接着蘸了点酱料,把壳里的软肉塞进邪神的嘴巴里。


    少年嚼动着软肉,才补充说:“可惜他死得也很惨。”


    越裴回不想问,自觉提起这个话题自讨苦吃的不是邪神而是他自己:“这样啊。”他快速转移话题,“我快吃完了,准备动身吧,好么?”


    “好哦。”林惊度轻轻颔首,答应了他。


    少年扬起眉梢,从床上坐起,光脚踩着神殿之上的石质地板,故意调侃越裴回:“下次不要信誓旦旦说起自己不吃醋了。”


    明明就吃醋得要死,当他看不见啊?


    知道自己完全被看透的人没维持住冷脸,哂笑一声,勾住恋人的下巴,啄了他一口:“糟糕,就是不由自主吃醋……”


    越裴回掀起眼,眉眼里多了些戏谑:“怎么办呢?我好像有点病入膏肓了。”


    【作者有话说】


    嘿哈感谢【阿贝泰】同志送来的约会n天游[眼镜]


    67   温顺


    ◎只晓得轻轻蹭蹭人类,想要对方摸摸。◎


    林医生一本正经:“病入膏肓?那不救了。”


    越裴回:“?”


    他气笑了:“哪有你这样的医生——”


    邪神瞟他一眼, 不知从哪让触手抓了个羊皮卷来,虚着眼刷刷用奇怪的液体点在腕足尖上写了几笔, 然后丢给越裴回:“喏,按着这个诊断结果来吧。”


    越裴回看了一眼林医生开的药方,邪神一板一眼地写了亲亲贴贴抱抱……


    配合着那张冷淡脸,还真以为他写了很严谨的药方。


    “噢,”男人意味深长地拿着羊皮纸,“那我真谨遵医嘱了。”


    林惊度点头,很正经的表情:“嗯, 一定要谨遵医嘱。”


    胡闹过后,一人一邪神才姗姗出了神殿门。


    一出门,林惊度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神色:“【弗拉姆洛克】一般在塞鲁兰城邦边境的荒原行动, 那里只有稀疏的草原和低矮灌木,对于它这种自诩是‘旧日支配者后嗣’的家伙来说, 是相当合适的地方。”


    说到“旧日支配者后嗣”,林惊度语气都微微嘲弄起来, 对对方有点核桃大的脑仁就开始“积极”沽名钓誉的行为很是不屑。


    越裴回语调上扬地“嗯”了一声:“他真的是后嗣吗?”


    “不是,”林惊度面无表情,“只是有相似之处罢了。”


    比如脑袋上的火焰。


    “我们怎么去荒原?”越裴回问。


    他问完,少年便幽幽瞥他一眼。没等越裴回反应过来,粗壮的触手突然坏心思地从他背后出现, 圈住了他的腰。


    接着林惊度抬起手似乎做了些什么,触手卷着他直接坠入了地面的黑洞之中!


    一阵呛水似的错觉袭来,但这种感觉没持续几秒, 再一睁眼, 已经是在塞鲁兰城边边界的荒野上了。


    触手慢吞吞地松开, 越裴回终于猜出刚刚林惊度做了什么:邪神惯用的闪现。


    也是, 都不在人类社会了,林惊度想怎么用闪现就怎么用闪现。更何况,塞鲁兰目前的发展速度并不如那么多年后的人类世界,若是骑个怪物赶过来,那可得披星戴月赶路好几天。


    少年环顾了下周围,“【弗拉姆洛克】不在这里,我们得深入。”


    “一天能解决么?”越裴回问。


    林惊度谨慎地给出回答:“不确定。”


    他不确定阿贝泰会把【弗拉姆洛克】塑造成什么能力。


    一人一邪神慢慢往荒原深处行走,很快越裴回就发现塞鲁兰的荒原糟糕之处了:这个世界充当太阳的天体距离这个世界更近,温度也更高,况且他们在荒原,体感温度更是高到给人皮肤被烤熟的错觉。


    男人沉默地化出冰块,给自己降温。


    林惊度也发觉了越裴回的不适,触手默默地堆在越裴回头上充当太阳伞,邪神也用了点术法给他降温,还默默把自己跟冰块差不多的手递过去,代替冰块给越裴回握住,充当降温物品:“现在好点了么?”


    越裴回轻轻点了下头,刚刚高温蒸出来的汗顺着黏湿成缕的发丝滑落,砸在两人相携的手上。他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好多了。”


    顿了顿,他忽地说:“但感觉现在莫名其妙比刚刚热了很多,怎么回事?”


    疑问的话音落下,他们身后传来火焰的噼啪声,像是谁在用这种规律的噼啪声说话一样。


    林惊度掀起眼睫,看向越裴回的身后,他还没说话,火焰骤然弥漫!


    而男人的反应速度也很快,几乎是火焰弥漫的同一瞬间,宽阔的冰面倏地出现在男人背面,挡住了火焰的侵袭。


    荒原焦土上洇染出深色的水痕,越裴回往前面走了些,转过身去,隐隐可以看见冰面之后的人形影子。


    渐渐地,冰面融化开来,露出了【弗拉姆洛克】的全貌。


    像是冷却后的火山岩覆盖出的身体,并没有脑袋,而是一簇正在燃烧的火焰。


    风吹过,火焰还微微压低,依旧在发出噼啪声响。


    邪神冷淡着脸,换了一种语调,是专门说给这种趋近于神的诡异说的:“【弗拉姆洛克】,你还是一样这么弱。”


    火焰燃烧蹦跶得更激烈了,仿若气得在跳脚。


    林惊度则拿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便轻易确定了一点。他重新转回人类的语言,对越裴回道:“阿贝泰太老实了,【弗拉姆洛克】还是一个水平。”


    越裴回摇头,轻声答了句“那还不错”。


    果然,能轻松化形的邪神和不化形的邪神之间是有区别的,不化形的心思还是直很多,只知道靠毁灭解决问题。


    邪神做了个手势,男人瞥了眼,便默契地后退。


    【弗拉姆洛克】的火焰在不断跃动,像是对和林惊度的战斗相当跃跃欲试。


    火焰蔓延开来,仿若一个圈子,牢牢地把【弗拉姆洛克】和林惊度套在里面。


    火焰仍在劈啪作响,它的低语只有林惊度能听懂。


    “▍▌▋▂▎▆……瑟兰托斯……▂▋▌……你终于来了……”


    “我等这一战太久……▆▋▂▎▍……”


    林惊度站在它对面,神色镇定:“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弗拉姆洛克】很有战斗道德修养地停下,焦黑的手手心朝上翻了一下,示意他说。


    林惊度平静地问:“是不是塞鲁兰人来过,告诉你,我一定会来。”


    火焰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交易……我在这里……等……▏▅▌▅▏……”


    上一回来打【弗拉姆洛克】的时候,瑟兰托斯还没练就耐心的脾气,只知道一碰面就开打。倒也不知道,究竟是【弗拉姆洛克】的使坏正好赶上塞鲁兰族疯狂滋生的野心,还是塞鲁兰族的野心推动他们故意去寻找了【弗拉姆洛克】。


    “哦,这样啊。”少年轻轻呢喃了一句,平静地说,“那足够了,开始吧。”


    火焰和触手相撞,并未能伤到触手分毫。


    焦黑身体上的火焰跃动频率加快,仿若在不可置信林惊度的实力怎么变化这么快。


    也就几百年没见,怎么对方的实力噌噌上涨一大截?


    它扑向林惊度的火焰还时不时被旁边的冰棱骚//扰,导致化成没用的水蒸气,给战场平添了气氛。


    【弗拉姆洛克】急了,它想要生成巨大的火球,袭向林惊度的时候,却听见少年唇瓣微动,呢喃出一句:“该结束了。”


    什么?


