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赌约
正如兰因所言,在这场名义为欢迎酒会的场合,作为主角以及被宴请宾客的维赛双生子姗姗来迟。
他们狂妄且傲慢,撇开那个午夜梦回出现的Beta,他们从来都是想要什么,便立刻得到什么。
所以梁子在下飞机的那一刻,看见独自站在停机坪接机的赵归璞时便结下了。
同为稀少的S级Alpha,身着一身黑色羊绒大衣的成熟男人立于风中,寒风呼啸而过时,他微微眯起双眼,抬眸望来,不怒自威。
——比及塔·维赛一直认为,这些年国际卫生组织对于二次分化的评级标准有所降低,仿佛在往高阶Omega和Alpha中塞一些不够格的垃圾滥竽充数,以试图掩盖人类的整体素质和经济同步节节败退的事实。
一些被评定为A级的特殊性别,在他眼里就像街边酒吧后巷翻找垃圾桶的野狗不值得一提。
然而在见到赵归璞的一瞬,他却能立刻察觉眼前是货真价实的同类,警惕是天生的,放了华国的老话,大概便是那句“一山不容二虎”。
身边一下子安静下来。
是从没有看到想看到的人那一刻起便喋喋不休抱怨的莱茵也跟着沉默一瞬。
比及塔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若他们想要的人在眼前的男人手上,事情恐怕会变得有些麻烦。
“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
尽管此时此刻他微笑着,礼仪无懈可击,友好的欢迎他们的到来。
「赵先生一个人么?」
“哦?维赛先生,您指还需要有谁?”
迄今为止至少明面上单身的赵先生不带男伴前来接机的理由显然非常充分且站得住脚——
但这还是让下飞机前特地洗漱沐浴的莱茵觉得自己被耍了。
「你也不能指望他在听见你的名字后,还积极前来接机。」
上了车后,比及塔的安慰还算有效,但还是导致了后来在酒会邀请函上的时间过了三十分钟后,双生子的保镖们才簇拥着他们进入宴会厅。
……
金色的头发在璀璨明亮的灯光下如此夺目。
俊美无双的双生子比在任何新闻报道或者社交媒体平台看到的影像资料更加迷人。
前方保镖散开,露出站在中间的两位顶级Alpha,一模一样的美丽脸庞并排摆放在一起相当具有冲击力,整个宴会厅几乎都因此而安静了数秒。
在场的无论是男士还是女士,Omega或者是Beta,但凡比较年轻的人们都陷入了震撼的哑然——
他们能听见的只有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而多亏于这般突兀的沉默,比及塔才能清楚的听见从进入宴会厅开始就开始搜寻着什么的莱茵,在而自己的耳边小声的骂了一句极脏的脏话。
那几乎是下城区最肮脏的街道巷尾的红房子里(*那些妓子们营业的场所)才能听见的谩骂。
但比及塔却毫无心思纠正弟弟的粗俗,因为此刻,他大概是比莱茵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恼火——
进入宴会厅,带有目的而来的双生子自然是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不远处好整以暇、挺拔站立于酒桌边的男人……
以及他身边,以亲密姿态掉在他胳膊上的Beta。
是。
Beta。
黑头发,黑眼睛。
接近一米八修长完美的身型。
从后面看,就连那很像小鸭子屁股,会浅浅扫过衬衫衣领的发尾都一模一样。
但不对。
这不对。
这并不他们要找的人。
或许眼前的这个年轻Beta面容上更加清俊,笑起来更加讨好甜美……
但与他们要找的人,大概相距十万八千里。
区别大到足够让比及塔·维赛和莱茵·维赛双双无语至失言。
顾不上礼仪,莱茵地用他们那座小岛土著方言诅咒着他们的叔叔迪格特·维赛,宣称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诈骗。
「叔叔知道我们这些年在找一个人,臭婊子养的,他就以这个为借口把我们骗到华国来!」
「莱茵,客观的讲,他只是告诉我们在这里有一个眼睛很漂亮、很会打架的Beta,然后问我们S级Alpha是不是都有这样的癖好。」
「是的!你说的对!你的意思是,叔叔觉得我们会为了这样一个卑劣又下贱的妓子发狂?」
「也许初见那次灯光昏暗,他甚至来不及看清楚他的长相……你知道的,老一辈接触的亚洲人太少,所以习惯性觉得他们都长一个样,要我说,这就是不必要的傲慢带来的灾难。」
「我要一枪崩了他!」
「冷静。莱茵。这是我们的叔叔,你不能因为他因为傲慢或者纯粹的脸盲就崩了他……说不定是爸爸替他出的主意。」
「噢,好的,那我先一枪崩了他,然后今晚坐飞机飞回去崩了爸爸,家族墓园里难道找不出挨着的两个空位?」
比及塔不说话了。
赵归璞迎了上来,跟他们进行一些废话连篇的寒暄。
与过往其他打过交道的人不相同,没有卑微或者掩饰拙劣蹩脚的讨好,尽管这一次是冲着他们口袋里将近五千万欧元的巨额现金而来,但男人依旧显得相当从容。
上前来拍拍莱茵的肩膀,男人脸上有恰到好处的温润,仿佛敬候多时的模样……
“希望今晚一切顺利。”
他的声音低磁,中文的吐字发音更悦耳好听。
比及塔是不相信这位赵先生的眼睛瞬间瞎了,看不到莱茵脸都快僵成了汉谟拉比法典石碑。
但这不是最恶心人的。
最让人恶心的是挂在赵先生胳膊上的那个黑色头发的Beta,他仰视而来的目光里几乎要迸溅出火花星星,充满了垂涎和迷恋——
莱茵率先受不了了。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走开,显然是准备要去找亲叔叔算一算这场惊天诈骗的账,他是认真的,人们总该知道有些玩笑是维赛双生子的底线。
而作为早出生一分钟的哥哥,比及塔被无情的留在了原地应酬。
但他不是毫无收获。
每煎熬多一分钟,他那种觉得哪里违和、被人小耍的欺骗感便更上一层楼。
——这不太对。
——真的不对。
——如此轻浮,热情,虚伪,随处可见的漂亮Beta,凭什么能够出现在眼前这个自持矜贵的男人身边?
迪格特·维赛真的看走了眼吗?
还是那一晚和眼前的Beta,实则根本不是一个人?
……
比及塔·维赛从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个世界若是一个巨大的运行程序,他必须是游刃有余的头号玩家。
冷眼看着赵归璞三言两语打发了挂在他胳膊上的人自己去自由活动,“认识一些别的朋友”,尽管男人目光柔和,嗓音温柔,但比及塔还是能感觉到这Beta的过分顺从。
情人之间不应该这样生硬。
更别说这个小婊子离开的时候还在一步三回头的用余光看他。
「赵先生找情人的眼光让我对这次合作有所迟疑。」
手中的红酒杯轻晃,酒液挂壁尚未完全滑落之前,比及塔已经忍无可忍,耐心全无,干脆直奔主题。
“嗯?”
男人慢吞吞收回了投放在不远处“情人”身上的目光,唇边始终簇着微笑。
“他不应该走吗?商务谈判内容很无聊,他还年轻,才二十岁出头,我带他来也是为了让他多认识一些人,见见世面。”
见到床上去?
比及塔不无恶毒的想。
赵归璞温和平静,脸上堪称无懈可击:“维赛先生很中意我的男伴?好像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看着他。”
比及塔恨自己听得懂中文,否则也不会这么毫无防备、迅如疾风地陷入反胃。
他甚至来不及反驳,身边的男人已经自顾自继续道:“你的叔叔说,你们甚至可能愿意为他开出一个好价格。”
「很显然,我的叔叔已经年老至头眼昏花,神志不清了。」
现在,比及塔也恨上了迪格特·维赛,该死的他刚才就不该拦着莱茵一枪毙了他。
“啊,原来是不喜欢Beta吗——”
「分人。」
意味深长地打断了赵归璞的鬼话连篇,比及塔掀起眼皮子扫了身旁与他基本一般高的Alpha——
后者笑容轻松,并不为他话语中的暗示而影响,仿佛什么都没听懂,自顾自一本正经地说那些疑似糊弄人的鬼话。
阴险狡诈的男人。
比及塔不习惯被人牵着鼻子走。
「听说赵先生急需一笔巨额现金,用处是想要将东方自由贸易港从华尔顿家族手中拿过来——」
比及塔微笑着问,「小道消息,也不知真假。」
“是真的。”赵归璞偏,回之同样的真诚微笑,嗓音语调甚至没有变化,“目前已经拿到22%的股份了,胜利在望。”
男人如此诚实,倒是让比及塔有些诧异。
碧色瞳眸微微眯起,有些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到底,维赛家族和华尔顿家族百年世交,您这番合作选择似乎不太明智……你猜华尔顿家族若是听到风声,是否会对此警惕?」
“不太担心。”赵归璞回答,“澄心码头的回收是大势所趋。”
一将未死,对方尚且余刃有余。
比及塔轻微不悦地抿起唇。
赵归璞不急不慢继续道:“这是在华国,且是声名远扬最为团结一致的地域腹地……维赛先生自小身居美、意,应当比谁都清楚,唐人街中有多少华国归江省的人成就一番势力,而这种团结在国内,只会更加显著。”
男人停顿了下。
“我明日拿着20%的股票前往银行,告知我需要钱拿下澄心码头,他们便会最大限度的宽容批下贷款……而我恰巧不介意登门拜访所有的持股散户,你猜如今放眼国内,又有几人能拒绝我赵归璞?”
「哦。既然如此,赵先生何苦又将目光放在我这偏远的渔岛之上,惦记这几个少得可怜的子儿——」
“小时候穷怕了,所以讨厌欠钱嘛……欠着钱,我会失眠。”
赵归璞表情认真地说,半真半假的笑意染上眉眼。
比及塔不置可否。
此时,余光却见男人往方才那个恶心的Beta离开的方向扫了一眼——
后者正像一只花蝴蝶似的不着痕迹游离于宾客间……
而前者对此似乎毫无反应。
几乎可以确定这其中的猫腻,除非他有特殊的绿帽癖好。
比及塔不耐烦的想着,便见男人收回目光,敛了敛眉,唇边的笑意收了收。
“当我开始做某件事的时候,就从未想过有人能够阻止我。”
比及塔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正式的放在面前的人脸上。
后者挂着虚假的微笑,主动用手中的酒杯与他手中杯沿轻碰,“锵”地一声悦耳轻响。
“通风报信华尔顿家族这种事赵某无甚担忧,所以还是劝维赛先生少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无用功,我们不是敌人——”
赵归璞唇角上扬。
“不是吗?”
男人语落,身后圆舞奏乐响起。
悠扬音乐声中,蹁跹于人群中的花蝴蝶回到了赵归璞身边,一如最开始那般乖顺粘人,状似调皮地冲着赵先生做出邀约共舞的姿态。
赵先生笑着揽住Beta的腰,一个错步转身,Beta变作面对比及塔的姿势,Beta便冲着年轻英俊的Alpha眨眨眼。
比及塔准备找个卫生间吐一吐,并且下定了决心接下来的交易中他不可能让出哪怕半个铜板子儿的利润——
无论眼前这位赵先生,究竟是不是一只演技绝佳、谎话连篇的老狐狸。
这场交易产生的利润,都将会全部用来给他的亲叔叔迪格特·维赛做风光大葬的治丧费。
……
当莱茵·维赛与比及塔·维赛在赵归璞的一番操作下,几乎要被逼得对男性Beta短时间生出过敏症状。
远在深山,真正要“被寻仇”的人反而显得逍遥自在。
听着屋檐滴落雨滴滴滴答答。泡在温泉中的黑发年轻人正昏昏欲睡。
手机在手边嗡嗡震动。
大概是这种商务场合对于兰因来说非常无聊,所以他一直缠着吴且聊东聊西,问他有没有在合训里看到帝都十二中的少爷们,皇城根脚下风水养人,是不是有比红铁中学的少爷更加优秀。
吴且想了想觉得严格来说,人家确实有礼貌一些。
但是这种事他不必和兰因报道,他也不能以这种目光去审视自己的学生……
之前对裴顷宇,那也是轰轰烈烈、不求结果的暗恋,他捂得严严实实。
【吴且:你要是很无聊,其实可以不参加这种商务局。】
【小呀么小兰因:但我更不能忍受张庚辛在公共场合带着别人出现……以前我觉得整个江城在这方面做的最好的是赵家那位,大家都传闻他有洁癖,不能忍别人哪怕只是隔着衣服吊在他的胳膊上。】
【小呀么小兰因:但今日神话破灭了。】
【小呀么小兰因:都不知道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吴且二号到底是什么身份。】
吴且觉得打字已经不能表达出他此时的五雷轰顶。
他不得不认真的发了一条语音,用严肃的语气警告兰因莫要再胡说八道。
这种传出去大家都活不过明日的蠢话,有什么讲的必要?
兰因在微信里嘻嘻哈哈,吴且更对今晚的宾客有点好奇……
什么人能比让赵先生在老爸葬礼当天办脱衣舞酒会的那个欧洲鬼佬更加值得破格?
兰因则表示今晚的宾客已经登场,无论是身份和外貌都非常惊人,他可以找机会拍给他看——
吴且正欲回复,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屋外有人敲门的声音。
声音不急不慢,但显然敲门的人知道他在房间并不准备离开,所以尽管此时兰因已经发来了照片,吴且还是没来得及看先放下手机,离开了温泉,穿上浴袍去开门。
屋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寒风吹过黑发年轻人被温泉染成酡红的面颊,让他有些发晕的脑子稍有清醒。
没有应门便拉开了门,看见站在门外的人,吴且微微愣了一下,眨眨眼。
“裴同学?”
下意识的将浴袍腰带系紧,仿佛这一刻才反应过来这样只穿着一件浴袍冒然开门的行为不算妥当,吴且想要问他有什么事然后快点打发他走,结果仔细一看却发现,面前的人浑身上下都在往下滴水。
“老师。”
时隔二日,这是裴顷宇头一回跟吴且单独说话,“房间的水管好像又坏掉了。”
“坏掉了你去找工程师吧,老师并不是很会——”
“修水管”三个字从嘴巴里冒出来前,吴且被推进了房间,踉跄着背撞到身后的墙。
雨声遮盖住了一些猝不及防的低喘,昏暗的光线中,吴且感觉到一只湿润的大手攀爬上了他的后颈,握着他若是成功分化的话便会长出腺体的地方,强行让他仰起头——
身后是墙。
避无可避。
“干什么?”
泡过高温温泉的嗓音有些沙哑,但不难听出其中的冷清……扑面而来的冰雪气息将浴袍下温热的体温驱散,面对S级Alpha的压迫,在这种时候也临危不乱的Beta或许全世界也只有这一个——
那双沉静的黑眸在不开灯的房间也如此明亮。
“小吴老师,我突然想到,有些事是不是该讲究一个愿赌服输?”
裴顷宇嗓音轻如细雨,俯身亲吻上来时,唇瓣冰冷却柔软。
他的唇瓣很薄,好像课余闲暇听班级的同学们讨论这样的唇形究竟是否合适接吻,当时的小吴老师心猿意马、落荒而逃——
怎么也想不到真的会有这一天。
大概是因为诧异所以忘记了抵抗,Alpha的舌尖闯入顺畅无比,没有遭到任何的阻拦,这番顺利仿佛释放了一些属于Alpha的贪婪本性……
那是与裴顷宇本人清冷气质不符的果决和狠厉。
口腔里每一个角落都被照顾或者说是侵略到,与此同时,原本握着黑发Beta脖子强迫他仰头的手下滑至他的腰间——
一只手勾着他的浴袍一带将之扯落,穿好的浴袍少了束缚立刻松散开,宽大衣襟从他的肩膀滑落,露出一大片白腻皮肤。
此时,从未拉起的庭院门,夹杂着雨水湿润与硫磺味的冷风吹入,身上压着的Alpha的手探入敞开的浴袍的同一时间,手背被另一只手摁压住。
“且不提打赌这件事是否成立——我不记得赌约有这么过分。”
这个时候,声音依旧四平八稳不见慌张。
裴顷宇垂眼打量怀中之人,他仰着头望来,面色平静,完全没有一点被吓到的痕迹,目无波澜。
只有那水光潋滟、泛着红的唇显示着方才发生了什么。
在吴且弯腰捡起腰带重新系好浴袍时,他再一次被握住下巴,随后整个人悬空被抱起来抵在门后的墙边,少年Alpha无声凑上来,再次狠狠吻住他的唇。
第62章 【警告】【慎入】高度洁癖党慎入
唇舌再次纠缠在一起,雨水从屋檐滴下的声音几乎遮掩住了缠绕的鼻息。
浴袍松散挂在肘间,大片皮肤在黑暗中依然白得晃眼。
裴顷宇的思维逐渐混沌中,想到了三日前在多媒体会议室看到的那段禁片视频。
视频的内容他当然不感兴趣,但他记得当时的感受——
从头到尾都是毫无波澜的观看,直到视频里那个过分白皙的黑发年轻人手上染着血跳下了长长的餐桌。
他的背面没有马赛克,所有人都看清楚了他光洁平整的后颈。
是个Beta。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裴顷宇都以为自己喜欢的是Omega。
男性或者女性都可以。
但在那一刻,当周围一片“居然是个Beta”的叹息声,无人知晓在桌下,裤子里,他某一处,生理性的滚烫的跳动了下。
兴奋来得猝不及防。
他顺从搬离吴且的房间后又安静蛰伏了两日,直到今日,之前付给工程师许多额外的“感谢费”起了作用,在冬雨再次降下冷热交替中,那本就没有被认真维修的温泉管再次爆开。
裴顷宇站在漫天花洒的温泉水中欣赏了一会儿,直到确认房间一片狼藉,才转身来敲响了小吴老师的门。
“老师,今晚也收留我吧?”
与无辜的声音毫不相干,Alpha略微粗糙的掌心钻入浴袍下,贴着被寒风吹过后生出一大片鸡皮疙瘩的后腰。
对于手中滑腻,仿佛爱不释手般揉了揉。
喉结滚动,这样过分亲密的行为对于吴且来说过分陌生,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抬手环上身前人结实的背。
在触碰到对方皮肤的一瞬,少年背部肌肉猝然紧绷,续而兴奋的变得滚烫。
“你先放我下来。”
黑发Beta不得不跟他讨价还价,因为这样的姿势完全不是一个合适正常对话的姿势。
“至少让我把衣服穿上。”
“不好。”裴顷宇贴着他的唇角,“我要是想让你穿上,刚才就不会脱它。”
“裴顷宇。别惹我。”
“这么强硬?老师没有生气吧,现在正紧紧地抱着我的脖子——”
Alpha的嗓音变得含糊喑哑,唇瓣从怀中的唇边一路下落,细碎的吻落在怀中人的下巴上,颈脖上,最后恶意的埋入他颈脖间,在锁骨上用刚刚因为兴奋而生的犬牙轻轻啃咬。
清醒的时候,比熟睡时有趣多了。
不用恶意释放信息素使其沉溺,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呼吸的变化,闻到他干净的味道,胸腔生动的起伏。
吴且被他弄得又痛又痒,叹了口气,不得不强调下:“我只是怕你摔着我……”
白皙修长的腿因为姿势问题不得不被迫盘卡在少年的腰间,对方体力甚好,被吴且一个体型正常的成年男性坐腰,尚能底盘微丝不动。
“哦。”裴顷宇说,“不放。”
眼前的Beta再仔细看,这样的长相好似还是平平无奇,他表情很少,平日里不是发呆就是挂着温吞的微笑轻言细语地传道授业……
严格的来说,其实有些木讷。
裴顷宇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注意到了他。
——可能是从小吴老师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回避目光,最后总是不自觉的停留在他的身上。
地理课上哪怕遇见再难解的综合题,班上鸦雀无声,老师一筹莫展,整个课堂陷入尴尬境地,那双犹豫的黑色眼睛无数次不自觉的掠过他的身上,只要点他的名字,他将给出和标准答案一模一样的解围……
这种情况出现了无数次。
最后都是黑发Beta叹着气自己把答案念出来。
这样的性格木讷但也很有趣。
裴顷宇有的时候几乎是恶意地与他四目相对,坦然的看着压根没大几岁的人还惦记着“为人师表”这些几百年前就没人在遵守的老旧思想,像是土坑里的地鼠,随便一吓就缩回去。
真的很好玩。
——直到某一日,这样的目光不再出现。
那闪烁着望过来的明亮黑眸再也不见,他微笑着与他说话,就像是对待身边每一个不值得一提的人。
——因为见过你心动时的目光,所以当这份心动烟消云散,一切都十分明显。
打地鼠的游戏就这么被迫结束了,玩游戏的人甚至没有得到通知,这放谁能乐意?
