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约会失败?
◎能不能多亲一下?◎
旁边是乐队昂扬的演奏, 中间带着色彩鲜艳面具的人在以夸张的舞姿进行舞蹈。
林惊度的脸一半隐没在暗处,一半坠在亮光中。暗处的眼睛瞳孔微微缩起, 他视线落处是其中一个跳得格外夸张的人。
手臂翻覆,脚跃到不正常的角度,但混杂在傩戏之中,人们还以为是正常的现象。
伴随着丁零当啷的乐鼓声,旁边的女同学还在嘀咕:“今天天好冷啊,跟冬天一样。”
“是啊,”另一个女生搓了搓手臂, “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嘀咕“天冷”的女生语气里多了点迟疑:“哎,你们看那个傩戏面具。”
“……你们不觉得,那个傩戏面具上的‘眼睛’太多了吗?”
大家都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正是跳得最夸张的那个。
各色的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能充满恶意地转起来。
大家沉默一瞬, 有人迟疑地开口:“呃,这就是融合了南北方优秀文化之后, 形成的独一无二的傩戏文化吗?我还是第一次见。”
“……”
林惊度看得分明,那拥有众多彩绘眼睛的面具几乎死死地黏住了它之下的那张脸皮,可以说,面具要深深凹陷入那皮肉之中了。再往下看,隐隐可以看见有肉瘤在那脖颈里面滚动, 不知道蛰伏了多久。
那舞动的人终于停下了诡异的舞姿,慢慢地走向了中间的武器桶,从里面抽出了一把砍刀!
砍刀从桶中抽出的一瞬, 寒光闪过, 离得最近的游客看得清清楚楚, 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哇, 这刀光,跟真的一样!”
越裴回也看见了那把刀,语气沉下:“那把刀是真刀。”
根本不是假的。
但那拿着砍刀的人徘徊来去,没有要拿刀砍人的意思,而是将刀淬上火光,橙黄色几欲染红那张面具。
人群的视线都不自觉地盯住这耀眼的火光,渐渐的,其他舞动的傩戏表演者动作缓了下来,锣鼓声也从昂扬逐渐减弱。
所有人都像是陷入了谵妄。
林惊度语气平静:“这样也好,我不需要费力了。”让这么多人陷入沉睡还是挺麻烦的。
火焰在空中晃过一条长长的弧度,那人戴着傩戏面具,慢慢地朝他们的位置走来。
但他没走几步,脚仿若深陷泥泞。面具慢慢低下来,才望见黏腻的触手像蛇一样悄然环住了他的双脚。而其中一只不慌不忙地升起来,敲了敲那木质的表面。
触手所感觉到的表面触感同时传给了林惊度,少年搓捻了下指腹,说:“啊,这种诡异没见过,应该是新创造的。”
有一些诡异可以通过融合创造出新的诡异,显然现在这种就是那样。
“应该混了【寄生】。”越裴回说。
戴着面具的家伙已经很难称之为人了,林惊度在触碰到它的一瞬间便能觉察出对方思维的空白。或许只是一枚棋子,或许也就是盘开胃菜。
触手把面具人拉入深渊里,木质面具逐渐沉没于深渊的一刹,忽地,周围的光灭了,只有还将暗未暗的微弱天光在静静照映着这个死寂的广场。
林惊度一点也没慌,甚至顺了对方的意,故意让自己的触手退开,给对方表演的时间。他先拉住了越裴回的手,颇为客气地问:“这只诡异你们还需要吗?”
怕人类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体贴解释:“如果你们需要,我就打得半死不活吧。”
越裴回思考了会儿,告诉他:“没事,你随便吧,感觉这只诡异没有理智和基本智力,我们拿着也没用。”不过是会被送进科研部门罢了。
“好哦。”林惊度说。
黑暗中,人的感官被放大。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阴沉的说话声出现在他们两人的身后:“真没想到,处理局的一把手也会和诡异混在一起。”
越裴回挑了下眉,回过头去望向声音出现的方向:“原来是你。”
几乎没用多久,他就回忆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他几年前成功打落的一个利用诡异犯罪的组织,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又出来了,还顺利加入了新组织。
男人语调懒洋洋的:“该怎么说你呢?也算是初心不改吧。”
林惊度若有所思地看向后方:“噢,他也被诡异感染上了。”不过,不是之前的【骨献母体】,也不是刚刚看见的、被面具寄生的怪物,而是另一股林惊度感到陌生的气息。
有威胁,但不多。
那人静静伫立在后方不远的人群之中,脱掉了厚厚的棉袄一瞬间,无数张牙舞爪的步足出现在空中,扭动着,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能推测出,他是被类似蜘蛛的诡异感染的,但至于是像第二小队队长李浩晟那样,是意外感染后自我沉沦,还是主动感染,便不得而知。
长着步足的男人语气沉沉:“越裴回,你该为你之前的轻慢付出代价。”他嘴角裂开一个狞笑,“现在你的异能没有了,还自投罗网,真是天助我也!”
越裴回没说话,相反,他还笑了一声。
有人开口回应,但嗓音清越,明显不是越裴回:“只有你一个人吗?”
步足猛地抓向男人听见声音的方向,但毫不意外,扑了个空。
“啊,果然,你的视力退化了。”对方轻描淡写地点出了男人堪称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弱点,“以为黑暗能制住我们的话……未免太可笑了吧?还是说,你只是明面上的幌子,实际上——”
对方的声音忽地冷了许多:“真正在黑暗里能出手的家伙,现在正躲在不知名的角落呢?”
男人的额头上渗出了点冷汗。
未知是最恐怖的,突如其来的未知更是难以解决。
若不是那个人给了足够令人艳羡的报酬……他绝对不会接下这个任务,也绝对不会主动同意被诡异感染,变成一半诡异一半人类的怪物,这样根本就不会碰到这样未知的危险!
男人不断催促自己冷静下来,再一回味对方的话,男人心里安定了点:也许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队友在哪里!
于是他表面什么也不显,只冷笑:“你猜猜呢?”
“我不需要猜。”
少年淡定地说,“我只需要杀死你,他们就会出来了,对吧?”
男人的假意冷静再也维持不住,他疯狂地使用步足乱戳,企图找到对方的位置,没想到少年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你在看哪里?”
接着是触手在地面滑行的黏腻声,男人的腰再度被触手死死缠住!
触手越缠越多,男人逐渐连挣扎都做不到,步足在这种情况下一点用处也没有,他只能发出“嗬嗬”声。
突然破空声响起,男人眼里不由升起希望:自己的队友还是出手了!应该能制住触手了吧!
确实,有皮肉被破开的闷响传来,可是声音似乎并不是划开触手的该有声响,而是……
像是划开人类皮肤才会有的声音。
男人被触手缠得逐渐失去思考能力,眼前越来越模糊——
这时候触手却停了,少年轻轻地“啊”了一声,语气似乎很担心:“越裴回,你没事吧?”
被触手缠着的男人大口喘着气,听到“越裴回”这三个关键字,还是虚弱地抬起眼睛想看看,是不是越裴回被自己的队友伤到了。
但显而易见,结果和他的想象可谓是南辕北辙。
人被重重摔在地上的撞击声顺着空气传来,但还有越裴回漫不经心的说话声:“没事,是我用匕首划开了某个人的脖子。”
男人打了个寒噤。
刚巧,越裴回也慢慢地说到了下一句话:“怎么总有人把教训忘得一干二净呢?还是我当初打轻了。”
男人怎么可能不记得!他被抓的那次,处理局其他队员面对诡异和人类混杂的组织,还会对人类稍稍留手;越裴回才不这样,青年黑眸里满是狠戾和杀意,直直就把冰锥刺进了他的肩膀,硬生生把躲在他身体里的那只诡异虫子这样搅死……
但哪怕是这样,贪婪还是抵过了心中的惴惴不安,对钱财和权力的渴望驱使了男人,让他接下这个任务,准备赌一把。
——哪里知道越裴回会出现在这里!
不该出现的呀,依照那个人返过来的情报,越裴回不应该在局里被工作绊住脚步吗!
他哪里知道,有些人为了跟着邪神出来玩,不惜熬夜把工作做了。
他身边那个少年也用最天真的语气说出最恐怖的话:“好像还差一个诶。”
越裴回则话语温柔:“没事,慢慢来。”
现在不知道恶人是谁了,这一人一邪神反倒像是连环杀人犯起来。
男人不由得恍惚地想,也许自己没有被诡异感染,被诡异感染的人……应该是越裴回才对吧!
他和自己最后一个队友相聚也没有太久,很快触手就提溜着一个垂着脑袋的人过来了,林惊度回忆了下触手的所见所闻,反馈道:“哦,他喊着‘宁死不屈’然后自杀了。”
男人差点又晕过去:“……”
触手展示了下这尸体,林惊度看了眼:“嗯,融合的诡异是植物类啊,看起来还有毒。”这毒的作用不言而喻,怕是生成幻觉给游客,接着期望让这些游客不明不白地死掉,成为下一个……也许又是诡核怪物的养料。
少年说:“我们先把他们提到村子后山去吧,那里真的很适合……对吧。”他的话意味深长,俨然和他下午说过的提议对上了。
这时灯光又亮起来的趋势,被触手卷着的男人也看清了一瞬少年的眼睛。
那真的称为人的眼睛吗?
他望过去,仿若看到的不是一双冷漠到极致的眼睛,而是一片令他窒息的深海。
触手、步足、尸体,全部隐没入了黑暗,灯彻底亮起,广场又重新活了起来,人声鼎沸,有人咂舌回味:“我怎么感觉我看得都飘飘然了?还有点记不清看了什么,但总之很好看!”
“你也有这感觉吗?我也有!”
“太神奇了,难道这就是神秘文化……”
而广场中央傩戏的表演者也十分茫然,总感觉自己表演完了,但却又没彻彻底底地表演完这出好戏。
面面相觑。
*
溪边,触手粗暴地把两具尸体还有半死不活的人丢在岸边,林惊度把唯一活着的男人摁在溪水边,男人瞪大眼睛恐惧地看着那湍流的水,喘着粗气问林惊度:“你要做什么?”
林惊度淡淡说:“不做什么,就问问,谁指使你来这里、要做什么?”
少年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歪了下头:“你似乎想撒谎。”
男人一噎:他确实有这个心思,怎么被看出来的?
林惊度说:“你最好不要撒谎。”他弯下腰,白净的指尖在虚空里点了点,“我其实也可以直接‘读取’你的记忆,不过,我还没在活人身上试过。”
男人沉默,触手的感官传来男人细微而清晰的身体颤动。
“你想要哪一种?”林惊度体贴地给出了选择。
“我、我选第一种……”男人闭了下眼睛,结结巴巴地说。
触手还是摁着他,只是少年“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男人连忙说:“首领让我来这儿,是想利用这些游客的命创造新的诡异,然后让这些诡异厮杀,产生最强的那一只以供【昼烬】驱使……不过,其实我不知道我们的首领是谁!他永远都把自己罩在斗篷里,声音也不像是他自己该有的声音!但我看他的手腕——”
他的话突然堵在喉咙里,顿了顿。
“手腕怎么了?”林惊度眉毛一蹙,正要追问,忽地觉察到不对!
少年不动声色地呼唤自己的触手,猛地覆盖堵成一堵高墙,遮蔽在了越裴回面前!
林惊度以肉眼都难以捕捉的速度,攥住男人的手腕,指尖摁在上面,黑雾渗出,越溢越多的黑雾像是在阻止着什么,而被那冰冷的手触碰的男人很是惊恐,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越裴回皱眉,他想破开触手组成的厚厚障壁,但被伸出来的触手往后推了推,那腕足尖尖晃了晃,仿佛在说:去去,有危险,凑什么热闹。
“惊度,你那边有事吗?”越裴回忍不住喊道。
林惊度凝神在男人手腕上,直到他确认自己做完了能做的一切,才松开手,不慌不忙挪开触手,回答越裴回的问题:“没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地越裴回气息骤然靠近,林惊度的下巴很快便被男人的手勾住,他的唇被人泄愤似的咬了一下。
做完这些的男人压着眉眼:“下次不要突然这样,我有能力保护自己;比起躲在你身后,我更想待在你身边,好吗?”
林惊度:“……”
他摸摸嘴巴,看看四散开的触手,小声说:“知道了。”
看完这一切的男人瞳孔颤动,恐惧地开了口:“那个,我还有机会活着吗……?”
邪神机械地转动脑袋,瞳孔还没恢复沉寂,就这么静静地盯着他。
男人很绝望,难道自己真的就要死在这里?
“你还死不了。”越裴回淡定开口,“处理局还需要你再提供口供一遍。”
这个时候,男人非常感谢特殊事件处理局的存在了。
越裴回看向不说话的林惊度,摸了下邪神脑袋,才缓了声音问:“不过,刚刚你为什么要突然这么做?”
林惊度这才转动僵硬的眼珠,说:“因为他要自爆。”
“自爆?”这是越裴回疑惑的询问。
“我要自爆?!”这是男人不可置信的惊叫。
邪神比他还难以置信:“你不知道有人给你种下了【寄生】吗?”顿了顿,少年说,“不过,是变异版。”
少年平铺直叙地说:“大概流程是发芽,生长,开花。”他指着男人说,“你会爆裂开来,然后变成一块又一块的肉块,成为【寄生】最好的养料,养出最漂亮的花。”
他越淡然地说出全流程,男人颤抖得就越厉害。
谁给他种的,他心里自然明了——从一开始,首领就没打算留他们性命!或者说,那笔钱财,他根本没机会在活着的时候享用。
越裴回几分不悦:“所以,惊度,你把【寄生】解决了?”
“没有啊,”少年摇摇头,“植物的种子是没办法彻底根除的,难道我靠刨开泥土,就能彻底解决杂草吗?”
“嗯,简单来说就是,”林惊度语气轻松,“你还会死哦。”
被摁在地上的男人:“……”
意思是他不过是被改成晚死了吗?
男人连触手也不害怕了,既然知道自己要死,他再也没了顾忌,开始破口大骂自己的首领,神情激动。到后面,眼珠死死往上挪,也要瞪视越裴回,冷笑着说:“越裴回,你最好注意点吧,你可是在我们首领计划之中啊!”
越裴回哂笑:“有预感了。”
“果然,你才是他们的目标。”少年若有所思地说,上次他便有感觉,与其说那些诡异是冲着邪神自己来的,不如说是为了影响和污染越裴回。
不过这也无所谓,越裴回没有任何的害怕,男人低垂下眼看着那狼狈的家伙:“【昼烬】尽管来,最后好好看看……是鹿死谁手。”
想要知道的一切都知道了,林惊度看看已经骂不动的男人,又看看自己汹涌的触手,最后再抬眼看看越裴回,后知后觉,开始烦恼:“这堆尸体还有人,怎么处理才好?”
真的要考虑埋在这附近还是丢进溪水里的问题了吗?
越裴回习惯处理这些事了,他温声宽慰林惊度:“别担心,局里会解决的。”
林惊度说了声“好”,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
处理局出警速度一向很快,第一时间赶到的自然是第一小队的队员。
车无法开到溪边,陶妤走来时还打了个哈欠:“这才没过多久呢,怎么又来案子。”
越裴回瞥她一眼:“等这个事情结束,队里单独出去放假吧。”
陶妤立刻精神了:“真的吗?好耶。”
季旭阳随口开玩笑问:“老大,你出钱吗?”
“嗯,”男人淡淡道,“我出。”
留下这一句话后,越裴回长腿一迈离开了两人的视线范围,留下季旭阳瞠目结舌:“我靠,陶妤姐,你听清楚了吗?”
陶妤磨掌擦拳:“听到啦,好好干!”
几人忙活一阵,季旭阳拿起一份文件:“你们有看到老大去哪里了吗?这有个文件没给他。”
陈理走了过来,看了眼那文件:“我刚刚看到越哥了,就在旁边和林惊度在一起呢,我去给吧。”
季旭阳灿烂一笑:“好,那谢谢你啦!”
陈理接过文件,就往自己看到越裴回的方向迈步走去。
季旭阳本要继续干自己的收尾工作,却发现落了一份文件,连忙站起身追上去:“哎哎,我掉了份文件没给——”
越走越近,男人说话的声音也就越清晰:“我们这样,算不算又约会失败了?”
背对着陈理方向的林惊度虚着眼:“你想说什么?”
越裴回凝眉,做出一副认真思考过后的模样,低声问:“能不能多亲一下?”
“……”
“啪!”
有人手里的文件,应声掉在地上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个地既适合解决一些不必要的家伙,也适合啵嘴——前提是没有观众[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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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别的含义
◎后天去约会吧?◎
那应声而落的文件激得前面的一人一邪神都回过了头, 陈理尴尬地弯下腰去捡文件,顺便轻轻咳嗽了一声:“……咳。”
但他后面的季旭阳反应就更大了, 他喃喃道:“卧槽。”
言简意赅,想说的都融在这两个字里了。
越裴回:“……”
咳嗽遮掩了被发现的尴尬,越裴回故作正色,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文件?拿给我吧。”
陈理连忙递了上去,他目光越过越裴回看向男人身后,刚好对上一双发亮的猫眼。猫眼目光幽幽的,不似平常那般没有情绪, 而是含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不许说出去。
但越裴回一转过脸去,仰起头来看人类的少年神色又变得温吞吞的了,一副很无害的样子。
同样也看到了的季旭阳:“……”
算了, 这俩人都得是一窝的,他有什么好说的呢?
越裴回拿过文件便走到一边看起来了, 林惊度则从背包里翻出了被塑料袋装着的柚子,拿着柚子往陈理和季旭阳两人走来。
陈理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少年没有管他,而是停在了不远处,歪头问他们:“你们吃柚子吗?”
季旭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吃吃吃!”
他接过柚子,发现已经被剥开了, 但只有一牙柚子肉被撕开过。
林惊度给完就走了,少年安静地站在和其他工作人员说话的越裴回旁边,嚼着手里不知什么时候重新拿出来的、刚刚还没解决完的竹筒饭。
陈理看着他的动作, 感觉到了困惑, 他忍不住说:“真的要这么算了吗?”
难道不该根除每一个可能的危险吗?为什么独独对林惊度这么宽容呢?
“不要太过分地黑白分明了。”陶妤从他身后走出, 拍了拍他的肩。
她扬起眉梢:“毕竟局里的上级什么情况我们都尚不清楚, 万一人类可能比诡异还可怕呢?那这时候,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危险?”
她望向那一人一邪神的互动:“陈理,其实我们三个都不太在乎。”
她眼睛划过一旁沉默整理资料的洛寒,笑了笑,“季旭阳还和人家小可爱一起打排位呢。”
听到陶妤说到自己,季旭阳尴尬一笑:“哎,反正自打他救过我,我就彻底没意见了。”
陈理:“……我还以为你们这是屈从于越哥的淫威之下。”
其他三人:“……”
陶妤忍不住给了陈理一个爆栗:“胡说什么呢!”
这边对话结束,那边越裴回签完文件,便走到了戴着特殊镣铐的男人面前。
男人很是狼狈,他的步足已经被林惊度一根一根悉数掰断了,褐色的血渍黏在背上,看上去非常狰狞。
听到有脚步声,男人抬了抬眼皮,望向越裴回,竟还能挤出点难看的笑来。
即便被抓住,被能力悬殊的邪神碾在地上打过,恐惧过绝望过的男人似乎还是很不甘心:“没有异能了,你开心吗?”
他哂笑:“堂堂一把手还让怪物救,还爱上一个怪物,真可悲啊?”
没料,越裴回只是静静盯着他看,这沉默的盯视让男人一下不确定自己的嘲讽是否是嘲讽起来。
下一秒,越裴回掀唇:“那怎么了?”
男人:“?”
越裴回语调懒洋洋的:“你有准对象救吗?”
男人:“???”