    没等【弗拉姆洛克】意识到会发生什么,下一秒,它被彻骨的寒意笼罩——


    【弗拉姆洛克】被锁在了巨大的冰晶里。


    做出这一切的男人平静地收回手,像是这种出手相当稀松平常。


    【弗拉姆洛克】最后的意识,是绞杀袭来的触手。


    还有林惊度怜悯的声音:“阿贝泰创造出的的你,果然只能止步于做一个复制体。”


    只知道顺着他记忆里【弗拉姆洛克】的模样行动,狂妄地攻击,不知道防御和闪避。


    漆黑的触手覆盖住巨大的冰晶,随着冰块的碎裂声一点一点响起,火焰彻底迎来熄灭。


    越裴回看了眼倒在地上焦黑的半躯,问林惊度:“解决了,走吗?”


    林惊度摇摇头,示意不着急这么快就离开。


    越裴回停下脚步,不知道林惊度还要做什么。


    少年朝【弗拉姆洛克】的尸体走去,他的触手立刻游过来,毫不犹豫刺穿那坚硬的焦黑岩石。


    “喀拉”、“喀拉”的声音响动着,触手不断搅动【弗拉姆洛克】的尸体,像是在希望找到些什么。


    越裴回看着触手的动作,了悟林惊度的目的:“你想看看核心能源会不会藏在它身上。”


    “嗯。”林惊度垂着眼睫,眼睛不离触手和尸体,“我觉得阿贝泰会把核心能源藏在他认为会对我有阻碍的人或物身上。”


    可惜翻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林惊度遗憾地说:“看来我们还得多待一会儿。”


    “也挺好的。”越裴回比林惊度还乐观,苦中作乐,“至少也算是两人约会出游。”


    一人一邪神已经习惯在办事中间小小地约会一下了。


    林惊度皱眉思索之后发生的事,随后让触手吞噬掉了【弗拉姆洛克】的一半尸体,留一半回去吓吓塞鲁兰的族长玩:“没事,我‘加速’一下。”


    这里的“加速”意思俨然和越裴回来之前林惊度进行的加速有所不同。虽然他不能影响目前的时间流动速度,但他可以影响事件发生的速度啊。


    这不就能轻松地找到核心能源了么?


    越裴回垂眸:“这样能行吗?”


    林惊度不在意地回:“没事,按照我对塞鲁兰这个族群的了解……肯定能成功。”


    他们恨不得他主动点找些危险去作死,这样不就离扳倒瑟兰托斯更进一步吗?


    ……


    拖着【弗拉姆洛克】的尸体,林惊度和越裴回平静地回到了城邦。


    传送点在离神殿稍微远一点的位置,还是短短几秒的眩晕和窒息感,越裴回视线聚焦时,看见的则是林惊度呼唤来了之前的怪物。


    少年素白的手漫不经心地摸过这只怪物的头顶:“其实它作为一个坐骑还挺忠心的,可惜。”


    可惜,被塞鲁兰人下了毒,草草死在了它寄居的巢内。


    越裴回微妙地提出疑问:“那它算是你养的第一只宠物吗?”


    “宠物?”林惊度摇摇头,没想到那只怪物也跟着摇摇头。


    林惊度思索了下,说:“我跟它更像是上下属的关系?”


    毕竟各取所需,怪物从林惊度这里获得食物来源和邪神带给它的力量增长,林惊度则获得一只代步工具。


    怪物也张开嘴巴嗷嗷两声,像是在附和林惊度的话。


    林惊度踩着怪物坚硬的表面踏上背的顶部,回头看向越裴回:“上来吧。”


    越裴回有样学样,没让邪神再用触手充当绳索,自己就轻松地跃上了怪物的背部。


    林惊度一靠上椅背,又变得懒洋洋起来:“去族长那里。”


    他话音落下,怪物自己抬起脚,开始往记忆中族长的家走去。


    而此时族长还在屋内转来转去。


    他无比确信瑟兰托斯去讨伐【弗拉姆洛克】了,也不知道【弗拉姆洛克】能不能解决掉瑟兰托斯。


    族长焦虑地啃着自己手上的指甲,亲信低声安慰:“没事的,【弗拉姆洛克】不是向我们宣称过吗,他很强。”


    顿了顿,那位亲信又拿无情的证据举例:“我们那么多族人也死在他的‘实力展示’之中。”


    “是啊,是这样……”族长喃喃,忍不住回想起那天——他带去的族人死伤一半,可死伤的原因,只是【弗拉姆洛克】为了展示自己的强大,足以解决掉现在的瑟兰托斯,而不是被对方摁在地上打。


    【弗拉姆洛克】是这么说的:“▋▂▍▎……我,强……瑟兰托斯……▏▅▌▆……将不是,对手……荒原,离开……”


    它已经渴望离开被瑟兰托斯逼着待的荒原太久,而如今,塞鲁兰的族长竟亲手把这个机会递到了他的手里。


    那么,什么时候能有结果?


    结果,他们听见了属于瑟兰托斯的那只怪物的长啸。


    族长下意识快跑几步走到阳台栏杆处,低下头去,正好可以对上邪神冰冷的异色眸。


    祂等的就是他。


    亲信们看族长突然站着不动,身体还有些发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纷纷走过来去看……也齐齐再也挪不开眼,动弹不得,连属于自己的异能都无法使出来。


    属于异族生物的心脏跳动厉害,心跳如鼓。


    有一些悄然的视线从街道两旁的建筑里延伸出来,他们都在窥伺着一切的发展。


    林惊度提了提唇,他几乎是没笑过几次。少年浅浅扬起唇角,那张本就昳丽的脸更加生动几分,可弧度的僵硬难免让这笑容带上阴冷的意味。


    而其所代表的含义也正是阴冷。


    “不是深受【弗拉姆洛克】的袭扰吗?我解决了。”少年轻声说,但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在场的每个塞鲁兰人耳中,“看看吧,它惨烈的死状。”


    触手很嫌弃地扔出一半乌漆嘛黑的岩浆岩,噼里啪啦在地上碎成碎块,但依稀可以辨认出其属于【弗拉姆洛克】的身体组织部分。


    族长瞳孔骤缩,【弗拉姆洛克】就这么……死了?


    不应该和瑟兰托斯打得有来有回,至少打个一星转再有结果吗?


    为什么这么轻易结束,为什么这么轻易死在瑟兰托斯手里?!


    族长想到一个可能性,他唯一能转动的眼珠重新落在林惊度身上,少年还在静静看着他,漆黑的额发下那双眼睛意味深长。


    ——瑟兰托斯的实力,早就远远在【弗拉姆洛克】之上,而他们全部都不知道!


    邪神专门坏心眼地等了一会儿,才慢悠悠重新启唇道:“既然【弗拉姆洛克】被我解决了,那么,我也该收取,我要的相应代价了,对吗?”


    他手指抬了抬,族长便蓦地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他颤抖着说:“你根本没说代价是什么……”


    “对,我没说。”少年等他说完这句颤着尾音的话,才慢吞吞地说,“这不是方便我讨价还价吗?”


    族长:“……”


    怎么会有家伙把“讨价还价”说得这么直白?


    但眼下,确确实实,这代价就是一片空白。而空白,意味着邪神可以自由发挥。


    “所以,”清透的嗓音重新响起,“我想好的代价是,你们全部去死,可以吗?”


    林惊度很有礼貌地进行了询问,但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啪嗒、啪嗒、啪嗒……”


    几乎是很快的,塞鲁兰的族长和他的亲信就被触手扭断脖子,首身分离。


    比真正的时间线中他们的故事好上一些——以前的瑟兰托斯可不像在空间里要追求时间,祂更热衷于折磨背叛自己的信徒。


    瑟兰托斯是拖着长长的砍刀,一点一点把他们弄死的。


    黏稠的血染红街道每个角落,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说瑟兰托斯做得太狂妄了。


    他们都遗憾地想,这是族长咎由自取,技不如人。


    触手卷起族长死不瞑目的脑袋,林惊度收回视线,对怪物咕哝一句:“前进吧,去哪里你知道。”


    越裴回坐在一边,真有些像被邪神无下限宠爱的祭品既视感,但他本人似乎对是不是这个身份没什么所谓,问:“还要去哪?”