“你——呜。”
少年及时叨住黑发Beta喉结的啃咬让他没说完的抗议落回了肚子里,咬住之后又好像好玩似的,用舌尖细舔,如同小狗喝水。
湿漉漉的吻还在下挪。
与此同时,原本撑在他后腰上的手好像也不再满足于那一片本来已经很满意的皮肤,落下之后拖住了怀中人的屁股……
还非常恶意的掐了一把。
Beta胸前是从未疏于锻炼过才有的薄肌,但眼下手中的手感明显有区别于此,足够软和厚实,一手抓下去像是抓在软乎乎的棉花上——
裴顷宇轻笑一声:“去健身房不练臀腿啊?符合男性健身房刻板印象。”
吴且:“……”
吴且心想老子一个Beta首先审美并非翘臀,其次也不靠翘臀吸引异性(或者同性),最后也不用锻炼盆骨争取十年生八个,练出来是为了便宜谁啊?你这种小王八蛋吗?
他动了动唇,正想奚落他不喜欢别抓得那么紧,这时候,突然感觉到对方的指尖陷入方向不对——
他脑门上瞬间就沁出汗来。
再也没有闲心分析眼前的Alpha是不是情热期行为还是纯粹小狗行为,他只注意到现在的进展有点超了纲,对他来说,这是危险行为。
不顾自己会被扔到地上的风险,他抬手去掰还埋在他胸前的脑袋。
身高接近一米九二的Alpha此时头发湿漉漉的,有雨水也有汗水,手一抓到他的头发,热烘烘、潮乎乎的触感……
“嘶。”裴顷宇低低倒吸一口气,“老师,别拽我头发。”
“你先别用这个称呼,这种时候一口一个‘老师‘,你是不是故意的?”
吴且骂完,就听见Alpha低低笑了声,不顾还抓在自己头发上的手,头垂落下来,那张英俊的脸再一次的靠近了他的颈脖附近……
鼻尖耸动。
轻轻一嗅。
干净的颈脖间只有温泉水留下的硫磺的味道。
明明不是Omega的信息素,不存在什么生理性的吸引,但那一日,在多媒体会议室某处跳动、涨热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老师,你应该知道吧,其实Beta也可以接受临时标记。”
话语落下,感觉到抓着自己头发的手同时无声收紧,Alpha从嗓子深处发出哈嗤笑,脸一侧,原本推搡他的脑袋的手就滑到了他的面颊上——
指尖一热,吴且感觉到对方用唇含住他的指尖。
都说十指连心,毫无心理准备的被温热潮湿的口腔叨住,他胸腔紧了紧,低下头,昏暗的光线中,只能隐约看见少年高挺的鼻梁,与嫣红的薄唇……
像是吮吸棒棒糖一样,Alpha故意叼着他的指尖发出奇怪的声音。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吴且的手背。
他的手指往里探了探。
裴顷宇顺从的张开口让他的手指滑入,舌尖卷上来,屋内的温度无声升高……
Alpha的眼角被情热染红。
直到下一秒,那浅浅扫过他舌尖逗弄的指尖忽然转了方向,手指抵住他犬牙,充满了威胁的轻轻往上一顶。
裴顷宇一愣,抬起头。
黑暗中,那双明亮的黑眸亮如繁星,与他四目相对,说话的人微笑着问:“放我下来,牙不想要了现在就给你掰下来?”
……
三分钟后。
双脚踏实的站在地面,吴且面无表情的给自己的浴袍系上死结。
绕过站在身边的裴顷宇,他拿起手机想要给赵恕打电话——
大半夜换房间这种事很荒谬,但是他亲爱的未婚夫绝对不会拒绝。
然而当他背对着Alpha弯下腰,万万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人横抱起来摁入不远处的床上。
Alpha的情热期大约三个月会出现一次,称为生理性情热期。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平时就是一条自控能力绝佳的死鱼。
因为情绪亢奋或者是主观的认为自己需要繁衍,信息素与肾上腺素狂飙,需要体内成结的冲动水涨船高,这就是一般情热期。
吴且被摁在床上,浴袍的下摆铺散开来,冷风从外吹拂而过他的腿根,仿佛在嘲笑着他以为系好了浴袍带就万事大吉的天真想法。
他应该先把内裤穿上。
“老师不喜欢赵恕吧?”
Alpha的掌心贴合着他的大腿外侧。
“会解除婚约吗?”
谁能想到呢,大家眼中最称职的学生会长,校服都会一丝不苟扣好最后一颗纽扣的好学生,家室显赫、身体素质顶级却从未闹过任何绯闻的优秀学生代表……
有一天晚上,会将他的老师压在床榻上。
铺天盖地的信息素席卷而来,雪松的刺骨寒冷与外面冰冷的雨水混为一谈。
“吴家需要S级Alpha联姻的话,为什么不能看看裴家?”
掌心摩挲皮肤发出“沙沙”声响。
身上压着的Alpha散发着冰冷的信息素,浑身上下却滚烫的像是着了火。
好在房间昏暗,吴且什么也看不清,只能感觉到有什么在呼之欲出,此时此刻蠢蠢欲动地抵在自己的腿上……
浴袍下摆因为曲起的腿,轻易顺着滑白的皮肤散落。
握着他的腿根的大手,不怎么费力将他的腿推起来,折叠着压在胸前。
当Alpha俯下身再次凑过来索吻时,眼前看着那越来越近直至模糊的面容,吴且抬起手,一只手拢住他的脸。
温热的吻落在他的手心,黑发Beta的声音冷静:“我不明白,裴顷宇,你到底想要什么?”
被拉开的腿再次往下压了压,大手下滑,握住他的膝窝。
腿被弯折得贴住自己,现在完完全全的贴在胸口。
Alpha的脖子往前凑了凑,湿漉漉的舌尖滚过他的掌心。
“无论是不是还喜欢,想让老师只看着我。”
昏暗的房间内,屋外的屋檐下雨滴还是滴滴答答的落入温泉池内,像是一种雨天专用的液态风铃。
“你疯了。”
“一直这样。老师自己看走了眼而已。”
雨水落下的声音几乎掩盖住了黑发Beta疲惫的叹息,黑眸之中闪烁着无奈,最终那只手在Alpha凑上来欲索吻时滑向他的后颈——
腺体所在的地方,温度比Alpha身上更加灼热。
几乎到了滚烫的程度。
手摸上去还在突突的跳动。不用看就知道这个特殊性别才有的器官此时大概又红又肿,是Alpha完全动情后的标志。
当吴且的手扫过那,身上悬空的Alpha从嗓子深处发出含糊的吞咽声,握住他腿的手无声收紧,力道大的在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红痕。
黑发Beta被掐疼了,浅浅蹙眉。
裴顷宇感觉到略微冰凉的手搭在他的腺体上,嗓音喑哑得可怕:“别碰我的腺体,它现在……”
很脆弱。
吴且“嗯”了声,声音轻的和无声飘入房间的细雨一般湿润,淡道:“那你长点教训,下次不要将它随便交到别人的手中。”
坚硬的指甲掐入腺体,以完全不留情的力道。
身上笼罩的Alpha猝不及防,身体立刻僵硬,他扬了扬脖子发出介于欢愉与痛苦之间急促吸气声,很快的,疼痛占据了主导。
尚来不及反应,陷入情热期的Alpha眼前一黑,像是有什么紧绷的东西猝然崩断,他轰然倒下,压在了吴且的身上。
再也没有了动静。
身下感觉接触到湿濡的触感,隔着裤子。
吴且挑了挑眉,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的呆,嘟囔着“都让你别惹我”,将压在身上的人推开,下床时,被拉伸过度的那条腿还在发酸发软,他扶住了床头才没倒下。
鬼使神差的,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指尖——
冲天的雪松味腌入了味,毫无心理准备一吸,冲鼻得仿若自找苦吃。
“……”
吴且放弃了去洗手这种天真的想法,拢了拢浴袍,拿起手机,给隔壁的赵恕打了电话。
赵恕没睡,还在大呼小叫的跟舍友打游戏,懒洋洋的“喂”一声,大脑瘫痪全靠小脑支撑似的问小吴老师是不是怕鬼,想要他来陪。
吴且叹了口气,说你来下我房间,这里有个人好像有点死了。
那边瞬间悄无声息。
……
放下电话,这一次学聪明的小吴老师没忘记迅如疾风的穿上了自己的内裤。
……
赵恕敲门,吴且一开门,一瞬间闻到房间里充数着Alpha信息素味的赵氏小公子就沉下了脸。
他伸头看了眼裴顷宇还没死彻底,第二秒就伸手掰过黑发Beta的脸左右打量。
在看见他除了满脸疲惫之外似乎没有别的异样,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碰你没?”
吴且拍开他的手,语气很淡道:“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发癫,你那有没有S级Alpha专用的抑制剂,带过来了没?”
赵恕面无表情的转身出去了,没一会儿又迅如疾风的回来,举起另一只手,让面前的人看他手中拎着的保温箱。
吴且抱着胳膊让到一旁,给他让出一条路。
赵恕挤进房间,与吴且擦肩而过的一瞬,脚下一顿又倒退了回来,仗着身高优势,从上至下的俯瞰过来,以探究目光,认真打量起面前的黑发年轻人。
吴且心跳加速——
倒不是心虚。
就是怕被他看出个什么端倪来,他又要原地发疯,最后闹得人尽皆知。
被学生大半夜压在床上这样那样,说出去怎么都不太好听,身为教师的威严扫地,哪怕前提条件是S级Alpha对上Beta这么犯规的配置也不太行。
“看什么?”吴且的嗓音清冷,“再不打抑制剂,你发小要变成丧尸了。”
拜面前一脸冷酷的Beta所赐,赵恕前不久才闹过一轮易感情热期,他知道那种无法发泄的感觉有多难受。
但没关系,裴顷宇丢晕过去了,晕过去的人知道什么痛?
所以他完全不着急,甚至放下了手中拎着的保温箱。
双手伸过来,拎着小吴老师身上只是敞开一点点(几乎只有一条缝)的浴袍往中间又拢了拢,在后者无语挑眉时,拽着他的浴袍衣襟,把人拖到自己面前,低头飞快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吴且:“?”
赵恕:“消毒。你全身都是裴顷宇身上信息素的味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已经做了。”
吴且:“放什么屁?”
赵恕:“所以一会儿孙迷他们来,你身上还是带着我的信息素比较好。”
他说完,也不等吴且拒绝,拎着黑发Beta就揉进自己怀中一阵乱蹭。
吴且被蹭的头发凌乱,脸蛋都被强行揉得变形,他皱着眉拼命往后躲,也抵不过少年Alpha期间低头落在他身上的细吻。
直到把他搞到真的不耐烦了,赵恕才勉强放开他。
……
赵恕装针、填充抑制剂、给皮肤消毒、扎针的一系列操作如行云流水,熟练得叫人心疼。
吴且站在床边,尽职尽责的看他操作完一切,才退到一旁。
捡起刚才随意扔到旁边的手机,桌面跳了好几条未读,是兰因在控诉他没有礼貌,跟人说话说到一半突然消失,明明上一秒还在跟他要偷拍的照片,他冒死拍来却没得到应有的掌声。
……偷拍几张照片有什么好“冒死”的?
吴且完全没把兰因的抱怨当回事,觉得他只是在小题大做。
但相比起一言不合就是凑上来又亲又啃的Alpha,隔着手机抱怨他回消息不及时的Omega像是天使。
吴且揉了揉紧绷了许久的眉心,划开了手机。
……
赵恕坐在床边,侧身面对裴顷宇,看着床上原本呼吸急促的人脸上红潮褪去,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同时心中抱怨不已,有病啊易感期找老师非要找到有未婚夫的人头上。
懒散的划着手机,直接将裴顷宇病蔫蔫的样子拍下来,发到这一次红铁中学合训成员群中,然后在群里@几位负责老师。
“裴顷宇这个鬼样子明天应该是不能训练了吧,我说——”
赵恕转向吴且,下一秒却发现黑发年轻人安静的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双眼发直的盯着手机屏幕,安静的比裴顷宇还像一座已经全方位死掉的雕像。
也许是手机光太亮。
也许是错觉。
他那张本就白皙的脸蛋此时看上去毫无血色,整个人完全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第63章 没事,玩去吧
从那日听见海关大哥那句“欢迎回国”开始,吴且就再也没想过这辈子还能有什么大风大浪——
他顺利回国。
他顺利躺平。
他顺利苟且偷生。
在此之前,他相信大多数的苦难都是不甘寂寞的人类自寻烦恼,但是也万万没想到,华国上下六千年语言博大精深,还有一句经典的话语被他漏掉: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在小吴老师还在认真的担忧抠烂了江城执法者总司儿子的腺体,他会不会丢了工作,或者被抓起来抓牢坐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他老爸为捞他缴罚款会不会缴破产时……
他万万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事在后面等着他。
前男友发来的照片里,金发碧眼的俊美双生子于灯火辉煌宴会厅中谈笑风生,优雅矜贵……作为照片的背景板,周遭人人向他们投去倾慕又畏惧的眼神。
——吴且却仿佛看见西洋吸血鬼物种入侵,扰乱华国僵尸市场,整件事简直邪恶又晦气。
坐在沙发上,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成冰,指尖僵硬的握着手机发不出一点声音,大脑空白了一瞬只有“嗡嗡”的回音。
如果不是外面的雨声过分立体,还有赵恕在耳边喊他的名字,吴且十分怀疑这是一场究极形态的噩梦,否则一个人不可能至少不应该倒霉成这个样子——
他才刚刚被一个Alpha小崽子摁住又摸又啃,转个头发现还有俩更凶残的等着把他大卸八块。
“喂,我在和你说话,你听见没?”
凝固的空气被打破。
赵恕从沙发后面伸脑袋,活人感十足地凑上来:“吴且?”
黑发Beta眼珠子机械的转了转,看向在场唯一的阳间人。
赵恕看他一脸呆滞,忍不住发问:“我看了一眼,裴顷宇的腺体都他妈出血了,我日,是不是你搞的啊?下手那么重,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是不是信息素熏昏了头想对你做什么,你在正当防卫?”
切掉Omega的腺体触犯刑法。
弄伤Alpha的腺体也不会好到哪去。
赵恕的语气充满了一种准备包庇吴且的暗示,但此时此刻的小吴老师却觉得完全大可不必。
“是我弄的。你上报执法者吧。”
吴且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说。
如果可以,就让华国执法者和监狱成为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对疯子双生子若想要找到他,有本事就来上演一场《肖申克的救赎》第二部,《肖申克不想被救赎》——
内容是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来自异国的双生子在江城第一监狱的高墙外,挖开通往高墙内的第一捧土……
吴且认真地望着赵恕:“让我去坐牢,我想坐牢。”
赵恕:“……”
赵恕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默眼神看着他,就好像他已经疯了。
赵恕:“他还没死,用不着这么自暴自弃……你打我那次你也没闹着要坐牢。”
吴且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攀比的,今非昔比,那时候疯狗还没漂洋过海追到他家门口。
……
孙迷带着医务人员冲进来之后,小吴老师的房间一时间热闹的没地方下脚。
他被人群挤到边缘插不上话,一时间也没办法自首,只能闷头鹅似的玩手指。
医务人员检查裴顷宇身体状态时,被他后颈那一小块状态瘆人的腺体吓了一跳,正巧这时候,打了抑制剂后的裴顷宇醒了过来。
孙迷在旁边痛心疾首地问他怎么搞的。
越过层层人群,被众人包围着的Alpha目光精准的锁定了不远处的黑发年轻人——此时后者已经穿上了牛仔裤和卫衣,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两人四目相对一瞬。
裴顷宇平静的挪开了目光。
“我房间水管又爆了,水弄了我一身,再加上前两天晨训有点感冒,身体综合抵抗力下降,导致易感期有点不准时。”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真带点感冒后的鼻音,眼眶也微微泛红。
“我难受自己挠了几下腺体,后来实在没效果,只能找小吴老师帮下忙。”
——易感期絮乱,一不用裴家100%给他配备好带来的抑制剂,二不找同样是高阶Alpha的赵恕,找吴且一个Beta干嘛?
吴且觉得他这理由十分蹩脚,属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但在场的除了赵恕蹙眉,居然无一人怀疑。
——这大概就是资优生的天然优待,大家下意识的觉得裴顷宇同学是世界上最不可能撒谎的人。
吴且被摘的干干净净,何乐不为,众人把裴顷宇挪去隔离室后,已经将近凌晨一点半……他重新倒回床,只是在一晚上睡得断断续续,反复噩梦。
梦里都是那日他没有及时醒来,第二天整个肚子隆起来……
他走路都走不动,扶着桌子喘气的时候,比及塔站在旁边,用淡定的语气问莱茵射进去多少,莱茵快乐的说这不重要,反正他已经怀孕了。
与此同时,吴且感觉到什么滚烫的东西顺着大腿往下滴滴答答,他告诉莱茵,人类男性Beta受孕率低于3%。
莱茵转过头,冲他露齿一笑,揽着他的肩膀抱着他的腰,在他耳边说:反正你再也跑不掉了。
吴且被吓醒时,外面天蒙蒙亮,雨停了,晨光熹微,整座深山都笼罩在一层带着泥土腥味的白雾中。
……
早餐时间,小吴老师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出现在众人面前。
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黑发年轻人显得无精打采。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被裴顷宇的事困扰到——
易感情热期的Alpha攻击力十足,裴顷宇的身上也被发现有一两处淤青,没人知道淤青具体怎么来的,他们只当是身为Beta的小吴老师为了捍卫贞操,揍了身为S级Alpha的裴顷宇一顿,这会儿正被吓得够呛,因此失神落魄。
……结果对,过程对,但是放在一起好像也哪里都不太对。
这猜测好歹不算污蔑,所以吴且没有反驳。
坐在餐厅里接受众人洗礼和侧目,他淡定的用一把刀将太阳蛋划开,金黄色的蛋液流淌出来,吴且抓过面包沾着塞进嘴巴里。
另一只闲着的手顾不上餐桌礼仪,他飞快的摁着手机,跟兰因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下,才知道原来对疯狗双生子就是此次要租赵家的船的金主。
而那日赵秋实葬礼过后的酒店顶层,吴且见过还跟人家道歉打扰人家雅兴的中年Alpha,是他们的亲叔叔文森特·维赛。
这件事纯属巧合还是对方故意,他不得而知,只是现在那对双胞胎还安安静静,没有把吴文雄绑架起来问他要贞洁还是要老爸,要么就是国内治安实在太好他们无计可施,要么就是迪格特·维赛是常规性的东方面孔脸盲症,那晚压根没认出他和维赛家可能发过的某张通缉令左上角的照片长得一模一样。
放下手机吴且继续唉声叹气。
然后有个也在唉声叹气的孙迷走过来,问他晨训之后要不要去看看裴顷宇——
这么一闹,裴顷宇同学接下来的合训至少有一半的事件得在病床上度过。
吴且这时候才认真检讨起来自己昨晚是不是下手太重。
……确实得怪国内治安太好吧?