男人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对方淡漠的皮囊之下,竟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他僵着脸,一时间瞠目结舌,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越裴回轻飘飘地睨了他一眼,叫来洛寒,指指地上还呆滞住的家伙:“带回去吧。”
男人不忿,被拽走时整理好表情,还想叫嚣:“越裴回,你迟早会成为【昼烬】的养料——”
这句话叫嚣到一半便堵在了喉咙口,越裴回的背后,那个怪物又探出了脑袋,细软的发丝微微朝同一个方向倾斜,那双非人的眼睛平静地凝视着他。
男人清晰地看见,那个根本不是人的少年一字一句做着口型。
【用不着你诅咒。】
【这件事根本不会发生。】
说完这几句,少年冷冰冰地看着他,点了点自己的喉咙,像是在示意什么。
只有男人知道,对方在暗示他——你的死期快到了,叫嚣再多,还是难逃一死。
男人呼吸起伏开始急促,越裴回发觉男人表情的不对劲,狐疑地往自己身后看去。
乔木树下,林惊度正安静垂着眼喝陶妤投喂的饮料,许是发现越裴回回看过来的视线,他原本低垂的眼眸忽地一抬,充满疑惑,仿佛在问“怎么了”。
越裴回重新回过身,淡淡对男人说:“都快死了,好好锻炼下自己的心理素质吧。”
男人:“……”
也许是再无力吐槽,男人的脸色变得灰败,沉默地被洛寒拖走了。
目送男人被拖走后,越裴回才走回林惊度身边,他低头思索,像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一般,欲言又止。
林惊度抬眼看看越裴回的神色,咬着吸管,小声问:“你是要去加班吗?”
“……嗯。”越裴回低声回答。
林惊度面无表情地继续咬着吸管,直到在透明的细管上咬出浅浅的白色印记:“太好了,我们这样算不算一种扯平?”
越裴回失笑,叹了口气:“算吧。”
林惊度说:“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
林惊度刚要走,手腕就被人攥住了。男人摩挲了下他的手腕,张了张唇,正欲说话,林惊度却以为这个动作是有别的含义。
少年眼睛往左右扫了一圈,大家都在专注于干自己的工作,没有人注意他们这里。
邪神思索一秒,旋即踮起脚尖,在男人微张的唇上落下一吻。
越裴回黑眸里浮上怔意,他想做的根本不是这个。
林惊度歪头观察男人怔愣的表情,疑惑地问:“不是这个意思吗?那我……”
“还是先走吧”的话还没说出口,他的手腕又被人拽了拽,少年没排斥这个拉力,一个趔趄顺势离越裴回近了一点。
男人低声说:“惊度,再亲一下。”
林惊度正要做出回应,另一头却传来幽幽的声音:“光天化日之下……你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一人一邪神:“……”
越裴回看过去,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季旭阳,正幽幽凝视着他们的动作。
男人按了按眉心,松开林惊度的手,忍不住骂了一声“靠”。
林惊度仿若神色正常地朝季旭阳点点头,随即同手同脚地走开,准备回村里去坐学院秋游用的大巴车——这样分开行动,也会比较好遮掩一些。
送走林惊度,越裴回刚要往回走,就听见几声“啧啧”。
陶妤在感叹:“流氓啊……”
陈理在叹气:“我分不清谁才是最该谴责的一方了。”
洛寒照样无所谓,只是那眼神看过来,还是隐隐带着谴责的意味。
越裴回:“……”
真服了这几人。
*
林惊度回到大巴车附近的时候,班长已经在催促了。他一看见林惊度过来,连忙说:“林惊度,就差你和你……呃,家属了,欸等等,你家属呢?”
他东张西望,还是没看见跟着林惊度的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林惊度“哦”了一声,开始想借口:“他有点事,先离开啦。”
“这……”班长有点犹豫,拿着点名表站着不动。
林惊度意会对方的意思,沉思了会儿,张口便来:“其实村里刚刚发生了一点小案件,我人……家属是警察,过去处理了。”
班长迷糊:“啊?啊,还可以这样啊!”
既然有正当理由,班长也就放心了,虽然不知道这理由几分真几分假:“那你先上车吧,等等,你是跟我们走,对吧?”
林惊度点头:“嗯,我坐学校的大巴。”
班长比了个“ok”的手势:“那就行,上车上车!”
林惊度攀着大巴的扶手上了车,还是原座位,前面的同学经过了一天的旅行,似乎还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疲惫,都在拉着前后左右一起兴奋地聊天。
“哎,林惊度。”上次在车上给他果冻的那个女生转过脸来,喊他的名字,“你的朋友呢?”
刚刚和班长“家属”来,“家属”去,林惊度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越裴回。
他又把刚刚自己编好的理由搬出来:“村里刚刚发生了一点小案件,我朋友是警察,得过去处理,就不一起坐车回去。”
女生茫然:“原来是这样吗?”
她的闺蜜也扒着车座椅转过身来加入讨论:“哇,林惊度,你朋友是警察吗?好酷哎!”
“嗯……是的。”虽然林惊度不太理解,为什么职业是警察就超酷了。
闺蜜兴致勃勃地说:“不过刚才我就猜你朋友应该是这种职业的了,不是警察就得是消防员,或者特种兵什么的!那长相那气势,不往这种职业方向猜的可能性简直太低啦!”
女生们都笑了起来,只有不理解她们脑回路的林惊度迷茫地眨眨眼。
那个女生的闺蜜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她朋友拉了拉:“哎哎,这个就别问了呀。”
林惊度听到了她们的悄悄话,问:“你们想问什么?”
那闺蜜尴尬挠挠脸:“其实我们想问你朋友单身不单身来着,但看样子,感觉他应该不是单身。”
单身?
林惊度反应了会儿,这是在问越裴回有没有恋人吧。
虽然观察女生的神色,她们问问可能只是为了八卦,但少年抿起唇,心里还是泛起了些许不高兴。
他绷着脸,认真说:“他现在没有。”
女生们刚想说话,却听见林惊度淡淡地接了下一句:“不过快了。”
“这样啊!”女生没有注意林惊度说话时不太对劲的语气,她只点点头,“跟我想的差不多,确实不该是单身。”
她们又和林惊度扯了点其他的话题才结束这场不算简单的聊天,嘀嘀咕咕着转过身去继续说笑。
林惊度用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
窗外早就看不见什么了,只有自己的影子倒映在车窗上,影影绰绰。
大巴车里坐得满满当当,只有林惊度身边的座位空空荡荡。
有一点怅然。
……
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十点了,林惊度扫了个单车骑回小区,小区路边两端的路灯亮着曛黄的光,有猫的黑影从灯下掠过。
林惊度手里拿着一个快递箱——他在海外网站买的漫画终于到了,他准备回到家里,好好品鉴一下。
*
晚上十点,处理局正在对抓到的男人进行审问。
也许是知道自己即将迎来死亡,男人的精神状态并不能算上稳定,尤其是遇到越裴回,精神状态又是一阵波动起伏。
陶妤不由好笑:“这一幕有点相似。”她显然想到周飞了。
越裴回烦躁地将头发往后捋,狭长的黑眸冷冷睨了眼被特殊镣铐铐着的男人:“行,我出去。”
“哐当”一声关门响动后,越裴回长腿迈出审讯室,走过拐角,照旧推开“安全出口”的门,一声吐息后,他虚虚靠上楼梯间的墙。
越裴回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咔哒”一声点燃,火星倒映在男人的黑眸之中,楼梯间淡淡充斥着尼古丁的味道。
“咦,小越?”
一声惊讶的男声从楼下传来,越裴回循声垂眼望过去,是后勤部部长任建坤。
任建坤手里提着黑色袋子,讶异地看着他:“你不该在审讯吗?怎么在这儿躲着抽烟?”问完,他又笑了笑,“别老抽烟,对身体不好。”
越裴回颔首,烟离开唇缝,随意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弹了弹:“任叔。”
他淡声简单解释:“嫌疑人是我以前抓到过的,见到我情绪就激烈,我待着不合适。”
任建坤点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越裴回黑眸扫过任建坤手上的袋子,漫不经心地问:“任叔这是要去做什么?”
任建坤指指楼上:“这不是给老沈送东西嘛,顺便走走楼梯,锻炼身体。”
虽然说着要去给沈万和送东西,但任建坤的脚步还是停了下来,他问:“小越啊,你的病好些了吗?”
面对不同人对他皮肤饥渴症的关心,越裴回也有不同的反应。他脸色稍稍缓和,平静地回答道:“好多了,谢谢任叔关心。”
任建坤乐呵呵的,展示了下手里的袋子,随后说:“那就好那就好,哎,我怕老沈等急了,先走了啊。”
越裴回朝他点头:“任叔慢走。”
任建坤往向上的楼梯走了两步,忽地又迟疑停下来,转过身,张张嘴:“小越啊,老沈他……”
“任叔。”男人唇里叼着烟,抬眼望他。楼梯间隔层有窗户,窗户外路灯强烈的光透了进来,恰好落进男人的眼里,那双漆黑的瞳仁在提到沈万和时是不变的冷沉。
任建坤叹了口气。
他选择把话咽了回去,摆摆手:“好啦好啦,不说了,你抽完烟就快去忙,事儿这么多……”
中年男人嘟嘟囔囔的声音逐渐远去,越裴回掐灭了烟,烦躁地拿出手机,调到了林惊度的聊天界面。
他眸色骤然温和下来,轻轻点了点自己给对方备注的名字。
一只章鱼加一只小猫的emoji,言简意赅地代表了林惊度的身份。
但他忘了,点点对方名字在绿泡泡上,会变成拍了拍对方。
看见一人一邪神聊天框里突然多出自己拍了拍对方的聊天消息,越裴回罕见陷入沉默:“……”
他刚要打字解释自己奇怪行径,那边陶妤的电话却紧急地打了过来:“越队,不好了,嫌疑人突然自爆身亡,审问只进行到了一半的地步!”
陶妤看了看审讯室里的一片狼藉:血迹飞溅在米黄色的软垫墙上,一块一块令人反胃的肉块四散要么黏腻在墙上、要么掉落在地面。而血聚成的小小血洼里,却盛开着模样漂亮的罂粟。
四周是惨烈景象,中央却是绚烂美丽的花。
——和林惊度所说的结局一模一样。
饶是陶妤见过不少恶心的场面,这种又绚烂又血腥的场景混杂,她还是略略别开了眼,不再多看。
电话那头越裴回声音沉静:“控制好现场,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越裴回最后瞥了眼手机界面:邪神还是没有回复,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
邪神在做什么?邪神在欣赏自己等了快一个月的漫画。
第二部的剧情似乎快进到了两个男主角去海边参加研学旅行,还在海边玩了小烟花。
黑白的漫画依旧展现了主角手里烟花的绚烂,而这时其中一个主角在凑过去说话的间隙,不慎吻到了转过脸来的另一位主角的嘴唇。
林惊度拿出研究学术资料一般严肃的表情开始观看这一段。
【怎、怎么办?!被藤野君不小心亲过后,我怎么会感觉那么奇怪,心怦怦跳的,全身都要僵硬了……】
【但是,对这个吻,也好兴奋……】
林惊度沉思,他被亲过好像也兴奋、僵硬。
糟糕,怎么对上了?
他又继续往下翻,主角为了验证自己是否喜欢上了另一个主角,决意邀请对方去单独约会。
【藤野君,请和我约会吧,就、就我们两个人!】
【一定要、无人打扰!】
林惊度疑惑,这会是个验证喜不喜欢的好方法吗?
既然这样,少年沉吟,自言自语:“我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方法,去验证我算不算喜欢……?”
他的眼睛,落在了书页上主角说的那句话上。
“一定要……无人打扰?”
林惊度垂眸,一个计划在心里逐渐成型。
等越裴回回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男人有点疲惫地捂着额头进门,为了处理嫌疑人的尸块,第一小队和后勤部都辛辛勤勤搞了很久,又把审讯结果对账了很久,再开了个会,这便自然轻松通宵。
不过他一进门,邪神就悄无声息地迎了上来。
越裴回望向他,温声问:“怎么了?”他以为对方是对冷冻早餐不满意,也许是来讨要新的自制零食。
没想到,林惊度把一个手机页面打开,兴奋地展示给他看,那双异色眸在今天分外明亮:“后天,我们去约会吧?”
【作者有话说】
天才的邪神想了个天才的约会地点,嘿嘿[彩虹屁]
53 新手环
◎只要是去你喜欢的地方,我都喜欢。◎
“后天, 我们去约会吧?”
听到这句话的第一秒,越裴回愣了一下,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林惊度才热情邀约过他去看傩戏,虽然最后证明这场傩戏是另有所图,但他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又邀请自己去“约会”。
一时都分不清谁才是最先喜欢上对方的那个人。
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林惊度再次提出这个请求,但无论怎样,他还是真真实实地在被邪神邀请。越裴回黑眸里浮现些许笑意,在没看林惊度的手机屏幕之前, 他好笑地问道:“去哪里?别的世界吗?”
举着手机的林惊度愣了一下,他还没想到这里去:“你想去吗?那现在就可以出发?”
没想到越裴回摇了摇头,轻笑:“算了, 我还没做好准备。”
林惊度想了想,说:“那以后可以去。”他体贴地说, “你可以先看看我找到的这些。”
越裴回这才扫了眼林惊度举着的手机屏幕,上面写着“十大约会圣地!你都去过了吗?”
看得出来, 林惊度是有在认真地查看能去哪里约会了。
男人语气含笑:“这回,不会有外人打扰了吧?”
林惊度一噎,坚决地摇摇脑袋:“保证这次不会有,这次绝对不是为了去解决谁才邀请你的……”
少年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还时不时瞄了眼越裴回, 像是惴惴不安的小猫,摇晃着尾巴可怜巴巴。
越裴回好笑:“好,那我就放心了, 我看看, 你想去哪里?”他拿过林惊度的手机, 这才认真翻了翻这C市十大约会圣地的介绍。
翻得差不多了, 男人开口道:“我觉得,你不一定会喜欢去这些地方。”
什么潮流商场、涂鸦DIY馆、花鸟市场……这些圣地,说不定在林惊度心里比起来,甚至还不如在家里打游戏。
他把手机还给林惊度,一边换鞋往客厅走去,一边随口问:“怎么突然想到又要去约会的?”
一见人类往客厅走,林惊度的触手们就开始惊慌失措地把乱摆放在客厅的、一些不能被人类看见的书往深渊里藏,只留下一些能见人的,七七八八乱摆放着。
越裴回一走到客厅,便看见了客厅乱象。且不说慢悠悠乱爬的触手,还有这翻开也不关上的书、夹在沙发里的书……俨然一片混乱。
男人无奈,捡起来挨个帮林惊度收拾。林惊度站在他背后,鼓了鼓脸,没说是看漫画看到的,而是嘴硬道:“我想去而已,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越裴回把书在茶几上摆好,“但就像我说的,你肯定不会对你挑的这些感兴趣。”
事实确实如此,越裴回完全说中,林惊度是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只不过他以为,人类都会喜欢这些浪漫的地方,才拿出来推荐给人类。
越裴回在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饮料喝了一口,缓声说:“你慢慢找,不着急。”
顿了顿,他说:“找你感兴趣的就好,不用考虑我。”
林惊度犹豫:“真的不用考虑你吗?”
越裴回说:“只要是去你喜欢的地方,我都喜欢。”
“扑通”一声,邪神也跌进沙发,慢吞吞地说:“好吧,那我就慢慢看看我喜欢的。”
他眨眨眼睛,一只眼睛露在刚刚抱住的抱枕外面:“你好像很困的样子。”
“是吗?”越裴回按了按自己的眼下,是有点疲累,“嗯,通宵了。”
林惊度拍拍宽敞的沙发垫:“你先睡会儿吧,不着急。”
男人脑袋一歪,就靠在了林惊度的肩上。林惊度怔住,堂而皇之这样做的男人还闷闷地笑:“想靠着你睡……可以吗?”
少年身体有点紧绷,但还是温吞地选择了点头:“可以。”
客厅里安静下来,林惊度可以清晰地听见耳畔人类均匀的呼吸声。他微微挪动僵硬的脑袋,低眸望去,可以看见人类浅眠时轻微的身体起伏。
林惊度小心翼翼从另一只没被靠上的手里拿住手机,打开社交软件开始刷新的地点。
漫无目的地刷了不知道多久,林惊度的手指顿住,目光落在了一篇帖子上。
“这里!胆小勿入!恐怖爱好者进!”
哪里?
林惊度好奇点开,发现是C市市郊一家废弃的、即将拆除的蜡像馆。
能看得出来,帖子的拍摄者拍摄手法一般,一点恐怖氛围也没有,全靠蜡像本身的非人感撑着:或许是制作蜡像的人自身习惯原因,照片里每一个蜡像都瞪着大大的眼睛,仿若正一眨不眨地望着闯入者。
林惊度翻了翻,底下也有不少评论:【我靠,这个蜡像馆是我小时候的噩梦,父母带去一次哭一次,我怀疑就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也是我也是,小学秋游安排过来这家蜡像馆参观过,一半的同学都吓哭了……】
【旁边也是不怎么想去的地方,蜡像馆选址也怪怪的,修建在这个地址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这个蜡像馆也算是时代回忆了吧,马上要拆除了也有点惋惜。】
少年抿了下唇,不像评论这般恐惧,相反,他很感兴趣。
完全地心动。
那么现在,只要等着人类醒来,给人类看看自己选的地点就好了。
越裴回醒来的时候,暮色已浓,明霞染红了天。
林惊度还在他旁边,为了让他舒服点,邪神还默默给他垫了几个抱枕,现在少年在以一种懒散的姿势横着手机玩游戏。
看见越裴回睁了眼,林惊度停下手里的游戏,说:“我找到不错的约会地点了。”
“什么?”越裴回还有几分朦胧,声音也是带着没有清醒的睡意。
“喏。”
少年伸展手臂把手机递过来,越裴回低头,手机屏幕上的帖子映入眼帘:“……恐怖蜡像馆?”
“嗯!”林惊度点点头,眼神里含着期冀。
越裴回:“……”
邪神选的约会地点怎么能这么清新脱俗?别人去那里是探险,他们去这里约会?
叹了口气,男人没纠结多久,捏了捏眉心,选择了舍命陪君子:“可以,明天陪你去。”
他忍不住开始想,以后若是和邪神真正意义上在一起了,不会也去这种地方约会吧?
……有点头疼。
但少年眯了眯眼睛,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还是能细微地看出他在愉悦,那张欢快的脸映着绯红的浮光,灰色的瞳仁仿佛也成了橙黄,太阳如同坠入了这双眼眸的深海之中,还亮了一点幽亮。
越裴回注视他的脸良久,伸出手去捏了捏少年的脸。
算了,就算以后都去这种地方约会,他也愿意了。
*
周日。
一人一邪神解决完午饭问题,开始着手准备去那家废弃的蜡像馆。
越裴回收拾得比林惊度快,他走出卧室的时候就已经简单收拾好了。天气在转凉,所以男人选择了宽松且便于运动的长袖长裤。
折了折手臂,越裴回觉察到袖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钻动,他轻轻拉开袖口,才发现是一只黏在他腕骨上的小章鱼团子。
章鱼团子的腕足紧紧吸附在男人的皮肤上,感受到光亮,它抬起那双黑豆豆眼,快速瞄了越裴回一眼,随后竟化作冰凉的液体,又进一步变作挂着小章鱼挂饰的手环,戴在了越裴回手上。小章鱼的挂饰还轻轻地晃了晃,像是在满意自己找到的位置。
越裴回抬起手臂,正在观察那崭新的手环,就听见少年清亮的声音响起:“之前那个不是坏了吗?给你换了个新的。”
男人抬起头,看见照例短裤的林惊度从邪神自己的卧室里走出来,望着他。
少年歪歪头:“喜欢吗?”
越裴回又晃了晃手腕上的新手环,轻轻颔首:“喜欢。”
既然新手环有了,一人一邪神该准备的东西也都带齐,便总算出了门。
只不过第一个目的地并不是废弃的蜡像馆。
照林惊度的说法,就是白天的蜡像馆肯定没意思,所以他们决定先看一场电影,等天色晚了,再去市郊。
反正,这回有越裴回开车,他们也不用担心司机不愿意载客到那儿去的问题。
商场里,大多数的顾客都也套上了长袖长裤,短袖短裤的林惊度受到了不少注目礼。邪神低头看手机,翻阅电影信息,对这些自以为隐蔽投过来的目光不以为意。邪神的皮肤本就冷得像块玉,他甚至也不需要考虑蚊虫叮咬的问题,短袖短裤当然不妨事。
“想看什么?”都快走到电影院门口,林惊度依旧头也不抬,越裴回心知他没挑好,便开口问道。
林惊度抬头,眉头拧着:“好像大多数电影厅都满座了。”这家商场本来就处于人多的老城区,人来人往,加上如今处在周末,更是人多得不得了。
少年白净的手指晃了一下,翻到一部影片:“只有这部没多少人看,好像是个恐怖片。”
越裴回低眸去看,念出那影片的名字:“《花瓶》?”