    林惊度抬眼看向前方的街道:“巫祭的据点。”


    有神使自然会有巫祭,不过林惊度和塞鲁兰的巫祭实际上关系淡淡,来往很少,即便要降下神谕,也不依靠巫祭。


    不过,林惊度知道,巫祭肯定参与了这次事件的。


    所以他毫不犹豫找上巫祭,闯入那间神秘兮兮的屋子,触手把那苍老的塞鲁兰人直接不留情面地摁在墙上,少年才悠然地问:“那位族长,给我设的第二道陷阱是什么?现在告诉我,也许你不用脑袋和身体分家。”


    巫祭没有眼睛,只有呼吸的孔在不断张大,缩小,张大,缩小,一样折射出他的恐惧。


    终于,他含混地出声了:“在……在雪山之巅。”


    林惊度摸了摸自己身边的触手,淡淡道:“你知道吗?其实我知道你们为我准备的第二个‘礼物’是什么。”


    巫祭心一颤,那瑟兰托斯还找上门做什么?


    少年异色瞳里迸发出奇异的色彩:“不过,特地来吓唬吓唬你很好玩。”


    “上次是火,这次是冰,你们给我出了好大的难题。”


    邪神忽地折了下手腕,仿佛塞鲁兰人的脖子被折断一般:“我都知道你们在搞什么鬼了,所以,其实你是没有用的。”


    少年平静地吐露话语:“没用的下场,你应该也懂。”


    “咔吧”一声,林惊度面色平静地掀开帘子走出来。


    珠子串出来的帘子叮叮当当好一顿响,林惊度转过眼,望向背着光靠在门框上等他的人,立刻气息变得温顺,像是利爪收起来的猫,只晓得轻轻蹭蹭人类,想要对方摸摸。


    林惊度也是这样,他慢慢走过去,眼睛亮亮的,和刚才冰冷煞神样判若两人。


    “你肯定饿了,我们得快点……快点回去吧。”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人发现作者的天才取名[眼镜]弗拉姆洛克用英文就是flame lock,是不是很机智(扶眼镜)


    68   (一更)这次你来


    ◎怎么感觉身体发热?◎


    站在雪山之下, 越裴回仰头看向这如苍龙盘虬的山脉,感叹了一句:“似乎和我们世界的没什么不同。”


    林惊度瞄了眼那山:“其实很多世界地貌都会有相似之处, 生物繁衍才是最容易有不同可能性的。”


    为了加速这个空间事件的发展,一人一邪神翌日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雪山之下。


    从深渊里拿出厚厚的衣服——也不知道邪神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他踮着脚非得给越裴回穿上。


    越裴回好笑,轻轻低了点头,方便林惊度把厚重的披风给他套上。饶是越裴回有恰到好处的黄金身材,在林惊度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和套之后,难免看得像裹成了球。


    男人无奈:“我的异能其实和冰相容, 所以其实不是那么害怕寒冷……”


    “那也要穿好。”林惊度满是认真,“万一生病怎么办?”


    看看自己给越裴回弄的穿搭成果,邪神很满意, “好了,上山吧。”


    越裴回不想拂了林惊度对关心他的热情, 只好套着厚重的衣服,答了一声“好”。


    天空是茫茫一片白, 脚下也是茫茫一片白,只有部分的缝隙,露出一点点石质的灰。


    林惊度记得雪山之巅那只诡异盘踞了几乎全部的山顶,若是闪现,极容易被对方直接发现, 可同样的,爬山很容易消耗体力,所以, 邪神选择传送到半山腰的位置。


    温度一下下降了不少, 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混入了风中。


    “那只诡异是什么样的?”越裴回问。


    这个世界的诡异显然和人类世界的有太多不一样:它们更庞大, 更强,更喜欢盘踞在自然之中而非躲匿在生物气息活跃的城邦。


    林惊度一边往上走,阻止自己的触手堆雪球玩,一边说:“【雪葬】,全身覆满冰晶的家伙。”


    他忽地停下脚步,扭过脸来看越裴回。那张脸在天寒地冻之中更白了,唇色淡得几乎要和皮肤一个颜色:“猎杀它……阿回,这次可以由你来吗?”


    越裴回一怔:“我?”


    林惊度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挪开了视线看向前方朦胧的雪雾:“它的能量会和你很契合。”


    如果人类能吸收对方的能量,那实力可以增长一大截不止。


    越裴回开玩笑地问:“能增长多少?”


    林惊度想了想:“至少你拿下局长位置稳了。”


    男人失笑:“惊度,你可能不太了解人类部门运作机制。”


    想要做到局长这个位置,越裴回至少还有二十年的路要走,这才能符合“拥有丰富阅历和经验”的要求。


    林惊度很平静:“特殊情况得特殊考虑啊。”处理局这种怎么能囿于“阅历增长”?要真是这样,人类就别想有彻底清除诡异的那天了。


    正说着,呼呼吹着的雪风忽地变大了,耳畔几乎全是凛冽风刃割过,留下一道道寒痕。


    林惊度注视前方:“到了。”


    纷飞的白茫茫雪花中,【雪葬】的身形逐渐清晰。


    【雪葬】由半透明的蓝黑色冰晶构成,内部缓慢流动着暗红色脉状物,体表冰晶碎屑不断剥落又再生,仿若它呼吸的韵律。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不断变换排列的棱形冰晶。它背部则生长着三对不对称的冰棱翼,能张开,但似乎没有飞行的功能。


    林惊度没有一点保留地释放自己的气息,【雪葬】的头立刻转向了他们的方向,那冰晶围住的喉咙里发出“咔嚓”、“咔嚓”的气音,像是它想像其他生物一样发出咕噜的警告声,可惜除了石头,就是冰晶,想发出柔软声带产生的摩擦声自然是不可能。


    少年望着它,若有所思:“你猜猜,之前塞鲁兰的巫祭拿什么理由劝我去的。”


    越裴回说:“他既然是巫祭,应该了解你能一眼看穿他吧,所以才总不出现在你的面前。不过理由我猜不出来,多半不会再拿‘拯救’的鬼话骗你了。”


    邪神轻嗤一声:“他拿了很坦然的借口,代价也很坦然。”


    巫祭来求他,说自己命不久矣,希望神能赐予他雪葬者的“雪晶”,传说中可以延年益寿的东西。作为代价,那个苍老但不掩饰从未消退的野心的塞鲁兰巫祭说:“我愿意把我子孙的灵魂献给您。”


    越裴回听完,轻笑:“那对他来说,还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像巫祭这种人,活得太久,恐怕便也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子孙受到伤害,只要他自己活着就行。


    见闯入者不动,还神色悠然地聊起天,【雪葬】愤怒起来,不断变换排列的棱形冰晶加速了变换,发出“喀嚓喀嚓”的碰撞声响。


    林惊度原本低垂的眼眸倏地抬起:“阿回,该你了。”


    越裴回低声回答了一声“好”,在【雪葬】张开嘴巴吐出尖利的冰雪结晶之时,男人也张开手掌,巨大的冰面出现,抵挡住了它的攻击。


    “铛铛铛!”全是结晶与冰面相碰撞发出的刺耳噪音。


    发觉对方也能使唤冰雪之后,【雪葬】明显焦躁了很多。


    它的情绪似乎能影响风雪波动的速度,不一会儿,风刃吹得更利了,在男人的鸦睫上凝了洁白的冰霜,林惊度给他披上的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


    越裴回没有管这眼睫上凝成的冰,他全部注意力都在【雪葬】上,手指微微收拢,冰面骤然打碎,碎裂成和【雪葬】吐出的结晶几乎一模一样的形状,他再转动腕骨,结晶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雪葬】!


    “喀嚓!喀嚓!!”


    【雪葬】喉咙里冰晶摩擦的声响加大,仿佛是在嘶吼被结晶刺中的痛苦,而这种诡异的声音传入人的耳中,也带着一定精神冲击的意味。


    在这时,男人生成了趁手的冰棱,借着白茫茫的雪雾,倏地出现在【雪葬】附近,猛地扬起宛若长枪的冰棱,划向了【雪葬】的四肢之一!


    “咔!”