放了当年在国外那种混乱场合,不会有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Alpha就这样轻易容忍别人把手放在自己的腺体附近。
吴且用餐巾擦擦嘴,站起来:“那就去看看。”
到了隔离室发现裴同学还睡着,只是那张英俊的脸上脸色不太好,后颈裹着层层厚重纱布,很隆重的样子。
这一次孙迷的唉声叹气中还夹杂着几句脏话,小吴老师倒是一句怨言也没有,乖乖的在病床边坐下,孙迷说去找找医生问问情况,让吴且在这看着,吴且点点头,再次拿出手机。
按亮了屏幕,发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手机里又有几条未读信息,只不过这一次发来信息的人的ID是「ZHAO」。
吴且正对这位引狼入室的罪魁祸首心中颇有怨念。
赵归璞发来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似的发来一张照片,吴且点开看了,随后感觉有点头晕——
因为赵先生发来的不是随便路边的阿猫阿狗,而是那日酒会后……或者酒会中的一张合照,合照中西装革履、成熟英俊的男人与莱茵·维赛、比及塔·维赛以及迪格特·维赛站在一起,非常商务的碰杯合照。
十五分钟前,赵归璞发来这张照片,但除了照片之外一个字没说。
吴且舔了舔下唇,有一种秘密被揭穿的不安,虽然大脑疯狂的在叫嚣着“这不可能”,他选择装傻充愣。
【吴且:嗯嗯。您最英俊。】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尽管他手机里所有以“嗯嗯”两字开头的表情包,后面跟的基本都是脏话,最温和的那个也是“嗯嗯,管好你自己.JPG”。
今日赵先生可能有点儿闲,很快的,聊天框最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ZHAO:看来你是没别的事要通知我。】
吴且想象自己变成了一只破防的狒狒,准备嚎叫着把手机扔到后山的河里去。
但现实是他只是换了个坐姿,眉眼里都写着沮丧,继续装傻充愣。
【吴且:嗯?】
过了一会儿,对方发来了一个视频。
吴且定格在病床边的位置上,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手机,就好像刚刚有贞子从他的手机里爬出来——
他都不用点开赵归璞发来的视频封面。
正如那一日他甚至只看到万千毛片开头都有的“PICLINE WARNING”,都能从那一行红字上面心有灵犀的预感自己接下来会看到身披厚重马赛克的自己。
赵归璞显然也不需要看他强装坚强,很快就发来下一句。
【ZHAO:下手挺狠。】
【ZHAO:赵恕不是第一个被你打的Alpha,李老板那两根手指折得不冤。】
——被长辈看到自己不省人事被人吸老二是一种什么体验。
人在极致崩溃的时候很容易干出破罐子破摔这种事。
吴且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对准了病床上还在昏睡的裴顷宇,“喀嚓”照了一张,给赵归璞发了过去,以表示:您说的好,我就是惯犯。
赵归璞这一次大概是沉默了有半分钟。
【ZHAO:也是你干的啊?】
【吴且:……】
这是怂。
【吴且:嗯。】
这是勇敢。
在黑发年轻人又怂又勇敢的回话中,赵归璞说——
哎。
【吴且:……】
【ZHAO:别点点点了吧?】
【吴且:……QAQ。】
【ZHAO:……】
【ZHAO:就是通知你一声,这事我知道了。】
【ZHAO:没事了。玩去吧。】
之后赵先生再也没有开启新的话题。
收起手机,吴且转过头盯着病房外,被寒风吹的沙沙作响的竹林发呆,病房内安静的可怕,他思绪有些凌乱。
一会儿想了想这事他妈的他捂了那么久怎么那么容易就被赵归璞知道了,一会儿又怕赵归璞把视频一键分享给吴文雄,那他真的是可以原地上吊……
想都不敢想妈妈知道了这件事会是什么反应,可能会抱着他哭上三天三夜。
爸爸知道他是Picline里区顶流是什么反应呢,估计会很无语,但应该不会说什么,但是家里可能除了多罗塔之外从此要多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安保,他们家在金三角买的那栋别墅周围的整个雇佣兵系统可能都会被原封不动的搬到江城来。
自由的空气没有了。
每晚回家可能会被设置一个比小学三年级的孩子更加严格的门禁。
吴且给赵归璞打了一篇小作文。
因为组织语言的时间太长他生怕对方看见自己的“正在输入中”常亮,他甚至打开了备忘录开始写这份小作文——
写到最后索然无味,自暴自弃的打开微信,直接给对方发了一句:别告诉我爸,求求。
礼貌都不要了,只剩下真诚的祈祷。
赵归璞回得倒是快,就像批阅废话连篇的臣子送上来的奏折,大手一挥,回他:知道了,
放下手机,吴且开始无穷无尽的放空与发呆。
突然想到江城人民迷信赵归璞这件事,迷信程度不亚于等这位百年后不排除建个庙把他供上继续迷信的程度——
在人们眼里,赵先生就是一切前进方向的风向标。
……刚才赵先生跟他说,没事。
破天荒的,吴且前所未有的希望江城人民的迷信——呃,信仰,是真的因为有所成效——比如刚才赵先生说没事,就是真的没事。
……
雨停了两天。
吴且也浑浑噩噩的又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合训的第六天,早上的时候听说裴顷宇的病情有些反复,又开始高烧,孙迷在联系裴家的人考虑要不要来把人接走去外就医,毕竟裴家的人出了什么事,他们谁都赔不起。
早餐过后,山里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势大到有些离谱的程度,基本三米开外能见度为零,就连山庄的庭院里的小池塘灌满了水,工作人员披着雨衣进行一场抗洪。
雨太大,以至于站在篮球馆内所有人的说话都要用喊的,所以第一轮体能训练后,来自宜城附高的总教练无奈宣布今日休息一天,少年们欢呼雀跃,一拥而散。
吴且回到房间,一闲下来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坐在房间通往独立小院的门廊下发呆听雨——
想维赛兄弟,想赵归璞,想要不自己在这深山老林里永远住下去。
期间孙秘打了个电话,语气暴躁的说裴顷宇又不在医疗隔离室,现在教练组的人都在找他,让吴且也帮帮忙。
小吴老师懒洋洋的应了,嘴巴上说着“您别急”,心里想的是小崽子真的很烦。
挂了电话他坐在原地依然一动不动,S级Alpha在这山里若是能遇见什么危险,那个危险能要了他一个Beta的命。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敲门的声音,起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一动未动,好在门外的人非常执着,并不急躁的保持着一定的力道,却始终未停。
对方大概敲了有三四分钟。
吴且站起来去开门,拉开门的一瞬间,除了门外开放式走廊扑面而来的水汽,他看见门外立着高大且狼狈的身影——
整个教练组上蹿下跳要找的人此时此刻却出现在了他的房门外,他浑身上下湿透了,平日里蓬松的头发这会儿贴着有些苍白的面颊,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
他身上穿着卫衣和运动裤,脚上踩的球鞋不知道上哪踩了一圈,昂贵的限量款沾满了黄泥。
透过被水压眼睛的黑色头发,裴顷宇低了低头,俯身望着站在房里的黑发Beta。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纸箱——裴顷宇手中捧着的一个纸箱,就普通的牛奶箱大小,当他单手托着箱子打开纸箱盖,微弱的奶猫“嘤嘤”声传入耳朵。
“很大雨,管家说后山可能会有山体滑坡。”
裴顷宇大概还在发烧,嗓音沙哑得吓人。
“我找到它们的时候,它们的临时窝已经塌了。”
纸箱中的小猫比吴且第一次在视频里看到的样子长大了一些,每个都瘦的要命且浑身湿漉漉的,但是不影响它们脑袋好奇的探出纸箱,想往外爬。
其中一只奶牛猫几乎就要越狱成功之前,站在房间里的黑发Beta终于动了,他伸出一只手把奶牛猫摁回纸箱里,与此同时伸出手,想要接过裴顷宇手中的纸箱——
后者却避让了下。
吴且挑起眉。
“我救了这些猫,下山的时候路很滑,我差点滚下来。”裴顷宇说,“还信守承诺把它们带来见你,这样算不算好人?”
吴且沉默了一瞬,终于开口:“孙迷说你早上的时候还在发烧,你现在怎么样?还是最好不要……”
接下来的话没说完。
面前的黑影压下,湿漉漉且冰凉的唇压在了他的唇上,将他没说完的话吞回了唇齿间。
——裴顷宇还在发烧。
对方口腔的温度异常的高,舌尖试图启开他的牙关时,滚烫的温度让黑发Beta背脊一阵颤栗。
两人之间,一箱子的奶猫还在湿透的纸箱子里乱叫乱爬,瑟瑟发抖。
然后他们又突然分开。
一切发生的迅如疾风,吴且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然后赵恕就这样从天而降。
一把扯过裴顷宇怀中的纸箱,稳稳当当的塞进吴且的怀里,然后侧身顺手一个勾拳把人锤出去两三米远,十成十的力道,完全没有照顾下手对象是个病人,也是他从小穿一条裤衩子长大的兄弟。
第64章 【狗血】【洁癖慎入一下】带着我的信息素来参加我的葬礼
吴且已经很少有过像是现在这样茫然的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的处境。
他知道按照常理,他应该先上去拦住赵恕,但是在他脚底下刚迈出去一步时,怀中纸箱里那只很不安稳的奶牛猫“咪咪咪”叫着半个身子都已经爬出纸箱。
当他手忙脚乱地去接那差点头朝地摔地上的奶猫时,那边裴顷宇转头“啐”了口带血丝的唾液,随即反手拽过赵恕的衣领,在自己脸上刚才被揍时一模一样的地方还了一拳。
赵恕被砸了一拳,懵了:“你打我?!”
裴顷宇嗓音沙哑:“打都打完了,还问?”
一只手拎着奶牛猫,一只手抱着纸壳箱,怀中好几只小猫“嘤嘤嘤”“咪咪咪”的声音和不远处两个滚成一团斗殴的Alpha拳脚相向的声音混作一团——
吴且觉得这时候如果他冲出去大喊“你们不要打了”,三百年前流行过的TVB狗血偶像剧场景就算完满达成。
但哪怕是如今这般田地的他,也并没有完全放弃自己的羞耻心,当感到尴尬时,他的脚指头依然会下意识地抠地(*正如现在已经死死地抓住了拖鞋底)。
而且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哪怕他喊得再大声,在场必然无一人会搭理他……
所以在权衡利弊之后,吴且直接后退了一步,缩回了房间里,并且在赵恕试图把裴顷宇摁进外面的倾盆大雨里并叫着要让裴倾宇“洗洗脑子”时,他面无表情的抬脚,“哐”地踢上了厚重的酒店房门。
世界安静了。
外面哗哗的倾盆大雨,房间里开着暖气,小猫们的乱叫声突然变成了天籁,刚才烦躁的心一下子宁静下来……
吴且把奶牛猫扔回箱子里,盘腿在空调风口下坐下。
顺手抓过放在茶几上的洗脸巾,很有耐心的将猫崽子一只只捞起来给它们擦擦身上的水。
飞快的做完了上述一切,他给箱子上面盖了条浴巾防止小猫再次越狱,然后慢吞吞重新站起来。
给客房服务打电话要热羊奶,还有一只可以充当临时奶瓶的眼药水,客房小姐姐声音温柔:“好的,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有的。
通知保洁阿姨,不计死伤,麻烦把我门口的两条狗赶走。
“没了。”吴且干巴巴的说,“谢谢。”
挂了电话,吴且站在电话旁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房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客房服务不是闪电侠,所以站在外面敲门的只能是刚才打架斗殴的两条Alpha的其中一条,吴且拉开门的时候做好了看到他们中间任何一条的准备——
但万万没想到,两人都站在门外,一左一右,一个脸上面无表情,另一个暴躁且不耐烦的皱着眉……
两人牛高马大,将门外光线堵的严严实实,犹如门神,又像被拔了毛的落汤鸡,脸上都挂着淤青。
“打完了?”
吴且想为自己的聪明伶俐喝彩。
果然与其狗血剧一样哭着扑上去劝架之外,不理他们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们自己就很快能想明白了一个中心思想:也不是谁打赢了就能当场跟吴老师洞房,标记他,占有他。
没有人承诺过这件事。
赵恕靠在门框上,整个人暖烘烘的往外散着溢出的信息素。
大概是刚才不小心咬到舌头或者口腔内部破裂,Alpha说话时,嘴里带着血腥味:“你怎么回事?不是不喜欢他了吗?那他随便亲你就是骚扰,是犯罪——至少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法》其中一条,所以你就不能像揍我一样揍他?还劳烦我来帮你揍。”
吴且视线在他脸上滚了一圈,听了一堆废话,目光又转向裴顷宇。
裴顷宇脸色从原本的苍白到现在苍白里泛着青,面颊上倒是浮着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像是病的更重了。
低头与吴且对视的一瞬间他像是哑然未语,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
赵恕在旁边不耐烦的用手肘拱他,让他说话,他也没吱声。
身后的小猫又一直在叫,被门口两位Alpha少年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吴且算是彻底没了耐心——
他们好像在试图跟他要一个答案,可是他们明明知道自己根本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吴且不明白一眼看得到结局的事,过程还有什么好值得执着。
他最后瞥了裴顷宇一眼,大概意思就是“不想说就算了”,转身回到沙发边,又去捣鼓他刚得到的一纸箱猫。
小猫们这一会儿被暖气烘得半干,奶牛猫很霸道地爬到了另一只小黑猫的身上呼呼大睡,吴且把这个不知廉耻试图蹭蹭别人取暖的猫崽子拎起来,准备放到一旁。
“既然喜欢过我,为什么不能一直喜欢我?”
门口响起的声音充满了压抑,还有一点隐藏得不算太好的不解和困惑的难过。
吴且拎着小猫崽子的手一僵,原本那点儿企图蒙混过关的侥幸一瞬间消失的彻底,然后……胸腔之中有一种名叫“愧疚”的东西骤然升起——
他曾经拼了命的想要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他确实没想过当洪水过后,他或许得救,但那些被留在原地也被他拽的东歪西倒、再也不能恢复原样的救命稻草,又该怎么办。
吴且将手中拎着的小奶牛猫放在掌心,隔着它薄薄的肚皮感觉到一丝丝温热,除此之外还能感受到它微弱却有规律的心跳。
大概是这一点温度给予了他一些鼓励。
他抬起头去看裴顷宇,后者依然站在门口,他的脸上有沉寂也有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的迷惑,与平日里众人眼中那总是行为可靠如优等生标杆的裴同学判若两人。
寒风吹过,在少年Alpha身后的暴雨成了雨幕,片刻不歇地冲刷着大地,一些雨飞溅入了走廊里,也溅在了站在走廊里的少年们的身上。
他们试图问他索取什么。
但时至今日,至少今时今刻,他给不了别人任何。
“对不起。”
吴且眨眨眼,用干涩的声音回答。
……
吴且难得渡过了一个安静的下午,身边只有一箱子吃饱了羊奶酣然入睡的奶猫作陪。
上午那番混乱在搞得惊天动地前宣告结束,裴顷宇持续他的少言寡语,难得的是赵恕也变成了哑巴。
临走前,赵氏小公子深深的看了吴且一眼,然后一整个下午非常罕见的没有再来手机上跟他说些有的没的,但他在Picline上倒是很活跃的到处点赞,貌似看了一下午的娱乐新闻。
吴且无聊至极想要睡觉,但是最后赵恕离开前的那一眼始终在他脑海中打转,他很难说清那是什么情绪——
赵恕无论怎么傻白甜都是S级Alpha,当时吴且被他看了那一眼,后颈的寒毛都在起立。
实在不懂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又冒犯了顶级Alpha的尊严。
毕竟上一次干这种事他尚且苟活残存至今且暂时未得到任何惩罚。
吴且越想越不对劲,只能跟理英稍微咨询了一下自己的行为,对方回复他了一串“……”后,又发了个截图,小吴老师看到自己的微信备注被改成“渣B”。
真的很像骂脏话。
他絮絮叨叨的表达了抗议,理英又发来了一张图,这一次“渣B”变成了“渣男B”,从脏话变成了狗血小说里登场不超过三行就会杀青的炮灰路人乙。
【小慈理理我呀:你是被兰因甩了之后搁这无差别报复Alpha群体?Alpha也有心,也会心痛的。】
虽然真相不是这样,但理英的话也成功地使得小吴老师更加愧疚。
【吴且:我道过歉了。】
【小慈理理我呀:……你这是玩弄人心,还不如无情地叫他们有多远滚多远。】
吴且正跟理英逼逼叨,据理力争自己没有玩弄人心,他这样的人确实什么都不能承诺别人。
【小慈理理我呀:你什么样的人?】
【吴且:破碎?】
【小慈理理我呀:……】
在理英发来三条长达60S的语音,吴且连点都不想点开的时候,红铁中学合训组群里跳出来新的对话,孙迷@群内全体成员,通知他们晚上裴顷宇情况不是特别好。
S级Alpha抑制剂数量有限,等到用完情况还不见好转,只能对裴顷宇进行转移,那么接下来的训练安排和战术方案都要做相应的调整。
群里尸横遍野,哀嚎一片。
人人都在呐喊没有了裴顷宇,目前来说全场除了小吴老师,到底谁能接的住赵恕的球。
群里的学生全员对下午的混乱一无所知,他们手忙脚乱@裴顷宇,又@赵恕,完了没忘记再@一下他们亲爱的小吴老师。
小吴老师看着三个人的微信号被一排@出来,心想这他妈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
他唉声叹气时,裴顷宇有了反应,往群里发了个“^_^”,他也@吴且,问:小吴老师要不要替我接球?
吴且总觉得他在暗搓搓暗示什么,只能回——
【吴且:办法总比困难多,要不咱努力克服一下?】
放下手机,吴且总觉得裴顷宇又有什么新的阴谋诡计,于是就像就想到隔离治疗室亲自确认。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外边的雨也停了,雨后的冬夜更加寒冷,与其他学校的学生擦肩而过时,吴且听到他们讨论说,今晚可能会下雪。
……
隔离治疗室因为其功能性,地理位置比较偏僻,而且本质上比学校医务室的设施完善不了太多,吴且到的时候,是晚饭时间,只有一个同为Beta的男护士在值班。
他坐在门口,见了吴且,认出他是红铁中学的指导带队老师,就没阻拦。
吴且问他要了裴顷宇最新的检测报告表看了一眼,发现原来裴同学并没有在危言耸听,手中的检测结果数据单上姹紫嫣红一大片,每一项数据单独拎出来,都足够任何家里有Alpha的家长发出尖锐的爆鸣。
“本来情况就不好的,早上那么大的雨他自己又偷跑出去去后山……也不知道是去干嘛了,问他又不肯说,两手空空的淋成落汤鸡就回来了,下午烧到四十度,吓死个人啦!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不管不顾的,从来不把自己的情热期当回事,无论是Omega还是Alpha——”
男护士心有余悸的告状。
吴且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问:“是易感期引发的这些并发症?”
男护士:“哦,你不会以为抑制剂没有副作用吧?……特别是S级Alpha的特效抑制剂——”
吴且自从分化从Beta后,就不太认真上生理课,网上刷到相关的科普或者是抑制剂科研进展也是淡定的直接跳过不看……
这些事当然不会懂。
他问:“通常这种情况下怎么办呢?”
男护士耸耸肩:“易感期过了就好了。”
说是要转移也是怕易感期内并发症过分严重。
吴且“哦”了声,放下检测单,他就要往里走。
男护士见状,却反常的挪着屁股,挡了挡身后的门……小吴老师被挡住了去路,挑起眉看了看他,男护士说:“现在有人在里面探望他……哎,老师如果不打扰的话,说不定反而有奇迹降临。”
吴且起初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他自然是不会听护士说的这些有的没的,留学生涯闲暇时间看多了美剧,满脑子都是豪门家族阴谋诡计、打打杀杀的他第一反应是,有人要趁此机会做掉裴顷宇。
本着这个离谱的想法,他不顾阻拦进入隔离治疗室前长廊。
越靠近治疗室,周围越昏暗,空气逐渐变得冰冷,空气中漂浮着混杂着消毒水、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寒冷彻骨,起先他以为是这地方过分冷清,没有人气的缘故。
——但他很快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空气凝固般的冰冷并不是因为隆冬降临,也不是因为今夜后半夜可能降雪,他闻到的是信息素。
治疗室里亮着整个长廊唯一的灯光,透过厚厚的玻璃,橙黄的灯光照在走廊,隔着玻璃,吴且清楚的看见隔离室中不止裴顷宇一个人。
本应该躺在病床上的Alpha此时赤足坐在床边,神色淡漠冷清,站在的双腿之间,站着衣衫凌乱、双眼通红的段白芮。
雪松林海之间,寒梅迎风绽放。
Omega身边的高脚凳上,放着一枚解下来的超市开架廉价款防咬颈环,而此时此刻他本人正扯着自己的衣领,将自己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的腺体送至Alpha的唇边。
Alpha张嘴露出森白的犬牙,在吴且瞳孔骤然缩聚的震惊中,再一次的狠狠一口咬下。
段白芮双腿发软倒在他的腿上,Alpha却并没有给予任何的温暖拥抱,冰冷的标记行为让Omega身体无助的抽搐——
吴且感觉到自己的后颈那早已退化的器官也跟着突突跳了跳。
头晕目眩中,他重重地拍了下玻璃。
——至此他不再自欺欺人。
对于裴顷宇的扭曲、冷漠、病态,他全盘接受,他完完全全无法逃避地意识到,眼前这一幕的出现,只可能是因为一个小时前,他在群里随口说了句,让裴同学努力克服一下。
——标记Omega,结束易感期,这就是裴顷宇想出来的“克服”。
吴且试图开门,但门被人从外面反锁。
无奈他只能返回窗边,此时医疗室内,段白芮的面色潮红,整个人瘫软在裴顷宇腿间宛如一滩。
“啪——啪!”
