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陆聿宁,我要亲你。


    江临舟:【我没什么事, 生病的是徐亦然,他不禁冻,昨天就发烧了。等后天雨停了, 我陪多利去C市拿了他的电脑就回去。】


    江临舟:【不过我比较好奇,你怎么确定林听絮就会帮你?她难道不会巴不得你过得不好吗?】


    陆聿宁翻了个白眼:【我过得不好, 然后呢,回去和她争家产吗?】


    江临舟:【有道理啊……你那便宜爹估计是年轻时坏事干多了, 心心念念的耀祖是盼不到了,一个两个都是反骨仔。】


    陆聿宁:【他活该。】


    江临舟:【东西我先帮你收着,你想搞事的时候就喊我。】


    陆聿宁回了一个“en”,然后烦躁地关闭了聊天室。


    即使隔了这么远,他依然可以闻到从那扇房门中逸散出来的若有若无的气息,像冬日冷杉林中破冰而出的寒风,又似乎因为主人此刻难以忍受的躁动, 如同被生了一把火般, 夹杂着一点炽热的、像烧过森林后那种隐隐的焦木余烬。


    冷冽又灼热的风, 矛盾得令人窒息, 它穿透层层阻挡,最开始,只是轻轻拂陆聿宁的感官,钻入他的呼吸,而后蔓延过四肢百骸,侵入骨血,又在胸膛中悄无声息地炸开。


    陆聿宁第一次体验到近距离接触易感期的alpha是一件多么让人头疼的事情, 好像本能地在被压制、被诱导,哪怕他现在根本感受不到自己腺体的存在。


    他甚至查不出这是为什么。


    冷热交替的感觉让他愈发的烦躁,猫在书桌上咬着牙来回踱了一圈, 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裴砚一起受这样的苦。


    他心烦意燥,想咬人,尾巴在桌子上扫来扫去,最后用力一甩,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丁零当啷地滚了一地。


    可他来不及去看自己干的好事,也没来得及思考裴砚清醒后会不会因为满地的狼藉惩罚他,因为下一秒,他便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近乎折磨人的喘息声从门后传来。


    他听到细碎模糊的字,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


    随后,一曲轻柔温和的前奏响起,熟悉的曲调闯入了陆聿宁的耳中。


    这是什么?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陆聿宁跳下书桌,飞快地朝那扇紧闭的房门接近。


    “我又一次虚构你的温度,


    在没有疼痛的梦里啊。”


    依旧是他写的歌,但不同于同专辑的其他三首那般,或撕心裂肺,或张扬癫狂,这首歌柔和得让人心安,每个音仿佛都缱绻得能百转千回。


    陆聿宁呆呆地杵在门口,如果说之前裴砚在闲暇时听他的歌还理由可循,现下陆聿宁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借口来说服自己。


    他在做什么?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听我的歌?


    猫仰起他毛茸茸的脑袋,眼睛定定地看着距离不算遥远的门把手。


    这间房间里藏了什么,为什么他要单独在这里上锁,为什么要在易感期时特意让自己躲进去……


    先前裴砚进去之后,陆聿宁并没有听见门后上锁的声音,或许是他的易感期来得太过猛烈,让他无暇顾及其他细节,又或许是特意给自己留出了一个应急通道,不至于在昏厥时耽误外人救急的时间。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这可能是他为数不多的机会。


    陆聿宁弓背曲腿,往后急促地挪了两步,随即一跃而起,爪子精准地抓住了门把手,借着自身的重力往下一扯——


    房门应声而开。


    窗帘紧紧地拉着,只有一点微末的缝隙中,泄露进了一点微弱的阳光。


    屋里闷潮似的气息扑面而来,陆聿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可却在看到不远处那只将近比现在的他大了将近一倍的棉花娃娃的时候,止住了脚步。


    他终于知道自己上次那股诡异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这个娃娃的所有装扮都同他当年在《破晓之星》决赛上的那套妆造一模一样!


    原来这个棉花娃娃的居然是他的亲儿子吗……


    屋子里,他的声音还在轻轻响着,混着裴砚粗重的喘息。


    后者蜷缩在角落的软床上,身上的外套早已被他粗暴地扯开,薄汗将他额前的碎发粘在了一起,整个人像是浸泡在蒸汽里的脆弱瓷器,让人不敢随意触碰。


    而在他的身侧,还堆着很多类似的玩偶,下到一掌可握的趴趴,上到头可枕肚的胖体,穿着截然不同的妆造,绣着或喜悦或生气、或卖萌或装酷的各式表情,几乎将裴砚整个人都牢牢包围在了里面。


    “喵……”


    陆聿宁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人在极大的震撼前,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理性思考的余地。


    他脑袋眩晕地往前走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喵嗷?”裴砚,你起来告诉我,这些是什么东西?