    很大一声碎裂声响起,【雪葬】的左前肢被越裴回顺利砍下,半透明的躯壳内暗红色的物质开始往外流,染红了一片地面的白雪。


    摩擦声再度加大,【雪葬】的怒气达到了顶峰。


    小小的蝼蚁,怎么会有能力砍下它的肢体?!


    但越裴回的攻击没有停下,尖锐的冰棱总能找到突破点朝【雪葬】刺去。


    【雪葬】不甘示弱,暗暗开始凝聚新的冰晶,但这次冰晶有所不同,是暗红色的,像是它把体内的血液凝在了这块冰晶之中!


    在凝合冰晶的同时,周围的风雪似乎都在有意护住【雪葬】,越裴回难以近身。


    林惊度抿了下唇,他知道这枚冰晶的威力——毕竟当年也遇到过【雪葬】凝合这枚血晶。


    但是他没有选择出手。


    他逐渐懂了人类的需求,所以……不到万分紧急的情况时,他愿意把这场战斗完全的主动权都交在人类手上。


    越裴回显然也觉察到了那枚血晶不祥的气息,男人快速地扫视【雪葬】的身躯,冷静地做出决定:先破坏这枚血晶。


    模仿着塞鲁兰人第一次绑缚他时弓箭的模样,越裴回同样在手上凝出了一把冰做的长弓,同时凭空浮现三支冰箭,破空声响起,冰箭直直射向【雪葬】张大的嘴中那枚尚未凝成的血晶。


    但可惜,冰箭似乎不能破除掉这枚血晶,甚至还被融入了这枚血晶之中。


    要怎么做?


    林惊度有意开口提醒:“躲。”


    当时祂选择的是这么做,觉察到血晶威力的第一瞬间,林惊度就选择了闪避,毕竟硬碰硬对于当时那个实力的祂来说,是一种太过激的选择。


    越裴回眯了下眼,他感觉还有别的办法。


    如果对方能吸收他的冰箭,那么同理,他应该也能吸收【雪葬】的血晶。


    试试吧。


    男人退远了点,似乎在等待什么。


    林惊度看越裴回似乎没听见自己的提议,有些不解。但他没打扰越裴回的行动,而是不动声色观察着。


    终于,【雪葬】的冰晶酝酿好了,它发出属于自己的怒吼,血晶直直朝着越裴回的位置射去!


    但令它意外的是,自己引以为傲的冰晶竟然被悬在了半空之中,动弹不得。


    【雪葬】眼睁睁看着另一层不属于自己的薄冰开始慢慢覆盖住血晶的表面,仿佛在不紧不慢吞噬一样,逐渐要形成另一个多面体的冰球!


    做到这一点其实比将【弗拉姆洛克】锁在里面更难,【雪葬】的实力似乎比【弗拉姆洛克】强上不少,同时被包裹在薄冰之中的血晶像是有自主意识一样在排斥被外来的冰种融合,一点一点的覆盖都有些吃力。


    【雪葬】勃然大怒,它想要在血晶完全被覆盖掉之前解决掉看起来没有防御能力的蝼蚁,可没抬腿跑几步,就感觉到后肢上缠绕上了什么东西。


    它愤怒地回过头,却发现黑色的触手很快若无其事地松开了它的后肢,可就是这么短暂的一瞬间,【雪葬】再也无法阻止自己的血晶成为别人的力量。


    “呼。”


    男人呼出一口气,掀起黑眸,吐出一个字:“去。”


    话音落下,巨大的冰球俯冲向【雪葬】,速度越来越快,快到【雪葬】如此笨重的诡异根本来不及躲避。


    冰球狠狠撞击向巨型的诡异,将其硬生生从中间剖成了两半。


    【雪葬】的尸体摇摇晃晃,最后无力地轰然倒地,暗红色液状物流了一地。


    越裴回手有些微微发抖,刚才还是使出了不少力气。


    冷得像块冰的手搭在他手臂一侧,卷着凉意的掌心小心翼翼覆盖在了越裴回的眼睑上。


    越裴回顺着他的动作闭上眼,那柔软的手心轻轻蹭过他的眼睫,凝在睫毛上的雪晶逐渐簌簌被拍掉,有些则因为人类本身的体温,化为了温凉的水。


    林惊度做得很认真,他专注的视线落在越裴回轻轻颤动的眼皮上,最后低声说了一句:“辛苦啦,阿回做得很好。”


    少年想要收回手,却被越裴回攥住了手腕。在他注视的目光下,重新睁开眼的男人轻轻用同样偏凉的嘴唇贴了贴那抹过雪水的掌心,黑眸光彩璀璨:“你该多夸夸我,我会做得更好。”


    林惊度蜷了蜷手指,认真地说:“如果你想的话,我会这样做的。”


    只要你喜欢。


    男人力气松了,林惊度顺势抽回自己的手,转开脸,看向【雪葬】的尸体:“好了,我们去吸收它的能量吧。”


    一人一邪神走到【雪葬】尸体边,越裴回半蹲下来,伸手摸过已经黯淡无光了的冰晶表面,看向林惊度:“这要怎么吸收?”


    毕竟,之前他没有吸收诡异能量的经验。


    林惊度还没说话,他的触手自觉爬过来,拍拍越裴回的手背,示意它是能量数据传输线,越裴回把手放在它身上就好。


    男人动作一顿,他很轻力度地把手放在了触手身上,状似无意地抚摸了两下。


    林惊度:“!”


    他快速摁住男人的手,“不许乱摸!”


    越裴回表情无辜:“我只是想确认这会不会给你的触手带来伤害。”


    “不会。”林惊度快速地说,紧紧盯着越裴回的手,生怕对方又慢条斯理从腕足根摸到腕足尖,摸到邪神腿软,“别乱摸,放好就行。”


    越裴回手没动了。


    慢慢地,触手表面泛起蓝光,那细微的蓝光缓慢地进入越裴回的身体,男人闭上眼,能明显感觉到这些能量在充盈他的身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蓝光才慢慢暗了下来,而几乎是同一秒,【雪葬】的尸体便彻底碎裂,化作齑粉。触手顺便搅动了下【雪葬】的“骨灰”,一无所获——核心能源也不在它的体内。


    越裴回收回手,触手也缓慢地退回去,林惊度观察着越裴回的反应:“如何?”


    男人翻来覆去自己的手掌,迟疑地说:“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应该力量会更强了,”林惊度拉着他下山,一路去到一个洞穴,毫不客气地把里面蜗居的一只中型诡异抓出来,“来,试试实力。”


    正在睡觉突然被抓出来的诡异:“?”


    越裴回:“……”


    但事实证明,他的力量确实提升了不少,只需要几枚快速凝成的冰晶,就能彻底杀死一只诡异,不费多少力气。


    若有所思地看着被锁入巨大的冰晶之中而死的诡异,越裴回道:“阿贝泰……亲火吗?”


    “亲火?”林惊度想了想,“祂似乎是挺喜欢火焰作为攻击的。”


    越裴回手指一收拢,诡异的尸体便碎成了一块又一块的冰块,“你瞧,这个办法,或许可以在出去之后,对阿贝泰使用。”


    林惊度看着那地上碎掉的冰块,点点头:“可以,感觉是个不错的办法。”


    火焰和冰还有水本就不对付,阿贝泰基本上从来不靠近这两种,也能反映出那脑袋里只有毁灭的家伙讨厌这些带水的玩意儿了。


    “差不多了,”林惊度看了看天色,“我们回去吧。”


    越裴回缓声应:“好。”


    *


    塞鲁兰城邦内。


    巨型怪物沉重的脚步声在街道格外明显,但本来会游走着奇怪生物的街道在今日却安静异常。


    没有生物敢出来看一眼,连窥伺的目光都不见踪影。


    毕竟,邪神刚连杀这么多塞鲁兰人,就算还有私心,这几天也该歇歇了。


    林惊度丝毫不在意,他反而兴致勃勃地问越裴回:“回去想吃什么?让沙奈塔准备吧。”


    越裴回无奈:“随便准备点能吃的吧。”


    可惜他们俩想要在神殿里建造炉灶的方案被现实否决了,神殿内煮饭实在难以挥散烟雾,要不然早自己做上了。


    巨型怪物依旧在通往神殿的楼梯之下停住,匍匐在地,林惊度和越裴回下了它的背部,走过蜿蜒的楼梯,发现沙奈塔已经等在神殿门口。


    看见林惊度的一瞬间,沙奈塔眼睛瞬间亮了,他满怀欣喜地快步走过来,似乎对族长还有巫祭的死丝毫不在意:“塞鲁兰的主!您终于回来了!狩猎……还顺利吗?”