好像几乎没有宣发,越裴回连这电影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还看吗?”林惊度问。
越裴回反问他:“你想吗?”
林惊度翻了翻评价,都是“渗人”、“细思极恐”,诸如此类,当然也有说是烂片的。邪神对大特效的恐怖片并不感冒,但看上去这部人气不高的影片是主打细思极恐,而不是靠恐怖的特效和贴脸杀吓人。
少年迟疑地说:“要不看吧。”
来都来了。
顺便——
他的眼睛望向了爆米花的广告。
……
十分钟后。
林惊度一手爆米花,一手可乐,心满意足。越裴回负责把两人的电影票在机器上扫验,随后两人进入了电影院内部。
男人无奈地说:“爆米花少吃一点,别吃太多了。”邪神今天一副“吃不到爆米花就不走”的架势,叫他只好退步,给人买了一桶爆米花。
要不是不能在公共场合大大咧咧地展示自己的触手,林惊度早就让触手拿着爆米花,自己好好品尝了:“知道啦。”
他们进入电影放映厅,纵然天气转凉,这家电影院还是开了空调,稍稍有些冷。一人一邪神看到电影银幕时,回过头再去看观众席,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只有其他两个观众也坐在位置上。
看来,这场放映除了他们,就只有这两个观众在看了。真是相当人气低迷的一部电影。
入座,广告也刚好随之开始播放,三分钟之后,电影正式开场。
首先可以注意到的是电影堪称诡异的配色,昏暗,单调,但在一些物品上,又莫名使用了刺眼的亮色。
镜头很晃,展示的东西压根看不清。
除林惊度和越裴回之外的观众就坐在他们两人的斜前方,在旁白即将要开口说话的一瞬间,斜前方的男观众开了口:“哎,这电影都开场多久了,镜头晃来晃去干什么?拍的真烂。”
他声音颇大,林惊度和越裴回都能听个清楚。
女观众的声音倒是比他小很多,细得和嘤咛似的,仿佛她也觉着男人大声说话叫她尴尬:“是、是啊。”
男观众开始滔滔不绝地把这奇怪的开场镜头批评了个遍,直到电影的女主角出现在镜头里,他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嗨,我看了下时间,这都五分钟了,女主角才出现,怎么安排的剧本?”
林惊度的脸色越来越冷,他的目光从电影银幕上,逐渐移向了还在大放厥词的男人身上。
终于,有人动了。
只不过动的不是林惊度,而是越裴回。
男人“啧”了一声,屈折起腿,随后猛地踢了下斜前方男观众的座椅,踢得他脑袋都往前弹了几米。
越裴回冰凉地俯视龇牙咧嘴回过头来的男观众:“说话小声点,会不会?”
男观众还有些不服气:“你谁啊?管的真多……”
但他骂骂咧咧的声音逐渐变小,越裴回冷漠的目光下他泄了气,气势全然被压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默默无语地转回去。
林惊度余光瞥见,他旁边的女观众似乎松了口气,也许是她也不想多听男观众的吹牛。
从两人刚刚连绵不绝的话里,林惊度基本能判断出来,原来这两个男女本是互不认识的,是一个叫“相亲”的活动把两人凑到了一块儿。显然女方并不是恐怖电影爱好者,应该是男方硬拉着她来看的。
少年凑到越裴回耳边,嘀咕了自己的发现,好奇地问:“相亲是什么?”
越裴回沉默了下,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简单地说:“不认识的人以结婚为目的互相认识吧。”
林惊度“哦”了一声:“这样。”他很疑惑,这样有多大概率能找到人类所定义的爱情呢?还是说,这里的结婚目的,根本不包含爱情?
但看斜前方那对男女观众并不算和谐的氛围,林惊度想自己应该得到了答案。
电影逐渐进入佳境,音乐悠扬,可那悠扬似乎只是表象,一切恐惧和不平静压抑在这表象之下。透过女主角的眼睛,终于能看见电影最想展现的核心——花瓶。
只是这花瓶并不是观众会想象的那种漂亮优雅的玻璃瓶,而是刺眼的瓷白,镜头如同女主角掀起的眼睛一般,慢慢往上移,展露出那弧线漂亮的花瓶。只是里面栽的花,却是一张人脸。
“啊!!”女主角的惨叫环绕在电影放映厅内,格外清晰。
斜前方的男观众明显一抖,看了眼略有害怕、但反应并没有那么大的女观众,还是嘴硬道:“你如果害怕,可以靠着我。”
女观众:“……”
女观众:“不用了。”
林惊度饶有兴致地观察电影和电影之下的观众,不亦乐乎。他注意力全在其他人身上的时候,没有注意自己的手慢慢被人勾住,直到十指相扣。
等林惊度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扣得很紧了。
越裴回神色似乎还很平静,他低声地说:“这里的‘人’好像变多了。”好像他牵住林惊度的手,只是为了告知对方,这里的“人”变多了一样。
林惊度瞟了他一眼,没抽离自己的手,而是环视了一圈。确实变多了,不过都是一些异常能量低到忽略不计的诡异,或许是被恐怖电影吸引过来的。
甚至没有必要清理。
不过看人类提到了,林惊度还是体贴地问了一句:“需要帮忙解决吗?”
“不用,”越裴回顿了顿,解释,“初级外勤小队会定时清理,所以不用太在意。”
“噢。”林惊度点了点脑袋,又别开眼去看电影。
电影里,女主角越往下深入调查,便见到了更多的花瓶。
以女主角口吻进行的旁白还在继续诉说:“我以为,那便是最美的花瓶了。但很快我就意识到,那瓶花瓶,不过是其中之一。”
“……还有,更美的花瓶。”
镜头一转,女主角来到一家艺术馆。馆内没有开多少灯,微弱的灯光映在同样惨白的墙壁上。
好了伤疤忘了疼,前方的男观众看见这家艺术馆,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炫耀之心,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哎哟,这家艺术馆选的不错,我觉得这里特别艺术!我记得好像看过这家艺术馆的宣传,似乎真有一个花瓶……”
刚好,女主角也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花瓶,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插在花瓶之中,洞口寂静无声。
可镜头转到女主角的脸上,她的神色却很不对劲。
她露出害怕的表情,不断往后退去:“不,不,这不该是空的!”
林惊度思索了下,很快想出了答案:噢,空的花瓶意思是,这个花瓶还在等该插//进来的那朵花。
结果果然如此。
电影的最后,女主角成了那朵花。
而镜头给到了一双不急不缓离开的皮靴,这是给足了暗示:还会有新的花瓶出现的,女主角不会是最后一位。
旁白缓缓念出结尾:“下一个花瓶,将会出现。”
故事到这里结束了,随着片尾曲播放完毕,放映厅的灯光随之亮起,也到了观众离席的时间。
林惊度磨蹭了会儿,在他们斜前方那对男女观众往外走了才离开。
越裴回出放映厅后,看到走廊尽头的贩卖机,还是说:“惊度,我得去买瓶水,在这里等我,好吗?”
林惊度当然不会介意这个:“那我就站在这儿等你吧。”
越裴回点点头,随即离开去买水。
这个放映厅旁边就是厕所,林惊度本在低头玩手机等人类回来,却看见刚刚的女观众从厕所走出,旁边的长椅上坐着的男观众立马站起身跟了上去,再度开启他的喋喋不休:“我是说真的,咱们不如现在就打车去这个电影里面出现过的艺术馆,我查了,你说巧不巧,就在C市!”
女观众比较委婉地说:“艺术馆一般都五点关门吧,现在多半都关门啦。”
男观众毫不在意:“嘿,这我也查了,这家艺术馆比较特殊,开到晚上十点!咱们还有时间去逛逛!”
女观众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时少年淡淡的声音插//入他们的对话:“我劝你们别去。”
男观众看过去,发现不是那个踹他凳子的高大男人,而是一个纤弱少年时,眼里露出放松和不屑,恶声恶气地说:“不是你谁啊,随随便便偷听别人的对话,礼貌吗?”
林惊度“噢”了一声:“不好意思。”诚恳地道完歉,少年异色瞳望向为难的女人,“别去。”
少年嗓音清冽,说出的话却比电影还渗人:“去了会死。”
女人愣住,还没说话,男观众先骂骂咧咧了:“你是不是有病啊?上来就咒人死!”
男观众上上下下打量着林惊度,邪神面无表情地回盯他,目光泛冷,看得男人竟有一刻的心虚。
但很快他自洽的逻辑促使他“想通”,嘴一歪,男观众冷笑着指向林惊度,又指了指女人:“哦我懂了,他是不是你找来搞破坏的?我懂的,你们女生相亲就这么不坦诚,不想出来相亲就别出来,还专门找人来搞破坏干什么?”
林惊度:“?”
他露出古怪的表情,眼前男观众的思路他实在难以理解。本来林惊度已经达到了不耐烦的边缘,刚想让对方在精神崩溃的深海里去溜一圈,没想到对方的言论还能“更上一层楼”。没见过这种奇葩人类的林惊度不由好奇,这家伙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
女观众本来还忐忑不安,在男观众说出这么奇葩的言论之后,她的表情随即也变成了无语。
正当男观众洋洋得意,准备继续开骂时,一个易拉罐,狠狠且精准地砸中他的后背!
“靠,什么东西!”
男观众吃痛,伸手慌乱地想捂住后背,顺便忿忿回头——
高大的男人正搓捻着手上的水珠,冰冷地望着他。
【作者有话说】
约会看的是恐怖电影,要去逛的地点是废弃蜡像馆,特别好的约会——评价来自不透露姓名的邪神
不过感觉评论大家提到的异世界好有趣,只不过有些事情没解决,章鱼小猫就没考虑到这层啦!不过番外可以写
54 真约会了
◎我该不该找借口呢?◎
男观众脸上添了菜色:“……”
他还想要嘴硬, 男人已经一步一步走了过来,冷冷地说:“只会装装样子、脑子还有病的话, 就少出来扰乱市场。”
越裴回低眸看着他指过林惊度的手,“手不想要?我可以帮你折了。”
男观众急赤白脸:“你——”
“够了!”提着包的女观众鼓起勇气,打断了男观众的话,“今天到此为止吧,你这人真搞笑,还把锅丢给好心路人。要说神经病,你才是呢!”
她本意是骂这人, 没想到男观众反而更加变本加厉,对自己的揣测深信不疑:“果然是你请的,你还维护, 我要告诉你姑!”
女人冷笑:“她们本来就不该拿我去做这个人情。你尽管去说吧,说得越添油加醋越好!”
男观众脸涨红, “你你你”半天,还是没说出来话, 气得径直掉头就走。
林惊度余光瞥见,女人抓着手提包带子的指关节早就泛白——说出这些话的她很紧张。
看男观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女人才松了口气,笑着说:“谢谢你们,今天我的相亲其实真的糟糕透了。”
林惊度安慰她:“没关系, 他会付出代价的。”少年语气纯真,“我看他不会放弃去看那个花瓶的,应该也会成为花瓶里的一朵吧。”
女观众:“……啊?”
越裴回扶额, 把说出普通人难以理解的话的坏猫提溜回来, 解释说:“没事, 他说的话你不用在意。”
男人说:“叫你朋友或者家人过来接你吧。”顿了顿, 越裴回补充,“不过还是那句话,千万别去那个艺术馆。”
提醒这一句时,一人一邪神的眼神都比较奇怪,惊得女人打了个寒噤:“好、好的。”
她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不过,那个电影里的花瓶……真的有这样奇怪的艺术品存在吗?”
“不要太好奇。”
林惊度平静地说,“不要再去想。”
越想,越容易恍惚地踏入这个电影的陷阱。
女观众不由自主望进邪神的眼睛,她视线涣散一瞬,回过神来,不再提这“花瓶”,反而重新道了声谢,提着包离开了。
林惊度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叹了口气:“没想到看个电影也能看出个真诡异来。”
这个花瓶,恐怕是可以依靠电影来传播感染的诡异,吸引人类恍恍惚惚踏入它的狩猎地,然后将人类变为它花瓶中的花苞一朵。
越裴回若有所思,他去浏览器搜索了下《花瓶》这部电影,可一点宣发也无,评论寥寥无几,连百科都没建立。女主角姓甚名谁,也没有一个介绍。
越裴回说:“这部电影恐怕是悄无声息出现在院线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没人发现这部电影的不对劲。”
“不过,”林惊度边往电影院外面走去,边说,“你不觉得有个配角,长得太像那个蜘蛛了吗?”
但注意不到也很正常,那个配角只出现了一秒。
“蜘蛛?”
越裴回还反应了会儿,意识到林惊度在说傩戏的那个男人,神色凝重了点:“这个花瓶,会和【昼烬】有关吗?”
林惊度点头:“恐怕是这样的。”
他低头去发消息,把这个发现分享给卡特。
卡特的消息来源更多,指不定能打听到更多。
毕竟刚才那个男人虽然在对着艺术馆高谈阔论,但没有提及这个艺术馆在哪里,所以林惊度他们并不知道地址。
搞定消息,一人一邪神也出了商场。
天色晚了,蓝灰色蒙在天幕之上,稀稀拉拉的星星三两颗挂着。
驱车去蜡像馆,越往市郊走,车流越稀疏。
越裴回找了地方停车,下了车,林惊度才发觉这个地方有些熟悉。
邪神沉思:“这里好像……是我捡到你的地方。”
男人瞥了眼——“C市殡仪馆”。
他掀了掀唇,好笑道:“真没想到,这家蜡像馆就开在殡仪馆隔壁。”
难怪C市来这儿的网友都觉得瘆人,蜡像馆被废弃是有道理的。
大晚上的没有人打鼓敲锣,只有沉默的面包车拉着什么进入殡仪馆内部。
一人一邪神绕过殡仪馆,往蜡像馆所在的位置走去。
很快土墙进入视野,虽然说不上是残垣断壁,但夜色里土黄色的墙上也是明晃晃挂了不少缺口,土灰静静躺在地上。没有缺口的地方被红色的油漆泼了几笔画,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拆”字。看来,要不了多久,蜡像馆就将正式面对被拆除的命运。
走到蜡像馆的大门口,林惊度往里面望去,大门后边有一个狭小的保安亭,瞧着上了年岁。破旧的保安亭里点着时不时闪一下的白炽灯,电视机里播放电视剧的声音溢出来,里面的保安打着哈欠,又把电视剧的声音往上调,调到了100格。
他压根没有注意有人悄然进入了蜡像馆,也不知道竟然会有人选择在这里……约会。
蜡像馆的建筑距离大门还有一定的距离,踩上的道路很坚硬,是用水泥砌成的。左右两边是早就枯萎了的灌木丛,枯枝落叶稀稀拉拉地散落在水泥地上,大抵是秋雨时分被风雨吹扫到路面上的。只有三两盏路灯还在坚持运作,其他的早就灰蒙蒙一片,一点微弱的光夜不肯给。
抬起头,夜视能力好的邪神可以清晰地看见蜡像馆的大致模样:不远处的建筑是欧式庄园风格的建筑,而其旁边的园林修剪,则具有古典主义的对称美。从其恢弘的模样,依稀可以看见这家蜡像馆早年的受欢迎和受重视程度,可惜早已是过去式。
林惊度走向道路两端的喷泉池,装模作样地探出个脑袋去看布满青苔和污垢的喷泉池池面:许是雨水积累出的一洼池水,蓝黑色的水面上漂浮着陈年落叶,叶子在幽蓝的死水上慢慢浮动着,将林惊度的倒影遮去一块。
“这里的喷泉池也是一样的风格。”越裴回站在他不远处,看着猫好奇地伸手去捞落叶,开口说。
林惊度点点头,脑海里却分了神,去想一些其他的事:他开始思索他主动邀请越裴回来约会的目的——为什么漫画的主角会想着来单独约会呢?现在他有一点点朦胧的答案了。没有外人打扰,暧昧的氛围滋生得更快,漾得更远,处在这样的氛围里,身体会比大脑更早明白答案。
少年回过头,从喷泉正方形的基座上跳下,“我们往前走吧。”
走了一两分钟,他们终于行至这条长长水泥路径的尽头:那个欧式风格建筑。说得具体一点,这座楼栋更偏向于巴洛克式风格和哥特式风格的杂糅,不过外墙上早就布满灰尘和蜘蛛网,还有被雨水冲刷过后、夹在墙缝里黑色的淤泥。
一人一邪神推开那厚重的大门进入,沉重而繁美的门在关上时,发出嗡鸣,而屋外的路灯光亮,也彻底被隔绝。在光亮被阻隔于外的一瞬间,蜡像馆内部登时陷入一片黑暗。灰尘的味道和受潮的湿味一齐钻入鼻尖,呛得人想咳嗽。
林惊度的眼睛晃到了左侧墙面上的地图:“这个蜡像馆竟然分了三个区域?”
按照地图上显示的内容,一楼左侧叫“童梦”,而一楼右侧叫“明星”,二楼则是“自然”,至于三楼,竟然被一张黄色的胶布敷衍地遮盖掉了。
越裴回拿出手机,不声不响地打开了手电筒。纵然林惊度可以看见,他毕竟还是个人类,夜视能力远远达不到邪神那种行动自如的程度的。手机手电筒的光映照在了地图上,男人粗略地扫了一眼,分析道:“‘童梦’应该是小孩子喜欢的那种蜡像,‘明星’可能是现实世界里的名人吧。”
手电筒光落在“自然”两个字上,越裴回继续道:“这个可能是动植物的蜡像。”他没有去多看黄色的胶布位置,恐怕那里没有蜡像,或是没什么好看的,才会被蜡像馆的工作人员遮蔽掉。
“那我们先去‘童梦’区域看看?”林惊度提议道。
越裴回颔首:“好。”
少年往左侧走廊走去,他微微回过头去看自己身后的男人。越裴回拿着手机,那光点下意识被更多倾向了林惊度脚下,像是为了确保林惊度的安全一样,尽管林惊度其实不需要光亮来确认前路安全不安全。
“童梦”正如越裴回所说,是做给小朋友看的。各种卡通人物的蜡像充斥在这一间宽大的屋子之中,蜡像制作者技术一般,卡通人物做得颇为廉价,但这种廉价感在深夜变成了一种违和感,那些统一瞪大的眼睛仿佛都在死死地瞪着闯入者,黯淡,冰冷。
但这根本吓不到邪神,也吓不到他的人类:他们都没有在这里感觉到诡异的气息,没有诡异藏匿在这里,蜡像只是本身长得比较可怕罢了。
“看那边。”林惊度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手电筒的光束便精准地打了过去,落在林惊度手指所指的方向。
那是一只粉粉的兔子,或许是经历过高温,兔牙已经融化了,看着格外扭曲。
林惊度评价:“好丑。”
越裴回失笑:“是有点。”
少年走在前面,时不时望向两旁,点评一两句已然铺上灰尘的蜡像。而越裴回始终跟在他侧后方的位置,安静地替他打着手电筒。光线偶尔会扫过林惊度的脸庞,少年的眼睛在光线擦过的那一瞬更浅更淡,像雾气一样。他冷白的皮肤在手电筒偏白的光下显出一种奇异的透明感,甚至能看清底下浅淡的血管。细小的绒毛微微颤动着,少年微微垂下眼时,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落下一层摇曳的阴影,仿若芦苇在晃动。
光源不时转动,林惊度的脸也时明时暗,好似浸在名为光的河水里。
越裴回的目光在少年的面庞停留片刻,或许是因为环境的昏暗,他的视线比明亮环境下更大胆、更炽热、更专注,好似变成了一只笔,要将林惊度脸的轮廓好好描摹上一番。
那目光太烫,或许本人没有注意眼神的温度,但林惊度还是注意到了。
他抿了下唇,略微偏过脸:“我们去下一个区域吧。”
越裴回还是应答着:“好。”
从“童梦”区域有一个逼仄的通道可以通往蜡像馆地图所标明的“明星”区域,这条通道显然是给孩子做的,尽头是矮小的门,通道两端画满了可爱的图案,但很久没多少人来过了,因此那条通道灰扑扑的,两端画满的图案似乎也撇着嘴,像是在哭一般。而通道内除了沉积的灰尘,还有各种各样的废弃物挡着,阻碍通行。
“有些乱。”
越裴回拽了下林惊度的手腕,见少年疑惑停下,他长腿一迈走到林惊度前面,摊开了手掌:“牵着我走吧。”
林惊度低头,盯着男人摊开的手掌,犹豫半秒,还是慢慢地抬起手,握住了。
邪神心里默默想,想牵就牵,找什么理由呢?难道这些垃圾还会把一个堂堂邪神绊倒吗?