    陆聿宁叫得很轻,连尾音都在发颤,他扒着床沿攀了上去,一脚踩在了其中一只棉花娃娃的身上,伸出一只爪子想要去触碰裴砚的脸。


    可好巧不巧,新风系统兀然运作,窗帘被吹开了一角,阳光一下子落了进来,陆聿宁偏头一避,却看清了他先前一直无视的、这个房间里的其他东西。


    床紧挨着的墙壁上贴着他的巨幅海报,有的是官方放送,有的是粉丝自制,眼花缭乱的造型让陆聿宁看花了眼,根本调动不起半分的相关记忆。而他转过头,另一侧的墙上则密密麻麻的贴满了他的小卡,坠在洞洞板下的无数钥匙扣还在晃荡。


    陆聿宁的视线落在了其中一张照片上。


    照片中的少年穿着蓝白校服,双手架在田径场观赛的栏杆上。秋日的风吹开他凌乱的头发,半垂着的眼把浓长的睫毛压下来,在璀璨的阳光下投落一片浓墨重彩的影。


    那天夹在书里的那张照片,原来是他。


    除此之外,这里还有很多他高中时期的照片,甚至有一张军训时他弹吉他的速写。


    “你到底做了什么啊?”


    陆聿宁的脑袋嗡嗡作响,仅剩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跑,可是他的身体却好似不受控制一般,僵硬地带领他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悬空的玻璃展示柜里,数十个吧唧层层叠叠地摆放上去,往上一层,出道时第一次被赶鸭子上架的杂志、第一次和奢侈品牌合作的写真、《虚焦时刻》发布后的个人访谈……一直延申到最上一层,他出道后发布的所有专辑,连最新版的限量亲签都没有缺席。


    “陆聿宁……”


    陆聿宁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去,只见裴砚睁开了眼。他的眸子里浮着细碎的光,混乱而迷离,却又完整地映照出狮子猫错愕的影。


    “……原来是你。”他的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平白扰了我的美梦。”


    陆聿宁的爪子僵在了床上。


    他本该掉头就走的。


    他要立刻、马上逃离这个地方,想尽办法忘记这里的一切,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看到。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动不了。


    甚至,在裴砚半支撑着身子,朝他伸出手来的那一瞬间,陆聿宁鬼使神差地没有反抗。


    直到那只滚烫的大手落到了自己的毛发上,微微颤抖着,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脊背抚摸下来。


    陆聿宁听见自己的心跳,像擂鼓一样急促。


    “怕什么。”裴砚低喃着,“……这次就先不罚你了,出去吧,乖。”


    陆聿宁机械地转了转脑袋,死死地盯着他。


    屋子里的光线昏暗,但他能看到裴砚起伏的胸膛。


    学生时代,陆聿宁讨厌他板正的模样,校服的扣子都仿佛要扣到最上一颗,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像一团孤高干净的雪。后来,陆聿宁讨厌在各种正式场见到他,讨厌他一身正装,层层叠叠、一丝不苟,好似生来就是与他狂放不羁的审美背道而驰。


    可现在,密密匝匝的汗把他身上的衣服浸透,扯乱的领口放浪形骸般地东歪西倒,紧绷的肌肉把衣服撑得很满,但凡换个人在这可能都会觉得脸热。


    “快出去,听话。”裴砚见他不动,声音沉了下来。


    陆聿宁却和他同时开了口,喉咙干涩:“喵?”


    他想问,你收藏这么多我的东西是为了什么?


    他还想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俗话说成年人的体面是心照不宣,如果心中本没有这个念想,就不要点破别人的心意,叫人神伤。


    但陆聿宁控制不住。


    好在裴砚听不懂他的话,只当他是无人陪伴,心生寂寞,才调皮捣蛋地开了房门闯了进来。


    再裴砚第三次开口喊他的时候,陆聿宁的脑子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最后复杂地看了他两眼后,慌乱地跳下了床。


    临走时,他甚至不敢再和墙上的那些海报、那些照片对视一眼,连那只被摆在必经之路上的棉花娃娃的他都没有留下半点的目光。


    像是在落荒而逃。


    窜上沙发的陆聿宁自嘲地想着。


    他想起几天前对江临舟说的那些话,他说恨他的人很多,爱他的人也很多……可真当在别人身上意识到了这份爱的时候,他为什么会这样的心乱如麻?