    沙奈塔很喜欢把林惊度出去解决有靠近塞鲁兰城邦企图的诡异称为“狩猎”,这样也谦恭地将林惊度放在了猎人的位置上。


    林惊度随意地“嗯”了一句,从他身边走过,稍稍停顿一下,垂下眼睫,说出的话却是:“阿回的晚饭备好了吗?备好了拿上来吧。”


    沙奈塔动作微微一顿,随后一点也不似前几日僵硬,恭敬地点头道:“好的,我马上端来!”


    越裴回和林惊度目送他离开,男人收回目光后,思索着道:“他今天态度很积极。”


    林惊度“嗯”了一声,面无表情:“可能要被怂恿着干坏事了吧。”


    一人一邪神决定暂时观察,晚饭被端上来之后,沙奈塔便离开了,仿若一点也不留恋,一点也不在意越裴回杵在这里。


    林惊度谨慎地扫了眼这些菜,都是无毒的,便道:“可以放心吃。”


    “好。”


    男人拿起一盘不知道是什么菜,浅尝一口,神色却突然变得古怪。


    “怎么了?”林惊度神色一凛,迅速看过来。


    越裴回摁了摁额角,沉默了下说:“吃了这个,怎么感觉身体有点……发热?”


    林惊度:“?”


    【作者有话说】


    越哥:身体好热,老婆你给我喝了什么QAQ


    惊度:(拿起水杯)(感受一下)(诚恳回答)虽然不是热水,但也只是冰水


    ===============


    后面还有一更,我写完正文完结章了,明天还是两章,直接一口气更完~


    69   (二更)为了现在


    ◎他只担心林惊度。◎


    或许这盘菜对于塞鲁兰人和邪神来说都没什么, 但对于人类的身体来说,就莫名多了点效用。


    林惊度皱了皱眉, 端过来自己尝了点:“没毒啊。”


    但说着“身体有点发热”的人已经蹭过来把他圈住,灼热的吐息吹拂在林惊度的脖颈上。


    林惊度也不是没看过八点档狗血剧的,捏着这盘菜的盘沿,他骤然意识到这盘菜作用在越裴回身上,跟那种电视剧里用的药似乎没有区别。


    他还有点怀疑,这是真的有这种效果吗?


    但好像顾不得他怀疑了,少年耳朵被牙齿啮咬, 不重,很轻,但就是这样, 便更加地让人泛起无端的痒意。


    越裴回垂眸看着那逐渐晕染红意的耳尖,水光粼粼的, 他更加想继续咬下去了,看着比塞鲁兰的饭菜分明更加可口。


    少年还紧绷着唇角, 明明心思早就飞了,但还要故作严肃地思考:“这菜难道真的很有用吗……”


    “别想了。”


    禁锢住他腰肢的手箍得更紧,吹拂耳尖的热气扫过,男人声音低哑:“先帮我。”


    林惊度唇角抿得更紧了。


    源源不断的热在从身后紧贴着他的身体上传来,甚至还有进一步增加的可能。


    短簇的发掠过他皮肤, 引起骚痒。


    邪神深吸口气,终于有所动作——一阵天翻地覆,越裴回发觉他被少年压在了身下。


    那张白皙漂亮的脸冷冷淡淡地, 像是根本没有情动一般, 垂着眼睫注视他。纤长的手指摁在越裴回锁骨处, 慢慢往下滑。


    只是眼睛暴露了对方的情绪:仿若海水在里面倾覆荡漾, 又或是如同玻璃球内溅起一汪汪的水花。


    林惊度端起学术研究的态度,严肃思索:下一步该干什么?人类是怎么做的?


    反正人类也这么干过,他这么干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少年颤了颤眼睫,按着自己的回忆俯下身去,偏低温的唇吻过越裴回的左眼,又缓慢地移到右眼。


    淡色的唇在越裴回的眼皮上印下,很轻,很软。


    林惊度全部注意力都在亲吻上,全然没有注意身下男人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往下滑的手摁在了对方的腹//部,指尖有些颤,随着那呼吸的律动起伏。


    “接下来……嗯?”


    又是天旋地转,可一人一邪神的位置俨然发生变化。


    林惊度又在底下了。


    他蹬动了一下腿,弧度圆润的眼里闪过错愕:“等等,这和我想得不太一样。”


    已经说不清男人漆黑的瞳孔间是清明还是误食后沾染的欲望了,他说话慢悠悠的:“嗯?哪里不一样?”


    林惊度手抵着越裴回肩胛骨的位置,没有伸直,微微折起。他嘟囔着说:“我觉得我也可以啊。”


    他听见男人笑了,对方照着他的动作弯下腰来,亲他的眼皮,亲他的眼尾,亲他的鼻尖,一路滑到嘴唇,本来轻柔的力骤然加重,啮咬,磨碾,唇齿交织。


    抵着越裴回肩胛骨的力道渐渐小了,只能听见少年轻颤的尾音。


    终于被松开时,林惊度脑袋都要被亲懵了,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完全没了“塞鲁兰之主”该有的冷然,反而可怜兮兮的,就是被蹂//躏后的样子。


    “瞧,惊度,”男人用指腹慢条斯理地按压过林惊度柔软的唇瓣,“你技术还没到这个地步,可能……还是需要我来努力才行。”


    他攥住少年皙白的手,再一次的,俯下身去了。


    ……


    当“太阳”天体的光透过彩色棱窗照入神殿之中的时候,邪神备好的床榻上正是一股窸窸窣窣的声音。


    林惊度又不想把睡过去的人弄醒,又想努力把自己头发扯出来,小心翼翼努力个三四回,他重新“扑通”一下跌入床的怀抱。


    算了,就算分身传回来了新的消息,也没有必要那么着急去处理嘛。


    林惊度翻了个身,从躺得规规矩矩变成侧躺着,这样刚好可以看到男人睡颜的全貌。


    从弧度恰好的眉峰,到浓密的眼睫,再到优越高挺的鼻梁,最后再到昨天一遍遍亲吻他的唇。


    林惊度目光没有移开,凝视了很久。


    ——哪怕其实他发现人的眼皮在颤动,可能人类在半睡半醒间发觉了他的注视,邪神也没有挪开自己的视线。


    邪神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这可是他捡的,他选的!


    一点一点挪动,林惊度拱进男人怀里,找到了最完美的位置。


    触手也软趴趴地搭上来,横亘在他们身上。


    林惊度重新闭上眼睛,几分留恋地嗅着越裴回身上的味道。


    这么好的人类……是他的。


    还好成他的了。


    *


    “沙奈塔,你到底考虑得怎么样了?”


    有几分变了语调、显得尖锐的女声响起,她问完这句话,又是接连几声咳嗽。


    沙奈塔漠然地修剪着花枝,塞鲁兰的花也长得有些与众不同,花瓣如同重瞳的眼睛,静静地盯视着修建花枝的人。


    “沙奈塔,你说话啊!”


    一颗头出现在他的侧面,那中间突出的眼球死死地瞪着沙奈塔的脸,而这脑袋上所有的嘴巴,都在一开一合,声音从尖锐变成哀求:“现在族长和巫祭都死了,能靠近瑟兰托斯的只有你了,你不会还把这种疯狂屠戮族人的神看作是‘塞鲁兰的主’吧?”


    沙奈塔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他说:“是,又如何?”