治疗室外,黑发Beta重重的拍打窗户试图打断医疗室内的人,尽管他心知肚明此时为时已晚,他最后几乎在用手砸窗。
玻璃纹丝不动,但掌心犹如扎入玻璃纤维同样的刺痛酸麻一片,一切的动作不过是大脑空白后的下意识举动,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减弱——
一窗之隔,Alpha与Omega进行着最原始的契合。
毫无反抗能力的Omega如同野兽嘴边已经撕扯开来的猎物,鲜血淋漓,无助却丝毫不知道反抗。
医疗室澄黄的灯变成了血色的朝阳;洁白的病床床单染红成了天鹅绒质地;病床成了长桌;段白芮浅色的双瞳变成了纯黑……
“开门!开门!!!”
吴且用手肘肘击那厚重的玻璃——
撞击之下他几乎听见自己骨骼在发出脆弱的碎裂声。
剧痛之中他双眼染红,直到突然从身后伸出结实的手臂,强行揽着他的腰,将他拖离那几乎纹丝不动的玻璃前。
……
“嘘。嘘。段白芮和裴顷宇的信息素契合度很高。段白芮是自愿的。”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从天而降的赵恕废了些力气才将怀中拼命挣扎的黑发年轻人摁在墙上,双手反剪至背后——
相比起一般的Beta,无论是意志上还是体力上,相比起自身的外貌,吴且的力量都大的惊人……以至于赵恕不得不用自己的胸口顶在怀中人的肩胛骨上,才成功将他压制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剧烈的喘息成为安静的走廊里唯一的声音。
隔离治疗房中发生的一切反而变得不可听闻。
昏暗的走廊光线,赵恕微微弯腰,下巴搭在黑发Beta的肩膀上。
侧一侧脸,他有些干裂的唇瓣便仿若无意间蹭在柔软的耳垂上。
柔软的触感使他废了一些心思分身去克制自己不要去舔咬,只是再开口时,嗓音更加压抑沙哑得吓人:“这种你情我愿的事,你在这跳什么脚?”
此时经过瞬间的压制,吴且也稍微冷静下来,掌心痛麻得几乎不能动弹,他面无表情地转头地看着赵恕那张线条清晰的侧脸。
“裴顷宇是因为我让他留下来,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对吗?”
没有笑话他想法太多,也没有嘲讽他自恋。
赵恕的非回避性沉默,反而让吴且的心飞快往下沉,Alpha微微眯起眼:“所以,经过这次能不能学乖点了,有时候不该回的消息就别回。”
“……他要把他咬死了。”
赵恕嗤笑一声,脸埋入Beta的颈脖里,蹭蹭:“不会的。”
他伸手把吴且的脸掰了掰,让他看清楚医疗室内的景象,只见房间内果然是另一番景象——
方才吴且的砸窗动静那么大,但好像并没有打扰到任何一个人。
此时,段白芮的双手挂在了裴顷宇的脖子上,双目空洞,面颊潮红比之前更甚。
“看到没,段白芮估计想这天想很久了,被高契合度标记对Omega来说是一件快乐的事……你一个Beta,不懂就少管。”
落在不远处交缠在一起的Alpha和Omega身上的目光又被强行挪开。
赵恕的脸挨着他的,亲密的蹭着他,嗓音却猛然阴森下来。
“除非你还在舍不得裴顷宇。”
吴且没回答。
他觉得这个话说得很无聊。
显然赵恕也知道这个说法无稽之谈,他是没瞎,裴顷宇亲吴且的时候,这个Beta的反应还不如他亲他时来得像个活动——
赵恕贴上来,粗糙的唇瓣蹭着Beta的光洁的后颈,鼻尖顶着柔软的发尾,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只能隐约嗅到吴且用的沐浴液的味道。
说不清那是什么味道,浸在他浅薄的皮肤里,让赵恕想到了无花果。
皮薄的酱果,里面是完全香甜柔软的果肉,犬牙扎入会有甜美的汁水流淌。
“别想他们的事了。”
湿润的舌尖舔舐在光洁的后颈,Alpha的尖牙蠢蠢欲动的抵住那片光洁细腻的皮肤。
“下一次裴顷宇再想亲你,你倒是拒绝一下,再有这种事,我真的……”
犬牙往下压了压,似要即将一举刺破那片未曾有人触碰过的地方。
赵恕的话没说完。
也许是放松了警惕,也可能是本身就放任其为之,挣脱开的手灵活的反手抓住他的头发,一个错身将他反摁在墙上——
“嗙”的巨响伴随着Alpha的闷哼,两人的体位瞬间互换!
少年Alpha的脸被压在墙上变了形,他目光阴沉闪烁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愿,任由身后的Beta抬膝,充满威胁的碾了碾他的腿间。
“赵恕,我说过,敢有这种事,我就杀了你。”
Beta的声音毫无情绪起伏。
赵恕笑了。
吴且能感觉到膝盖抵住的地方诡异的兴奋起来。
硬了。
被抓着脑袋的人侧过头,亲了亲他的手腕。
“好啊。”
“到时候你就带着我的信息素,来参加我的葬礼。”
第65章 「烟花.JPG 」
威胁的动作因为被威胁方的厚颜无耻而变得气氛全无,吴且不耐烦的顺着手腕被亲吻的力道,推了推Alpha蹭过来的脸。
赵恕却不放开他,啄他的皮肤,留下一个红痕,忽然语气一转:“你对我还是好一些的。”
吴且挑了挑眉。
像是精神分裂,赵恕的声音变得非常开朗:“你不会因为我亲你就把我的腺体挠烂——裴顷宇不是单纯因为易感期要转移,只是继续持续高烧的话,他本来就因为受到外力挠抓受伤的腺体可能会感染。”
“……”
那Alpha其实也挺脆弱的。
这么一想他的手段就有点下三滥的味道……以后非必要不攻击吧。
吴且抬起睫毛,扫了眼近在咫尺的Alpha腺体,平常状态下它隐藏在皮肤下,汽水瓶盖大小中间有条不起眼的小孔缝,仔细想一想,其实这东西长得也蛮色的。
“现在挠烂你的也来得及。”
脑子里跑火车,然而Beta的声音毫无起伏,堪称冷酷无情。
“那你最好现在就动手。”脸冲着墙,赵恕笑着说,“因为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把自己的腺体暴露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你这个危险分子。”
吴且不说话了。
“裴顷宇也小看了你……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还有那对双生子兄弟。
在一众对Beta掉以轻心的队伍中,他赵恕区区一次被揍得轻微脑震荡,可能是在挨打受创最轻的那个。
而且仅那一次。
他第二次和第三次亲他,就再也没挨揍了。
“裴顷宇会因为你的一句话,为了强行结束易感期去标记别人。”
赵恕一边说着,想到自己亲吴且不会挨揍这件事脑袋里开始放烟花,忍不住再次转头,肆意地贴在吴且的手腕上舔咬。
“这算不算逻辑诡异到离谱,虽然他在整个标记过程中,好像也挺享受……怎么样,幻灭没有?”
手腕被咬得发痛发痒。
唾液顺着手腕滑落。
吴且微微蹙眉,手一松,从后面放开了被他压制在墙上的Alpha。
Alpha喘了一下,转过身来站稳。
伴随着他靠墙而立,吴且的目光不可控制的落在其腰部以下某处——牛仔裤变得过于紧绷,以这样的姿势走出去无论被什么人看到都能评价一句“不雅”。
吴且皱了皱眉,完全没明白这人哪来的立场嘲笑裴顷宇,撇掉Alpha易感期这件事,他也在随时随地的发情。
小吴老师觉得这样很不好看:“你冷静下再出去。”
赵恕“哦”了声:“怕被人知道我们在里面做什么啊?裴顷宇做的更过分,他都不怕,还随便你看。”
他大概对此时此刻医疗室里发生的一切非常满意,否则不会三句话离不开里面正在做的事情,生怕吴且稍微忽视这个事实哪怕一秒。
吴且没搭理他。
低下头整理了下自己被弄得有些乱的衣服,手掌因为刚才猛烈拍击玻璃现在还有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他的手不太灵活,但他面瘫似的面部表情维持的很好,一切疼痛都并未表现出来。
“赵恕,完全不懂你在高兴什么……提醒下你,你好像也临时标记过林祖文。”
“哦,但裴顷宇比我咬的深多了。”
“?”
你们Alpha比老二长短和谁尿的远就算了,还比这个?
“你生理课到底干嘛去了,因为是Beta所以一个字不听了是吧?里面这两位这种程度如果同时伴有成结行为的话,可就是完全标记了……不像我当时纯粹的人道主义救援,没有多看林祖文一眼。”
赵恕没有拥抱林祖文,也没有咬着他的脖子不放。
他给完临时标记转身就走了。
甚至前脚刚踏出医院就被赵归璞摁住从头到尾喷了一身廉价气味清除剂,林祖文的信息素都没能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二十分钟。
“我也蛮惊讶,没想到裴顷宇做起这种事来就像后巷翻垃圾桶的野狗似的,把血搞得到处都是。”
他语气非常幸灾乐祸。
吴且心里“哦”了声,原来是在高兴觉得自己比较优雅么?
“狗盆里细嚼慢咽的优雅狗也还是狗。”
“人总是要对自己宽容一点的。”
赵氏小公子展颜,冲小吴老师灿烂一笑。
“走吗?”
吴且停顿一瞬。
赵恕看他露出犹豫神情,惊讶的问:“你还要继续看下去吗?”
吴且想要回头再看看医疗室内——但没能成功,赵恕眼疾手快地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摆正,提醒他刚才有警告过他,不该看的别看。
吴且说:“我在这等等,万一一会儿出什么事段白芮需要帮助……”
“他和他的Alpha在一起,能出什么事,又能需要什么帮助?”赵恕露出个不屑的神情,加重了“他的Alpha”几个字,“Alpha和Omega之间唯一会有的意外事故就是他们可能情难自抑,脱了裤子——”
吴且捂住了耳朵。
最后他还是跟着赵恕离开了隔离医疗室。
当天晚上,孙迷就在群里再次宣布,裴顷宇结束了自己的易感期。
在同一个群里,人们正困惑上午还在发烧得要转移的裴队长怎么突然就顺利结束易感期,此时万年不说话的赵恕诈了尸,赵氏小公子同时@了裴顷宇和段白芮的账号,然后又发出来懒洋洋的两个字——
【恕:恭喜。】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吴且仿佛看到了一次真实上演的“震惊全网文学”,群里的人们正以模板式震惊文学常用词发言,疯狂刷屏表示震惊——
有人说其实也没什么好震惊的,那次段白芮扭了脚不就是裴队长亲自抱下山的吗?
有人说确实虽然队长人很好但真的也没这么好否则全世界的Omega都会跑到他面前摔跤。
有人说听说段白芮的信息素是寒梅,那和林海雪松很配了。
还有人说真的很浪漫耶,江城执法者总司裴擒的独子,对来自下城区的Omega俯身而往,在深山老林开启姻缘,谱写佳话一段。
所有人都开始疯狂的@裴顷宇和段白芮,除了恭喜他们,还问他们到哪步了,不会是直接完成了完全标记、一劳永逸了吧?
过了很久,裴顷宇才出现。
【裴:谢谢。】
【裴:临时标记而已。】
紧跟着他后面,段白芮出现了,什么也没说,发了个小猫咪脸埋进爪子里的害羞表情包。
吴且五味杂陈地放下了手机,都说促成一段姻缘是大功德一件,但他觉得这次大概不能算他功德加一。
……
第二天,持续了一夜的大雨终于赶在晨训前停了。
三所学校的学生聚集在篮球馆,裴顷宇也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但大概是大病初愈,他身上没穿其他人同款训练服,而是穿着相对保暖的高领毛衣……S级Alpha的恢复力简直是怪胎,昨天还“下病危”的人今天就能出来自由走动,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大概是刚刚结束易感期,此时红铁中学队长老老实实带着止咬器。
他并没有刻意散发信息素,但是走近了还是可以闻到他身上有雪松的冰冷气息,其中又夹杂着一点点梅花的淡香……
消息没有那么灵通的别的学校的人露出恍惚的表情,仿佛见了鬼,之前不说红铁中学除了赵恕全员单身?
很快的,身上带着雪松信息素的Omega出现了。
Omega似乎冬天格外怕冷一些,他身上穿着一件跟裴顷宇同款不同色的白色高领毛衣……因为有了临时标记,而且腺体还没愈合,他没有戴防咬颈环。
进了球馆,段白芮开始东张西望,视线定格在裴顷宇身上时,他双眼一亮。
走到Alpha身边仰着头和他说话,Omega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羞涩表情,裴顷宇脸上的神态依旧冷漠但并不是冰冷,事实上了解他的人都知道,此时此刻他已经算得上温和——
与段白芮说了几句话后,他弯了弯腰,段白芮踮起脚替他调整脸上的止咬器。
这个比较亲密的动作又引来许多侧目。
……不知道最开始设计Alpha止咬器的人怎么想的,反正此时此刻那张性冷淡的脸配上黑色的金属止咬器反而让人觉得性感的要命,短短一个三十回合折返跑,吴且已经听到至少五组的人在讨论这个问题——
比较有含金量的是,有一个Omega练到第十五组时体力透支,差点的气都上不来了,却还是能拼命用手肘捅同伴的腰,提醒同伴看裴顷宇。
原话是:他玩弄止咬器侧扣的手好性感,可以的话,我想亲他的手指。
吴且就坐在旁边玩手机,闻此含蓄又奔放的发言,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了看裴顷宇在的方向,结果就是可能是身边要亲吻王的手指的人嗓门太大,他们集体被本人抓个正着。
那张万年平淡的脸上还是没什么情绪,隔着空气与吴且对视数秒。
昨晚那番混乱后,他们还没说过话。
还挺刻意的。
毕竟当时他在外面砸窗户砸的非常卖力,以至于他的手今天早上才褪去刺麻的痛感,当时情况下,裴顷宇不可能没有听见。
吴且:“……”
不急不慢的收回视线,他继续低下头玩手机。
吴且在跟赵归璞发信息。
赵先生给他发了几条合同内的条款,主要是对方提出极端气候的不可抗力下,船只若停航补偿问题,他想问问吴且在全球气候骤变的如今,季节性极端气候出现的可能性比往年是否更高,最长的持续时间又会有多久。
——该如何和外行人解释地球环境科学和气象学有本质上的区别?
放大学做实验都做不到一块儿去的距离。
吴且硬着回复了他几个干巴巴的地理气候相关知识,说完之后,不忘记添加一句“本人不对上述一切信息负责,建议咨询相关人员”@然后安心等着赵归璞跟他道谢然后结束对话。
没想到赵先生今早似乎很有表达欲,反而是话题一转,告诉他,维赛双生子将在本周内完成与赵氏的签约,事后他们就没有理由再留在华国国内。
吴且盯着手机发呆了几秒。
【吴且:「烟花.JPG 」「烟花.JPG」「烟花.JPG」】
……
黑发年轻人当然不知道他几个呆逼兮兮的表情包让人脑补他面瘫着脸、高举双手欢呼的样子。
千里之外,有位坐在去往公司路上的车里的老男人为他的三个系统自带表情包笑出了声。
……
赵先生最近像个吉祥物。
每次跟他聊完天都会得到一点点好消息。
满脑子都是“活着就有好事发生”,吴且心情颇为不错的放下手机,一抬头就看见段白芮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正如赵恕所说,吴且想象中他被不知道收敛的Alpha咬死的情况并未出现——
Omega白皙精致的脸蛋上面色红润,吴且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今天没有戴平日里戴的有框眼镜,而是戴上了隐形眼镜,这让他的眼睛放大了几倍。
摘了眼镜、收拾了头发、有了Alpha滋润后,Omega看上去再也不像之前在学校那样不起眼,正如外面流传的一句话:这世界上并不存在不漂亮的Omega。
和Alpha一样,他们都是造物主的杰作而非累赘。
段白芮站在小吴老师身边,四目相对了一瞬后涨红了脸——
喜欢裴顷宇这件事前不久只告诉了小吴老师,结果没过两天就被他标记了还宣布了交往,他很担心小吴老师觉得他轻浮。
不仅仅是眼前的黑发Beta老师给他平易近人的过往印象,晚宴过后更让他确定了他和那些纨绔子弟并不一样,段白芮下意识地不希望小吴老师会看轻他。
站在吴且身边,Omega结结巴巴的问出了吴且对于他和裴顷宇在交往的看法。
吴且尴尬的又开始抠手指。
下意识抬头看向不远去,裴顷宇撑着下巴往他们这边看,目光依旧淡然,像是笃定了吴且不可能说出“他因为我说的话才标记你”这么离谱的话。
吴且确实说不出来,只能干巴巴的说一些毫无营养的老生常谈,比如“谈恋爱的话你开心就很好,但完全标记的话还是需要慎重”“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想到完全标记会发生什么,段白芮涨红了脸,连连摆手,然后又小声地说:“我知道裴同学不喜欢我。”
吴且愣了下。
段白芮转头冲着不远处的裴顷宇笑了笑,才又继续道:“但他对我很好,昨天临时标记完,看我只穿了一条牛仔裤,给我送了很多冬天的衣服……”
他指了指身上的衣服,他这辈子没穿过这么暖的冬衣。
“还给我的账户上打了三十万。”
三十万,够解决他接下来三年的房租外加家里老人的住院费用。
说这些的时候,段白芮的眼睛微微发亮,真的很开心的样子,来自下城区的Omega从不贪婪,不用三千万也不用三百万,仅仅只是三十万,或许都不够少爷们一晚上请一轮酒,他就觉得生活变得很有希望。
当事人那么想得开,吴且当然不会再说什么,好歹不是要死要活的恋爱脑,上来就是“我好爱他哪怕他跟我一样穷得响叮当我也爱他这个人”。
他“嗯”了声,指尖小心翼翼碰了碰Omega后颈的高领毛衣:“痛吗?”
“信息素契合度很高,所以不痛的。”段白芮眨眨眼,“还蛮舒服的。”
吴且又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此时裴顷宇终于站起来,走了过来,在他还有几步才到达时,段白芮不再蹲在小吴老师身边,站起来迎了上去。
到了裴顷宇身边,他整个人又笼罩在了Alpha的信息素下,Alpha垂了垂眼,问:“在聊什么?”
“没事啦,”段白芮仰脸笑着说,“小吴老师昨晚来过治疗室吧,可能看到你标记我的样子太凶了有点吓到,问我腺体还痛不痛……”
裴顷宇抬眼望过来,短暂沉默后,大概是觉得吴且小心翼翼问Omega被标记时的腺体痛不痛这个行为……
双标又可笑。
他挠他腺体,直接给他送进隔离治疗室,可是眼睛都没眨,事后也没问过一句。
Alpha短暂笑了一声。
笑声听上去无论如何算不得友善。
哪怕是迟钝如段白芮也吓了一跳,问裴顷宇:“怎么了?”