一人一邪神牵着手,越过障碍物来到那扇矮小的门前。那扇门真的太小了,越裴回站在门面前,活像是刚追着兔子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束手无策地面对上小小的门。
他弯下身,捂住口鼻推开那扇小门,下一秒灰尘便顺着门“吱呀”打开的声音扑面而来,人只能下意识闭上眼,去躲开这跃动的浮尘。
越裴回先欠身进入“明星”的区域,随后他缓慢松开林惊度的手,用那只手去虚虚护住也得弯腰才能进来的少年。
直起身,“明星”的区域便悉数进入视野了。蜡像馆别出心裁地把这里设计成了剧院,有些蜡像在上面,有的蜡像在下面,若是模模糊糊地不去看蜡像做得奇形怪状的脸,可能还会误认为这些都是真人。
林惊度先走了台上,挨个一一望过去,这些蜡像有的是几十年前流行的明星,有的是最近几年火起来的偶像——蜡像馆倒闭也才没几年,因此还算是时髦地赶过潮流。
忽地,少年脚步一顿,视线凝在了一个蜡像上。
越裴回拿手机的手也一顿,手电筒的光不自觉往那个蜡像的脸上照,沉默不语:“……”
不安的氛围一下被驱散,这时诡异的寂静不再是恐怖的代名词,而是无语的代名词。
因为这个蜡像的脸,赫然是岑希声的脸。
确实,岑希声几年前就很有名了,蜡像馆为了赶潮流吸引游客制作出他的蜡像无可厚非,但问题是……
这做得也太丑了。
——再多看一眼就会笑出声的程度。
就连岑希声那么精致漂亮的脸庞,也抵不过蜡像制作师傅堪称另一种“鬼斧神工”的手。
越裴回低下头,凑近林惊度说话:“你该拿手机拍下来,发给柏先生看看。”
说话时,男人温热的气息拂过林惊度的耳廓和颈侧,有些泛痒。可能是环境带来的不自觉靠近,此刻越裴回说话的距离早就超越了安全界限,嘴唇几欲贴上林惊度的耳朵。少年耳朵随着他的气息动了动,本来偏低温度的身体在此刻好像也有点发热起来。
林惊度别别扭扭地说:“嗯,好哦。”他有点机械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拍照,压根没注意到自己也有无意识的微微侧头,将耳朵主动迎向越裴回唇边的行为。
如果有人越界,那有可能也是另一个人在默许。
林惊度又开始装模作样,故作严肃地开始给柏羡青发消息,另一半注意力则分给越裴回。轻微的呼吸声,急促的心跳,都会成为邪神关注的点。
消息刚发完,柏羡青还没回复,这时候他们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还有保安在哼电视剧片头曲,歪歪扭扭的歌声。
“……”
一人一邪神对视一眼,越裴回快速灭了手电筒的光,知道邪神看得见,于是他扬了扬嘴角,做出口型:“跑!”
林惊度也不跟他多废话,一人一邪神快速往楼上跑去。二楼是“自然”,但他们不确定保安会不会很快就上三楼,林惊度犹豫了下,小声说:“要不我们上三楼?”
只是不知道三楼有什么,总归不会是诡异。
越裴回环视一圈,影影绰绰可以看见动物蜡像的轮廓:“好,去三楼。”
说罢,一人一邪神赶紧往三楼去了。
也许是想着快被废弃,三楼的铁门都没带锁,大喇喇地打开着,像是不知终点的黑洞,静静等待着人的闯入。
林惊度进去的第一秒,就知道这里为什么当初被封掉。不得不说,肯定是蜡像馆设计者的恶趣味:这里全摆放的是恐怖片里会出现的东西。
一人一邪神:“……”
越裴回简洁总结:“所以说,一个蜡像馆的倒闭,都是有原因的。”
林惊度赞同点头:“……对。”
敲锣的猴子,涂着腮红的木偶,扎着马尾辫的娃娃,这些做成蜡像放在这里,不把游客吓哭才怪。
越裴回刚想笑,他旁边三楼窗户打开着,阴风正好穿过,布幔飘动,轻轻碰到了男人。越裴回有所觉察,没什么感觉,但仍借着阴风这股几乎没有的力顺势靠近了林惊度。
他的手背贴上少年的手背,微微低下头,低声说:“这层楼有风。”
男人闷闷地笑,把自己的目的光明正大摆在明面上:“你说,我是该找借口说害怕呢,还是说冷呢?”
【作者有话说】
找借口→直接问找哪个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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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6000营养液的时候我就当天更万字吧,存稿箱还有几章存稿能撑[可怜]
55 莫名其妙
◎今天还能给抱给亲吗?◎
林惊度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拖长语调好一会儿,才故意问:“你很冷吗?”
他替越裴回挑好了借口。
少年的手又被人攥住了, 源源不断的热源传过来,但人还是很坦然地回应道:“是有些冷。”
林惊度低头看了眼相携的手,又继续问:“牵着就会好吗?”
男人也佯装思考:“会吧。”
邪神假装不知道对方意图,温吞地说:“那就牵着吧。”
于是双方都心知肚明,可双方也没有一个把手松开。
走到三楼尽头,他们才发现往上还有路可走。
会是什么?地图上也没有写。
但依稀能听见风声,林惊度揣测道:“上面应该是天台?”
越裴回瞟向他:“想去看看吗?保安应该也不会巡逻到天台上。”
林惊度想了想, “那往上走吧。”
果不其然,再往上走了几个阶梯,便撞见了生锈的铁门。铁门上潦草地挂了锁, 但显然什么也没锁住,门依旧开了条缝, 风就是从这里钻进来的。
锁而已,触手主动出击, 腕足轻巧一勾,人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锁“咔哒”一声,已然掉在了地上。
黑不溜秋的触手欢快地扭动,像是在得意自己的杰作。
林惊度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触手表面:“做得好。”
触手舞动得更开心了。
门关节生了锈, 一推便是漫长的“吱呀”响动,但推开门,月明星稀的天空一览无余。
林惊度走到天台的边沿, 往下俯瞰, 甚至可以看见些许殡仪馆的边边角角。
少年脸上没表情, 但也想调侃一两句:“天上要是能挂上红色的月亮就好了。”这样能弥补他们在C市二中没能看见的一切。
耳边是男人低低的应声, 林惊度手撑着下颌,不自觉地转动眼珠,去看越裴回。
他不偏不倚地撞进了男人深邃专注的黑眸。
他在看风景,而他在看他。
林惊度微微怔住,望着望着就忘记移开自己的视线。
短暂的沉默中,暧昧在蔓延。
“怦咚。”
不该有的心跳声仿佛竟然可以出现,林惊度晃神,才发现他们在不自觉地靠近,男人身体散发的热量,尚未平复、略显急促的呼吸,都会带来微妙的悸动。
林惊度突然意识到那部漫画里,主角为什么会想要单独二人的约会。两个人单独的时刻,眼神交汇的刹那,答案自己就自动浮现了。
邪神没有挪开眼睛,也没有躲。他纤细的腕骨被男人攥住,越裴回的手捏住他的下巴,俯下了身。
被吻住的那一瞬间,林惊度心里比自己答案更强烈的想法浮现——
嗯,越裴回真的很喜欢他。
……
林惊度都不知道自己和人类是怎么离开蜡像馆的了,恍惚回过神来时,他早就在自己的卧室了。
他没和越裴回待在一块儿,这是男人主动要求的。
也许是看林惊度有点心不在焉,越裴回不知道邪神在想什么,只能提议今晚先分开睡。临睡前,他有点不舍地捏捏少年脸颊,低声告诉林惊度:“谢谢,今天的约会我很喜欢。”
那时的林惊度眨巴眼睛,慢吞吞地“噢”了一声:“你喜欢就好。”
他又眨巴着眼,看着越裴回以极慢的速度关上房门,客厅里彻底暗了下来,林惊度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冷白的指尖触碰上冰凉的玻璃窗面,林惊度掀起眼皮,望向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
圆润的异色猫眼,不能说成冷硬、而是柔和比喻更好的弧度,黑软的发丝。这张脸,与其说是他在殡仪馆的时候一时兴起捏出来的,不如说是他曾经用过的一张脸。第一次学着化成类人的生物,神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捏出像这样的脸。
可能是被这张脸骗了,以前也有■■■■的类人生物告诉过他,自己很喜欢祂。
神坐在它们给祂砌成的王座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祂低下头,黑色的长发顺着肩膀滑了下去,弧度圆润的眸里满是好奇。
“你喜欢我的……哪里?”
神这样问。
因为祂从那个生物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真诚,祂笃定这只是个谎言。
那时的神还不知道感情很复杂,爱里可以混杂恨,恨中可以交织爱。
神还很不解,祂和这位相处才不到几百年,怎么就说到喜欢了?
神坚定认为,祂所要的一段关系若是能成立,肯定要经历几万年的相处,或许才能够认可和接纳。
——现在他知道了,相处甚至可以不到一年,喜欢完全可以就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内潜滋暗长。
不过,他还是无法理解■■■■。他自己能接受亲昵的,好像只能是人类。
……已经无法说“好像”了,他得说,只能是人类。
只能是越裴回。
指尖在玻璃窗上晃过,留下一抹浅淡的痕迹。
林惊度轻轻叹了口气,他想明白了,那得找个时间好好告诉人类吧。
邪神幽幽翻开自己记好的恋爱笔记:“唔,好像还得浪漫点……难怪上次他带我去看萤火虫……”
*
周二,难得无所事事的周二。
外勤组第一小队专门的办公室内,陶妤在浇花,洛寒和陈理在合作整理最近收容的诡异报告。
他们的队长则坐在窗边的办公椅上,长腿交叠屈起,下巴拄在手上,黑眸无意识地往窗外望去。忽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听得一清二楚的其他三人:“……”
他们的队长大抵是病了,笑得莫名其妙。
越裴回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男人拿起放在桌上的、林惊度给他买的那只毛绒绒章鱼玩具抱在怀里,下巴陷入那柔软的毛中,若有所思后,他拿起了手机。
陈理把整理好的报告送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男生扶扶眼镜,一手拿着一叠纸:“越哥,你要的报告我整理好了——”
不是陈理想偷看,而是男人没有要隐藏的意思。
从陈理的视角望去,越裴回早敛了笑意,仿若一脸冷淡,像是在敲击什么正事的短信。
然而手机屏幕上分明是绿泡泡的聊天框,那备注还是七彩的表情,他的上司正发出去一句话:【今天还能给抱给亲吗?】
接着打出来还没发的下一句是:【昨天不该尝试摸你的触手,错了。】
陈理:“……”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疯了吗?
他僵硬着脸把报告递过去:“报告都在这儿。”
越裴回神色平静地发完消息,关上手机,接过报告:“好,辛苦了。”
仿佛刚刚发消息的不是他一样。
陈理一脸憋屈地看着越裴回像个没事人一样开始翻阅报告,还掀掀眼皮,问他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绷着脸,陈理缓慢地挪到了陶妤旁边。女人已经没有在浇花了,她粉白的指尖正捻在泛了枯黄边缘的叶子上,轻巧一掐,将叶子掐落,轻轻扫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她整理着花,抬眼看看有几分恍惚的陈理,笑眯眯地问:“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表情。”
陈理沉默了会儿,看看隔得不算远的越裴回,选择打字给陶妤“讲”。他打字打得颇为用力,几乎要把屏幕都凿穿了。
陶妤探个脑袋看他打完这一长串消息,再看看陈理都维持不住淡定变得有点张牙舞爪的脸,好笑道:“这么大惊小怪干嘛?谈恋爱是这样的啊。”
女人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一本正经地继续掐枯黄的叶子:“你们没谈过恋爱的小男生就这样,遇到点事都要咋咋呼呼。”
陈理:“……”
这真的戳到了他的痛处。他确确实实没有谈过恋爱,也确确实实对此没有经验。周围人谁谈了恋爱后,和之前的性格两模两样?!
他把这句疑问打在了手机屏幕上,陶妤随意瞟了一眼,说:“你就是见识太少。”
陶妤老神在在地拍拍陈理的肩:“谈个恋爱就好了。”
陈理:“……你不也没谈?”
陶妤:“……我这叫空窗期!”
两人真是互相戳到对方的痛处,陶妤脸僵硬一瞬,其实她谈过男朋友的,但是对方也是个早出晚归的工作,两个人连一面都见不到,自然而然就提了分手,她也就没谈恋爱到了现在。
被陈理突然提起自己很久没谈恋爱,陶妤轻哼了一声,磨了磨牙说:“我迟早谈个新的男朋友,够人夫够听话、能包容我的工作!”
陈理:“祝福你,梦里找吧。”
两人正互相阴阳着双方各自的人生大计,某个家伙拿着手机,红光满面地闯进来,喊话的声音都带着骄傲:“家人们,我也有人喜欢啦!”
刚好在讨论恋爱问题的两人异口同声:“哈?”
另外两人反应平平,一个是没心思谈,一个是快谈上了,稳稳的很安心。
但越裴回还是给了季旭阳一点面子,男人抬起眼皮问:“谁喜欢你?”
季旭阳洋洋得意:“嗨,我在网上打游戏时认识的一个姑娘,她专门就辅助我,辅助得还特别好!”
“然后你们就加上好友了?”陶妤一边问,一边匆匆把枯叶扫入垃圾桶,匆匆赶着坐下,坐到吃瓜最前线。
季旭阳点头:“对!她还主动跟我介绍,她叫月朵,我还看过真人照片,特别温柔美丽!她有时候给我发语音,也是轻轻柔柔的嗓音……”
季旭阳说得有些飘飘然了,“她特别喜欢文艺作品,经常给我分享什么散文啊画的,我感觉是个很优秀的女生!”
陈理很怀疑:“她给你发的文艺作品,你真的看得懂吗?”成天不是游戏就是体育的,他可没见过季旭阳去什么文艺书店装过样子。
季旭阳:“……怎么就看不懂!我可以学啊,就算要疯狂查资料,我也要接上她的话题!”
他挠挠自己蓬松的卷毛,大手一挥让某个非常质疑逻辑问题的家伙别说话了:“你先让我说完!月朵真的是特别好的女生,咱们天天抓诡异没时间回消息,她压根不介意,还和我说工作重要!知道我可能会彻夜不回家这种问题,她竟然没有先质疑这样未来伴侣怎么办,而是安慰我,觉得我工作好辛苦……”季旭阳说着说着自己都感动得眼泪汪汪,“而且有时候我跟她分享抓诡异的事情,稍微修饰成鬼故事,她也和我说她喜欢鬼故事,算是灵异爱好者!我的天啊,我们怎么有这么多相似的爱好!”
他一连串不停歇地分享完,一脸期待地等待自己的队友们回应。没成想办公室内却陷入沉寂,大家表情都颇为古怪。
陶妤手撑着下巴,无奈地说:“季旭阳,你这是遇上杀猪盘了吧。”
季旭阳呆住:“啊?”
陈理幽幽说:“咱们哪会有那么幸运,遇到一个刚好不在乎你有事没事就彻夜不归、消息不回、还整天聊神啊鬼啊的女生?”
季旭阳还想嘴硬:“万、万一我真就这么幸运呢?”
顶着大家看傻子的眼神,季旭阳立马换了态度,低眉顺眼:“好吧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对劲,不会这么巧有和我爱好差不多还不嫌弃我的女生出现,才来跟你们说的……”
陶妤心软,看他低落又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生有问题的模样,宽慰道:“没关系,我们这种工作找不到对象太正常了,隔壁外勤第三小队的老李奋战一线这么久,都三十好几不也没能成家吗?相亲都至少二十次了。”
她越这么说,季旭阳越眼泪汪汪:“单身狗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
越裴回没参与单身狗们的讨论,他把玩着手里的章鱼玩具,只淡淡出声问:“她约你在哪里见?”
“月朵吗?”季旭阳翻了翻聊天记录,“好像是我们市的一家艺术馆,叫间域,你们有人去过吗?”
陶妤和陈理都说没去过,洛寒也是摇了摇头。
听到“艺术馆”三个,越裴回脑海里立刻闪过什么。他挑眉,没说自己去没去过的问题,而是另提话题:“季旭阳,我记得你高考语文应该是及格的。”
季旭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小心翼翼地说:“应该是及格了的吧,老大当时你不就在我旁边跟我一起查的分吗?”
男人轻嗤一声:“那‘月朵’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看季旭阳茫然,洛寒头也不抬地淡声提醒:“白菊花。”
“陆龟蒙的《重忆白菊》,里面形容白菊花就是月朵。”
季旭阳瞪大眼睛,再打开自己的绿泡泡去看对面月朵的头像,他本来以为是一朵黄色花芯的小雏菊而已——现在仔细放大了看,才发现其实是一朵金黄的菊花和一朵白色的菊花,开得正艳丽。
赏菊,其实也不失为一种有趣的休闲活动。而菊花在其他场合下,也不会那么不合时宜。可这头像的菊花出现,不得不让人多想了。
季旭阳“嘶”了一声,头皮发麻:“那最近几天和我聊天的,到底是人是鬼啊?!”
他有些泄了气:“我知道不对劲,但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对劲!”
“这个……”众人面面相觑。
其他人也没什么头绪,只有越裴回笃定地启唇:“是诡异。”
男人气定神闲,与怀里萌萌的章鱼玩具形成了强烈反差:“择日不如撞日,你们今天可以去看场电影。”
陈理忍不住问:“越哥,季旭阳这件事和电影有什么关系?”
越裴回瞥了他一眼:“你们去看了便知。”
他敲定这件事:“我替你们订票,现在就去。”
越裴回动作很快,几分钟后,电影票的截图就出现在第一小队的联络群中。
陶妤看了眼电影名:“《花瓶》……?这是什么?恐怖片?”她狐疑,难道她们几个还需要练胆?
“嗯,”越裴回说,“我猜测间域艺术馆和这个电影有关系。”
男人睨了眼季旭阳:“恐怕是想诱惑你,也去当个人头花瓶。”
季旭阳哭丧着脸:“老大,求你别说下去了。”
陶妤笑话他 :“要是你早点和我们说,不至于拖到现在。”
陈理吐槽道:“这是怕我们抢你未来对象吗?”
“不然呢?”季旭阳嚷嚷,“上次好不容易有了个心仪的女生,她害羞地加了我的绿泡泡,上来第一句话是,‘你好,你身边那个戴眼镜的男生微信能不能推给我’!”
他还有没说的呢,以前遇着的另一个女生撞见了陶妤,实在被陶妤的脸和气质所俘获,当场改变她自己性取向;至于越裴回,季旭阳从小学就开始帮对方解决情书和礼物,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虽然这么说,但我没有要责怪大家的意思。”季旭阳嘴上说着“没有责怪”,突然从背后拿出了几张票,很爽朗地说,“所以呢,月朵邀请的见面,我希望大家可以跟我一起去,票都买好了,不必报销!”
所有人:“……”
季旭阳大抵是单身疯了。
心知季旭阳可能是揣测到了月朵不是正常人,而特地约了小队所有人去见面,陈理觉得好笑,叹了口气,问:“唉,多久去?”
季旭阳重归神采奕奕:“这周六,不见不散,不见不散啊!”
*
“——哦,这就是门票的来历?”