    他声音是在林惊度面前不曾有过的冷漠:“艾莉,把你的脑袋收回去。”


    叫“艾莉”的女性塞鲁兰人很不甘心地把细长蜿蜒的脖子慢慢后撤,直到脑袋插在身体上方为止。


    艾莉是唯一一个那天没去族长住宅的人,因此“幸运”地逃过了林惊度的杀戮。但与其说是“逃过”,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可能是林惊度故意放走的。


    为的是让她去见沙奈塔。


    而艾莉,果真去见了沙奈塔。


    艾莉不忿,她问:“你真的不愿意动手吗?”


    “谁说我不动手的?”


    沙奈塔回过身,细长的手指拨弄着花瓣,花朵摇曳间,如同眼睛闭合。而沙奈塔勾起笑,笑意温柔:“我当然会动手,只不过,我和你们所求不一样。”


    你们想弑神,而他,想要控制神。


    *


    今日神殿似乎很安静,沙奈塔过来敲门的时候,厚重的神殿大门自动打开了。


    光辉之下,塞鲁兰的主平静地坐在神座上,望着自己净白的指尖,不知道在想什么。


    沙奈塔望着他,想,自己终于知道神殿为什么安静的原因了。


    因为那个祭品似乎消失在神殿内,不见了踪影。


    他以一步步虔诚的步伐走向林惊度,抱着那微微摇曳的花——花的眼睛仍在睁开,闭上,睁开,又闭上。


    它们晃动着,以一种冷漠的视线直视着眼前的神。


    一步,两步,三步,沙奈塔停下了脚步,他仰起头,眼睛里溢出来的热烈目光定在林惊度身上。


    而神座上的神,也掀起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沙奈塔确定周围只有他和祂之后,先是献上花束,看着花束被触手卷走后,他深吸口气,半跪下去,激动地说:“塞鲁兰的主,我想今日,我有特殊的事情想要告诉您。”


    “说吧。”


    也许是激动的心情蒙蔽住了眼睛,沙奈塔并没有看见,在说这两个字时的邪神眼里划过了一抹了然和冷色。


    沙奈塔虔诚地说:“塞鲁兰的主,我想能更彻底地属于您,服侍您,成为您的……永远成为您的。”


    ——我想你能更彻底地属于我,成为我的……永远成为我的。


    “我喜欢您。”


    “……”


    神座上的少年没有说话,他如同曾经经历的那样,低下头去,黑色柔顺的长发顺着他的肩膀滑落,可那双弧度圆润的眼眸里再也不是好奇。


    他没有任何语调起伏地发问:“你喜欢我的哪里?”


    沙奈塔愣住,他不知道神突然这样问的原因,但他还是很深情地说:“您的全部。”


    “全部?”


    林惊度身体微微朝后仰,又直又白的腿折起抵在神座上,他手拄着下巴,淡淡说:“你不曾看过我的全部,怎么说爱我的全部?”


    沙奈塔被说得一噎,他终于察觉出邪神态度的不对劲:“您……”


    “沙奈塔。”林惊度俯视着他,“你从未成年的时候就开始跟随我,但很可惜,你心里第一选择从来不是我。”


    “什么?”沙奈塔怔住,“塞鲁兰的主,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林惊度慢慢站起身,触手徘徊在他的周围,慢慢蠕动着:“我是说,在你心里,第一名其实是权力,第二名是征服。”


    神的眼眸里满是冷光:“你所说的喜欢,可能有,只是占据了一小部分。而更多的……”


    少年歪了下头,“你更渴望征服之后的快//感和登上巅峰的喜悦罢了。”


    沙奈塔下意识辩解:“塞鲁兰的主,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是吗?”


    少年轻飘飘地说着,细白的手指点了下刚刚被触手卷在怀里的花束,花束里钻出一只小章鱼,黑豆豆的眼睛无情地瞟了眼脸色煞白的沙奈塔。


    ——他们都忽略了,神是可以无所不在的,只要他愿意,就不会给任何人私密的空间。


    林惊度说:“不要在我面前说谎,没有真诚,就不要故意装出真诚的样子。”


    沙奈塔被邪神的威压压迫得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少年一步一步走下阶梯,直至走到他的面前。


    林惊度说:“第一次杀你的时候,其实我还遗憾过。”


    毕竟相处过一段时间。


    “但这一次,没什么好遗憾的。”


    沙奈塔没法动弹,干瞪着眼,亲眼看着触手从他身上卷走那把专门针对神而创造的匕首。


    神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再也不见,沙奈塔。”


    尸体轰然倒地,血渗在了地毯上。


    林惊度的脚往后缩了点,防止脚染上斑驳的血迹。


    他皱了皱眉,心想这地毯不能要了。


    邪神垂眸,望着沙奈塔死不瞑目的头颅,忽地俯下身去,伸出手替对方盖住了眼皮。


    算是结束了他和当年那个看着他、眼睛闪闪发亮的塞鲁兰幼崽的情。


    触手积极地上前表现,翻来覆去检查了沙奈塔的躯体,最后遗憾地得出结论:阿贝泰也没有“聪明”地把核心能源放在沙奈塔身上。


    林惊度本来在等发现没有核心能源的触手超级消极怠工地消化沙奈塔的尸体,少年忽地掀了掀眼皮:“阿回要回来了,你们快点。”


    触手速度“嗖”地麻利了,吭哧吭哧全部吞了下去。


    神殿大门还未被人触碰,就从里面拉开来,猫站在边缘等他,探头看来,一脸乖巧:“你回来啦。”


    越裴回眯起眼睛,伸出手去捏了下他的脸:“干什么坏事了?”


    他刚问完,目光就落在了正在加急团吧团吧地毯的触手上。


    男人收回视线,扬眉:“你把下一个需要解决的人解决了?”问完,他也不等林惊度回答,先拉着人上上下下检查个遍,确认没受伤才放心。


    他不需要知道那个被解决的人是谁,他只担心林惊度。


    林惊度“嗯”了一声,又开始做出那种惴惴不安的动作,瞄了眼越裴回,又瞄一眼越裴回。


    越裴回哂笑:“有坏心思就说。”


    林惊度说:“我要准备复现我当年干的事了。”


    “哦。”越裴回回答轻描淡写,他早习惯林惊度这样了,不知道为什么,邪神还更热衷于在他面前演乖猫。


    明明是爪子尖利得不行的坏猫。


    坏猫说:“反正要杀穿吧,不知道杀穿后能不能拿到核心能源。”


    他叹了口气:“当时好像还被忽悠去杀什么诡异,拿那只诡异骨头做的骨刀砍的。”他好像提前灭了不少塞鲁兰人,也不太记得当年的诡异在哪,复刻都难复刻。


    男人忽地低眉,伸手凝成一根冰棱,放在林惊度手上:“拿这个吧,不知道能不能替代。”


    林惊度拿着挥了两下,若有所思:“应该足够的。”


    越裴回注视着他:“这样,如果你觉得你开始觉得有负担,我也算是和你一起承受了。”


    林惊度摇头:“我不会有负担。”他难道会对杀了对自己有杀心的人而感到懊悔?这不过是双方都尊重了丛林法则的弱肉强食而已。


    他复杂地说:“只是再经历后,发现有点沉重和失望。”


    原来那时候的他不是感觉不到情绪,只是对此感到失望而已。


    他做不到像别的同类那样,能把信徒的背叛看作是信徒的成长,林惊度还是会期望信徒能够珍惜自己的庇护。


    深吸口气,林惊度面色波动沉下:“我之前故意放跑了一些族长的亲信。”


    “为了现在?”


    “对,”少年轻声地说,“为了现在。”


    *


    有时候能读懂太多情绪也不算很好,再一次从那些塞鲁兰人眼里发现不甘、怨恨、后悔的时候,林惊度逐渐从波动的情绪到平静,甚至还能分神去想,这些里面还是没有核心能源。


    基本上所有重要的事件都被过了一遍,核心能源能藏在哪里?


    越裴回给的冰棱上全是滴答流淌的血,顺着冰棱表面汇集成一道痕迹,滑落地面。林惊度深吸口气,抬起头的时候,满目冷然。


    ——和当年如出一辙。


    有人的出现也如出一辙。


    “嗯哼?还是这么做了吗?”