“没。少跟他说我们的事。”裴顷宇把目光收回来,用并没有避开吴且的音量道。
如果段白芮有尾巴,这会儿应该已经沮丧的垂下来。
他咬了咬下唇,才小声地“哦”了一声,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吴且——
小吴老师早就已经转开了脑袋。
……
晚上,吴且很有耐心的给那一纸箱乱叫乱爬的小猫喂奶。
喂完了趁着它们好不容易睡着,难得像是天使的模样拍照发到三校联合的微信大群,准备把这些奶猫领养出去。
拍的时候顺手把那只喝得肚皮圆滚滚的奶牛猫的胯裆从另一只纯白的小猫脑袋上拿下来,勾选照片时也跳过了给它拍的那一张。
反手发朋友圈配字:【流浪猫的花语是手慢无,我有猫辣!!!】
李君碧和吴文雄排着队在评论区给他扣问号,离谱的是“ZHAO”还给他点了赞。
吴且有一种预感。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微信就跳出来了新的对话框页面。
【ZHAO:新进展。】
【吴且:他们走了?】
【吴且:双手抱拳星星眼兴奋跺脚跳出重影.GIF】
赵归璞发来了一段视频,视频中身着赵氏保安的男人鬼鬼祟祟离开监控室,鬼鬼祟祟来到街道后巷,鬼鬼祟祟接近一辆低调但不破烂的保姆车,车窗降下,莱茵·维赛笑眯眯地倚靠在窗上。
【ZHAO:有人花五千欧元买一段小吴老师倾情演出的30S纯武侠动作片。】
血压直接飚到170。
当直面各怀鬼胎的AO权·色交易时,吴且的情绪都没有现在这么大波动。
【吴且:?】
【吴且:为什么会有人的公司员工三万块就能收买?】
【吴且:赵氏开到今天还没被商业间谍浸透是因为赵先生拜佛拜的勤快?】
吴且在一分钟内以超人的速度连发三句质问。
最后用感叹号收尾——
【吴且:我不管,你说了没事的!!!!!!!!!】
第66章 玫瑰花的葬礼
赵归璞的情报并不是他的臆想,莱茵·维赛和比及塔·维赛确实订好了离开的日期,就在吴且结束合训的同一天。
申请的航线信息在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赵先生的手上。
【ZHAO:他们对你很执着。】
【吴且: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ZHAO:为人处事还是需要注意一些,变态通常都很难缠。】
【吴且:我至今还在为自己初中时没认真学习没考上省重点才被我爸送出国这件事耿耿于怀。】
一把年纪了还在纠结中考没考好有什么屁用,变态惹都惹了现在还来反思是准备编辑成文章刻在墓碑的背面争取下辈子不要犯同样的错误吗?
【ZHAO:说你两句还不乐意。】
【吴且:……】
吴且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了个爸爸……也不是,说出“骑驴找马”的吴文雄都能比赵先生的思想灵活一些。
【吴且:我也不知道他们对我为什么那么执着。】
是干巴巴的造句和无辜的语气。
手中捏着一把扑克的裴擒扔出一堆一对A,报了单张牌,然后问赵归璞在和什么人发信息,还能这样笑出声来。
赵归璞扔了手中最后剩下一对2,唇角微翘,眼中兴致盎然。
“处理家务事。”赵先生很诚恳的说,“孩子们倒霉的时候总是显得毛茸茸的好可爱。”
“有时候你表面上显示什么也没干,也让人想以‘变态罪‘把你抓起来。”
“裴sir,讲话那么难听。”
“你值得。”
“听说你儿子这两天易感期絮乱,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他们这么大的少年人,情绪波动一下就会搞这种事情……已经没有事了,在家里的直升飞机用的上之前,他自己找了个Omega标记了下。”
赵归璞“哦”了一声,看上去也没觉得裴擒的话有什么不对。
在旁边手中抓了一大把牌基本没能往外出几张的费裕明听得耳朵长毛,直呼你们讲这种反人类的话时注意一下还有医生在旁边,医者仁心听过没?
可惜赵归璞和裴sir都不搭理他。
赵归璞拿过手机,往后靠了靠,一把年纪了像是刚接触电子产品的青少年似的积极打字——
【ZHAO:当人类失去了一只眼睛,他恐怕很难对罪魁祸首不执着。】
这一点,在赵归璞前往机场亲自接机他的五千万欧元,并看见他们整整收集了一个飞机乘务组的“吴且山寨版手办”就有所察觉。
从Beta到Omega,从黑色头发到黑眼睛,当偶尔有一个幸运的家伙同时拥有黑头发和黑眼睛时,她身上穿着的果然是更高级的乘务长制服。
【ZHAO:很害怕他们可能会找到你?】
【吴且:不该害怕?】
【吴且:在人类解决如何能和疯子正常沟通的世纪难题之前,害怕是人之常情。】
【吴且:而且他们已经找到我了。】
【吴且:因为区区三万块,和你公司的立场不坚定到仿佛没有立场的安保人员。】
【吴且:我当时全价买的逃回国的机票都不止三万块。】
【吴且:下次见面就是我的葬礼了,赵先生。】
【ZHAO:哦。】
【ZHAO:那可未必。】
【吴且:?】
……
另一边。
出现在视频中的那辆黑色保姆车正缓缓驶离最后被拍摄到的后巷。
莱茵·维赛手中握着那枚U盘,正襟危坐地端坐在座椅后排,紧紧的盯着面前闭合状态的电脑。
「你准备什么时候把你手里的东西插进它该在的插口?在你把它捏碎之后?」
莱茵身边,从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比及塔平静的发问。
莱茵没搭理他。
因为破天荒的,莱茵发现自己有些紧张,他已经很久没有享受到这种肾上腺素狂飙的感觉,就好像心脏在胸腔中再次跳动。
每次都是这样。
他的心脏早已宣告叛变,在人造心脏技术成熟之前,他将不得不硬着头皮与这只有涉及“吴且”相关事项时才勉强开始工作的愚蠢器官和平共处。
「比及塔,华国有句老话,叫‘近乡情怯‘,你难道没听过吗?」
比及塔·维赛对弟弟的狡辩毫无搭话欲望。
维赛家族的恶魔双生子自打出生至今的第二次滑铁卢与雷达失灵,好像再一次地在某个他们正在寻找的黑发Beta身上应验。
他们兴冲冲的来了,扑了个空,碰了一鼻子灰,在前几日的晚宴上,看到了山寨版的吴且后,双生子感觉被人彻底摆了一道。
——他像是那些狡猾的野兔子。
比及塔心想。
比及塔在六岁的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对园艺很感兴趣,他在庄园空地种植了一些土豆,亲自浇水松土,并期待着收成……
但在本应该收获土豆的日子,他发现自己一无所获。
因为庄园的地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布满了野兔的洞穴。
——那时候是怎么做的来着?
他弄来了猎鼬和猎鹰,将兔子们一只只从洞穴里赶出来,捉住。
过分肥硕的兔子被他灌满了水直到胃部撑爆,他再戴着手套一一查看它们的胃里是不是有自己辛苦种植的土豆。
——可他不能以这样的手段对待吴且。
坐在汽车后排座椅上,双生子中的哥哥始终沉默不语,碧色瞳眸只是完全心不在焉地看着弟弟如暴躁的困兽,摆弄面前的电脑。
却始终不肯将那个该死的硬盘插上去。
「比及塔,我发誓等我找到他,就把他锁起来,锁链会伴随着项圈挂在他的脖子上……」
「废话少说。莱茵。你现在说这种狠话又有什么用?」
「他耍我们!他应该为这件事付出代价,他哪儿也不用去了,只用躺在床上给我们生下一个又一个的小崽子——」
「他只是个Beta。」
「是啊是啊,但事到如今你难道还在担心他会玷污维赛家族基因吗,看看我们的亲叔叔吧,事实证明我们家族已经没什么基因可以被玷污了……而且就算他生一百个白痴出来我们也可以养得起。」
「太蠢了,莱茵,我不是这个意思……为什么一遇见他相关的事你就蠢话不断?你手里的东西到底能不能有插上电脑的一天?」
「如果真的不是他呢?」
莱茵嘟囔。
「天啊,我真的想杀了他,这样玩弄我们的人本来应该还没敢出生!」
「全场无一人说过我们来时要见的一定是他,这笔账就莫名其妙的算在了他的头上,是吗?莱茵,你就是因为这样当时才相处了四五年都没能拿下他……而我,最大的愚蠢大概就是听信了你当时的自信建议,真的让你来主攻拿下他这件事。」
「……你倒是长篇大论教训起我来啦!」
「事实如此。」
「……该死的迪格特!」
「……」
被怪罪的对象瞬间转移到了一切的真正的罪魁祸首迪格特身上。
这位老眼昏花的维赛家族二当家,他一口咬定,赵归璞挽着的那个男妓就是那日在赵氏前任家族道别宴上他看到的人,这件事绝对没错。
莱茵破口大骂他眼神不好就该退休了。
迪格特反骂他脑子长在裤裆上,捕风捉影地听见一点儿消息就能自己跑来华国,华国遍地都是黑头发黑眼睛的男性Beta,起码占人口总量的55%,折合详细数字四点五个亿。
叔叔的一番列数据讲事实让当侄儿的哑口无言。
华国无论是商业还是社会关系,至今几乎是一个在本国内就可以完成完美闭环的国家——
维赛家族业务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发展到这边,在这片土地上,维赛家族也几乎没有建立过任何的商业体系以及人脉,当双生子站在大街上,甚至有不太看新闻的年轻高中生兴奋地举着手机,问他们的保镖站在那的是哪个新出道的明星,能不能合照。
一个红绿灯就会有四到五个黑头发、黑眼睛的Beta与他们擦肩而过。
——该死的瞎眼迪格特说的没错。
那一刻莱茵深深的觉得,自己跟那些跟团来此国家旅游景点打卡的白痴没有任何的区别。
而此时此刻,比及塔已经彻底的厌倦了莱茵喋喋不休的抱怨。
这些天,弟弟就像跳蚤似的躁动,整个与赵氏的合作都是他亲自督促完成的,赵归璞就像是一只老狐狸,合同上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掉以轻心。
他都快掉头发了。
为什么还要听什么都没做的人在这废话连篇?
比及塔坐了起来,伸手拿走了莱茵手中的黑色小物件,在后者猝不及防的“啊啊啊啊”声中,面无表情地将它塞进了早已是待机状态的电脑中。
笔记本电脑运行风扇发出嗡嗡的声音,点开里面唯一的视频时,身边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保姆车内安静的一根针掉在地毯上都算震耳欲聋。
比及塔承认,此时此刻哪怕是他,其实也很紧张。
视频播放,两双四只碧色的漂亮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在屏幕中黑发年轻人骑上低等阶Alpha的腰,掰断他的手指时,保姆车后座的两名Alpha同时双双眸色变沉。
一时间,不算宽敞的空间内,他们能听见彼此瞬间粗重的呼吸声。
十秒后,比及塔面无表情地抬手扣上了笔记本电脑。
莱茵降下窗户,面无表情地将刚被扣上的笔记本扔出车窗外。
笔记本摔在马路牙子四分五裂,吓得路过的路人尖叫,他们抬头,只来得及看见缓缓升起的车窗后,一双泛着冰冷光泽的碧绿瞳眸一晃而过。
……
吴且把玩着手机,看不到这件事还有什么能够迂回的可能。
赵归璞也不知道是太天真还是怎么样,想得到找个和他长得挺像的妓子蒙混过关,却想不到把公司监控录像删一删。
赵先生在他这的信誉破产了。
他一点都不聪明。
吴且盘着腿坐在地上,认真思考怎么不尖锐地表达这一点,这时候客房门被敲响了,他抬起头迟钝地想了想,这才想起之前跟一些同学约好了上门取猫。
打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是段白芮,段白芮要了那只纯白的猫,说的是以前一直很想养一只猫,但那时候他连自己都养不起,根本没办法负担好的猫粮……
现在不一样了,他突然有了闲钱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
而且这箱猫是他的男朋友在大雨天捡回来交给小吴老师的,这一点裴顷宇没有瞒着他。
他的理由实在充分,吴且答应的很爽快,但一开门他就后悔自己为什么答应的那么爽快了,因为段白芮身后站了个面无表情的裴顷宇。
吴且一开门,他低头看过来,那双深色的瞳眸中毫无情绪,就像是在看一个不相关的路人。
那种被鬼盯的感觉再一次袭击了小吴老师。
——段白芮对他们的事一无所知。
他错开视线,让了让身让段白芮进入房间,Omega一进屋就听见了小猫的叫声,双眼发亮的顺着声源往里去找猫。
吴且手很快的想要顺手把门关上,把不速之客留在外面,奈何门外的人手脚很快,在他来得及掩上房门前,一把用手握住了门沿。
吴且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门外的人。
身后的段白芮发出一点儿玩猫的动静,这仿佛提醒了吴且他的存在,不想在他面前跟Alpha起太明显的冲突,他只能松手,让门外的人进来。
就想躲避瘟疫一样,裴顷宇侧身进来的一瞬他立刻转身往房间里走。
走出去两步感觉到牛仔裤与T恤中间缝隙插入一根手指,那根手指灵活的灵活的勾着他的裤腰,往后勾了勾。
“!”
突如其来的肤贴肤冰凉触感,黑发Beta吓了一跳,睁大眼回头瞪身后的人,那个口口声声不许自己的Omega和他说话的人表情依然和刚才站在门外时一般毫无变化。
他盯着他,不急不慢的把自己的手从他的T恤下抽出来。
“小吴老师!你给他们取名字了吗?”
段白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声音闷闷的,像是脑袋都埋在纸箱里才会发出的那种声音。
“没有。”
吴且对着裴顷宇警告似的皱了皱眉。
然后回过头。
“取名权留给领养人。”
段白芮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要的那只小白猫从箱子里抱出来,抱在怀里摸了摸,然后对才抬头对裴顷宇笑着道:“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儿等等我,好不好,我还要问问小吴老师怎么喂这种小奶猫?”
裴顷宇沉默地点点头,但没立刻坐下。
转过头看着吴且,半晌才说:“水都舍不得倒一杯?”
这是从刚才到现在他第一次开口说话,语气在段白芮看来并不是那么客气——
结合上次他和小吴老师说话时,裴顷宇也不让他多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裴同学很讨厌小吴老师一样。
相对应的,小吴老师也是沉默地回望裴顷宇,似乎对他也没个好脸色。
段白芮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难道是练球的时候小吴老师训话语气太严厉,招惹到裴同学啦?
Alpha的自尊心是比较强的。
相比起赵恕那样的暴脾气会直接当场骂人,好像裴顷宇像更擅长搞冷战的类型。
千思万绪间,那边还是黑发Beta先做出了息事宁人的举动,他面瘫着脸“哦”了声,转头走过来简单教了下段白芮怎么用眼药水瓶取羊奶喂猫,然后让他自己试试,才站起来转身到厨房去。
酒店单个房间不算庭院有将近六十平,房间里有独立的岛台,水龙头里有直饮水,冰箱中每天有新鲜更换的蜂蜜腌渍柠檬和气泡水。
吴且去拿冰箱里的柠檬,裴顷宇跟了进来。
他没回头。
但能感觉到Alpha就站立在他身后。
吴且拿了柠檬关上冰箱,力道有些大——
因为对赵归璞和那对神经病双生子的怨气还未消除,总觉得自己离死就差一步……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要不要还是把这个情况告诉吴文雄,让他老爸把金山角那只雇佣兵队伍平移一下到江城来,办签证要点时间,他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赶在他被绑架前。
真的没有心情再陪这些少年组的小崽子们闹。
“气泡水还是饮用水?加不加冰?”
与Alpha擦肩而过站在岛台前,他头也不抬地问身后的人,身后的人又不说话。
吴且给自己做了杯放气泡水的,然后没什么耐心的把空杯子往那一放,平缓道:“那你自己做。”
他转身要走,这时候后退一步肩膀却抵住结实的胸膛,Alpha悄无声息的贴了上来,低下头唇压在他的后颈上。
吴且先有些惊慌抬头看了眼客厅方向,段白芮背对着他们在认真的捣鼓喂养奶猫,没有回头。
“你让我努力一下克服困难留下来,我做到了。”
身后,只有两个能听见的音量,裴顷宇的声音低沉。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临时标记后就不负责的行为,所以我和段白芮在一起,照顾他,提供他需要的一切帮助,”
灼热的目光落在后颈上,隔着室内穿的偏薄的T恤,Alpha蠢蠢欲动,大概是因为亲手丈量过所以更难以抑制不能拥有带来的烦躁,最终宽大的手掌抚上Beta的腰。
“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吴且没有回头。
“做过一样的事,为什么赵恕就能三番两次在你面前闲晃?你没有不理他,是已经习惯了他对你做这种事?那我多做几次你是不是也可以习惯?”
吴且拿起气泡水,倒入空杯,提高了声音问不远处的段白芮,要不要加柠檬片。
在段白芮回头的一瞬,搭在他腰上的手不着痕迹的挪开,从Omega的角度只能看见男朋友站在小吴老师的身后,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
送走了段白芮和他该死的男朋友,吴且站在关上的房门后深呼吸几口气,才转身回去拿起手机。
一会儿没看的功夫,另一位同样很没眼力见的Alpha在问他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生气了。
……是生气了。
但你很走狗运,有人替你承担了这份怒火,想必现在还在觉得莫名其妙和委屈。
吴且把聊天框往下滑了滑,心想怎么礼貌送走这位虚假的爹,然后找自己的亲爹喊救命,这时候赵归璞发了一个新的视频。
这是给发的葬礼设计方案吗?
可以来点玫瑰花,争取搞个玫瑰花的葬礼。
点开看了眼,是那天酒店顶层的监控录像,录像过分高清,清楚的看见他如何把中年咸湿Alpha摁在地上锤,大约十五秒后,视频里的黑发Beta转过头,角度上正巧给了摄像头一个正脸。
是那天晚宴上,挂在赵归璞胳膊上那位鸭鸭Beta的脸。
吴且:“…………………………”
【ZHAO:Bazinga。】
作者有话说:
Bazinga:美式俚语,「逗你玩儿」,美剧《生活大爆炸》广泛运用
第67章 【警告】【慎入】内有变态炮灰渣攻替身行为
对于老男人突如其来的恶趣味,吴且表示实在无福消受,他盯着手机就快把手机烧穿,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鬼知道方才在明知道结局的情况下,视死如归地打开监控视频他的心跳有多快,他早晚要被赵归璞搞出心脏病来。
罪魁祸首却是个厚脸皮,见他半天不作声,干脆打了个电话来。
铃声响了两声,吴且接了,干巴巴的”喂”了声,持续失去他的礼貌,实在是不愿意跟电话那边的人打招呼。
那边有风声,想来这会儿赵归璞是站在室外的某个地方给他打来的电话,打火机“啪”“啪”轻响了几声,男人低低笑了起来:“打火机又不听话了。”
可能只是没油了,加点油吧。
吴且在心中腹诽。
“嗯?阿且,还不说话,真的很生气?”
问是这么问,然而夹杂在寒风中变得有些模糊的嗓音低磁带着浅浅笑意,显然是笃定了他不可能对自己发脾气——
否则他接什么电话呢?
他可以直接挂断的。
吴且把贴着脸边的手机从左换到右,开口也是直奔主题的问:“他们拿视频去做技术分析呢?”
“我也不是用免费AI网站做的视频。”赵归璞回答,“给了钱的。”
能让赵先生说“给了钱的”,那必然不是十块二十块的,吴且突然想问他怎么猜到双生子有可能会去想办法弄那天晚上的监控,但是转念一想这个问题哪怕问出口,恐怕也不会得到什么正经的回答。
大多数的人都靠潜意识行动,这种事没那么容易说得清。
“下次别再这么吓人。”
赵归璞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带着威胁式的下命令,觉得有趣,于是又笑起来,含糊地了应声,打火机“啪”地又响。
这一次声音沉闷,大约是终于打着了,男人衔着烟草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漫不经心:“承受能力这么差,有没有想过他们看见了我找来的山寨货,还能查到我公司监控这层,可能是因为最开始就是揣着答案来的,所以才这么执着?”