    因为他是裴砚吗?


    陆聿宁想不明白。


    不是没把对方朝狂热粉丝的那个方向上想,但是不论是哪种可能,他们这些年暗地里的、明面上的那些较量又算什么?


    陆聿宁的脑子越来越乱,整只猫急躁地在沙发上上蹿下跳,爪子更是三番四次地想往布垫上挠,但都被他忍耐了下来。


    干脆让他和裴砚同归于尽算了,死了就没有这些烦恼了。


    陆聿宁把猫抓板挠得嘎嘎乱叫,霍霍完一个,又去霍霍另一个。


    裴砚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在起来关门了,所有的信息素大剌剌地涌了出来,屋里屋外都是一片浓烈的冷杉薄荷味。


    好在这股味道除了让陆聿宁有些心烦外并没有别的作用,但他想了想还是回去把那扇门扒拉上了一点,以防自己真的会被这个味道熏死。


    陆聿宁在沙发上浑浑噩噩地躺了一会,直到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响声。


    他饿了。


    陆聿宁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拖着尾巴走进了厨房,然后就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因为裴砚处于易感期没有办法给他准备午饭,他现在能吃的只有对方早晨临时准备的罐头和猫粮。


    他怎么可能吃这个?


    陆聿宁看了眼自动喂食器,又瞥了眼旁边的水,凑上前喝了几口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胃里发出响亮的“咕咕”声,陆聿宁的爪子不满地拍了拍地板。


    几秒后,他的视线锁定了不远处搁置在架子上的那块火腿切片。


    大抵是先前裴砚给自己做了份早餐后没来得及整理,随手把它忘在了那里。


    陆聿宁研究了一下台面旁边的几个栅格,觉得自己爬上去应该不成问题。


    他轻松跃上了第一个栅格,小心翼翼地踩稳,甩着尾巴估摸着下一个的距离,又往上跳了一格。


    正当他准备借着微小的高差斜跳至台面上时,爪子一滑,不小心踹到了旁边放着的一瓶花雕酒!


    酒瓶子顿时倒下,轱辘地滚了两圈后,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玻璃碎片四溅,浓烈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陆聿宁被吓得一个激灵,嘶哑着惊叫了一声后,也跟着摔回地上。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身形,才没让自己摔得太惨,只是连蹬了几步后,几条腿和硕大的尾巴上都沾上了地上的酒液。


    刺鼻的酒味和裴砚的信息素混杂在一起,冲得他大脑有些昏。


    他嫌弃地甩了甩爪子,想要把上面沾染的液体甩掉,却弄巧成拙,反倒把自己搞得更脏了。


    “喵呜……”陆聿宁咬牙切齿,下意识地垂下头舔了舔自己身上被粘在一起的毛。


    入口柔和醇厚,甜中带咸,夹杂着老酒特有的陈年果香。


    是瓶好酒,放在这里调味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吃了太久健康猫食的陆聿宁,没有忍住,又尝了一口。


    ……


    裴砚在浑浑噩噩中做了很多个梦。


    吃了药后,腺体失能综合症带来的信息素紊乱的症状会被压制,大多时间和发烧没有什么差别,虽然裴砚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烧过。


    分化成顶级的alpha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好事,对于裴砚却不尽然。在十八岁之前,他都很难靠自身控制住信息素。身体里无时无刻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冲撞,血液在沸腾,他感知不到旁人身上正确的气味,常常只有恶臭难闻和甜腻刺鼻的两个极端。


    所以他不喜欢和alpha待在一块,同类的信息素会让他时刻保持在高攻击的状态,也不喜欢和omega接触,后者更会让他有种濒临失控的无力感。


    实验楼天台上的风很凉爽,无时无刻不是如此,能够短暂抚平他身体翻涌着的欲望。


    但裴砚没想到,他的“领地”上会闯入一个“不速之客”。


    他第一次见到陆聿宁,比对方以为的要早上一点。


    B市大部分高中的军训都是走个过场,教官们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休息时间比训练时间还长。