    林惊度转过头,没擦脸上的血,异色眸瞬间锁定了说话的人。


    对方还是笑吟吟的,唇角勾着弧度:“好久不见,小惊度。”


    林惊度甩了两下冰棱,半掀眼皮,周围起伏的气息骤然一敛,“你怎么进来的?”


    他还以为来的会是柏羡青——阿贝泰复制版,没想到,感觉了一下,发觉是本人。


    柏羡青笑眯眯的:“怎么,不欢迎我?打扰你和你男朋友的二人世界了?”


    “嗯。”林惊度毫不犹豫应下。


    柏羡青:“……”


    真是见色忘友典型例子。


    林惊度又回到之前的问题:“你是怎么进来的?”


    柏羡青说:“照阿贝泰这个直线性子,他能觉察到这里面多了一两个‘人’吗?”


    他只需要分一点点自己的意识杂糅到分身里放进来就行,气息微弱到阿贝泰无法感知。


    “对了,”俊美的男人眼睛弯起,碧绿的瞳孔闪过幽光,“我来,是给你提醒的。”


    “关于核心能源的所在地。”


    【作者有话说】


    继续宣传,明天双更(叼玫瑰)今明都掉落红包,吧唧一口追到现在的大家!


    70   (一更)回来了


    ◎终于,迎来一场结束。◎


    林惊度神色一凛, 他擦了擦脸上的血:“你说。”


    “一般来说,核心能源确实应该藏匿在和空间记忆形成的原记忆主人有重要关系的人或物上, 但如果阿贝泰反其道而行之呢?”


    “如果他选择……对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地方呢?”


    少年敛眸:“你是说……他对核心能源的定义,更偏向于物理位置了吗?”


    这一点倒是他的疏忽,重要事件太多,还以为“核心”会偏向这个意义。


    柏羡青懒懒地说:“就算我不来提醒,你过不了多久也能反应过来了吧。”毕竟在这之后,依照林惊度基本上很少出深渊,整天睡觉吃饭看书的“消极”生活态度, 哪里有这个空间可以继续发挥的地方。


    林惊度“嗯”了一声:“但还是辛苦你进来这一趟了。”


    柏羡青笑了下:“小事,这不是也很着急等你出来,带你去玩吗?”


    男人注视着眼前长发的林惊度, 目光有些怀念与缱绻。


    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距离他第一次遇到瑟兰托斯。


    以前还总是天天被警惕心超高的触手戳戳碰碰呢。


    柏羡青看了眼天色:“我该出去了。……瑟兰, 你快些解决,等你回来。”


    林惊度又是一声短短的“嗯”。


    柏羡青从他面前消失, 林惊度把身上清理干净,才回神殿去找了越裴回。


    越裴回正在无聊地喂林惊度留下的章鱼团子吃塞鲁兰当地类似葡萄的水果,看见林惊度回来,出声询问:“如何?找到核心能源了吗?”


    “没有,”林惊度摇摇头, “但我猜到在哪里了。”


    “在哪?”


    “世界中心。”


    那里,是对于这个世界最重要的地方,摧毁那里, 这个世界即迎来毁灭。


    越裴回扬眉:“祂竟然选在那个位置。”


    林惊度点头:“可能祂觉得我对去摧毁那里不感兴趣。”


    现在他可以感兴趣了。


    男人以手支颐, 皱眉问:“可是要怎么去那?”


    林惊度冷静道:“传送啊。”


    这不每次都能派上用场?


    他回忆了下这个世界的中心, “应该是一片幽深的湖。”


    湖底, 就是世界中心的通道。


    “类似地球的地核?”


    “嗯,差不多吧,”林惊度说,“但这里毕竟是不讲科学规律的世界……可能会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


    “先去看看吧。”思索了会儿,越裴回才说。


    林惊度深深看他一眼:“那走吧。”


    *


    那是一片宽阔的湖泊,没有风吹动的时候,如同镜面,安宁地倒映着悠悠晃过的白云,还有一碧如洗的天。


    越裴回半跪下去,伸手碰了下湖泊的水,荡漾出一圈一圈水纹,他收回手:“好刺骨的水。”


    “而且,还有一股能量波动。”


    越裴回揣测道:“这是在保护世界中心的意思吗?”


    “嗯,”林惊度轻轻应道,他站在湖边低头看湖中倒影,触手一下戳下去,倒影就像镜子碎片,四分五裂了,“世界也会自发保护自己的。”


    毕竟谁都不想白白送死。


    林惊度伸出手:“阿回,你拉住我,该下去了。”


    越裴回轻轻牵住林惊度的手,一下林惊度就跃入水中,而越裴回还没感受到湖水的彻骨寒冷,眼前画面一换,他已经被林惊度转移到世界中心附近了。


    视线聚焦,男人眯起眼睛观察眼前的场景。


    是一处昏暗森然的洞穴,四周的墙壁上刻画着什么,或许是这个世界文明兴起发展的传说。


    没等越裴回细看,强烈的光亮吸引了他的注意,几乎不能直视。


    他半眯着眼睛,隐约看出六芒星状的轮廓:“这是世界中心的……核?”


    “不是。”


    林惊度倒是一点都不受这光芒的影响,少年一步步靠近这六芒星:“这是核心能源,它替代了世界中心的位置,成为了新的能量供应来源。”


    他的眼眸里倒映着这核心能源的光辉:“强大……但也很脆弱的东西。”


    触手很自觉地在越裴回面前形成屏障,林惊度担心越裴回多想,认真解释这回自己的动机:“这东西摧毁的时候光有点太亮了,对你眼睛不好。”


    邪神严正声明:“不是不让你参与的意思哦。”


    越裴回失笑:“惊度,不要太矫枉过正……我知道你现在这么做的原因。”


    林惊度“唔”了一声,不再讨论这些问题,回过头去看这核心能源:“好啦,我要开始了。”


    他说完这一句,伸出手去,抵抗住光芒激烈的反抗,面无表情地摁在了那六芒星滚烫的表面上。


    有一点擦伤,但无伤大雅。少年猛地用力,核心能源应声而碎!


    而与之同样碎裂的,便是这依托核心能源构造出的空间。


    林惊度的手指缓缓收拢,而后再缓缓张开,核心能源的齑粉悉数掉落在地上。


    越裴回眼前遮挡的触手退开,眼前变换了的景象彻底映入他的眼帘:


    蠕动的血肉,滋长的肉芽,脚底踩的仿佛都是能呼吸的皮肤,正在一起一伏。周围的温度有上升的趋势,颇为炎热。


    对恶心的画面见怪不怪,但越裴回还是扬了扬眉梢:“这是……‘门’的内部?”


    林惊度摇摇头:“不,这里是阿贝泰的寄居地,‘门’可以连接万界,这扇‘门’选择连接的是阿贝泰的寄居地。”


    “往前走吧,”林惊度说,“多半那家伙因为核心能源碎裂,正遭到反噬。”


    一人一邪神顺着这一起一伏的皮肤往前走,也许是有林惊度的手环作保护,当另一只邪神金色瞳孔冷漠盯住越裴回的时候,他并没有精神上的任何冲击感。


    可能阿贝泰也没想到,在记忆空间里“摸爬滚打”这么久,林惊度力量一点也没受到损失,反而还隐隐有更强的趋势。


    林惊度个人其实很满意这个空间,感谢阿贝泰送来的经验值。


    阿贝泰的整张脸像是羊头,可角又似牛角,眼睛则是山羊的眼睛,身子不是人形,更像是鳄鱼类爬行动物的身体。


    阿贝泰动了动,眼珠转向林惊度的方向,祂的嘴巴一开一合:“我就知道……那个空间……困不住你……”


    林惊度抬起头看着祂,平静地说:“你从来没赢过我,靠一个空间束缚又能如何。”


    另一只邪神沉默了,但他眼里是明显的不甘心。


    觉察到了什么,林惊度皱眉,忽地箍住越裴回的手腕,“堕落的味道……他主动选择这样?”


    这意味着,阿贝泰彻底放弃回旋的余地,放弃了自己的理智,就为了和林惊度他们同归于尽!