晚上家中,林惊度拿着门票,问。
男人完全把他揉在怀中,亲了下他的耳朵,低低地应了一声:“对。”
林惊度想躲:“别亲,痒。”
但话是这么说,触手也只是轻轻推了男人一下,没有更多动作了。
有的邪神,没明说喜欢,可对待人类,已然到达……无比纵容的地步。
【作者有话说】
是的没错,小猫以前是长头发[让我康康]
56 互相吃醋
◎你应该很多人喜欢了。◎
“每天晚上只能亲一次”的规矩早就不知道被越裴回丢到了哪个旮沓, 男人的指腹仿若无意一般擦过林惊度的腰侧,浑然不在意:“那多亲几次, 脱敏。”
林惊度幽幽瞄他一眼,这回拿了手去推他,意思是自己要干正事了,人类不许闹。
推了一下,林惊度便没多管,目光重新放在了越裴回给的那张门票上。
按照越裴回的说法,明面上季旭阳给大家的票只有五个人的五张票, 但等下班时间,办公室只剩季旭阳自己和他队长时,季旭阳左看右看, 一阵谨慎后,悄咪咪地溜达到了越裴回的办公桌旁边, 递了一张新的艺术馆门票出来:“老大,给。”
越裴回瞥了眼那票面, 扬眉:“你已经给过我了。”怎么又拿了一张?
季旭阳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惦记着你家的林惊度吗?我就多预订了一张,这样他也能去看看。要是艺术馆正常嘛,老大你还可以和他约会呢。”季旭阳在这种事上特别上道,轻松说到了越裴回的心坎上。
男人缓了脸色,收下这张新的门票:“好, 我等会儿下班了就给他。”
季旭阳连忙点头:“没问题没问题,不过……”他犹豫了下,才小心翼翼地说, “老大, 你晚上能不能别阻止他上线啊, 我们队伍缺一个野王很麻烦的。”
越裴回:“……”
游戏在前, 老大什么的都成了浮云。
在季旭阳满眼的期待下,越裴回掀唇:“再看吧。”
季旭阳不放心,“老大,票送到了,游戏的事情,一定要多帮我美言啊。”
越裴回还是那句话:“再看吧。”
“……”
再看的结果,就是票给了林惊度,但是季旭阳嚎野王上线的需求,越裴回压根没有和林惊度说。邪神晚上都不上线,当然是在陪人类。
林惊度摩挲着票根,微微蹙起眉:“你们检测过这张票了吗?”
男人下巴搁在林惊度的肩上,语调懒洋洋的:“当然检测过,不出意外,上面有异常能量。”
难怪现在数字科技这么发达,这家叫“间域”的艺术馆还要依靠邮寄门票的方式,或许是为了让门票上的异常能量感染到特定人类,继而获取“食物”。
邪神注视着这张门票,间域的门票是黑白色调的,如果说是为了艺术,那可能太过于艺术了,艺术到看一眼这张门票就会心底升起寒意的程度。扭曲的画作,粗乱的线条,构成了奇怪的票面。
“难怪上次那个观众,一直要求同行的女伴和他一起去间域,很执着。”林惊度若有所思,“可能是门票上的异常能量一直在影响他,让他无意之间一直执着于想去这家艺术馆。”
季旭阳精神阈值肯定高于普通人类,因此可以意识到门票的不正常,顺带把自己的队友带进沟里,一起去这家艺术馆一探究竟。
林惊度垂下眼:“如果花瓶是真实存在的……”
越裴回接过他的话:“可能是【昼烬】培养的。”
如此不声不响能在C市开一家艺术馆,除了在处理局有内鬼帮助,推动其的营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越裴回再想不到其他可能。
正聊着,“叮”的一声响起,是电饭煲里的饭好了。
触手卷走了票,放在了茶几上,林惊度想挣开越裴回的怀抱,反投入美食的怀抱里:“唔,该吃晚饭了……”
也许是力道控制的不好,林惊度手撑在了男人腹部上。隔着衣料,呼吸的一起一伏清楚感知,温热也随之传入手心。
林惊度:“……”
少年没有回头看越裴回的表情,但明显能感觉到男人僵硬一瞬,林惊度手下的起伏也停滞一瞬。
几乎是很快的,越裴回虚虚扶着林惊度起了身,等邪神站直,便听见越裴回用似乎比刚刚更低哑的声音说:“我先去洗个澡。”
顿了顿,他说:“你先吃吧。”
林惊度:“?”
都要吃饭了,为什么突然要洗澡?
就算看过不少恋爱相关的书籍,但还没看到出格的地方、且经验处在一知半解阶段的邪神眼露疑惑,这是什么他没学的礼仪吗?林惊度没想明白,只能眼见着男人头也不回地就回了卧室,“咔哒”一声关上了门。
人类去洗澡了,林惊度慢吞吞地到餐桌边,自己舀饭,端菜。
坐下后,林惊度摸出手机,开始给柏羡青发消息:【人类吃饭前为什么要洗澡?】
柏羡青回消息依旧很快:【?】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要洗澡?】
【你们之前做过什么吗?】
林惊度不知道这话能不能和柏羡青说,犹豫了下,消息还没出,柏羡青突然自己悟了。
柏羡青一连又发三条消息过来:【你俩干了什么!】
【你还小,不要干这种事啊!】
【真该回溯时间铲除掉你的人类:)】
最后这句很快被撤回,但林惊度还是看见了:【?】
【……不许乱说。】
山有思:【好好好不乱说了,至于你家人类为什么突然要洗澡嘛。】
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柏羡青已然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家的白菜被猪拱,打字都透露着一种诡异的平静:【那是因为人类有交//配需求啊。】
ljd1234:【……】
【但我还没告白,就交//配不好吧?】
山有思:【?】
【你怎么还认真考虑上这种事了!!】
但总有邪神一本正经:【难道不该认真考虑吗?我觉得人类会喜欢正式一点的。】
柏羡青冷静了,他看出林惊度在说告白的事。坏心思涌上心头,刚结束完会议的柏总噙着嘴角的笑意,缓慢地打出一行字。
【选你觉得不错的地方就行,绝对够。】
另一边的林惊度看着柏羡青提出的建议,思索了会儿。真的是这样吗?也有可能,毕竟自己觉得不错的地方也会是自己用心选择过的,人类也能看出他的用心来。
这样想着,林惊度也开始了新的一轮搜索。
没多久,少年的目光就凝在了一个帖子上。
那帖子附带的照片里,茉莉花正盛开得漂亮。
*
等越裴回冲了个冷水澡出来,发现菜还摆在桌上,邪神老老实实坐在桌边,正低头摆弄手机,并没有碰佳肴。
毕竟邪神本身其实也不会感到多少饥饿,能量汲取并不是全然来源于食物,吃点人类口粮纯粹是出于爱好。
“怎么不吃?”越裴回捋过还有点湿漉漉的额发,路过林惊度时,顺便捏了下邪神的耳垂,问。
林惊度仰起脸看他:“在等你一起。”
男人侧过头去,尽管他这样做,林惊度还是捕捉到了对方微微翘起的嘴角。
噢,人类其实很受用他这样。
等越裴回坐下,林惊度咬着筷子问:“我们是周六什么时候去艺术馆呢?”
越裴回随意地道:“晚上。”
他补充道:“季旭阳说了,那个叫‘月朵’的网友就是约他晚上去艺术馆散步。”男人说到“散步”的时候,可以意味深长地咬重了字,显然,他并不相信月朵的这个理由。
晚上?
上回那个强烈邀请女观众去的男观众也提到过,“艺术馆晚上十点钟才关门”。
一切早已有预谋。
林惊度手拄着下巴,说:“那我们可能有幸和那个观众重逢了。”
就是不知道重逢的是还活着的人,还是一朵轻轻在摇曳的人头花。
顿了顿,邪神还是提出了自己格外好奇的问题:“季旭阳在这上面,怎么能被骗呢?”
就算对方再傻,那也是进过一流大学的,也是从处理局的预备科脱颖而出、成功进入外勤组第一小队的。
林惊度也不是没遇到过游戏加好友说“菜菜带带”的,不过邪神比较有警惕心,全部给拒绝了。
越裴回沉默了下,才说:“可能是太想谈恋爱了吧。”
男人用勺搅着手旁的汤,淡淡道:“也可能是月朵太符合他的喜好。”人都存在侥幸心理,遇到这么一个符合自己的人,很难不会心软继续和对方聊下去。
如果越裴回没有记错,季旭阳是真真切切从小学一直单身到了现在,女生和他聊没多久,大多数都会和他诚恳地告诉他“我们适合做朋友”。而小部分并不会这样诚恳,甚至她们会拿季旭阳和越裴回比较。
高考结束的那天,像是一个传统,越裴回和季旭阳所在的班级也举行了毕业晚宴,约在了一家中式餐厅里面。那家大堂做得颇有风韵,珠帘为界,分开了大堂和走廊。
人影在珠帘后模糊了,吃饭说笑的人和走廊来往的人如同泾渭,悄然分开。
男生是坐不住的,知道中式餐厅旁边有个篮球场,几个男生立马强拉着越裴回,一起奔向向往的篮球场。
打得一身大汗淋漓,被班主任几个夺命电话打下来,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回了餐厅。
走过餐厅走廊,可以听见叮叮啷啷的珠帘碰撞响,也能听见他们班女生的笑声。
她们隐隐约约的对话就是这个时候传过来的:
“越裴回还没到吗?”
“你怎么上来就问他呀?喜欢就告白呀,憋了这么几年你不累啊?”
“唉,本来前两年是暗恋的,要不是季旭阳和他玩得好,我高三前早告白了。”
那时还在和朋友互戳的季旭阳突然笑容僵住,几个男生脚步都停下了,一时噤了声。
不知道外面站着当事人的女生还在调侃:“哎,要是越裴回和季旭阳同时追你,你选谁啊?”
被调侃的女生笑了:“谁会选季旭阳?”
她们又笑开了,只是“哗啦”一声,一个篮球直接砸到了她们脚边!
“啊!”这一桌的女生都尖叫起来,抬起头,才看清扔篮球的是冷着脸的越裴回,而本来该抱着篮球的男生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怀里,瞠目结舌。
越裴回当时是沉不住气的年纪,略显青涩的脸上满是冰冷:“想得还挺美。”
旁边的男同学一个也拉不住越裴回——试问谁能拉得住处理局预备科不论笔试体测都是第一名的人?
越裴回冷冰冰地走近那个女生,手扶在她的座椅上,微微倾身:“你算什么东西?也比较起我和我朋友了?”
不过年轻气盛的男生还没骂完,女生吓得哭了,而被称为“我朋友”的季旭阳赶不上为自己被喜欢的女生轻视,先为越裴回的话感动得眼泪汪汪,然后把人拉出了餐厅。
季旭阳深吸口气,站在餐厅外面吹着夏日的晚风,笑嘻嘻地说:“算啦老大,她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吧,咱们犯不着为她生气。”
越裴回盯着他,面无表情:“可是她拿我和你比较。”
这是越裴回最不爽的点,他不喜欢这样。
但季旭阳不在意:“没关系啊,这种比较也很正常。”他挠挠脸,“而且我真的不在意,反而,我还挺高兴你把我认成朋友的。”
后面季旭阳对谈恋爱这件事态度就颇为薛定谔了,时而上头,时而不在乎,越裴回也就随他去了。
简单给林惊度解释了高考后的事,林惊度沉思了下,幽幽说:“噢,那照你说的,你高中应该很多人喜欢了。”
越裴回:“……”
他顿了下,拿不准林惊度说这句话里蕴含的含义,毕竟猫没有表情,语气也没起伏,他偶尔还是分辨不出,对方说这句话时的意思。
实际上,林惊度只是单纯地好奇。
他又不需要上学,自然想象不出来年少时的越裴回是什么样。他只能用那双异色眸描摹过男人的五官,揣测出对方青涩的模样。是不是眉眼间还不似如今沉着冷静,而是飞扬的呢?又或者,弧线还尚未这般冷硬,还带了点少年人的圆润?
林惊度分了点神去想,而越裴回握勺的手紧了紧,以无言去回避这个问题,反而把问题抛回给林惊度:“你呢?会有人、或者什么别的生物喜欢吗?”
林惊度筷子顿住了。
少年眸光闪了闪,他没开口说话,只是一味地在夹菜。
有,但这都几万年前的事了,他怎么说?而且说出来怪怪的。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了,林惊度才意识到刚刚的问题有多糟糕。
越裴回自嘲地笑笑,也有了答案。他只是有点嫉妒,嫉妒那些虚幻的、曾经喜欢过邪神还被邪神知晓的生物。
越裴回一下没了食欲,饭吃不下一点。
林惊度也是,看上去沉浸在吃饭里,实际上心早就不在晚饭上了。
——双方都不会去承认,互相有在微妙地为自己没能经历过的过去而吃醋。
他们对视一眼,味同嚼蜡地吃完了这顿晚饭。
*
周六晚上七点,越裴回准时携家属参加了季旭阳组织的艺术馆夜游活动。
间域艺术馆的地理位置比起某家已经废弃了的蜡像馆好上不少,至少,没有开在殡仪馆旁边。
这家名为“间域”的艺术馆外表看上去和真正的艺术馆没什么不同,简约的风格,暖黄的地灯,不远处还有河流,风拂过河流,带来凉意。
越裴回和林惊度到得早,他们来时,第一小队的群里不是在刷屏堵车了,就是在刷屏睡了一觉发现晚上了。
站在艺术馆前,林惊度闭眼感觉了下,若有所思:“虽然很隐蔽,但有诡异的气息泄露。”
大多数隐蔽诡异气息的屏障对于林惊度来说都是小意思,毕竟有更会隐蔽的卡特在前,林惊度不认为自己会连基础的屏障都无法感知成功。
越裴回颔首:“太正常了,因此才不正常。”
如此有格调的艺术馆,绝对不会被C市旅游宣传忽略。然而事实上,其在网上资料却很稀缺——好像大部分的普通人无意识地忽略掉了这个地方,从而无从得知它的存在。
那么,这家艺术馆就不是给普通人开的。
“哎,老大,惊度!”
季旭阳欢快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快跑了几步到林惊度和越裴回面前,笑嘻嘻的。今天他穿的衣服风格还有所不同,似乎为了向月朵展示自己的诚意,他穿的都格外青春靓丽,看不出来已经是工作了的人。
季旭阳环视一圈,疑惑说:“嗯?怎么只有你们俩,其他人呢?”
越裴回指了指手机:“看群。”
季旭阳恍然“哦哦”两声,连忙去拿裤兜里的手机。
果然,群里还在抱怨C市拥挤的车流状况。
季旭阳好笑:“唉,那我们还是等一下吧。”
说着,他看向林惊度,可怜地问:“你最近怎么不晚上上线打排位了?看你怎么都是下午打的。”他补充强调道,“我还特地嘱托老大来跟你说一声,我们队伍真的太需要你了!”
谁能懂自己依赖很久的野王突不上线的空虚感?季旭阳就这样,好几天看不见林惊度晚上亮着的头像,他就浑身刺挠难受。
林惊度惊讶,他放下手里的手机,猫眼瞪得圆圆的,望向季旭阳的方向,迟疑地说:“你让越裴回和我说这事?”
季旭阳点点头:“对啊,我给票的时候说得一清二楚呢。”
林惊度:“……”
林惊度:“他根本就没有和我说这件事。”
季旭阳:“?”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惊度选的告白地点在哪里[让我康康]好吧也可以有奖,猜对的等我写到那里我就偷偷给点奖励[彩虹屁]
57 不合适(一更)
◎他教的,有问题找他。◎
消息一串通, 季旭阳和林惊度都明了了罪魁祸首的身份。
一人一邪神都拿捏着控诉的眼神去瞄越裴回,但做了坏事的当事人丝毫不心虚, 顶着这样的眼神依旧淡定自若,双手抱臂,微微别开了脸:“我忘了。”
他说得格外坦然,好像真的有忘记才导致没说一样。
……忘个屁!
不过这种骂词,季旭阳也就敢在心里骂骂了,他敢怒不敢言,表面还得一笑了之。
但有邪神不吃越裴回这套, 他幽幽瞟了一眼越裴回,转脸去安慰季旭阳:“没事,我明天晚上陪你打。”
“真的吗!”季旭阳极为感动, “你太好了林惊度!”
完全被两个游戏成瘾的人忽视的越裴回:“……啧。”
正闹着,忽地一个更飞扬的声音插//入了游戏讨论:“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大家都到了吗?——咦, 小惊度,你也来啦?”
来人当然是陶妤, 看起来她是小跑一路过来的,气喘吁吁。今晚陶妤也是打扮精致,化了妆,戴了饰品,还精心做了头发。也许是天气转凉的缘故, 她也没渗出多少汗,故而没有影响她妆容的完美。
她一看见林惊度,说话语气亲切几分, 眉眼弯弯。
季旭阳上下扫她一眼, 狐疑道:“陶妤姐, 你这么盛装出席干什么?”
陶妤一撩头发:“再怎么说, 这儿也是个艺术馆,肯定好出片啊!”
她兴致勃勃拿出自己带的小相机:“趁没开打的时候我先多拍几张。”
其他三人:“……”
这也要争出片吗?
吵嚷一会儿后,洛寒、陈理也先后到了汇合的地点。
环视一圈,陶妤提出疑惑:“你的网恋对象呢?没到吗?”
“……什么网恋对象啊陶妤姐,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季旭阳说着,拿出手机,“我其实是准备等你们到齐,我再和她说我到了的,这不刚刚好,我去回复一下。”
陈理扶扶眼镜:“其实你是害怕一个人去见,直接见出个深红级别的诡异吧。”
被说中目的,季旭阳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瞎说什么,我只是比较有团结精神罢了。”
陈理不信:“是是,你特别团结。”
呛了几句,季旭阳终于点开了自己的绿泡泡。但打开软件的一刹那,男生的表情就有了变化。
“怎么了?”林惊度问道,探出个脑袋去看季旭阳的手机屏幕。
这一看,邪神的眼睛都倒映着满满的白色了。
——季旭阳的手机屏幕上,全是月朵给他发的消息。
【我到啦,你什么时候到呢?】
【怎么不回我消息?是地铁上没信号吗?】
【你人呢?快回复啊?】
【我这里好冷的,你快到啊我好冷我真的好冷】
【十分钟了。】
【你快回我啊你快回我啊你快回我啊】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后面的消息和她疯了一样,每一行都是重复的问句,且不断反复,看着如同卡住了一样,诡异瘆人。
季旭阳怔住:“呃,她平时等的时候都不发消息的……”
林惊度缩回脑袋,淡淡说:“等不及了。”
等不及吃你了。
季旭阳:“……”
他哭丧着脸给月朵回消息:【对不起刚刚没看手机,我去接我朋友才没回你。】
月朵那边一秒消息就弹了出来:【朋友?】
季旭阳属于是先斩后奏,生怕诡异说句不行,艺术馆就不给他出多的票了:【对,我带朋友你会介意吗?】
没想到那边这回沉默了整整半分钟,才慢慢回了一条消息:【当然,不介意。】
【你到馆里来找我吧,我已经在馆里等你了。】
季旭阳给大家复读诡异的消息:“她说她在馆里等我了。”
越裴回摩挲过手环上的章鱼挂饰,说:“那进去吧。”
林惊度跟着越裴回身边,思索道:“这不像是【昼烬】弄出来的阴谋。”
太随机了,如果异常能量感染上季旭阳的手机,依照异能者对此的敏锐程度,不可能发现不了。
所以,这次针对季旭阳的网恋一线牵,更像是诡异自主折腾出来的。
没有人能完全控制住诡异去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因为诡异更加遵循本能,饿了,它们就需要狩猎。也许可以憋住很久,但总归是憋不住的。
间域艺术馆安静地伫立着,沉默地被阴影笼罩。进入到馆内,才发现不止是体感温度比馆外更低,而且灯光也愈发昏暗了。
林惊度踏进来的一瞬间,便开口道:“这里是结界。”
——他们又进入了诡异的世界。
“难怪月朵让我们进馆等她,”陈理说,“这是因为她只能呆在馆里吧。”
间域艺术馆里面一切都是全自动的,检票是全自动,一个工作人员的人影都瞧不见。抬起头,可以看见监控对准了检票口,安检措施像模像样。遥遥望进检票口内,依稀能看见有游客走过。
林惊度和越裴回对视一眼,少年立即垂头,握了握拳,再摊开手心的时候,掌心是一只高级版的小章鱼分身。
章鱼团子亲昵地蹭了蹭主体,随后一蹦一跳,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过了会儿,章鱼团子才回来。
此时林惊度他们已经通过了检票口,章鱼轻轻跳进林惊度的衣服口袋。
少年伸手去碰了碰小章鱼光滑的表面,立刻得到了讯息:监控只是一个摆设,监控室里没有人,甚至监控屏幕都没有开。
艺术馆馆主应当很放心自己的结界。
季旭阳抓抓头发,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幽光,“呃,月朵在哪里啊……”
“你在找我吗?”