    他跟在通讯兵身侧经过操场,昨夜又被不安分的信息素冲撞了一场,今早大脑都在突突作疼。


    昏昏沉沉间,他听见了吉他的声音。


    清亮的琴弦在夏日燥热的空气中跳跃,像一阵又一阵从楼间刮过、拨动树梢的风,带着令人沉醉的温柔。


    裴砚侧过头,循声望去。


    少年被围在一群人中间,穿着训练时统一的迷彩服,外套随意搭在肩头,膝上横着一把木色吉他。他低着头,指尖灵巧地在琴弦上滑动,双唇张合时,隐隐可见一颗尖利小巧的虎牙。


    他的眼睛很亮,注视琴弦的目光专注又沉迷,在一曲终了,周围观众纷纷鼓掌时,他竟也没有半分腼腆与害羞,反而分外张扬地起身挥了挥手,好似是在举办什么巡回演唱会。


    阳光把他的轮廓镀上一层眩目的光,让整个人都从喧嚣之中抽离出来,无比耀眼。


    裴砚在呼声中记住了他的名字。


    而第二次见到陆聿宁,则是在开学之后。


    把陆聿宁围堵在楼后巷子里的那三个高一新生,在听到裴砚喊来了教导主任后,不甘心地瞪了一眼便快速逃离。


    陆聿宁站在楼间阴影中,脸上好似被分割成黑白分明的明暗两片。他脸上没有伤,因为裴砚来得及时,双方都没有动手。


    少年撩起眼皮,不带任何感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根本没喊人吧。”


    他的本音比他唱歌时要哑上几分,但很好听。


    裴砚不置可否。


    “多管闲事。”陆聿宁拽起了被他丢在墙角的书包,单手甩在身后,颔首面无表情地经过裴砚身侧。


    他的脚步停了几秒,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说道:“……谢了。”


    梦中的裴砚轻轻勾起了嘴角,却在下一刻,突然抬手,抓住了陆聿宁的胳膊,重重一扯。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梦境翻涌,无数场景飞速逝去,少年的面容缓缓变幻,从14岁的陆聿宁,一瞬间长成了19岁的陆聿宁。


    是那场让他们重逢的真人秀综艺。


    游戏环节,两个人为了躲避“黑衣人”的“追杀”迫于无奈钻入衣柜。门板迅速关上,狭窄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彼此滚烫的呼吸。


    19岁的陆聿宁,比记忆里的少年更加挺拔锋利,整个人透着清冷又傲慢的气质。他微微仰着头,一双琥珀色的杏眼恶狠狠地瞪着裴砚,绷紧了后背想和他拉开距离,像一只倨傲又戒备的猫。


    可是衣柜拢共也就这么大,他再怎么躲,他们两个人还是腿贴着腿,手贴着手,呼吸都交缠在一起。


    “你离我远点!”陆聿宁没好气地说道,“你知不知道刚才要不是你,我早拿到了那条线索?”


    裴砚眯着眼看他,目光缓缓滑上陆聿宁挺直的鼻梁——


    那里,有一颗褐色的小痣。


    在白皙的皮肤上极不协调地坠着,细小得近乎无害,却又恰到好处的令人遐想。


    裴砚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指尖发痒,心里涌起一个赤裸得近乎无耻的念头:


    好想舔。


    想从那颗痣开始,舔过他整张冷淡又好看的脸,再一路往下,把藏在皮肉下的颤抖、屈辱和濒临失控的喘息全部逼出来。


    陆聿宁显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不自在地想后退,却被裴砚轻而易举地捞了回来。


    现实中的裴砚当年并没有做这般出格的举动,但梦中的裴砚不受束缚,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掌控。


    “我当然知道,我是故意的。”他直勾勾地注视着陆聿宁震愕的眼,一字一顿,恶劣地说,“陆聿宁,谁让你装不认识我?”


    “你……!”


    极近的距离里,裴砚的手从他的衣摆下探进去,指尖缓慢而不怀好意地摩挲着他纤细腰线的弧度。那时的陆聿宁刚刚从《破晓之星》出来没多久,几个月的舞蹈集训之下,他的腰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摸起来柔韧异常,手感好得惊人。


    陆聿宁浑身绷紧,像是受惊的野猫,耳尖染上了极浅的红。


    但他咬着牙,冷着脸,不肯发出一丝声音。


    空间太小,气味很浓。


    陆聿宁身上那点清淡的香水味在这狭小的衣柜里几乎被催熟了,香气湿热,带着压抑又隐忍的甜味,让裴砚心里躁得厉害。


    他半眯着眼,像是醉在了这种窒息的甜意里,突然抬手,拇指抵住陆聿宁的唇。


    “裴砚……你个混蛋!”


    “……把手拿开,不要碰我!”