有想过。
但被这么直接说出来,吴且还是沉默了下,觉得这人说话很不吉利也不中听,于是小心翼翼的问:“能不能‘呸‘掉?”
赵归璞没依他,反而是笑得更开心了,那笑声好像是在告诉吴且他们中间差了辈,在这人面前,吴且多幼稚都不算完。
等赵归璞笑够了,就还是那句:“没事的,别担心。”
监控的事赵先生跑在双生子前头了,于是他的信誉度再次从破产回到了九十分,吴且“嗯”了声,这一次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叫了“哥”,然后说:“晚安。”
赵归璞笑称要得他一声好听的称呼比赵恕贵得多,说得吴且面红耳赤,仿佛成了无利不起早的白眼狼。
好在他支支吾吾中,电话那边传来其他人的声音问赵归璞一支烟抽那么久,男人这才放过了他,同样道了声“晚安”,便挂了电话。
……
第二天一早,赵先生坐在办公室里欣赏了一段视频。
路面上,一辆疾驰的黑色保姆车突然降下窗户扔出来的一台笔记本电脑,在路人目瞪口呆中,银色的笔记本被摔得四分五裂。
耐心的将这段三十秒的视频看完,赵先生转头跟站在自己身旁的秘书蒋尾说:“黑社会改一改称呼成为国外正规军但本质也还是黑社会……素质是差一些。”
蒋尾闭着嘴不敢说话,晚上就是与维赛家族的船只签订晚宴,而眼前的这位好像并不准备就让它就这么平安度过。
果不其然放下手机,赵归璞就让蒋尾去联系上次的那个妓子,蒋尾立刻摇来了四叔,四叔当着赵归璞的面打了电话,对方闻言说可以,要加钱。
赵氏顶层有一瞬间的沉默。
赵归璞发出一声短暂的、代表荒谬的嗤鼻音:“上次来喝了两杯酒就回去,收了我五百万,返场还要加钱,当我赵归璞来做养殖场慈善的啊?”
四叔开着免提,鸭鸭本人原本还在扯着嗓子搁那讨价还价,这位大概是被吵醒的,嗓子都没来得及夹带着东北地区口音——
是这样没错的。
养殖场的惯例,南鸭北调,北鸭南疏,大概就是“背井离乡”的第二层字面意思。
这会儿听见赵归璞的声音,电话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鸭鸭一下子蔫吧了,放弃讨价还价答应无条件返场,挂电话之前跟赵先生强调了下:“这是给您开的特例,您可不能朝外说,说了往后咱生意难做。”
赵归璞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逃开大清早和一只鸭讨价还价的命运,但还是很给面子的答应了下来。
当天晚上,赵归璞出现在晚宴上时,胳膊上挂着的是和上一次同样的Beta。
这一次鸭鸭大概是收到了警告,面对维赛双生子不再垂涎他们的美色,眼神也不再乱飘,正儿八经的同他们有礼貌的打了招呼——
就差提着自己的裤缝给他们来个贵族式的屈膝礼。
“听说维赛先生们很中意我的男伴,”赵归璞的笑容无懈可击,“于是赵某盛情难却,今日不得不又将他带来陪同。”
比及塔·维赛尚且能维持住脸上的淡定。
莱茵·维赛则面色铁青,捏着香槟杯的指节泛白,看着就要硬生生折断杯柄,仿佛那就是赵归璞的脖子。
……
晚宴结束时,比及塔·维赛微笑着开口问赵归璞要了人。
Beta的名字叫小天。
当赵归璞慷慨的从小天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将他推向维赛兄弟,挂在上一秒还胳膊上的Beta当下面色有些发青。
他心中感慨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但是来之前他就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人——
赵归璞心狠手辣,但他做人确实如外界所说那般,做生意诚实公平。
条件一开始就摆在明面上说好了的,放眼整个江城风月场,可能出过要签生死状的台的也只有他小天一天。
若能活着回来,张家名下的风月场他就是独一份儿的……
在维赛兄弟手底下打过滚的履历简直浓墨重彩,从今往后他身价会翻倍涨。
更何况生死状本身就有五百万佣金。
五百万,干完这票他不做头牌直接打包行李回家,在老家开个超市什么的小店,足够安然度过一生。
小天一边盘算一边在浴室洗干净自己,连头发都收拾得一丝不苟,又按照过往经验在颈脖特殊性别拥有腺体的位置,喷上好闻却不刺鼻的淡香香水,是沐浴液味道的,并不特殊。
他知道会选择自己的客人基本偏好Beta,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做些什么。
拉开门时,门外站着赵先生的司机,那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告诉他,赵先生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他可以拿走一百万。
“做哲学题啊?”
小天笑着问——
面前两个按钮,按下黄色可以得到一百万,按下蓝色50%几率拿到五百万。
与中年男人擦肩而过,他搭乘专门的电梯前往顶层。
他选择蓝色键。
他不相信自己能被人弄死在这。
顶层的门敲了两下就被人从里面打开,来开门的是双生子之一,室内的灯光明亮,落地窗可以照到室内人们的倒影,单向玻璃之外可以俯瞰整个江城的夜晚喧嚣与灯红酒绿。
身型高大的Alpha身上穿着浴袍,金色的头发湿润得乱翘还在往下滴水。
「你还真敢来。」
他说的是英语,嗓音轻蔑,居高临下,小天一下就分辨出这是比及塔·维赛,他让了让身子,让小天走进去,然后他见到了莱茵·维赛。
身上一丝不挂的Alpha敞着鸟坐在沙发上喝红酒,瞥了小天一眼,让他脱衣服。
小天照做了,房间中开了暖气,但风吹过他的皮肤还是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比及塔走过来握着他的下巴抬起来左右翻看,眼神冰冷平静得仿佛像打量一个物件。
「让脱就脱了,哥哥。该死的赵归璞,上哪找了个男妓打发我们?」
「嗯。」
「长得是挺像的。」
「还行。」
「他大概是知道我们调取监控的事了。」
「显而易见。」
「他在示威呢,哥哥。」
「哈。」
短暂的意语对话后,比及塔重新来到小天身边。
他告诉他,如果胆敢对外泄露今晚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一切,他将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维赛家族的势力不在这个国家,但并不代表他们会对一个妓子束手无策。
“意思是,你们今晚不会杀掉我?”小天充满希望地问。
比及塔笑了,他诧异的在那双过分美丽的瞳眸中看见一闪而过的温柔,顶级的Alpha嗓音轻柔,「你天真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像他。」
莱茵转头看了眼比及塔,而后又转向小天。
「跪下。」
他冷漠的命令。
或许是真的害怕,也可能是套房里充数着Alpha信息素的酱果酸涩味让他鼻腔发痒,小天跪下了。
「你知道错了吗?」黑色的义眼转动,莱茵问,「对于伤害我这件事。」
小天一头问号,但他是见过世面的高级妓子,他大概知道关于“独眼的牧羊人”的传说,跟一个黑色头发的Beta相关。
大概猜到了现在在发生什么,他恭顺的俯下身,回答:“是的,先生。”
以这四个字为开端,他渡过了人生中最匪夷所思的一夜。
维赛兄弟就像疯了的狗,或者是撕下了人皮面具的恶魔——
他们要求他抚摸自己,就坐在沙发上,张开腿,摆出各种叫人脸红的姿势……问他是不是从未被人使用过;
他们又并不真正的使用他,用道具将他的嘴巴撑开,在他因为尺寸不合的道具而近乎窒息时,比及塔·维赛会用那种怜惜的目光低垂眼睑望着他,伸手拂过他下巴上、胸前没来得及吞咽的唾液……问他是不是真的那么贪吃,口水流个不停;
他们使用别的道具,那几乎很难熬,各种尺寸的道具塞到他身上每一个可能塞得进东西的地方,将他撑得几乎死掉……莱茵说他必须承受住这些,不然以后怎么生的出维赛家的继承人;
他们要求他佩戴着那些疯狂震动的东西,在地毯上像是狗一样的爬……莱茵说你最近是不是瘦了,弯腰捡球的时候我看见你的腰在球服里晃,好像在勾引我当着所有人的面扒掉你的裤子直接进入你;
他们把他吊起来,将他的背抽的皮开肉绽……比及塔温柔地摸着他的脸,问他还会不会逃。
以上种种。
被吊在房间中央的Beta被精力充足的Alpha们折腾了一夜,折腾到身上没有一寸好皮。
当天蒙蒙亮的时候,比及塔伸手将早就哭到没有力气的Beta放下来,小心翼翼的打横将他抱在怀里,然后抬起头对莱茵说:「拉窗帘,天太亮了,我看到他鼻侧有一颗痣。」
他用的是英语,此时精神恍惚的小天在心中狡辩这是美人痣,我特地去纹的,您这个嫌弃的语气真是不讲道理。
房间还是不可抑制的伴随着拉上窗帘昏暗下去。
然后整场大戏迎来了最后的结局,两个顶级Alpha将Beta背朝上放在沙发上,然后一前一后,双双,同时,重重的咬在他的后颈脖——
大量的信息素不讲道理一般疯狂灌入Beta那早已退化的腺体器官。
酸涩的酱果信息素气息因为浓郁变成了苦涩,从最开始的微苦变成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因此发苦发冷,Beta几乎是立刻抽搐起来,睁开疲惫空洞的双眼:“救……”
一双手无力的抓挠着沙发。
但被Alpha清醒标记的痛苦并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怜香惜玉,两名Alpha只是一刻不停的抚摸着他的脸,他的头发。
「为什么离开我们?」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维赛家族也给你吧,嘻嘻。」
「痛了吗?」
「你痛的时候就会打人的,现在是不是没力气了?早知道就该早早标记你。」
他们在呼唤着什么——
「吴。」
「队长。」
「小且。」
小天不知道他们在叫谁,最终他在信息素压迫下,胸腔翻江倒海地完全丧失了自控能力的。
在双生子终于放开他血肉模糊的腺体,他就像刚从某种浆果的果酒缸里捞出来一般整个人被腌入味,那味道浓郁到接下来或许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将对他退避三舍。
他们下了狠手临时标记他——
一个Beta。
小天百思不得其解,抱着垃圾桶狂吐,然后一头扎进呕吐物里,昏迷了过去。
……
至最后小天也不知道这对真正的恶魔双生子到底把他当谁的替身用了一晚。
但至少昏迷过去前,他心想对他来说,好歹就是一咬牙一跺脚忍一夜——
现在他真诚的、由衷的祝福那位正主,大概是一名拥有黑色头发和白皙皮肤的Beta,他祝愿他藏好,永远不要被这对花样百出折磨人的变态找到。
……
次日,距离最后的合训结束时间还有一天。
明日也将是维赛双生子滚回意国那座海岛的好日子。
早上山中大降温,吴且裹着被子打着喷嚏从睡梦中醒来,睡眼朦胧的看了眼外面,整个庭院已经被白雪皑皑覆盖。
拉开通往庭院的门,隐约可以听见附近房间的庭院传来对话声和水声,不清楚是谁,但大家显然都不愿意错过赏雪泡温泉的好机会。
因为是合训的倒数第二天,大家已经相熟,训练中嚣张跋扈的气氛与日俱增的同时,训练本身的氛围倒是有所懈怠——
总教练一声令下免除了各位的晨训留给时间他们泡温泉,早餐已经定好了会送到各位少爷和千金的房间里。
群中欢呼雀跃声一片。
吴且简单洗漱了下,等到了自己的早餐,从零钱包里拿出小费递给送餐的小姑娘,他转身也换上了浴袍。
这一次他有了上次的教训,打定主意门外就算是有一只会后空翻的熊猫挠门他也不会轻易再开。
舒舒服服在冰雪中滑进温泉,硫磺味冲鼻反而有一种干净的感觉,隔墙的院子里其他学校的学生们在吵吵闹闹,也算惬意。
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浑身热了才伸出手到水面外拿起手机,清理昨晚错过的消息——
果然昨晚发生了一些惊天动地的新闻。
比如赵归璞这几日带着出席的Beta男伴不知道为何昨日晚宴后,跑去敲了维赛双生子的门……
今早,他被人发现浑身光溜溜的扔在顶层套房门口。
浑身裹满了顶级Alpha信息素的味道,退化的腺体被咬的乱七八糟,浑身没有一处好皮。
除此之外,头发还被剃光了。
睫毛也剪掉了。
消息是兰因发来的,后面跟了好多个表情包表示接受无能,说维赛双生子丧心病狂。
吴且用脚趾头猜也猜到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到赵归璞的公司去盗取监控大概等于在他的脸上乱舞——
别人也就罢了。
赵先生不会纵容。
哪怕事先他早有预料,无论是双生子买通的员工安保还是那个视频都在他计划当中,他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当然,哪怕是演戏演全套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有了那个黑头发的Beta被送到了双生子的跟前,意思就是:不是要看么,看个够。
吴且整个人往水里埋了埋,甚至想问那个Beta是不是还活着,最终还是没忍住,给赵归璞打了个电话。
天色太早,哪怕是赵先生也刚刚起床,那边的人呼吸气喘,大概是在晨起跑步,电话接起来他大概是放缓了跑步的步伐,懒洋洋地说了声“早”。
吴且有些恍惚,他记得昨晚还跟赵先生说了晚安——
就好像他们都已经是必须早起与睡前都来一通电话的相熟关系。
慢吞吞的讲了一下在兰因那听来的消息,电话这边的Beta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确有其事,男人沉默了下没有立刻回答,其实也算是一种答案。
在吴且感觉到喉头锁紧般的窒息感时,他低沉的应了声:“是。”
水中,黑发Beta无声的握紧了手机。
他问赵归璞那个人的伤势如何,赵归璞并不清楚,只是言简意赅地回答:“还活着。”
……哦。
“给他的佣金不少,够他植发了,也没什么好哭天抢地的吧?……甚至够他植皮。”
赵归璞说完,回答他的还是一片死寂,他从鼻腔深处“嗯”了声,逐渐对这通电话的目的回过味来。
“觉得我残忍吗?”
“是的。”
“真伤心。”
电话里男人嗓音低沉,带着似真非假的笑意。
吴且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
盯着平静的温泉池水面发呆,他发现自己心情更加烦乱,这一次甚至并非单纯对于那位素未蒙面、做了他替死鬼的Beta心怀愧疚……
还有对辛苦为他筹划一切的赵归璞的。
——赵先生并无任何义务替他忙前跑后。
吴且在温泉池里翻滚,浮沉,游来游去。
折腾够了扑回岸边,抓起手机看了眼,微信果然毫无动静,他叹了口气,爬出温泉池,穿上浴袍后,在庭院里找了个好角度,照了张雪景给赵归璞。
配字是干巴巴的“下雪了”。
但他不信男人看不出他这番试图哄哄他的意味很重。
他也是第一次干哄哄Alpha这种事,完全不知道这些心比天高的物种是否吃这一套,图片发出去他就放下手机,食不知味的开始啃早餐里的华夫饼。
……
赵归璞跑完步回家冲了个澡。
浴室里出来时发现手机又有几条新鲜的未读,毛巾盖在滴水的头发上,他匆匆扫一眼吴且发来的信息……
事实证明小吴老师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赵先生第一时间就读懂了他别别扭扭迂回的意思。
他嗤笑一声。
懒散的深眸于点开照片的一瞬,漫不经心的目光收敛起来,通过照片中推拉门的反光,他看见只穿着白色浴袍的黑发年轻人——
也不知道谁教他这么穿酒店浴袍。
腰带随意一扎,胸膛与下摆都随意散开来,脚踝很细。
剩下的黑是黑,白是白,格外触目惊心。
人类早上的思想比较活跃,大多数情况下赵归璞会通过运动的方式将多余的欲望平息,但这种对自身需求敷衍了事的方式,原来也是很容易遭到反噬的——
赵归璞想到了那个视频里,挂在半空无力晃动的双腿。
手机响起,是等不及的Beta打来电话,张口就问他,难道真的要跟他生气吗,他也不是故意要讲一些疑似白眼狼的话。
赵归璞沉默了一瞬。
“钱花得挺值的,吴且。”
他少有的直呼他连名带姓。
“落入他们的手中,你只会被他们玩弄得比那个男妓更惨。”
因为你崩溃哭泣的样子,大概比他动人十倍百倍千倍数以万倍。
电话那边瞬间收声,很难说不是被赵先生直白的用词给吓到失语。
“哎。”
男人叹了口气。
一张白纸上要么被浓墨重彩写满主人的名字,要么就被割破,被撕碎,被烧毁。
挂了电话后。
赵归璞点开了雪景照,放大图片,在弹出的指令框“保存”与“删除”中停顿三秒,他闭了闭眼,从聊天记录里单方面的删除了这张照片。
第68章 【警告】【慎入】有受与非正牌攻接触,高度洁癖跳过
合训结束的前三天开始是三校车轮战,检验合训结果,前一天宜城附高以八分差距拿下帝都十二中,今日上午休息过后,下午赛程被安排为红铁中学对阵宜城附高。
作为国青队甚至是CBA的第一供血心脏,宜城附高毫无疑问是国内高中联赛的顶尖豪门队伍。
今年的宜城附高更是拥有全员状态最好的全明星豪华阵容,三个CBA一、二线队伍预备役,外加一个国青队首发……
基本可以把二线队伍摁在地上摩擦。
听说现在他们的教练组正在摩拳擦掌,准备联系美国那边的NSAA联盟队伍,准备拉出去与真正的顶尖队伍一决高下。
秋季全国联赛开始之前,基本几乎全赛区默认,冠军奖杯今年也会毫无意外的留在宜城附高。
热血漫画中以弱胜强的奇迹对于真正的运动竞技来说多像是天方夜谭与戏剧效果,现实比赛中,红铁高中能够打赢宜城附高的可能性不超过10%。
虽然拥有两名S级Alpha,但明面上球场上禁止信息素压迫,哪怕他们跑得更快,跳的更高,但他们的大赛经验比宜城附高差了天远。
孙迷抬头看了眼观众席上已经就坐的篮协管理层与国青队相关工作人员,再旁边的是各种CBA队伍的经理人和助理。
再看看立在自己面前的红铁高中队员——
赵恕作为赵氏小公子一如既往不把任何人当人,不把任何事当事,他东张西望,呵欠连天;
裴顷宇手中捏着小吴老师的那个数据记录小本子翻看的很认真;
王佳佳看上去紧张的要吐出来;
中锋陆嘉宁和控球后卫高凡则如出一辙的面色铁青,他们今年三年级,家境和学习在红铁都算不上特别的出众,如果接下来他们不能寄希望于特招进入好的大学,留给他们的只能是出国留学……
那么问题来了,站在这的都是对篮球有热爱的少年,如果出国,他们今后基本等同于和职业宣告篮球无缘。
“终哨响时,我希望我们的比分控制在十分以内。”孙迷说,“十分以内就算伟大的进步。”
他话语落,余光瞥见蹲在角落里、正撑着下巴望着不远处发呆的黑发年轻人转过头来,炯炯有神的望着他。
孙迷:“……”
孙迷:“你们小吴老师有话要讲。”
吴且:“?”
吴且想了想,薄唇启合,吐出两字:“要赢。”
孙迷无奈:“让你讲话不是让你许愿。”
吴且:“哪怕遥不可及,目标定在罗马的话,每迈出去一步都会下意识的比平日跨步更大一些。”
猝不及防一口鸡汤灌得周围各位安静了几秒,在喧闹的篮球馆内其实也显得异常突兀,连赵恕都把游离的目光转了回来,说这句话用来当墓志铭好像也还算不错。
现场赞同赵恕的还有别人。
红铁高中头顶的看台上,江西路扒着周凯,疯狂的摇着队长的肩膀问他听见小吴老师在说什么没——
周凯脑袋都要晃断了,极其敷衍的说听见了,以前你不是对这种话不屑一顾吗?