轻柔的声音响起,从没有光的阴影里走出了一个身材苗条的姑娘。
她笑盈盈的,那笑的弧度也分外标准。她一头蓬松的内扣式卷发,身上的裙子是浅黄色的,点缀着白色的花纹。随着她慢慢走近,裙子的晃动仿佛四散的花瓣一般轻轻摇动。
她皮肤很白皙,和林惊度的肤色都有的一拼。再仔细望她的五官,会发现她牵动的每一块肌肉都处在恰到好处的位置,而中间的那双眼睛大得惊人,漆黑的瞳仁占了大半,眼白几乎看不见。
季旭阳看看手机,再看看眼前的姑娘,不确定地喊:“嗯……月朵?”
黄白裙子的女生笑起来,短发一晃一晃:“你是旭阳不打烊吧,你好。”
她瞧着进退有度彬彬有礼,和刚才在绿泡泡上发疯的恍若两人。
陶妤忍不住小声说:“确实很符合季旭阳的审美。”
陈理赞同地点头。
季旭阳:“……”他可都听见了!
季旭阳还是装出憨厚男生的样子,挠了挠脸颊,羞赧地说:“没想到你真人这么漂亮。”
月朵大大方方地一笑:“谢谢夸奖。”
接着,月朵望向季旭阳身后,陷入了沉默。
——她完完全全没想到,来的人会这么多,浩浩荡荡,高的矮的,男的女的,全都有。
月朵脸僵了一下,随即勉强笑了笑:“旭阳你很受欢迎呢,这么多朋友。”
季旭阳假装没看出她的僵硬,嘿嘿笑道:“嗨,我觉得人多热闹!”
不想参与这么尴尬的表演之中,林惊度拉了拉越裴回的衣角,小声说:“果然不认识我们。”
邪神有刻意地收敛气息,加上还有卡特对隐蔽气息的传授,没到伪神境界的诡异基本看不出他不是人,甚至有可能,像【骨献母体】那种程度不细心,也会掠过。
但林惊度的脸还是被看见过,他无法排除【昼烬】的组织成员已经知道他身份的可能。
而月朵的动作和表情,证明了她应该不知道林惊度是谁。
这时越裴回开口道:“你们两人逛,我们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他话音落下,季旭阳倏地转头,递出一个惊恐的眼神。但他的老大表情沉稳,仿佛真的只是来逛逛艺术馆的。
月朵很高兴他提出这个提议:“可以呀,旭阳,你觉得呢?”
季旭阳僵硬地说:“那、那就这样吧。”
陶妤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旋即和陈理洛寒离开了。
而越裴回也抓住林惊度的手,朝月朵和季旭阳点了点头:“我们不打扰你们了,你们逛吧。”
*
艺术馆里凉意十足,越裴回攥住林惊度的手,能感觉比平时更冰,染得他指尖也冷了起来。
林惊度忽地说:“太冷了吗?”
越裴回停住,回头望邪神,少年认真地说:“其实我可以加热的,这样你握起来可能舒服点。”有体温而已,林惊度也不是做不到。
越裴回:“……”
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邪神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搓了下少年的指尖:“没关系,这样就好。”
真的吗?邪神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在室温很低的地方,还拉着他跟冰块似的手不放。
两人走入了间域的第一个展厅:艺术馆有五层楼,四层五层似乎是“办公区域”,而一到三楼则是艺术展厅。
第一个展厅在一楼左侧,如同门票的风格一样,展示出来的艺术画作都压抑扭曲。像是在模仿梵高如漩涡一样的星夜,这里的画作大多也是以漩涡构成。
而除了画作上有白光打着,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昏暗,若不仔细看路,还很容易撞着什么。
配着这样昏暗的环境,心理更加压抑。
这个展厅还有两三个游荡的乘客,都是面无表情,紧抿着嘴,徘徊在画作之前。
林惊度瞥了他们一眼:“精神在崩溃的边沿了。”
这些画作无形地导致了他们精神的崩溃,继而导致他们逐渐会被这里的诡异感染,融合,直至吞噬。
越裴回沉吟道:“现在肯定救不了,得等先解决了这里结界来源再说。”
会是新的诡核吗?这很难说清。
林惊度回过头,这里连路的设计都很曲折逼仄。
越裴回垂眸看他:“你住在深渊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吗?”
林惊度反应了下,知道他在说环境,摇了摇头,说:“黑暗也会有不一样的。”
他歪了歪头:“我的会很安心哦。”
不过可能,就他自己这么觉得。
林惊度补了一句:“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带你去看看。”
说这话时,少年轻轻垂下眼睑看向两人相携的手,而后眼皮上抬,视线上移望向越裴回的侧脸。
越裴回忽地笑了:“这能不能算是,计划过带我回去看看你的家吗?”
林惊度“唔”了声,认真地说:“如果这真要算的话,那就算吧。”
一人一邪神光顾着说话,并没有在乎那些幽幽望来,像是在谴责他们打扰宁静的目光。
慢慢走出第一个展厅,他们和陶妤三个人正好遇上。
刚从二楼下来,陶妤打了个招呼,问:“你们刚刚去看第一个展厅了?”
林惊度点了点头,瞥了眼二楼:“你们在二楼看了些什么?”
陈理道:“上面是一些雕塑,但看着姿势都很奇怪,长相似人非人的。”
洛寒补充:“游客状态也很差。”
“果然,这些‘艺术品’会影响神智。”越裴回道。
男人凝眉思索,然后道:“我们先找到季旭阳他们吧,总之得知道结界的来源在哪里,先解决掉再说。”
其他展厅早就没有了去的必要,而负一楼若是要去,少不了把月朵也引到那个方向。几人索性在一楼大厅等着,林惊度的小章鱼分身出发去把季旭阳找回来。
章鱼团子在这个时候便凸显出其十分重要的地位了,不出几分钟,就蹦蹦跳跳地回来,向林惊度汇报了它的发现。
“啾,啾啾,啾啾啾!”
在人类的耳朵里,小章鱼不过是吐着泡泡叽叽咕咕,而少年却听得认真,抬起头翻译道:“它说,月朵带着季旭阳去三楼展厅了,季旭阳死也不去。它就在月朵看不到的位置给了季旭阳提示,现在季旭阳找了借口,往楼下走了。”
陶妤摩擦了下手臂,呼了口气:“这里的室温也太冷了,感觉比16度的空调还冷。”
女人皱了皱眉,她还感觉很不舒服,仿佛有人在盯着她一样。
“是不是感觉在被人注视?”收了章鱼团子的林惊度忽然看向她,眸色沉寂而平静。
陶妤愣了下,下意识点了点头:“对,就是这种感觉。”
林惊度垂眼:“这很正常,毕竟在结界内,我们一举一动都可以被感知。”
陶妤不解,并不知道林惊度说起这个干什么。
但越裴回突然意识到林惊度这句话的意有所指:“以前在结界里并不会有被注视的感觉,那么现在……”
“没关系。”少年语气轻松,“我已经抓出来了。”
趁月朵还没下楼,而那些游客精神也很恍惚,邪神无需顾虑,自然地甩出触手,展示了腕足里卷着的东西:是个长得很像海胆的圆球,中间猩红瞳仁的眼睛正不怀好意地滴溜溜转着。
陈理突然插了一嘴,瞪着那像蛇一样扭动的触手:“等等,你怎么是触手系的?”
林惊度看他:“那你觉得我该是什么系的?”
陈理:“……”他觉得林惊度该是拥有魅惑的能力,不然怎么能把他上司迷得五迷三道的。
“惊度,这是什么?”越裴回淡淡开口,把话题拉回正轨。
“这是【窥】,异常能量很弱,几乎不会被感知到。顾名思义,监视用的,可以和其他生物视觉通感。”
给几人展示了下,林惊度就淡定地用触手将其捏碎了:“这种藏匿在暗处的东西还很多……我猜,【昼烬】的某些人物应该很快就会坐不住,往这边赶了。”
陈理皱眉:“那我们还得加快速度。”
林惊度道:“我刚刚也让分身去看了负一楼,看着很正常。”
这句话意思很明显,如果想让其变得不正常,显然需要有人去解开幻象。
陶妤担心:“那我们该怎么做才能破解?”
林惊度还没开口,越裴回便道:“我有办法。”
但男人黑眸幽深:“只是要看你们需要哪一种?”
陈理:“……见效快的就行了?”
男人低语了几句,这见效快的办法太缺德,说得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最后大家都艰难地表示:“那试试吧……”
正说着,林惊度警觉地往楼上看,倏地把触手一收。看见他的动作,大家也是默契地不再说话。
刚收好,季旭阳的声音传了过来,话音里的惊讶有几分刻意:“啊,大家这是都逛完了吗?”
月朵笑盈盈地还没说话,陶妤立刻开始行动,僵硬地念起需要的台词:“旭阳啊,有些事我们想和你说。”
陈理点头,像是无比赞同地说:“我们作为朋友的角度,诚恳地劝一句,你俩不是很合适。”
季旭阳先是震惊地瞪大眼睛,不知道自己的队友在抽什么风,但他看了眼越裴回,登时明白他们在打什么主意,定了定心神,旋即默契地进入状态:“不是,你们在说什么呢?”
月朵的笑容也是一僵:“是啊,你们在说什么呢?”
洛寒淡淡地说:“在说你们不相配的问题。”
季旭阳心说自己这帮队友演坏人演得是真烂,但表面他什么也不显,而是也装出一副动摇的样子:“你、你们怎么能这样说呢,但是……”
月朵有点不可置信地转头,瞪着季旭阳:“旭阳,你是不是——”
林惊度一板一眼地打断她:“我们统一都觉得,你不是个很好的对象。”也许是少年绷着脸的缘故,他看着比其他三人更像在审视月朵,有一种不屑与轻蔑杂糅的感觉。
月朵纯黑色的眼珠转动,盯向了林惊度的方向:“你这样说我,是不是不太好?”
她冷声说:“这么刻薄,真的好吗?”
越裴回扬眉:“那又如何?”
“嗯,”他旁边的少年深以为然地点头,随后手指勾了勾,牵住了越裴回的手,坦坦荡荡地说,“他教的,有问题找他。”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加更在后面嘿嘿[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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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这章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季旭阳在电脑面前用老版扣扣发消息,“你是gg还是mm”,真是没救了(走开)
另外开始申请插画活动了,偷了点懒现在才去补商用哈哈哈哈
58 名姓(二更)
◎我们关系需要更进一步。◎
月朵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下移, 盯着一人一邪神牵住的手看了半晌,忽地移开视线, 转向季旭阳。她固执地注视着季旭阳:“旭阳,你也这么认为吗?”
月朵又提起嘴角,微笑起来:“你的意见最重要,不是吗?”
在那黑漆漆的注视下,季旭阳硬着头皮,继续装出很动摇的模样:“月朵,可能我要想一下……”
他咬了咬牙, 说:“我们先暂时缓缓,过几天再说吧!”
月朵笑容消失了。
而季旭阳却跟没看见一样,接着说:“这样, 我们先离开艺术馆吧。月朵,你怎么走?公交应该快停运了, 我送你去地铁站吧,还是帮你打车更好?”
月朵盯着他:“不用, 我等一下……再走。”“再走”两个字她说得很缓慢,或许,因为她根本不需要走。
“那、那我们先走了?”季旭阳挠挠头,试探地问。
月朵歪了下头,歪头的动作几分微妙几分违和:“好呀, 再见。”
季旭阳脚底抹油似的回到队友身边,小声地说:“快走快走!”他还能感觉到,月朵那种渗人的视线黏在他身上呢!
几个人往记忆里艺术馆的大门走去, 走到门口的位置, 他们才明白月朵话里的意思。
“再见”就是, 他们根本出不去了:结界, 只进不出。
不急不缓的皮鞋声从他们身后响起,接着是月朵甜甜的声音:“你们怎么不出去了呢?”
所有人:“……”
这也得出去啊!
月朵咯咯笑起来,“既然你们不想出去了,那留在这里陪我,好不好啊?”她阴冷地说,“明明我们聊得这么开心,你们还要说不合适不合适!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我看上的,就得是我的!”
说着,女人就发动了攻击,一些白的黄的花瓣化作了最尖锐的利刃,眼看就要冲向他们!
“丁零当啷!”
坚硬的花瓣状刃被人挡下,洛寒站在所有人面前,轻松遮挡住了月朵的攻击。他本来就是金属系的,生成几块护盾不在话下。
最近鉴于诡异鉴别异能者的能力有所提高,特殊事件处理局也有了对策:在特聘顾问卡特女士的帮助下,做了一些能帮异能者隐蔽气息的小玩意儿。眼下,真的派上了用场,月朵在刚刚洛寒主动暴露之前,都没有发现他们是异能者。
现在的发展完全在月朵的意料之外,按照她的想象,这些人类应当被吓得求饶了,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形成了对峙之势。
她笑容完全消失了,如同黑洞一般要将人吸进去的瞳仁里满是怨毒:“你们欺骗我。”
季旭阳反问道:“你不也欺骗我了?欺骗纯洁男社畜的感情……”
其他人:“……”
纯洁在哪里?
月朵并不觉得这句话有多好笑或是多无语,她只凝视着几人,手一翻转,攻击再度袭来,想要躲过洛寒能保护的范围间隙,进行偷袭。
无一例外,悉数被挡下,陈理用上了藤蔓,挡住不小心挤进来的花瓣。他冷笑:“你有植物,难道我就没有了吗?”
月朵死死地瞪着他们:“你们……”
她意识到自己一只诡异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因此女人悄然想后退,隐没入黑暗之中——
“噗嗤!”
一声触手没入身体的闷响响起,漆黑的触手从月朵的身后骤然出现,将她刺了个对穿!
她最后的意识,就是穿过那金属护盾的罅隙,望见的那双没有感情的异色瞳。
并没有奇怪颜色的血喷涌而出,月朵瞳孔涣散之后,无声无息变成了一朵枯萎的花,缓缓掉在了地上。
林惊度走出第一小队布好的防卫圈,伸手去捡起那朵干花。
只可惜他捡起那朵花的下一秒,枯萎的花就化作齑粉,消散在了空中。
他身后的陶妤尝试去推了推门,推了几下,卸了力收回手:“不行,推不开。”
不过本身他们也猜到月朵不会是结界的能量来源,这也算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内。
林惊度摊开手,如今掌心干净一片:“我们直接去负一楼吧。”
如果猜不到谁是来源……全杀了不就好了?
林惊度微微掀起眼,看向了模糊的黑暗。那里,一定藏着【窥】。那么,那个家伙一定在看吧?快点赶过来吧,邪神心想,他迫不及待想将对方解决,结束这一切。
下到负一楼,必须要坐电梯。电梯很小,要挤下那么多身形较宽的男人都比较费力。
这电梯也很安静,开门和关门都是悄无声息,一如间域艺术馆本身的风格。
开门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漆黑的走廊。
林惊度和越裴回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那天看的电影《花瓶》。
——女主角也是这样下到一个未知楼层,富丽堂皇且亮堂的电梯内部和漆黑的走廊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她站在电梯门的边缘不敢出去,可电梯却要无情地关闭,她只能带着惶惑不安的表情跌跌撞撞地走出电梯门,望着这如同深渊,又如同怪物大口的走廊,耳边只有她一个人高跟鞋踢踏在地板上的回响。
“我们得快点出去,”越裴回沉静道,“这电梯会自己关闭。”
其他看过电影的人就算刚才没想到《花瓶》这一层,在越裴回的提醒下,也很快就想到了这部电影。
赶忙出了电梯,拿出手机打光,陶妤皱眉:“这么说,我们很有可能要遇上的就是人头花花瓶了。”
只是不知道,这些花瓶是不是真的插了一朵人头花在里面。
林惊度不置可否,他的触手在黑暗里如鱼得水,慢悠悠地不断蔓延,直至撞上了一道磨砂质感的铁门。
“找到门了,走吧。”
为了缓解在黑暗中行走的压抑气氛,最后才知道林惊度有触手、但对触手接受良好的季旭阳开口嘚啵嘚啵:“哎,没想到你这触手这么方便。”
“嗯,”林惊度轻轻点头,“我可以晚上一边和你打游戏一边吃薯片一边喝可乐。”
季旭阳:“……”
季旭阳:“请问触手怎么长?方便的话传染给我行不行?”
陈理无语:“季旭阳,你心思昭然若揭啊。”
一条听见对话的触手爬过来,晃了晃:要是主体像季旭阳这样,它会选择把自己切掉的!
他们说着说着,触手忽地伸出来拦住他们的前进。林惊度停下脚步,说:“它们提示我们到了。”
随后,更多的触手覆盖上来,轻松地把沉重的铁门推开了来。
映入眼帘的是和楼上展厅差不多的布置,顶光,展品,昏暗。
只是这里的展品,变作了各色各样的花瓶,也如电影里一般,插着一朵人头花。只有一朵,看着还有些孤单。
——电影中,女主角惴惴不安地推开了一扇色彩单调的门,门后的世界叫她瞪大眼睛,捂住了嘴。就是这些诡异的花,全部齐刷刷朝着她的方向,提着嘴角对她笑。仿佛在说,加入我们吧,加入我们吧,这就是你最后的结局。
在门前踌躇几分钟,大家发现这些人头花没有要攻击的意思,才慢慢往前走。环顾四周,这些人头花都闭着眼垂着头,仿若很萎靡,没被浇过水似的,人头旁边的花瓣也有了焦枯的痕迹,微微蜷起。
但长着人脸的花,已经足够让人起鸡皮疙瘩了。不禁会叫人去揣测,电影里的女主角真的只是演员吗?会不会那无声的镜头拍摄之下,其实是一个真实的故事,真正的女主角已然变作了一朵人头花?而那些拍摄电影的人,是否都还活着呢?
不得而知。
陶妤小声说:“这里好像都是一瓶一朵花。”
“不一定。”林惊度淡定地说,他指向前方,“那里,气息很重。”
几人心一紧,神情都不免凝重起来。
林惊度看他们几个严肃的模样,安慰道:“没关系,只是花而已,我拔了就是了。”
其余四人:“?”怎么说的好像是在自家院子里拔除杂草一样?
越裴回反应与众不同,他轻轻“嗯”了一下,很有家属的自豪感:“会觉得辛苦吗?惊度。太辛苦的话我来。”
林惊度摇摇头:“没事,小事一桩。”保护好人类就够了。
其余四人再次:“……”
他们队长已经习惯吃软饭了吗?!
但再多的吐槽肯定是不敢说出口的,不过经林惊度这么一打岔,几人也忘了维持严肃稳重,大家几乎是带着逛游的心情,来到这间“展厅”的最深处。
视线越过白墙的阻隔,几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白墙之后,是一个巨大的青瓷花瓶,而花瓶之内,插着数不清的人头花,他们都闭着眼睛,垂下脑袋,不知死活。
在这之中,林惊度看见了那位怂恿女观众来看艺术展的男观众,也看见刚刚缠着季旭阳的月朵。
林惊度盯着这些花,移开视线,慢吞吞地说:“它们在精神污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觉。”
几个人类都回望过来,大家的精神阈值都比较高,普通的精神污染没有什么用,一点感觉也没有。
林惊度沉默一秒后道:“要不当我没说过吧。”
干站着肯定不是事,陈理说:“我们要不试探一下?”得到其他人允许后,他示意季旭阳朝人头花扔了个火球。
顶光之下,人头花的叶片被火焰灼烧,火势缓慢蔓延,也唤醒了所有的“花蕊”。
它们都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有的花试图弯下茎秆,去吹灭那团火。
但异能者的火焰又岂是用吹就能吹灭的,一整片叶子都亮起了火光,一点吹出的气压根起不了作用。
人头花们开始焦躁地摆动,忽地,它们似乎做出了决定,一朵人头花弯下茎秆,果断地把脸伸过去,张开嘴,猛地把那片着火的叶片咬了下来!