    但林惊度没有多慌乱,他冷静地扫了眼:“‘门’肯定在这附近,神死的时候有大概率会自爆,到时候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回到门内。”


    “正好,”林惊度补充道,“我们可以利用祂的自爆生成的巨大力量把门关上。”


    越裴回轻轻点了下头,再往前看,羊头鳄鱼身的邪神全然被一种墨黑的血丝缠绕,那双金色的眼睛失了神采,失了怨毒,变得疯狂,里面只剩下了杀戮的情绪。


    这便是堕落。


    发了疯的不断地杀戮,杀戮,杀戮,杀到最后,神把自己也杀掉了。


    漆黑血丝不断包裹,缠绕,最后表面滋生燃烧出黑色和灰色融合的火焰,只能勉强认出阿贝泰的神形。


    那些血丝像是有自主意识一般,一旦林惊度的触手靠过来,它们便会张牙舞爪地将其抽开。


    林惊度皱了下眉,邪神天生对这种带着堕落气味的血丝相当不喜,连靠近都显得麻烦。


    越裴回敏锐地感觉到了邪神在攻击时的有所收敛,意识到了这种血丝对对方的压制,他抬起手,选择了加入。


    “轰——!!”


    无数冰晶浮现,它们汇聚形成一条蜿蜒的冰龙俯冲向那裹着血丝的邪神……或者说,现在称呼为怪物更好。


    血丝被卷着强大力量的冰龙剐出一道痕迹,露出阿贝泰原有的身体表面来。


    越裴回和林惊度都不约而同地捕捉到这一幕:有效果!


    林惊度重新聚拢自己的触手,对越裴回说道:“阿回,你拿冰龙骚//扰它,其他交给我!”


    “好。”越裴回点头应道。


    不断汇聚而出的冰龙一道又一道地在血丝怪物的身上制造出痕迹,触手在对方刮开血丝的一瞬间便毫不犹豫地把触手刺入“阿贝泰”的身体,给这副身体创造出大大小小的伤痕。


    正专心给血丝怪物找麻烦,林惊度耳尖动了动,神色一凛:又有新的危机出现了!


    阿贝泰也许身体还能称得上一句“活着”,但祂的意识已然逐渐消散,与之一起崩塌的则是祂亲手创造的寄居地。


    混着血浆的肉//壁不断往里收//缩,朝他们直直压来。


    这下连越裴回都注意到了:“惊度,我们得加快速度。”


    “阿回,”林惊度出声,“你对付【弗拉姆洛克】的办法……试试吧?”


    越裴回闻言,心里知晓林惊度准备来个大的了,但还是问:“会影响你吗?”


    林惊度想了想,快速摇头:“不会。”


    紧急关头,顾不得什么了,越裴回点了下头:“好,信你。”


    说完,他拿出全部的力气,去凝聚这个他从未做过的、大到难以描述的冰晶。


    “喀拉!”


    血丝发觉敌人的攻击停下,便要发了狠地朝他们冲来,不料这时,无数的冰面涌现,逐渐连成一片,像是一个冰作的牢狱,要把它们锁在里面。


    血丝怪物恐慌,它们竭尽全力地去撞击这冰面,但除了给对方制造出一点小小的裂痕,什么都没有了。


    甚至裂痕还很快就得到恢复,一点影响也没受。


    只是这宏大的场面,对于越裴回来说,也是一种强撑。随着血丝怪物的每一次撞击,每一次恢复冰面都要消耗能量,他的喉头也难免涌上腥甜,还要硬生生咽下去。


    为了不被林惊度发现。


    前面的少年专注地望着血丝怪物的动向,直到最后一片冰面连成,林惊度背对着越裴回,轻声说:“不要看哦。”


    不要看……?


    没等越裴回理解这句含义,眼前的少年忽然消失,黑色的液体则出现,继而包裹住越裴回的位置,为的是一种保护。


    取而代之的,是人类连看一眼都无法做到、不能直视的、本体广阔无比的邪神。


    无数猩红的眼睛转动,望向那冰晶里关着的血丝怪物,它们还在不断地试图撞击,闯出这个冰窟。


    【可以了。】


    林惊度的声音顺着黑色的液体传给越裴回,男人闻言,毫不犹豫地捏紧拳——而冰面铸造成的囚狱骤然往里逼近,缩成一团冰球!


    血丝完全被冰冻在了冰块里面,动弹不得,下一秒,迎接而来的是张开的巨大深渊。


    “咔吧、咔吧、咔吧。”


    邪神一边用恢复到他视角正常大小的触手一圈一圈缠绕住冰球,限制住血丝的行动,一边不断用自己的深渊去吞噬阿贝泰身体上表面的血丝,直至只剩下阿贝泰的躯体。


    终于,最后一点血丝和冰球被吞噬后,邪神毫不犹豫张开触手,刺穿同类的躯体,在阿贝泰真正死亡的最后一刻,果真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


    黑色液体倏地消散,越裴回放下泛酸的手臂,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或者观察清楚四周,就被巨大的触手裹住,他被这样卷着,不知道在不断收//缩的寄居地内以闪电般速度拐弯不知道几次,接着,便被毫不犹豫抛入遭到能量吸引牵扯、就要关上的“门”!


    “林惊度!”


    跌落在熟悉的焦土地面时,男人忍不住吼出林惊度的名字。


    但没等他反应,重新恢复成人形的少年在“门”最后关上的一刹那跃出来,直直扑进他的怀里。


    越裴回指尖颤着去碰他,“林惊度?”


    少年颤了下眼睫,脸鼓成一团:“嗯。”


    “感觉怎么样?”


    什么都注意不到了,越裴回只专注于问林惊度的状况。


    为什么看上去恹恹的很不好?是不是吞进深渊的血丝给他造成了影响?


    林惊度虚弱地回应:“呃……”


    “他没事。”


    另一道声音出现,是柏羡青。


    男人先看了眼彻彻底底合上、散发着一种怨念气息的“门”,而后又看向他们,笑眯眯地:“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越裴回绷着下颌:“能方便先告诉我惊度怎么样了吗?”


    柏羡青看了眼,很平淡地告知他:“纯粹吃撑了。”


    强行用深渊“吃掉”那么多血丝,最后还物尽其用,张开自己的口器快速一口吞掉同类的尸体,能不吃撑吗?


    还处于吃撑后颓废状态的猫轻轻哼了一声。


    越裴回没说话,只是用力抱紧了林惊度,呢喃道:“没事就好……能消化吗?”


    柏羡青:“要不了几天的。”


    越裴回波动的情绪逐渐平复,他看了眼“门”:“这个你们打算怎么办?”


    柏羡青说:“它想要再次开启很难了,别担心,制作封印结界的事情交给我就好,我最擅长这个。”


    “好。”


    越裴回说完,撑着手臂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动不了。


    柏羡青挑眉:“你不会觉得,你体力透支之后,还能继续走动吧?”


    淡金色头发的男人半蹲下来,手指在虚空处点了点越裴回:“好好在这儿待着吧,处理局的人应该监测到能量波动了,马上就到。我先走了啊。”


    “……好。”


    又是一声“好”从那薄唇吐出,越裴回盯着那要走的背影,忽地说:“你要给惊度的报酬别忘了。”


    走得悠悠然的人一个趔趄,无语地挥手示意:“我什么时候短过他的?有我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柏羡青骂骂咧咧地走了。


    越裴回收回视线,看向自己怀里昏昏欲睡的邪神——吃完后有点晕饭。


    算了。


    男人低眸,抬起还在发颤的手轻轻碰了碰林惊度的脸颊。


    你没事就好。


    “越哥!”


    “啊啊啊,惊度!”


    “越队,你怎么样——我靠您这脸白的,我马上给你叫治疗部门、啊不还是后勤部门送你去医院吧!”


    “都处理好了?”


    林惊度:“……”


    叽叽喳喳的人类跟麻雀似的又围上来了。


    越裴回失笑,搂紧怀里被吵醒、但仍要坚持装晕的少年,轻轻对面前冲上来的队员们说:“嗯,都处理好了。”


    终于,迎来一场结束。


    【作者有话说】


    登登,回家咯![彩虹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