“小吴老师说出来就特别有说服力。”
江西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眨眨眼直愣愣的告诉周凯。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这样的人来我们学校,每天体能训练上来先让我蛙跳个十个来回我也不会发哪怕一句牢骚。”
“你把这句话告诉教练,试试看能不能骗他高薪把人挖过来。”
周凯叹息。
“我小时候也是这么骗我妈的,我说买回凯蒂的话我会天天给它铲屎带它遛弯,还会用零用钱给它买狗粮。”
凯蒂是周凯家里养的伯恩山,今年七岁了,周凯主动、单独去溜它的次数不超过七次。
零用钱买狗粮那更加不可能。
现在凯蒂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妈妈的狗”。
江西路仿佛听不见周凯的冷嘲热讽,整个人趴在栏杆上往下看……
与其说是趴在栏杆上,不如说他像一块对半折叠的地毯一样挂在栏杆上。
在他脚下,红铁中学的教练席,吴且正招手叫红铁中学五名首发聚集在他身边,给他们安排战术——
“裴顷宇易感期刚过,小三核战术也已经用过,这一次前面两个小节就只打赵恕单核,说不定会有特别的效果。”
此话一出,大家都有些愣怔。
就连赵恕都显得有些迟疑,低头看向吴且,脸上的问号非常明显。
吴且屈指自己的膝盖,仰头望来:“怎么了,不是进步了吗?扛不起单核的大旗?”
黑色瞳眸望过来的时候干净而坚定,他都这么问了,赵恕心想别说让他扛旗吧,扛枪也不是不行。
吴且收回了目光:“取得胜利的第一步就是不要质疑战术制定者。”
一句话把队伍中的短暂骚动打消得烟消云散,孙迷显然早一天就跟吴且商量过这个战术,见他三两句说服了所有人,也放心的坐了回去。
“宜城附高的大前锋魏一天虽然两米一一,比赵恕高一些,但赵恕是S级Alpha,力量和灵活度都优越于对方——请发挥顶级Alpha的优势,作为防守轴,严防内线。”
……
“肘区、高位、低位持球,赵恕这一次做好团队的发动机——保护篮板,保护篮板,保护篮板!你是今天防守体系的大脑和心脏,我要你看死篮下禁区,创造机会,把球传出去,给到分卫手上。”
……
“宜城附高是看似一座不可翻越的大山,但只要是山就有肉眼可见的峰顶……我希望你们能明白我的意思,他们不是没有缺点的,距离‘无懈可击’他们还差得远——顶尖队伍总想着大比分领先,在防守反击这方面反而是薄弱,我要看到你们的主动进攻,而不是龟缩死守直至慢性死亡。”
“啪啪”两声拍手的声音,黑发Beta突然提高了声音:“全员动起来!”
以赵恕为首,五人齐齐应了声。
那声势壮大,无论是王佳佳还是高凡、陆嘉宁,一扫先前的担忧与紧张。
看台上,周凯好心提醒江西路哈喇子要流下来滴到人家小吴老师的头上了。
“队长!”江西路突然猛地转头,星星眼兴高采烈,“队长啊!!!!”
周凯眉毛耷拉下来,愁眉苦脸地问:“你这样叫我能有什么好事?”
江西路:“替我要一下小吴老师电话吧?!”
周凯:“不太行。人家有未婚夫。这位未婚夫的打篮球未必是我对手,但打架我应该打不过他。”
江西路蹭了上来,缠着周凯问难道他不眼馋吴且的技术吗,同样都是控球后卫,他连短短一个合训都能依据同样的五个人不同的对手掏出四五套方案来……
那么他在本来打的位置上只会有更多的宝藏有待发掘!
周凯:“哦。好的。心动。不去。”
周凯:“本来就没想好继续走职业——少学两个技术最多球场上辛苦一点多用别的技术弥补……为了挖墙脚被打一顿,只会让我今后在整个社交圈无地自容。”
江西路:“啊啊啊啊啊什么挖墙脚,我只是想——”
周凯凉嗖嗖地看过来。
江西路下巴压在铁栏杆上:“想要合训过后偶尔还可以跟小吴老师请教问题!”
周凯低下头看了看脚下,部分队员已经散开,此时只有裴顷宇站在小吴老师跟前,低着头听他布置补防战术和走位逻辑;
在小吴老师身后,赵恕叉着腰,大刀阔斧门神般站在那。
周围热闹的人群与复杂的视线剥离,两名S级Alpha同时敏锐感觉到了来自头顶的目光,双双抬头看了过来——
周凯:“……”
一分钟后,周凯转过头,目光平静的宣布:“下面已经够挤了,你愿意去挤这趟沙丁鱼罐头你自己去,别拖累我。”
江西路:“?”
江西路:“什么挤?”
江西路:“这篮球馆虽然破旧但是挺宽敞的,你在说什么,用了十几天最后一天突然开始抱怨?”
周凯无言以对,后退两步坐回了位置上,目不斜视专心等待比赛开始。
……
比赛哨声响起。
争球失败的一瞬球落在宜城附高小前锋骆言手中,当裴顷宇与王佳佳同时上前,其灵活后撤步后猛然晃人加速,成功突破,甩开第一道防线直冲篮下!
五秒速攻,骆言已至红铁篮下,然而此时,只见原本被队友死盯的赵恕甩开了盯防,猛然出现在其进攻路线上!
骆言收势不及,心中猛惊,定眼一看,猝然落入一双专注有神的浅棕色瞳眸中,两人猛烈相撞,裁判哨响——
进攻犯规!
红铁中学替补席位传来阵阵掌声。
孙迷抱住了小吴老师的肩膀,不那么沉稳的上蹿下跳:“有生之年!我看到了赵恕引诱对方进攻犯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呜呜呜呜!”
球权给到红铁中学,宜城附高紧逼,球由经王佳佳后位传递到赵恕手中……
速攻,速攻!
争分夺秒间赵恕持球攻入对方篮下,从始至终对方大前锋以身高优势紧追盯防,在身后紧贴,侧翼也行程包夹。
赵恕停下脚下进攻步伐,在对方诧异一声短促惊呼中,篮球击地,运球手以极快的速度从赵恕的右手换成了左手,以右脚为轴心脚,左脚迈出,眼神看向左边,上半身伴转动仿佛要投篮!
仓促间对方起跳欲防,赵恕却在一瞬间将球从其腋下传给篮下的高凡,高凡持久后撤,三分线外精准射篮,撕开宜城附高的首轮防守!
“好传!”
高凡的声音因为兴奋有些变调。
裴顷宇抬手调整了下护腕,看了看赵恕,又回头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吴且。
显然在教练席上,也有和队长一样注意到一些细节的人——
孙迷再一次跳到了小吴老师的身上,热泪盈眶:“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小吴老师,是你的特训结果啊,Hakeem Olajuwon的Dream Shake!”
赵恕也知道吴且在看自己。
这导致当他奔跑起来时,更加卖力——
当他是全场跑的最快、跳的最高的那个时候,Beta的目光就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此时比赛开始七分钟,面对红铁中学单核式的横冲直撞,宜城附高反而打得有些被动——
正如吴且说的那样,他们并不是一座不可能翻跃的大山。
习惯于高高在上的他们进入了红铁中学的节奏,他们频繁而激烈的奔跑,试图跟上赵恕的步伐……
但每一次都被对方恰到好处的传球所困扰,球可能会给到小前锋裴顷宇手上,更多的时候也会被传给得分后卫高凡手上。
短短几分钟,高凡已经拿下了三个三分。
以至于宜城附高的人看见高凡出现在三分线附近就开始下意识紧张,甚至为此不得不喊了一次暂停,调整人员分配,分了一个人去盯这个原本不屑一顾防卫的角色。
初冬时节,场上的热烈被红铁中学的大前锋一人带动。
汗水迅速凝结悬挂在下巴,在跑跳中砸在球馆的木地板上。
球馆内,伴随着两队比分的咬紧,人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烈,所有人都喜欢戏剧性的变化。
赵恕抓住了每一个换球或者罚球空隙。
通常来说这种空挡普遍大概只有不到三秒的时间,但这点时间足够他回过头去看一个坐标固定在他脑袋里的人……
黑发Beta面无表情的抱着手臂站在场边,他的右手臂交叠搭在左手臂上,右手食指轻轻敲击左臂。
相比起孙迷激动的脸红脖子粗,他的表情显得太过冷淡。
但赵恕发现,每一次当他看向他的时候,黑发Beta的视线从未挪开,隔着人群,他们能够有一个非常短暂但正式的对视。
——吴且始终看着他。
……
中场休息哨声响起的时候,红铁中学和宜城堵附高的比分差距只差五分,仅仅不到三个球,或者是一个二分外加一个三分。
红铁还在落后,但这不影响全队士气高昂,尤其是当裁判吹响中场哨声,赵恕刚刚在对方的大前锋头上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爆扣——
宜城附高的大前锋早已被CBA队伍签约,这些年从高中开始就被称作国内最有前途的大前锋位……
在他黑如锅底的脸色中,队友们一拥而上拥抱住赵恕,疯狂拍打他的肩膀、背和胸,夸奖他做得好……赵恕好不容易挣脱兴奋的人们来到场边,却发现吴且也被别人拎走了。
原本观众席那些高高在上的“观察员”纷纷顺着通道下来,当主教练孙迷忍无可忍的叫集合时,回到队伍中的小吴老师手上已经握着至少七八张名片。
像是没事人一样随手把那一把名片塞到口袋里。
当赵恕靠近吴且时,热烘烘的汗臭和龙舌兰烈酒的味道让黑发Beta浅浅皱起眉。
他转过头,像是打量什么动物似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靠近自己的Alpha,在后者来得及凑上来跟他搭话时,说:“你血管都快爆了,情绪调动那么高干什么?”
清冷的声音如泉流淌入耳朵,赵恕的心脏还在胸腔中跳动频率不减,闻言挑起眉想骂人,老子表现得那么好你就不能夸夸我?
然而吴且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的目光越过赵恕的肩膀看向主裁判席,然后跟孙迷说要去申请「特殊中场」——
这是很多年前,人类出现二次性别分化后,各种体育竞技运动都有对应新增加的规则。
人类二次性别分化后,活跃于赛场上多是Alpha或者Omega,剧烈的运动会让他们的腺体器官变得更加活跃,信息素外溢或者是发生一系列的生理反应非常正常。
所以很多运动的中场休息的时长可以增加到半个小时,让特殊性别的球员们平息自己的情绪。
足球的中场休息时间甚至长达四十五分钟,相当于一个完整的半场。
这些时间将会让情绪调动超过阙值的运动员,进入专门制造的隔离室里自行调节生理与心理情绪。
“我他妈好的很,根本用不上「特殊中场」,别做多余的事——”
赵恕叉着腰站在那,完全不满的看着只关心他们接下来比赛状态的吴且,然而刚刚拿到了孙迷签字的申请单的小吴老师却在经过Alpha时,无视他脸臭到极致,突然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
原本过分活跃的心脏因为胸前轻柔的触感几乎停跳。
“?”
赵恕低下头,与那双明亮的黑色瞳眸对视上。
“做的不错。”
淡色的薄唇轻启,依然是颇显清冷的嗓音。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黑发Beta又仰脸冲他笑了笑。
“全是汗。”
明明不是从刚才到现在赵恕听过最彩虹屁的夸奖,他却发现自己一个字的回答都说不出来。
等赵恕反应过来的时候,黑发Beta已经收回手,与他擦肩而过。
赵恕:“………………………………”
这个Beta,完全懂得如何杀死他。
反正他死掉了。
……
申请完「特殊中场」回到红铁中学的教练席,吴且准备讲一下下半场的战术,大多数人都坐在椅子上喝水和擦汗,唯独不见赵恕踪影。
“……”
三分钟前还在跟他叫嚣自己用不上「特殊中场」的少年Alpha这会儿消失的悄无声息,捏着黑色战术本的小吴老师露出个无语的表情。
“原本确实不用,信息素还在可控范围内。”
旁边,裴顷宇的声音适时响起。
“但下场跟你说完两句话以后,他就转身去隔离了。”
去隔离室做什么呢?
无遗就是发泄一下多余的高昂情绪。
裴队长略微沙哑的嗓音中有不掩饰的嘲意,吴且转过头去看他,同时看见了站在他旁边一脸紧张的段白芮——
原本Omega准备给他递湿毛巾,显然现在是搞不懂从刚才起话就很少的裴顷宇,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又开口怼小吴老师。
……从这次合训的某一天开始,他们的关系好像就莫名其妙地变得很差。
段白芮完全不知道原因,他紧张地望着黑发Beta,露出很害怕他们吵架的表情……
但吴且只是瞥了裴顷宇一眼就低下头,翻开了手中的战术本,给他们讲下半场的注意事项。
吴且讲完自己要讲的战术内容,抬头一看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赵恕还没回来。
此时距离中场休息结束还剩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孙迷已经开始有些频繁地转头去看身后的球员通道——
介于无论是赵恕还是裴顷宇近期都发生过因为情绪或者身体功能的不稳定,引发易感期紊乱的情况,主教练的担忧并非全无道理。
吴且站起来说:“我去看看。”
……
三分钟后,吴且站在一扇紧闭的隔离室门前,嗅到从门缝中溢出的龙舌兰酒信息素的味道。
还有哗哗的流水声。
单独隔离室设置得很大,里面不仅配备了供一般Alpha紧急使用的抑制剂,还配备了浴室,此时热水蒸腾带出的信息素浓度还在安全的浓度范围内,以Beta的嗅觉来说,不算呛人。
这说明里面的人并没有发生孙迷担心的易感期相关症状——
吴且也松了口气。
他曲指敲了敲隔离室的门,喊了声:“赵恕。”
里面的流水声在三秒后停止,周围的一切突然安静的要命,隔着那扇厚重的门,吴且能听见里面Alpha略重的呼吸音。
又过了一会儿,门被拉开一条缝,信息素飘散出来,足够让每一个闻到的Omega退避三舍,然而Beta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仰着头问门缝后出现的那双湿漉漉的深棕色瞳眸:“二十分钟了,还没好?你要搞到什么时候?”
赵恕没说话。
门被被拉开了些。
门后的人完全的暴露在黑发Beta的眼皮子底下,汗湿的球服一团咸菜似的揉成一团,扔在脚下。
伴随着Alpha起伏的胸膛,水珠顺着他充血隆起的肌肉滚落……
最开始吴且的视线是下意识的追逐动态,伴随着水珠下落而下落。
直到目光落至不礼貌的高度,他停顿了下,缓慢地眨眨眼。”……「特殊中场」的三十分钟不够你用的?”
他的声音纯纯充满疑惑,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个语气,但他忍不住。
“少爷连伺候自己都不会吗?”
按照常理,二十来分钟完全足够一半的Alpha或者Omega平息一切躁动……
或许是S级Alpha的身体素质格外优秀?
赵恕倒是情绪挺稳定,就好像眼下被冷嘲热讽的不是他,被水冲得湿漉漉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表情,抱着胳膊往隔离室门框一靠:“嗯。不太会。”
吴且:“……”
吴且不是很懂他这种不负责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吴且:“下半场不上了?”
赵恕像是听不懂他话里的荒谬,在黑发Beta嘟囔着“快点吧中场休息都要结束了”,突然伸手扣住他的手腕拉扯了下。
面前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黑发Beta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吴且挣了下:“想都别想。”
赵恕只是抬了抬眼,稍稍用力,他的挣脱便失败了。
拇指摁在Beta的手腕凸起的腕骨骨节,轻轻摩挲了下,让他感受自己的掌心温度,Alpha少年的嗓音喑哑:“你来的时候就应该有一点觉悟吧……不然你来做什么?”
听上去还挺无辜。
甚至落落大方。
男人一般不会说自己“不会”,除非是要看哪方面的“不会”。
他一边大言不惭的说着风凉话,语落的同时,已经顺手将没做防备的Beta拎进隔离室。
隔离室的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吴且的背靠在湿漉漉的墙上,Alpha压了上来,干燥的唇轻轻蹭他的耳垂,靠近他,Alpha小声的说:“上半场我状态好,下半场还要继续上场的吧……你来不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人是会进步的。
正如在某月某日某一分秒,赵氏小公子犹如得到天授,突然领悟光狗叫并不能说服面前的人一分一厘。
喉结上下重重滚动,目光猝然深沉,事实上他也没有撒谎。
而此时此刻,Alpha低着头,那双深沉至近乎接近黑色的深棕瞳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被他揽在怀中的人。
“见死不救?”
空气好像陡然湿润,空间内温度也悄无声息的升高,赵恕闭了闭眼,努力寻找理智与清明,提醒自己无论如何不可以吓到他……然而胸腔之中奔腾的热意依然在接触的那一瞬“轰隆”一声,犹如沉睡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有什么在叫嚣着,肆意奔涌。
赵恕猛地睁开眼,与怀中的人对视。
沉迷的看着对方眼中,自己的轮廓前所未有地如此清晰。
几乎是被Beta碰到的一瞬间,湿润的隔离室里,信息素浮动着混入浓郁的雄性气息。
空气沸腾着演变浑浊。
Alpha低下头,亲了亲怀中人因为震惊不停扇动的长长睫羽。
……
当水流声再次响起。
目光落在低头认真洗手的Beta充血泛红的脖子和耳垂上,赵恕唇角翘了翘,懒洋洋地说:“谢了。”
“……”
吴且“啪”地用力关上水龙头,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手砍了。
“闭嘴。”
第69章 你可以是每一个人「上」
隔离室的门被重重推开,率先走出来的Beta低着头,走在前面。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明知道上面只有残酷的洗手液的香味,还是崩溃又嫌弃地甩了甩。
在他的身后,敞着鸟、如原始人状态的Alpha满脸释放后的惬意,湿漉漉的赤脚在地面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他长腿轻松跟上前面人的步伐,还有空闲从后勾首欣赏走在前面的人的脸色。
“你脸好红。”
“这种情况下只要是人类都不会毫无反应。”
迅速挪动到球员储物箱,黑发Beta以打砸抢的力道重重拉开上面挂着“赵恕”铭牌的柜子,从里面拖出来一个运动包。
“现在可能轮到你调整一下情绪了。”
“你再说话我把你舌头扯下来。”
“我认真的,你照照镜子吧,就你现在这样出去,之前我主动揭发裴顷宇和段白芮的事让他们不得不官宣都显得多余,长了眼睛的恐怕都很难相信我们没发生什么。”
“啊啊啊啊别说了——”
“我已经很克制,但你非要一脸真诚的写着我们干了什么,神仙也救不了你。”
赵恕说的是真的。
他确实挺克制的,这一次他属实做事十分有分寸,没有趁乱在小老师的身上乱啃,也没有对他的后颈脖产生任何非分之想……
吴且的身上甚至没有留下一点儿龙舌兰烈酒信息素的味道。
有的只是他自己的做贼心虚,肤色从锁骨处煮熟了的虾一样,涨红至耳根。
此时他抿紧了唇,猛地抬头去瞪赵恕,后者站在他身边垂眸看着他,唇边挂着微笑。
那双深棕色瞳眸与方才某一瞬重叠,不知道怎么的,吴且突然在眼前的少年吊儿郎当的笑容里,想起方才落在他眼睫毛上的轻吻……
如羽毛般轻柔。
反而有了珍而重之的意味。
“……”
脑海中像是焦渴的马路被一阵狂风疾雨凌虐而过后天降九天玄雷劈了个热热闹闹最后又狂奔过一万头大象。
吴且动了动唇,奈何像是被锁喉的尖叫鸡,喉咙像是被命运无情的大手卡住,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以几乎把运动包包带扯断的力道,默默收紧指尖。
这副无语凝噎的生动表情被面前的少年尽收眼底,一时间休息室内安静的可怕,只能听见黑发年轻人如擂鼓般惊天动地的心跳。
赵恕唇边的笑容扩大:“怎么样?”
吴且:“……什么?”
赵恕:“粗吗?”
吴且:“…………………………”
面无表情的将手中的运动包狠狠摔到少年Alpha那张可恶的笑脸上,又以不轻的力道踢了他的小腿一脚。
……
踩着比赛开始前的预备哨声,吴且拎着情绪稳定的红铁中学首发大前锋回到了篮球馆。
Alpha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用了隔离室里的淋浴,神态自若。
除了全场最想赢的主教练孙迷露出了劫后余生的表情,其他人几乎是瞬间便把暧昧的目光落在了小吴老师的身上。
吴且放开了捏在手里赵恕的衣领,后者面无表情地站直弓着的背,问:“所以,下半场的战术是什么来着?”