红色蔓延上这人头的脸,它吐掉叶片,恢复一片死寂的面无表情,似乎脸上的红痕和水泡没什么好在意的。
季旭阳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哇,好能忍。”
他说完这句,那些人头花都转向朝他们看来,眼神是和月朵一样,如出一辙的怨毒。
人头花好像不能张嘴说话——也是,只有一个脑袋,声带都没有,哪里来的喉管发声说话。但月朵的表情明显能递出情绪:她后悔引狼入室了。
人头花们继续晃动,只是这晃动和刚才焦躁的摆动完全不一样,林惊度掀起眼睛,他觉察到了这些丑花的目的。
——它们妄图编织幻境。
就在空间扭曲的一刹那,人头花们露出诡异的微笑,但下一秒,汹涌的触手破空而来,直接撕裂了幻境空间。
少年在这些人头花的注视下缓缓收敛触手,一脸风轻云淡。
破开幻境,小菜一碟。
那些人头花的笑容都没扯出,就硬生生被林惊度的动作打断了个完全。
它们眼珠滴溜溜地转着,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它们环顾这些“人类”,决意找个软柿子捏:
花朵黑白分明的眼睛,凝向了越裴回的方向。
这恶意来得如此明显,林惊度和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这一点,那人头花窜过来的速度很快,第一小队的人都有要反击的意思,但林惊度和越裴回一个也没动。
眼看那蔓延茎秆出花瓶的诡异人头越来越近,古怪的笑容也越来越大,终于,越裴回动了。
男人的眉眼满是戾气,轻嗤一声:“想捏软柿子?”
“做梦。”
男人话音落下,寒气骤然四散,促使整个空间的室温又低了几度!
那人头花离他只有几米的距离,从脑袋开始,到绿色的花茎,全部变成冰块,男人再一攥拳,冰块应声而裂。
季旭阳惊讶地瞪大眼睛:“哇,老大你的异能好了?”
“嗯。”越裴回瞥他一眼,轻轻颔首。
林惊度没说话,猫在偷偷骄傲地摇尾巴。早发现人类的异能没了,林惊度就在想办法。解决起来也不难,邪神把手环给人类带上,手环实则在悄然渗透所需疏通的能量,帮忙剔除不干不净的东西。
他没注意越裴回含笑睨了自己一眼。
这有什么不好发现的,男人最清楚自己的身体变化,异能本来就在缓慢恢复,带上某个邪神的手环后忽然感觉到加速变好,功劳是谁的,一看便知。
发现软柿子也捏不了了,人头花齐齐摇摆,发出锐利尖啸:“啊——!!”仔细看才能发现,发声的并不是声带,而是那些花瓣快速的摩擦在出声。
尖啸聚集,汇成声波袭来,惹得众人不得不稳住身形。
“我靠,”陶妤捂住耳朵皱眉,“这也太难听了。”
陈理喝道:“注意后面,那前面的花瓶里的花也伸过来了!”
前后夹击,众人被诡异的人脑袋团团围住。
但林惊度神色依旧,仿佛这些骇人的花没什么好让他着急的。
事实也如此,邪神并不觉得这些花有什么不好对付的。
“它们,还没有品尝过诡核。”少年轻轻呢喃出声,正在阻挡人头花靠近的几人听完都是一愣。
陈理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它们会成为吞噬诡核的容器?但并不是诡核怪物?”他还以为这些家伙就是诡核本身呢,竟然不是。
林惊度点了下头,看了眼陈理说:“我觉得,饲养员快来了。”
饲养员?
没等陈理想明白饲养员和诡核怪物之间的关系,少年平淡地伸出手去,触手横扫了整片人头花。
他的触手先选择攻击的是后面势单力薄的单头人头花,一时间全是瓷片噼里啪啦的碎裂声。
随后,少年的异色瞳缓缓望向了还在舞动的大花瓶,勾了下手指。
触手从他身后涌出,朝花瓶冲去——
“铮!”
林惊度表情微微有了变化,他皱了皱眉,触手有了感应,默契地扭转腕足,躲过攻击!
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匕首,上面的气息很是不妙。
林惊度都会有些忌惮的程度。
越裴回望向邪神:“有没有事?”
林惊度摇了摇头,触手躲得很快,他没有受伤。
只是……
少年重新望向那枚匕首,淡淡地说:“来都来了,不出来介绍一下吗?”
“呵,哈哈哈……”几声低笑从阴影里传出,随后走出一个戴着斗篷的人。
所有人神色皆是一变:这应该就是【昼烬】的首领!
那人低着头,黑色的斗篷笼罩在他身上,荡漾在周身的气息格外神秘。
他声音低哑,带着明显变音过后的古怪:“你们好。”
“哦,不对,我还得进行一句特殊的问好。”
那人又是几声笑,无形的视线像是凝在了正皱着眉的林惊度身上:
“你好,瑟兰托斯。”
他这句话音落下,邪神的气息骤变!
其他人都感觉到了胸闷气短,但林惊度似乎无暇顾及他们,非人的眼睛冷冰冰地望着对面的人。
“你知道我的名字。”
“林惊度”只是他在人类社会用的称呼,而瑟兰托斯,才是林惊度作为神的时候该用的名字。
“当然,”那人似乎在笑,“我怎么能不了解我的敌人呢?甚至你的朋友,我也有所了解。”
林惊度不冷不热地说:“是吗?”
话音落下的一瞬,触手重新袭向那面斗篷。
那人觉察到了林惊度的意图,大笑几声,突然出手将诡核抛入人头花口中,随后触手将其拦腰斩断,却发现斗篷底下空无一人!
只有声调奇怪的话语飘散在空中:“我们还会再见的,瑟兰托斯。”
林惊度神色有了点难看,在斗篷变成黑雾消散的刹那,他感觉到了不该有的气息。
少年嘴唇翕动,像是在低语出谁的名姓。
他眸光闪烁了下,忽地拉住了正担忧看着他的越裴回的手。
“我等会儿有话和你说。”
“我觉得有些事情需要提上日程了,我本来打算下周再说的。”
莫名在此刻提起这个,林惊度语气快速:“比如,我们关系需要更进一步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这里做个注脚,邪神小猫原名“瑟兰托斯”(Selathos→词根“Sela”取自希腊语“σλα”(意为“宁静之光”,不知道晋江会不会把希腊语变成问号……);后缀“-thos”常见于古神之名(如“Yog-Sothoth”),人类是无法直接叫出祂的名字的,所以邪神以人的身份生活时会索性换成了人类能叫出来的名字www
59 谁杀的
◎你在我心里不一样。◎
林惊度望着越裴回的眼睛, 说了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话。
饶是越裴回,也不免怔愣半晌:“什么?”
更进一步?怎么突然和他说这个了?
他以为……林惊度不会选择告白的。
但少年似乎现在不打算解释, 他扭头看向了刚刚把诡核咽下去的人头花,那些花已经开始膨胀了,必须先解决掉这些花,再来说别的事。
人头花开始有皮肤撕裂的迹象,仿佛诡核促成了其肌肉的不断增生,皮肤已然盖不住增生的肌肉,就要被扯开, 像是蛇皮一样。
它们的眼睛全部变成全然的黑色,大张的嘴中牙齿变得更加尖利,转着的眼珠重新染上恶意和贪婪, 望向比它们小上不少的人类。
但气焰很快就被打压,邪神释放出自己的威压, 喝退了伸过来的人头花蕊。
林惊度分神去想,那个斗篷被他斩断的时候, 并没有感觉到死亡的气息,那个人大抵是没有死的。那么,就是███帮的他了。
少年眼里闪过阴郁,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昼烬】要豢养诡核给这些诡异吃了。
——它们试图用伪神境界的诡异释放的能量去拉开“门”。
这种事情,林惊度决不能允许。但这好解决, 林惊度吃掉,这些能量便内化为他的,而非是属于“门”的。
只是【骨献母体】在处理局里, 希望卡特能意识到这点, 保证【骨献母体】不会自爆, 把林惊度吞噬殆尽、但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能量贡献给“门”。
再者, 斗篷家伙能准确叫出他的名字,应当是那位告诉他的,那么……
林惊度抬手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有个更不好的想法:“门”,或许已经被打开一点了。
所以那个人只是来“看看”,并没有选择现出真身阻止。又或者,这位【昼烬】首领身后那位已经不在乎,要不要多一只伪神境界的诡异这种事。
绞杀人头花并不算很困难,哪怕【昼烬】精心豢养它,也难以使其力量大于林惊度的力量。
最后一朵人头花被触手毫不留情折断,地上七七八八躺了一地人脑袋,瞧着颇为惊悚。
第一小队沉默地看着这一地被邪神“残杀”的人头花,领略了泉南山为什么螳螂一点渣渣都不剩的真实原因。
林惊度彻底吸收完人头花的能量,收起触手,看大家都沉默地看着他,歪了下头:“你们不叫人来收拾吗?”
众人:“……”
半个小时后,后勤部负责收拾的就赶了过来。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给第一小队擦屁股,尽管他们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第一小队的风格变化这么突然,以前都没有搞得一地都是混乱。
正当第一小队帮着后勤部收拾之际,一个声音响起:“越裴回。”
男人身体骤然绷紧,他下意识侧身,挡住了满脸茫然的林惊度。
来的正是沈万和,他平静地看了眼戒备的越裴回:“别挡了,我都看见了。”
尽管少年敛了气息,沈万和可是和诡异打过好几年的人,多看几眼,还是觉得有所不对劲。
沈万和先是心平气和地问:“越裴回,他是谁?”
在沈万和面前,越裴回无法拿“房东”的理由来解释,他沉默了会儿,冷淡开口:“家属。”
“你没有亲戚……”沈万和可是把越裴回捡回去的人,对越裴回的身世再了解不过。嘴一张,他就笃定说出“没有亲戚”,但撞上越裴回的冷笑,他忽然意识到越裴回这句话里的含义。
沈万和脸色变得难看了点,看那少年似乎很年轻,他上次就想问了:“越裴回,你……”
“哎哎,”陶妤忽地上前,笑嘻嘻地,“沈局,这边有点小问题,麻烦您来看看吧。”
为了让沈万和挪动步子,陶妤故作一本正经地补充:“十万火急,十万火急啊!”
沈万和只能瞪了眼越裴回,无奈地跟陶妤走开,心知她根本就没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也许十万火急的事就是把他引开,别骂越裴回。
林惊度瞥了沈万和好几眼,仰起脸问:“你们关系似乎不好。”
他张嘴就要来:“要不我……”
越裴回猛地捂住邪神的嘴,生怕对方说出违法乱纪的话来。男人扯了下嘴角:“我们先离开这儿。”
林惊度眨眨眼睛,示意知道了。
而陶妤那边引开沈万和后,她随意地问:“沈局,怎么是你带后勤部来的?任部长呢?”
沈万和捏了捏眉心,对越裴回的事感到闹心:“老任去参加女儿的生日会了,今天请假,没来。”
陶妤“哦”了一声:“这样啊。”
她笑着说:“那我还得明天去局里的时候,跟他本人说一声,祝他女儿生日快乐才是。”
“对了,”沈万和步子停下,深沉的眼睛看向陶妤,“陶妤,你实话告诉我,这些人头花,真的是你们杀的吗?”
陶妤脚步一顿,提起嘴角一笑:“沈局你哪里的话,当然是我们杀的啊。”
但中年男人的目光只是沉沉巡回过她的脸,而后,不再说话。
*
出了艺术馆,凉风习习,越裴回松开林惊度的手,垂眼看他:“你在之前,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他们一边往好打车的大路走,一边说着话。
他提起这个事,少年眸色就认真几分:“其实,我是想下个星期再和你说的,但我怕来不及了。”
男人眸色凝住:“来不及,什么意思?”
他呼吸微微一滞,对林惊度的话有了些许害怕。邪神肯定也会有生命走到尽头,但这一天即将到来了吗?
林惊度不知道人类的所思所想,他只是老实地继续说话,连一点惊喜都没带藏的:“我想跟你亲口说告白的话,所以准备下周带你去我挑好的地方……”他多了点烦恼,“但是有喜欢抢我东西的家伙来了,我得快点。”
他幽幽瞥向越裴回:“快点把我们关系变一下。”那家伙疯起来,若是一听林惊度养了宠物,肯定得抢,林惊度得先给自己的人类盖个章,转变下关系链接,再说其他。
越裴回停住,第一次大脑有几分迟缓起来:“告……白?”
邪神态度却很坦然:“对啊,告白。”
为了不让自己思考卡住,越裴回咳了声嗽,先去注意林惊度话里其他的“人物”:“喜欢抢你东西的家伙,是谁?”
说到这个,林惊度脸色冷了几分,似乎不愿多语:“也是同类。”
他不能在这里呼唤对方的名姓,如果呼唤出声,“门”的缝隙会把他的声音传过去,那家伙说不定会听见。
越裴回低声说:“你的意思是,有邪神觊觎毁灭这个世界。”
林惊度点点头:“嗯,祂讨厌我和柏羡青。”
“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林惊度歪头想了想,“可能是理念不合吧?上次祂想毁灭一个小世界,柏羡青喜欢,硬是抢过去,把这个小世界的生物养成他自己的信徒了。”
越裴回:“……那为什么祂会讨厌你?”
林惊度面无表情地说:“我是从犯。”柏羡青一个神打不过,所以拖家带口去打,这个梁子硬生生就结下了。
███嘶吼着说过:“瑟兰托斯,你们两个,我绝对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越裴回神色凝重起来:“祂会伤到你吗?”
林惊度继续面无表情:“四万三千年,赢过我的战绩为0。”
越裴回:“……”
他有几分好笑:“那你为什么担心?”
“‘门’……”少年刚吐露一个音节,他本来想说“门”有可能增强███的力量,可想起自己并没有和越裴回说过这事,于是邪神有点纠结地把脸皱成一团。
男人觉察到他的为难,失笑:“如果不能说,就算了。”
“那我们说回告白的事吧。”林惊度话锋一转,快速把话题跳回告白上。
这回轮到越裴回下颌骤然绷住。
他没想到林惊度危急关头一脸认真要说的事情就是告白,可对于邪神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事,他需要去诉说的事。
林惊度眨眨眼,“本来想下周的,我们明天去好吗?”
蜷了下手指,越裴回低声说:“好,明天去。”
他嘴唇翕动,本来想问林惊度去哪里,少年的注意力却被来往的车辆转移:“啊,那有出租车。”
邪神费力招呼吸引出租车的注意,全然没注意身后男人扯了扯嘴角,叹了口气。
算了。
小猫愿意主动蹭过来喵喵叫,已经是一件万幸的事,他再去索求……那可能太贪心。
*
“我准备好去告白了。”
翌日上午,林惊度先去见了柏羡青和卡特。
咖啡厅内,柏羡青已经说累了,喝了口桌上的咖啡,发出虚弱的声音:“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林惊度想了想,诚恳地说:“我已经考虑很久了。”
卡特倒是笑眯眯的,柏羡青狐疑地瞥向她:“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卡特笑盈盈地答道,“该下的绊子我在局里下过了,但没有任何用。”
其他两只邪神总算看出来了,这笑哪里是胜券在握,分明是输得惨淡。
柏羡青叹了口气,认命地问:“那你打算怎么带他去完成这个惊喜?”
“嗯?”林惊度反应慢了半拍,“我已经跟他说了。”
卡特和柏羡青:“?”
卡特:“你和他说了什么?”
林惊度老实说:“要告白啊。”
两个极为操心林惊度恋情的邪神:“……”
算了,有什么好操心的呢?对方已经以奇怪的方式速通了。
柏羡青又是一声叹气,而后问:“你叫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说告白这件事的吗?”
“不是,”林惊度手拄着下巴,淡淡地说,“我是想说某个家伙在‘门’背后呢。”
柏羡青拿咖啡的手一顿:“谁?”
林惊度盯着他:“你截胡的那位。”
男人眯了眯眼睛,放下瓷杯,杯沿和瓷盘碰撞发出声响:“噢,那位。”
只有没见过的卡特眨巴眼睛:“你们在说谁啊?”
林惊度只好简单和她讲了讲昨天的所见所闻,卡特“哦”了一声:“你们见到【昼烬】的首领了,你发现他身上有同类的气息。”
卡特揉了揉太阳穴,叹气道:“唉,这下麻烦了呀,怎么还牵扯到一位同类呢。”
一只同类还算好,这只同类还和“门”狼狈为奸上了,不免有了点麻烦。
“麻烦不大,”林惊度说,“我吃掉两个伪神诡异的能量了。”
少年快速展示了下长得很好的触手,虽然只是瞬息,其他二位还是把圆润的腕足看得一清二楚:“看,长势很好。”
卡特皱眉:“但是不能排除还有其他伪神给‘门’吃的可能。”
“对了,”她回归正题,“那你有没有感觉出来那位【昼烬】首领可能是谁?”
林惊度沉默了下:“气息,虽然是和那家伙交织的气息……但我曾感觉到过。”
“感觉到过?在哪里?”
少年点了点桌面,缓缓开口说:“泉南山。”
卡特的手顿住:“你的意思是,【昼烬】首领在处理局……?”
原来是灯下黑,难怪她向外搜索,搜索不到。
柏羡青懒懒道:“你不应该在乎,这位【昼烬】首领把特殊事件处理局全部渗透的可能性吗?”
卡特“啧”了一声,女人烦躁地捋了下头发:“我怎么考虑?处理局天天求着我干这个诡异打那个诡异,哪有时间去查处理局内部啊?”
“但是,”她眉头皱了皱,“没关系,我最近会把重心放回处理局上的。”
卡特朝林惊度笑了笑:“小惊度不是已经帮我缩小范围了吗?”
柏羡青问:“那么,亲爱的卡特莱娜,你需要几天才能找到?”
卡特:“……”
这家伙还厚着脸皮给她催上了。
卡特比了下手指:“一个星期。找不到的话……报酬一半都还给你。”她咬了咬牙,把赌注玩得大了点。
勾得卡特莱娜上钩打赌的男人弯眼笑着,活像只得逞的狐狸:“那我们拭目以待了,卡特。”
两人正争论打赌的详细内容,忽地有人手机响了。
冷白的手伸过来摸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林惊度神情格外淡定:“抱歉,是我的闹钟。”
“我该走了。”
这个闹钟,就是林惊度定着校准时间,准时去告白场地的。
两个争论的邪神不争论了,蓝眼睛和绿眼睛齐刷刷地都盯上了林惊度:“你的告白场地在哪里?”
“喏,这里。”林惊度挑了挑图片,给他们展示了一下。
伸着脑袋看清楚林惊度展示图片的两个邪神:“……”
林惊度的告白场地,选得可谓是相当惊人,相当意外,相当……“惊喜”。
林惊度给的地址显然是复制粘贴该地官方给的讯息,因此他给越裴回的地址没明确写是什么地方,只是写了详细街道:xx区,xx街道,xx路,xx号。
因为早上林惊度不在,越裴回是去了局里一趟请半天假出来的。送他来的车开走了,尾尘一扫而过,越裴回在目的地的门口站定,沉默地瞟了眼手机屏幕上林惊度给的地址,再沉默地瞟了眼目的地的长相——
原来是墓地啊,毫不意外的选项。
今天是阴天,很适合寄托哀思。或许是没到思念亲人的时候,墓地人并不算多,只能偶尔看见拥簇抱着骨灰盒的人呼啦啦而过,或是独自带着花而来的怅然之人稀稀拉拉地进入墓园之中。一旦望向远方,层叠的山上便是一个个灰色的小点点缀着,稀疏的黑点沉默晃过。
越裴回并不知道林惊度为什么选到这里,难道是殡仪馆给对方印下了记忆烙印吗?
“啊,你已经到了?”
林惊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恍若凭空出现一样。事实也是如此,某个邪神实在懒得打车,索性闪现过来了。还好墓园是在偏僻的地方,也没人发现这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少年。
越裴回瞥向他:“在这里?”