“裴同学,你的护腕都湿透了,你昨天让我帮你带的备用的还在我包里,要不要我替你拿过来……?”
段白芮原本都没注意到周围的动静,他一心一意扑到面前的男朋友身上——
两人相处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他一个人在讲单口相声。
裴顷宇很少给他回应,但也不是不理他,比如当他发出疑问句时,前者会给他一个准确的回答,以表示其实他有在听他说话。
但这一次有所不同,段白芮问完话,许久没有得到答复。
“裴同学?”
他好奇地抬起头看向Alpha,看见Alpha不知道何时已经从刚才坐在椅子上低头闭目养神睁开眼,原本盖在头上的保温毛巾从头顶滑落至肩膀上。
Alpha少年拧着脑袋,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不远处。
“?”
顺着他的目光,段白芮看见了小吴老师和赵氏小公子——
前者正握着自己的那个本子一边翻一边迅速的在说什么,那边有裁判在催,说话的人停顿了下,然后加快了说话的速度。
赵恕伸手想要去拿他手中伴随着说话,小幅度挥舞的黑色本子。
在他手碰到那个黑色本子前,黑发Beta不耐烦地蹙眉,反手用黑发本子敲了下Alpha蠢蠢欲动的手背。
被拍痛了,Alpha“嘶”了声缩回手,挑起眉看似条件反射想发火,却在看见身边的黑发Beta那因为小脾气紧绷的侧脸时,怒意又瞬间化作笑意。
他缩回手,低头跟吴且说了几句为什么……
吴且脸色依然淡然得很,甚至显得有些冷漠——
他看上去不像是会回应赵恕的样子。
但等赵恕说完话,那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滚了滚,长长的睫毛轻扇,黑发年轻人还是回给他一个表示“我听见了”的眼神。
两人也没做什么。
但气氛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和谐。
“赵恕同学在小吴老师面前和平时不太一样。”段白芮说,“不像你,你好像有些讨厌小吴老师的样子。”
段白芮是完全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
裴顷宇以丝毫无侵略性的目光扫视着不远处小吴老师淡色的唇瓣,和毫无暧昧痕迹的修长白皙颈脖。
“不是。”
坐在场边的Alpha拥有清冷的嗓音。
段白芮看见裴顷宇慢吞吞转过头,将那块已经半干燥的保温毛巾从肩上扯下,随意扔在一旁,Alpha难得的直视着他,与他说话。
“我没有讨厌他。”
裴顷宇平静地回答。
……
比赛终赛哨声响起时,赵恕完成了他上半场最后一个炫技——
在对方以超绝弹跳力著称的中锋脑袋顶上,完成了一次拉杆上篮。
球“唰”地发出轻响入篮,声音不大,却在鸦雀无声的球馆里显得震耳欲聋。
三秒死寂。
“哔”的一声计分器声,比赛分数最终定格在“73:77”这样的分数。
宜城附高赢了,但在数秒沉默后,从红铁中学那边传来的欢呼声就要将篮球馆的房顶掀翻……
替补席上,孙迷扔了毛巾骂骂咧咧的夹杂在激动的替补队员中间,冲向站在球场上的队员们——
很快的,主教练与所有人抱成了一团。
竞技中,充当追逐者,向上攀爬的乐趣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山顶就在那,等着他们去征服。
吴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直到他一脸恍惚的感觉自己被拽着胳膊拎起来,然后从四面八方涌入的少年气息将他包围。
好像没有人还能记得他是老师。
从四面八方伸过来的手拼命地揉他的头发,拍他的肩膀和背,Alpha少年们过盛的精力让他们叽叽喳喳停不下来,像是一个个只会嚷嚷“啊啊啊啊”和“小吴老师”的复读机。
吴且被他们拱在中间,很狼狈的说服他们,这只是一场训练赛,大可不必有要把他抛起来这种丢人现眼的行为——
好不容易从疯狂拱他的少年中间挣脱,吴且迅速退到角落里,耳朵里还”嗡嗡”地被吵到耳鸣,他站在一旁,表情显得有点呆。
脸被一种汗津津的手拧了一把。
他转过头,是一只手抓着水杯的赵恕,两人四目相对,他以为赵恕又想要一些夸奖,正准备敷衍一下,却没想到他问:“你在想什么?”
周围每一个人都很兴奋的讨论着刚才自己在比赛中的表现,就连裴顷宇这样话少的人都被以段白芮为首的一群后勤围绕,周遭水泄不通。
有些诧异的抬了抬眼,吴且看到赵恕正低着头认真的望着自己——
贡献了最后高光时刻,全场带着完美的节奏啃下一块硬骨头的Alpha此时此刻来到他的身旁,问和刚才比赛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吴且转过头看了眼计分牌。
又把头转了回来。
突然就不想再敷衍了事的说一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最后你的那个拉杆上篮,让我想起了自己。”
赵恕侧过头,“嗯”了一声,声音显得漫不经心:“本来就是学你的。”
“是我在高中职业联赛打得最后一场球,对战洛杉矶圣安托尼亚野牛。”吴且说,“在最后的三秒,我在对方身高两米一三、同样是中锋位置的安东尼头上完成了一样的拉杆上篮,比分反超一分,我们赢了,拿到了西部最后一个季后赛名额。”
那时候的吴且十八岁,刚刚分化成为Beta不超过三个月,伴随着那场比赛的终哨声,他知道他的职业生涯结束了。
季后赛强度太大,以他的Beta身体资质已经打不了全场。
但是落地的时候,球馆的光线那么刺眼,转过头看着定格在最后刺眼的比分,被队友们簇拥着、抛起来、扔上天空的时候——
他更多的是不服。
他明明赢了。
以一米七九的身高,跳赢了两米一三的一线中锋。
以Beta的性别,坚持到了比赛的最后一秒,赢得了比赛。
可这都没有用。
时至今日,他好像也还是没有得到一个答案,想不到还有什么是有用的。
当黑发Beta模棱两可的话语落下,赵恕一反常态没有像是笨狗一样追问吴且“那又怎么了”,相反的,他难得表现出了语塞,这让他与Beta之间陷入了一场诡异的沉默里。
与周围欢呼雀跃、对接下来的正式秋季全国联赛蠢蠢欲动的气氛完全不同,他们谁也没急着打破沉默。
大概有半分钟的僵持后,赵恕突然放松了脸上的紧绷,他抬手,将自己手中的功能饮料塞到黑发年轻人的手里——
“篮球是集体运动。”
在后者猝不及防地条件反射伸手接过那瓶饮料时,赵恕开口说。
“并不是非要站在篮筐下在流汗的,才是参与比赛的球员。”
吴且捏紧了手中的塑料瓶,它在他手中发出不堪负重的清脆声音。
“刚才,无论是我的拉杆上篮,还是高凡吃了药似的三分远射,裴顷宇的频繁上篮或者是王佳佳积极的全场跑传……”
赵恕反手指了指身后,刚刚结束比赛,所有人的汗水还没来得及擦干的篮球场——
“如果你正确的看待这件事,会发现,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可以是你。”
手中扭曲的饮料被抽走。
喝了一半的瓶子被随意塞进运动包里。
Alpha悬挂着汗珠的手腕从远而近,最终落在了黑发Beta的头顶,像是随意的一拂。
“刚才你也打了一场漂亮的以弱抗强,我要是你,我现在就会为这个还算不错的结果打起精神来。”
大手从头顶滑落,潮热粗糙的触感刮过他的鼻尖,少年的食指和中指分开,顶了顶黑发年轻人紧抿的唇角——
强行将它们撑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笑一个嘛。”
做完一切无聊的摆弄,赵恕把运动包甩到肩膀上,转身离开,回到不远处热热闹闹讨论最后一晚上哪痛快喝一场的队友中间。
吴且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抬手插入卫衣口袋。
指尖碰到了锋利的边缘,他先是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碰到的是刚才随手塞进口袋里那些职业球队塞来的名片。
——原本准备比赛完后,找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全部扔进垃圾桶的。
手指无意识的扣了扣其中某张纸片的边缘,片刻后,吴且将手从口袋中拿了出来。
“小吴老师,”王佳佳兴奋的声音传来,“晚上一起来喝一杯吗?!”
“哦。”
吴且抬脚走出角落,走向闹腾个没完的吵闹中心。
“好的。”
第70章 你可以是每一个人「下」
晚上,三所学校全体成员不约而同的出现在了居酒屋。
从合训开始时的剑拔弩张到后来的逐渐熟悉,短短十几天好像已经过去了十几年那么长,少年们面面相觑,发现对着平日里那些讨嫌或者不讨嫌的脸,这会儿倒是一点难听的话都说不出。
刚开始大家都各自占据居酒屋的角落,各自喝自己的。
酒过三巡后,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大家开始满场子乱窜,每一个角落里都可能零散坐着红铁中学的人,在他身边勾肩搭背的,有前天刚吵架骂他们暴发户的帝都十二中,或者也能是宜城附高的某位正高呼“你们凭什么只输给我们四分”。
小吴老师一晚上不知道加了几多位乱七八糟人士的联系方式。
但他没有喝醉。
这一次他学了聪明搁酒里掺水,面对已经开始醉的傻孩子还学会了对方一杯他一口。
到了后半夜时,小吴老师接了个电话,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拉开提拉门来到了走廊,寒风迎面吹来,冰雪气息吹走了他身上裹着的暖气。
站在屋檐下,黑发Beta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高领毛衣让他的这个动作做得不算猥琐——
面对空无一人的庭院,唇边溢吐出温热的白雾,他才低头,重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发送信息的倒不是什么熟人,他们甚至是前两天才加上的好友,根据理英的介绍是机场贵宾通道的地勤,今晚有夜班排班。
吴且用一千块的价格完成了这场酣畅淋漓的收买,视频中,那一对孤傲、矜贵的双生子刚刚完成安检,登上了停机坪属于他们的私人飞机——
视频中,寒风将他们的风衣吹的在身后翻滚如浪,风衣带翻飞间,率先登上阶梯的比及塔·维赛回了一次头,翠绿的瞳眸看向了身后某一处空地。
哪里空无一物。
他似透过空气在看什么,又好像只是看向虚无。
那张英俊的面容上毫无情绪,没有愤怒也没有遗憾,冰冷的一如既往。
吴且看着比及塔·维赛与莱茵·维赛进入私人飞机,机舱门在他们身后关闭……
那门被关上的一瞬,他整个人往后靠了靠,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缓缓吐出一股气,放松下来。
——终于结束了。
吴且心想。
……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各自上各自学校的大巴车。
因为前一夜全体喝多,所以今早全体宿醉,在各家带队老师骂骂咧咧的声音中,少年们集体脸色惨白、步伐漂浮、眼底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王佳佳挂在高凡身上,发誓自己自己再也不喝酒了。
高凡让他别喊了,本来头就够疼。
吴且原本跟在他们身后想要上车,结果临上车又被人从后叫住,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的是双手插兜、面无表情的周凯,在他身旁,则是半张脸埋在冲锋衣中的江西路。
少年剩下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红的吓人。
江西路支支吾吾,周凯不耐烦的从后面踢了他一脚,然后说:“这个人有话和老师说……昨天像个跟踪狂一样跟着你从居酒屋出去,盯着你在走廊上玩了一会儿手机,又跟着你去了厕所——”
江西路:“啊啊啊啊!”
吴且:“……”
是有这么一回事。
昨夜,在用两只眼睛恭敬欢送维赛双生子后,他去了趟洗手间,在洗手间也确实遇见了江西路,但是这位当时可不像是有话要说——
迅速的脱裤子,迅速的放水,迅速的洗手以及迅速的离开。
从头到尾只是喊了声“小吴老师”。
吴且:“什么事?”
江西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同时因为力道太大把自己冲锋衣的拉链绳头直接拽了下来——在周凯无语的咂舌音中,他把手机递到了小吴老师的眼皮子底下。
江西路:“请老师和我加个联系方式!”
声音之洪亮,在吴且一脸懵逼的接过他的手机时,身后红铁中学大巴车车门内,传来另一道声音。
“叫那么大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喊‘请老师和我交往‘。”
赵恕顶着一张十分不耐烦的臭脸,探出半个身子——
“江西路,你他妈没忘记这是我未婚夫吧?”少年Alpha居高临下地望着车下热闹的一群人,“忘记了也没事,我现在再强调一遍。”
江西路原本一脸紧张的盯着吴且在自己的手机上输入微信号,此时猛的抬头,用几乎一模一样的复刻凶狠狗叫回去:“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龌龊!”
赵恕一挑眉,显然还想再骂几句。
此时一阵寒风吹来,吴且输入完自己的微信号,把手机还给江西路,同时回头看了赵恕一眼——
原本很有话说的人在这一眼下立刻露出被哽住的表情,然后气势不减地响亮冷笑一声,赵恕缩回了车内。
“……”
吴且的鼻子都被冻红了,他一秒都不想站在寒风里听这群幼稚鬼吵架,挂着营业微笑送走了江西路以后,他转身上车。
车上果然暖烘烘的。
虽然暖气中充满了宿醉的臭酒味。
赵恕站在后排和王佳佳他们讲话,他的包放在王佳佳身边,车上的人都入座了。
只有裴顷宇旁边,靠窗的位置还有个空缺。
司机跟着上车,高呼一声学生们系好安全带准备出发,吴且犹豫了下,看向此时坐在裴顷宇斜后方的段白芮——
这会儿段白芮正扒在Alpha的座椅靠背上,侧着头跟他说话,感觉到小吴老师投来的目光,他停顿了下,“啊”了声,站了起来。
段白芮:“小吴老师,我我我我和你换……”
“不用。”
少年Alpha平静的声音打断了Omega的紧张声线。
当吴且和段白芮双双看向他,裴同学那张英俊清冷的脸上有看不出任何端倪的无懈可击,他看着段白芮。
“去几个小时的路程,搞那么多事做什么?”
段白芮“哦”了声,脸上挂着不无掩饰的尴尬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后排的赵恕听见动静挤上来,看了眼座位安排果断加入混战,让裴顷宇去后排和王佳佳坐。
裴顷宇掀了掀眼皮子,回他:“不。我晕车。不坐后面。”
打小到大没听过这位发小还有晕车这个功能,赵恕发出一声荒谬的笑声,怒骂你晕车怎么干脆不昨晚半夜就出发用两条腿走下山?
裴顷宇回给他一个讽刺的假笑。
吴且头疼的扶着座椅靠背,问我还能不能坐下了。
最后是孙迷站出来制止了所有人的吱哇乱叫,他让大家都老实滚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裴顷宇面无表情地往旁边让了让,给吴且让出了一条道。
于是吴且坐到了唯一的空位上,刚一坐下,立刻感觉到Alpha信息素若有似无的笼罩上来,那雪松气息在冬天其实并不是那么分辨,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几乎融为一体。
他侧了侧身,脸朝着窗户的方向,开始闭目养神。
……
汽车开动,大概是一个半小时后,整辆车从刚开始的吵闹变得鸦雀无声。
宿醉的少年们嚷嚷着头痛然后睡死过去。
车子经过一个土坑颠簸了下,原本闭着眼的裴顷宇睁开眼。
在周遭宁静的环境中,他侧目看向身边的黑发年轻人,从车启动开始他就一直很安静,此时头往车窗一边偏靠着车窗,双眼半瞌。
没睡着,也没在看手机。
“小吴老师,是准备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样子,这辈子也不和我说话了吗?”
少年压低了音量,嗓音比平日听上去低沉。
听见他的声音响起,吴且动了动,倒是没有被吓一跳,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看了过来。
他停顿了下,像是没有听见Alpha调侃似的提问,突然说:“你注意到这条路不是去机场的那条路吗?”
裴顷宇没说话。
——看来是注意到了。
知道这不是一场疯子策划的酣畅淋漓的集体绑架,吴且稍微放下心,抬手挠了挠有些僵硬的下巴,他问裴顷宇,知道一些什么,他们这是要去哪,学校给的假期就到明日截止。
一连串的发问,少年只是顶着同样的表情不变的望着他。
直到吴且安静下来,他才微微笑了笑。
“你去年才到江城,或许不知道,江城的上城区每年都会在赵家的船上举行一场成年礼宴。”
裴顷宇不紧不慢的回答。
“我们现在是去码头的路上,小吴老师。”
……
次日。
江城,红铁中学。
早晨,校园里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徐慈心拎着一袋沙琪玛边啃边往办公楼走,试图争取在早读前解决自己的早餐。
万万没想到,在距离办公楼还有大约一百来米时,她迎来了她平淡上班生涯中,比较有波澜的一日。
从办公楼前那棵据说有百年历史的榕树下,走出来两名十分高大、英俊的年轻外国男人——
一模一样的长相与完美身材,金色如太阳神的头发,完美如奥林匹克山脉走出的容貌……
他们身着休闲服,后颈贴着的隔离贴显示着他们显而易见的二次分化性别。
当他们从树荫下出现,仅迈出两步,举手投足间的体面与矜贵,无一不显露他们的身份不凡。
拥有伴侣且对伴侣毫无异议的徐老师“……”了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看一下又不犯法。
尽管徐慈心心知肚明,眼前的这对漂亮的不像是凡人的双生子,应当出现在马赛,在巴黎,在华尔街,在好莱坞……
而不是华国沿海城市的一座私立高中里。
脚下匆忙的步伐下意识停住,阳光下,徐慈心微微眯起眼,站在原地,有些警惕地看着其中一名漂亮Alpha走到自己的面前。
与另外一位不同,他似乎是身患某种残疾,一边翠绿的瞳眸被漆黑透亮的义眼代替……阳光下,那双眼折射着诡异却璀璨美丽的光芒。
他的中文讲得意外的好,没有一点奇怪的口音。
他自称“莱尔”,是吴且高中的挚友,还是同篮球队的队友。
只不过不幸的是,他们在吴且研究生毕业后便失去了与他的联系,狠心的Beta离开美国时没有通知他们任何一个人也没有留下只词片语,他们为此伤心不已。
现在,他们终于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第一时间赶到华国来,千方百计才打听到了吴且的工作地,找上门来。
以上。
描述格式仿佛接下来就是“给你远在华国的朋友李华写一封信,四百字不计标点,文体不限”。
“我们是来实实在在的讨债的呢!”
拥有一双不同眸色的Alpha笑着道:“请问眼前这位美丽的Omega小姐是否认识吴且,能不能带我们到他的办公室去。”
眼前的Alpha笑意盈盈,优雅从容。
徐慈心说:“哦。”
徐慈心满脑子都是,我家理英会不会是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没有GET到小吴老师魅力的笨蛋Alpha……
真是好险。
她眨眨眼:“小吴老师前两天带队出去合训了哦,按照道理是今天回来,他的办公室在前面,你们可以到里面会客室坐着等,里面有免费提供的茶水——”
她话语未落。
突然余光瞥见,就在他们的身后,一辆黑色的迈巴赫缓缓驶入校园,蓝色的车牌上,车牌号十分熟悉。
“噢。”徐慈心指着身后的黑车,说,“说曹操曹操到,那是吴家的车,小吴老师应该是来了噢。”
她话语落下,就看见双生子中那始终一言不发、气质比较沉稳的那位微微眯起眼;
站在她面前的那个这像是嗅着兔子的猎犬,脸上的笑意一敛,立刻回过头去……
徐慈心心中“咯噔”一下,竟然是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拎着的包后退两步,Omega敏锐的洞察力告诉她空气中漂浮着的危险,一切显得哪里不太对劲,这两个人——
此时,迈巴赫已经开到不远处空地,车稳稳停下。
车门内传来“咔嚓”一声轻轻的解锁声,周遭的空气一下子变得紧绷又奇怪。
在这样的气氛中,徐慈心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沉木气息,就像是错觉,但那沉水木木质调又有别于一般的信息素,像是入侵了她的每一寸嗅觉……
车门被打开。
身形高大的成熟Alpha一身西装革履,脚下被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落地发出“哒”的一声轻响。
赵归璞弯腰从车后座落车,倚靠车边而立,抬手摘下脸上戴着的金丝眼镜,冲着不远处沉默的维赛双生子与看傻眼的徐慈心淡然一笑。
男人正如行舟渔业者最常祭拜信奉的神明,总是于滔天噬命的惊涛骇浪中,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