林惊度笃定点头:“在这里。”
他伸出手,拉过越裴回的手便往里面走,少年嘴里嘀嘀咕咕的,像是在找位置,接着准确无误地往一座山头走。
越裴回张了张嘴,刚想问往那儿走做什么,山重水复,柳暗花明之后,他嗅到了淡淡的清香。
九月的墓园里,盛开着洁白的茉莉花。这边还尚未伫立起墓碑,只有松树,茉莉,静静地守望。
男人蓦地失笑,原来邪神打的是这个主意。
同样也看见了灿烂盛开的茉莉花,林惊度站定,转过头来看他,眼睛亮晶晶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合适?”
越裴回勾了勾他的手,低声说:“……合适。”
这座山头没什么人来,只有微风拂过,茉莉花在轻轻晃。邪神的注意力在花上,他身边人的注意力在他之上,没有人发现,其实天空逐渐变得阴沉沉。
少有的,邪神弯了弯眼睛,很像一只小猫被爱抚舒服了之后眯眯眼睛的弧度。
林惊度深吸口气,望进男人的黑眸,认真地说:“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你说的……嗯,事。”他最后一点轻轻嘟囔而过,看着还是羞赧于说出口。
“在以往的岁月里,我看了很多书,”林惊度说,“但我不知道‘爱’是什么。”
他歪了下头:“也许我现在,也没有彻底搞明白。”
越裴回的喉咙有几分发涩,他放轻了声音:“我说过的,你也不需要搞明白。”只要在他身边就够了。
他望见少年摇了下头,邪神很执着:“不,我要给你回应的。”
“所以我好好学过了,”林惊度说,“如果面对你我会不自在,你受伤我会紧张,我还很喜欢你亲我的话,我觉得,你在我心里就已经不一样了。”
那眼睫颤得厉害,也许对邪神来说,这是他几千万年来,第一次对着谁掏心掏肺地说话。
深吸口气,林惊度抬起眼:“所以,我——”
“哗啦!!”
猛地,暴雨落下。
【作者有话说】
虽然没啥宝猜到(是我写的抽象啊啊啊哈哈哈哈),但今天还是发红包吧嘿嘿,就当庆祝这场大雨落下(开始拉小提琴)
60 小度小度
◎我们待会儿做吧?◎
“哗啦!!”
猛地一下, 这暴雨说来就来,不讲人情。C市的暴雨就这样, 最糟糕的时候,明明在山区,出门就是面朝大海,都不用买张机票去华夏东边省份,就能玩上水。
暴雨伴着风冲刷,细杆的松树在雨中可怜巴巴地摇晃,茉莉更是抬不起头, 从灿烂的绽放变得蔫巴。
周围没有人,触手随便出手。虽然触手反应及时,堆在上面形成屏障遮风挡雨, 但暴雨来得太快,越裴回身上还是难免洇出深色水痕。更何况雨斜着吹, 光堆在上面完全不起效果,一人一邪神眼睁睁看着越裴回自己的长裤逐渐变成更深的颜色。林惊度倒是清清爽爽:邪神本来就可以给自己安个屏障, 想淋雨与否,全看他心情。
但眼下看看湿哒哒的人类——
林惊度:“……”
林惊度:“…………”
他沉默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莫名联想被雨打湿全身毛的大狗。
越裴回湿透的额发黏在脸侧,他捋了下, 生怕错过林惊度接下来的话,濡湿的黑眸专注,“还说吗?”
邪神磨了磨牙根, 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完成:“说。”
大雨的噪音会盖过人的声音, 于是林惊度上前一步, 提高了声音:“我想说, 我喜欢你。”
那双异色眸全然倒映着越裴回的模样,一如往昔。
“……”
哪怕是知道林惊度要说什么,越裴回此刻也心跳如鼓,他耳畔能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脏在用力跳动的碰撞声,甚至有了些清晰的痛感,甚至心跳声远远大于雨声,叫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张了张嘴,没办法发出声音。
指尖都在颤,有点冷,血液全汇集到了心脏部分,去维护那一声声的撞击。
林惊度歪头,看着人类那张本来被风雨吹得泛白的脸骤然洇染上红意,红意攀升蔓延,几乎到了耳尖的位置。
这是听清了吧?还是没听清?
林惊度为了防止对方没听清,又来了一遍:“我喜欢你,唔。”
少年嘴唇被人用食指抵住,做这种事的人却手背抵着自己的唇,微微别开了眼:“我听见了。”
林惊度:“!”
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意识到了真相:人类这是害羞了。
……哇。
突然被猫用强烈且炯炯发亮的眼睛盯着,越裴回深呼吸了下,强迫自己冷静,而后红潮从脸上褪去,他收回手,转过脸来,微微勾了下嘴角:“那么,现在算是给我提升地位了?”
“从宠物……变成男朋友了,对吧?”
他说到“男朋友”时,还轻轻咬了下字,仿佛要把这个词揉碎了,反复去讲个几遍。
林惊度眨眨眼睛,纠正:“是伴侣。”
“伴侣?”
邪神点头:“对。”他就这样,认定的人就得永永远远是他的,不许有别的情况发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邪神会比人类更加具有占有欲——人类只看到了“在一起”,邪神已经开始规划未来的未来。
少年一张脸还是没什么表情:“我们来立个契约吧。”他歪了下头,“你们人类好像管这个叫‘结婚’。”
越裴回:“……”
突然从“男朋友”就跳到“结婚”,他有了几分措手不及。按了按眉心,越裴回无奈地说:“等等,会不会太快?”
林惊度:“快吗?就是个契约而已。”
脑海里闪过什么,越裴回试探地问:“你为什么要着急?”
林惊度一顿,异色眸闪了闪。
“和喜欢抢东西的同类有关,对吗?”
林惊度抿了下唇,不说话。
男人伸出手,平时温热的指尖有些泛冷:“你太紧张了,这真的好么。”
邪神有了点事情无法被自己掌控的焦躁感,他也有一天无法做到每时每刻淡然处之。他无意识地在乎人类,在乎到他必须确认对方万无一失是自己的,不容许任何一点差错。
███正面肯定无法把人类抢走,万一对方损阴招呢?邪神又不需要多余的道德感,连林惊度自己,道德感都是薛定谔的,存在条件是人类在他身边。
林惊度自信自己的实力,可在所难免的,他会担心自己有疏漏。
就像几千万年前祂自信自己的计算和规划,可那时邪神丝毫没有学过感情,疏漏了生灵本身的心,导致最后事情偏离了轨道——祂亲自动了手。
“……不是紧张。”沉默半晌,林惊度开了口,像是为了让自己确信一般,他重复了一遍,“不是紧张。”
他轻颤了下眼睫,小声说:“只是有点太在乎你。”
忽地,他被人扣进卷着湿气的怀抱。
对方吻了吻他的发梢:“你不用这样。”
神靠近得够多了,哪怕他总觉得邪神像一只慢慢凑近的猫,可难掩的事实就是对方是神。
差距是很大,所以邪神像是被桎梏住了,紧张于如何保护。
可越裴回不需要的就是保护。
越裴回低声说:“你要相信我,我想和你并肩,不是躲在你身后。”
林惊度埋在对方湿漉漉的衣肩上,闷着不吭声。
“我不想你被这样禁锢。”男人叹了口气,“你放心大胆点,好吗?”
邪神问:“真的可以吗?”
“可以。”越裴回轻轻抚摸过他的发梢,垂下眼睑,“相信我。”
“那契约……”林惊度还在心心念念他的契约。
“不需要契约。”
男人捧住他的脸,轻轻啄了下林惊度的唇,声音含笑:“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是你的。”
“……”
肉眼可见地,默默当伞的触手又烧红了。
过了一会儿,云销雨霁,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关系得以确立,手牵的更加光明正大。
走到墓园门口,越裴回忽然垂眼问:“我以后要叫你什么?”
林惊度这才想起,人类好像确认了恋人关系,就会改口称呼。
他仔细想了想那些电视剧里的称呼,少年兴致全无:算了,千万不能让人类这么叫。
“瑟兰……?”越裴回蓦地却念道。
林惊度:“?”
他瞪大眼睛,猛地转脸看向越裴回:“你怎么这么叫?”
越裴回表情很是无辜:“抱歉,不小心看到了你和柏羡青的聊天。”
偶尔,“山有思”也是会管林惊度叫“瑟兰”的。
林惊度表情古怪:柏羡青和卡特这么叫都很正常,越裴回这么叫却怪怪的。
他哼哼两声,小声说:“要不叫小度吧。”
越裴回:“……”
这样总感觉喊着喊着,某个软件的ai就要回答一声“哎”了。
最终,男人放弃了:“那还是惊度吧。”
改称呼似乎不太适合他俩。
“那我呢?”林惊度问,“我需要改口什么吗?”
少年歪了歪头:“他们都叫你越哥。”
越裴回失笑:“你别跟着他们这么叫。”
林惊度想了想,最后还是道:“算了,别换称呼了。”
一人一邪神都做不到换别的称呼,一旦叫习惯了,实在难以改口。
踩过一个水洼,水纹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晕痕,如同一面平静的镜子忽地被打碎。
越裴回走在前面,林惊度低头走在后面,低眸看着那漾出水纹的浅坑,林惊度忽然说:“叫阿回……行不行?”
走在他前面的男人脚步顿住,回头和林惊度对视上,猫歪了下头,又喊了他一声:“阿回。”
喉结滚了滚,越裴回轻轻点了下头:“可以。”
*
柏羡青的消息是在这之后的第二天送达的:【如何?】
ljd1234:【什么如何?】
山有思:【你的告白。】
ljd1234:【这本来就是万无一失的事。】
山有思:【那契约呢?】
ljd1234:【没立。】
柏羡青大感惊讶:【没立?你这么放心吗?恋人可不是宠物那种关系。】
林惊度还是很淡定:【我知道啊,但我觉得,还是相信人类比较好。】
柏羡青握着手机,手拄着下巴,沉默地看着这一条消息。
不信任任何,才该是祂们的底色。
只是,林惊度和祂们完全不一样了。
碧绿的眸半掩,最终阖上。
林惊度抱着一大堆快把自己身体挡住的快递回单元楼的时候,才继续收到了柏羡青发过来的消息。他没有意识到这短暂的沉默里柏羡青想了什么,只是感觉对方还是仍旧很活跃:【所以你们干了什么吗?】
林惊度单手拿着手机:“……”
怎么老问这些?
犹豫了下,林惊度边往单元楼里走边单手打字回复消息:【亲亲……吧。】
山有思:【算了别说了,我还是不愿意面对。】
【你安心拆你的快递吧。^^】
ljd1234:【……】
奇奇怪怪的。
收好手机,林惊度继续往上走。他买了不少东西,都要好好拆开看。
越裴回在局里,家里只有林惊度。
触手被释放出来到处动来动去,少年坐在触手的簇拥之中开始把快递挨个拆开。
良久,他终于拆到了一本书。
林惊度定睛一看,是上次那本主角叫藤野君的漫画……第三本。
他都快忘了,原来第三本是稍微迟一些才会到的。
犹豫了下,林惊度决定先把其他的快递全放在一边,然后开始读新的漫画。
刚读了两三页,少年表情变得有点凝重,接着他猛地合上。
偷偷爬过来什么也没看见的触手:?
沉默地呆坐半天,林惊度才重新打开了这本漫画。
——因为他突然发现,这本漫画是成人向。
里面充斥着大量的不和谐画面,林惊度毅然决然一头扎进去看,认真观摩人类情到深处会做什么。
越看,少年表情越严肃。比起害羞,他更有一种学术研究的态度在里面。
看完全部,林惊度摩挲着粗糙的纸面,意味深长地垂下眼眸:“原来是这样……”
和他想的好像不太一样,人类对恋爱的界定会更加浪漫,连情事都会多几分婉转。
放下书,少年有了点迷茫:他也要和越裴回做这些吗?
林惊度有点纠结地皱起了眉头,那要怎么做?邪神完全没有经验。
“嗯……”
纠结半晌,林惊度继续重新默默拿起了书。
*
特殊事件处理局内,外勤组全部小队在针对【昼烬】的事情进行复盘讨论。
陈理在会议上皱眉指出:“我认为应该做全市排查,确认是否还有诡核怪物或是容器存在。”
陶妤提出反对意见:“你这样会不会太消耗人力物力了?”
因为李浩晟被感染,所以第二小队队长做了更换。新来的第二小队队长赞同陶妤说的话:“这样确实会比较消耗人力物力。”
第三小队队长思索着道:“那如果麻烦监测部门监测整个C市的异常能量情况呢?”
“之前艺术馆的报告还不够清楚吗?监测部门可是一点也没捕捉到啊。”另一个小队队长嘲讽地开口。
第三小队队长不说话了,事实摆在这儿,他无话可说。
争论半天,都没能争出一个所以然。
越裴回把玩着腕骨上手环边沿晃动的章鱼挂饰,眼皮不掀,不急不缓,像是在等什么人。
洛寒看向他:“你怎么不说话。”
越裴回转动章鱼挂饰,微微勾唇:“有人还没来呢。”
没等洛寒理解越裴回话里的意思,突然门锁“滴”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哎呀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开会啦。”
所有人循声望去,是卡特。
女人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说是对打扰开会很“不好意思”,但眼里没有丝毫歉意的意味。
第二小队队长沉默片刻,问:“卡特顾问,您到我们外勤部门是有何指教呢?”
卡特微笑着说:“当然是指点迷津咯。”
“指点迷津?”
“我现在要和你们讲的,可能会颠覆你们一直以来的世界观。”卡特缓缓巡视过每一个人,收敛了笑,淡淡地说,“比如,‘门’。”
卡特神色淡定地将“门”公布给外勤部门所有人,她说得太过于自然,仿佛根本没有看见桌旁几乎所有人皆是一变的脸色。
洛寒还算镇定,他瞥了眼依旧没什么意外神情显露的越裴回,才开口问卡特:“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外勤组……而不是先去告诉沈局?”
“当然是因为不信任。”越裴回低垂的眼睛终于抬起,冷淡地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第二小队队长脸色微变:“不信任?沈局?越裴回,你在说笑吗?”
越裴回懒懒地睨向他:“外勤组的人,有不该心思的我花了几年踢了出去,你猜猜是谁给我塞了一个李浩晟进来?”
李浩晟的事确实闹得很大,第二小队队长不在这上面多言:“但是沈局毕竟是整个处理局的领导,重要的事情不该先向他报告吗?”
第二小队队长还记得,自己听说过这第一小队队长是沈万和一手培养起来的,怎么现在看来,两个人关系不和都快摆到明面上了?
陶妤双手抱胸:“啧,当然是因为高层有内鬼啊。”
全场寂静。
半晌,看着仍然漫不经心模样的越裴回,第二小队队长艰涩开口:“你把这么爆炸的消息告诉我们,不怕这里面有内鬼的棋子吗?”
听到他的话,男人微微掀唇:“你觉得我怕?”
他还怕棋子不站出来呢。
第二小队队长甚至开始自我怀疑:“我都是新进来的,你就这么信任我?”
陈理插了一句:“哦,那是因为你的资料我基本上都调查完毕——你想看一下吗?”
第二小队队长:“……不,我不想看。”
沉寂一会儿,第二小队队长叹了口气:“行了,我不问了。”他面向卡特,双手交叉,“卡特顾问,麻烦你继续解释吧。”
卡特微笑:“终于轮到我继续说了?”
她看了眼越裴回,才道:“‘门’想必大家已经完全了解,那么【昼烬】的目的,你们应该也能猜到。”
“……开‘门’。”有人轻声呢喃出声。
卡特打了个响指:“不错,开‘门’。那么这‘门’怎么开,自然就是靠那些诡核怪物、伪神诡异输送的能量去吸引其拉开。”这一点还是林惊度跟她说的,上回在咖啡厅,他们可不止聊了告白这么一件事。
有人提问:“那如果这么多能量还是打不开呢?”
“这不是还有第二办法么?”卡特吐出两个字,“创造。”
“创造?”
卡特平静地说:“如果世界上有超越诡异和人类之外的存在,那么,制造出来一个,能量不得爆炸?”
又一次的,全场沉寂。
所有人脑海里都冒出一个想法:这真是荒谬又可怖的办法。
就算卡特不说,他们也能猜到“超越诡异和人类之外的存在”是什么。还能是什么?自然是神。
造神,相当疯狂。
在这样的死寂里,卡特又一次笑了出来:“你们猜猜,【昼烬】会拿什么来创神?”
“创造了神,拉开了‘门’,接下来这个世界会迎来什么?”
“……”
会议在一片沉重之中结束,卡特和越裴回单独在会议室留了一下。
越裴回扬眉:“创神的想法,你是怎么想到的。”
“不是我想的,”卡特拉开椅子,坐在他旁边,懒洋洋地说。
“那是谁?”
卡特捧着脸,笑嘻嘻地说:“当然是小惊度说的。”
原话是,“伪神能力的诡异都能造出来,你不觉得,按照对方疯狂的想法,会往真正的神身上靠吗?”
喝着果汁的少年那时说得饶有深意:“他可是见过那家伙了,既然世界观得到了重塑,还见到了更强大的力量——肯定会想自己创一个出来。”
柏羡青当时提出异议:“那神肯定需要一个成神的容器?选谁?他自己?”
林惊度摇了摇头。
少年神色平静:“他自己肯定不够格,不然早自己干了,而不是有目的地去针对谁。”
“你的意思是,对方找了一个完美容器?那是谁?”柏羡青追问。
林惊度没说话,只平淡地喝饮料。
“……好吧,我猜到了。”柏羡青一噎,才说道。
其实不难猜到【昼烬】在想什么:多次把目标假装成其他人,再虚晃一枪,接着放在越裴回身上;还给他注入失去异能的药,显而易见,他们眼里最完美的容器,就是越裴回。
他们渴望通过越裴回,去创造一个神。
越裴回听完卡特的转述,指节微屈起,扣了扣桌面:“为什么是我?”
卡特顿了顿,反问:“你还记得,你父母死去的那天,诡异是怎么被解决的吗?”
“沈万和解决掉的。”越裴回不假思索地说。
毕竟他有意识过后,就是沈万和在拉着他,不容许他去靠近大巴车。
卡特双腿交叠,说:“你真该去翻翻处理局的案件卷宗——那天大巴车上的诡异,是你解决掉的。”
越裴回长久的无言,才缓慢地说:“什么?”
卡特很有耐心地重复:“大巴车上的诡异,是你解决掉的。”
她摊开双手,问:“你不觉得你很特殊吗?血液能吸引诡异,异能强得离谱,还被小惊度喜欢上……最后这句是我的私人恩怨,但总的来说,你很特殊。”
她微微笑:“这样的你,怎么不会被【昼烬】的人盯上呢?”
越裴回不得不承认卡特说得对,【昼烬】自然会看上他。
特别是……当天如果参与过大巴车事件的人。
看越裴回神色泛冷,卡特笑了:“猜到了?你别担心,我也在往那方向找了,很快就会有答案。”
“不需要我帮忙么?”越裴回问。
卡特摇了摇头,眼里冒起熊熊火光:“不用,这是我和另一个家伙的赌注。”
越裴回:“……那行。”
男人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去,淡淡地说:“我得先回去了,惊度在家里等我。”
卡特撇嘴:“啧,这句不需要说。”
无视她,越裴回长腿一迈,出了会议室。
*
回家差不多晚上七点过,九月快到末尾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了,幽蓝的天色下,房间也显得昏暗。
客厅也没开灯,越裴回一进门就是黑漆漆的,他不由得去摸索灯的开关,一边试探地喊林惊度的名字:“惊度?你在家吗?”
“……嗯。”
一声很小的声音在他耳边冒出,随之而来的是冰凉的触感,搭在了他的手腕。
猫的眼睛在黑暗里幽幽的,他似乎在探讨什么相当重要的问题,格外郑重地开口。
“阿回,我们待会儿……做吧?”
【作者有话说】
因为叫林惊度小度会很奇怪,脑子里满满是智能ai的“哎”,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没叫过小度的原因[化了]
有没有人发现我特地卡了六十章告白成功[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