    陆聿宁呼吸急促,眼底浮着怒意,腰身却因为本能地避让,在裴砚的掌心里微微发颤。


    裴砚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没听见,他手指勾着陆聿宁的下唇,肆意地摩挲,眼眸里晦暗难明。


    空气里的热度越来越浓稠,仿佛随时会燃烧成火。


    就在陆聿宁的耐性濒临极限,正要一拳挥出去时,衣柜门猛地被人拉开——


    灯光刺目地洒了进来。


    裴砚半抱着陆聿宁,姿势亲密得暧昧。后者的脸上浮着薄红,鼻梁上那颗小痣清晰得几乎在发光,精心打理的头发被汗水蒸得狼狈地贴在额上,眼里浮着一层潋滟的水光,看起来脆弱又倔强,单是看他一眼,仿佛就能涌现出无数的浮想联翩。


    梦境破碎的那一刻,裴砚有些遗憾地想:好可惜,这次还是没能舔到。


    ……


    沙发上的陆聿宁闷哼了一声,整个人卷成一团。


    他不是容易醉酒的类型,有时候为了追求舞台表演的质感,他还会刻意在上台前喝上几口酒调动状态。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两口花雕放倒。


    酒味、信息素、房间里闷热潮湿的气息,都化作了一团黏腻厚重的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身体一阵一阵地发烫,又倏忽冷得发颤,仿佛被按进了一场无休止的梦魇中。


    他用爪子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下一秒,一股更加猛烈的眩晕感便席卷而来。


    陆聿宁在天旋地转中跌下了沙发。


    “咚”地一声,他重重地砸在地上——


    等到他从剧烈的麻痹感挣扎出来时,整个人正大汗淋漓地蜷缩在地毯上,浑身光裸,呼吸炙热又急促。


    过了好一会,陆聿宁才在并不清明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


    手。


    不是毛茸茸的猫爪子,是属于人的、光裸的、白净的、长着薄茧的手。


    他变回人了!


    “我靠!”他小声骂了一句,听到熟悉的声音说着熟悉的语言,陆聿宁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撑着沙发半跪想要起身,却被一阵虚软的力道打着跌回地上。陆聿宁低头一看,身上果然什么都没穿,白皙的皮肤上还沾染了异样的绯红。


    周围弥漫着裴砚的信息素味道,隐约还有酒香残留,空气燥得要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变回人形,但这无疑是上天赐给他的绝妙机会!


    陆聿宁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扇半掩着的房门,决定先去裴砚的卧室里给自己找身衣服。


    可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还没来得及动作,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尾巴!


    陆聿宁反手往身后一摸——


    他的尾巴怎么还在!?


    一条炸得像鸡毛掸子似的尾巴从尾椎骨延伸出来,正垂在他光裸的大腿后方,每一根绒毛蹭过皮肤时都会带来异样的痒。


    陆聿宁愤恼地抓着它揉搓了几下,然后就发现了另一件恐怖的事——


    他的耳朵也还在!


    怎么会这样?


    他能完完整整地变成猫,现在却不能完完整整地变回人了吗?


    陆聿宁翻着裴砚的衣柜,大脑混乱地想。


    他从裴砚的衣柜里翻出了一件连帽卫衣,一股脑地就往脑袋上套了下去,头顶两片柔软的耳朵都在他的暴力操作下被压得东倒西歪,随后又迅速回弹。


    裴砚的身量和他差了许多,宽大的卫衣套在身上,硬生生地穿出了一种男友衬衫的奇妙感觉。卫衣的下摆正好压住了尾巴根,蓬松的尾巴不满地晃了晃,就只能往腿缝里钻。


    老实说,陆聿宁其实不是很想挂空挡,但真要让他穿别人穿过的内裤,他心里的那道坎是半点也迈不过去——


    于是他只能重新开了好几个柜门和抽屉,终于翻出了一条崭新的内裤穿上。


    虽然由于尺码的问题,无论是腰身还是裤腿都有些奇异的漏风感。


    “……姓裴的是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陆聿宁刚碎碎念了一句,正要抬腿去套那条依旧不合身的牛仔裤,就忽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阵发烫的热气,后颈的皮肤都密密麻麻地起了鸡皮疙瘩。


    他猛地转过头,吓得整个人都僵硬了。


    “裴砚?”


    原本应该躺在那间恐怖痛屋中艰难地度过自己易感期的alpha,此刻正站在卧室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头上的耳朵。


    单脚站立的时间太久,陆聿宁平衡不了地晃动了几下,一脚踩下了刚穿到膝盖的裤子。


    “不是,你听我解释……”陆聿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先把裤子穿好,还是该把自己脑袋上和屁股后存在感分外明显的猫耳和尾巴遮住,六神无主地左扯右挡,反而把整个人弄得更加一团糟。


    可没等他说完,裴砚就迅速走上前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另一只手,轻轻地在他的鼻梁上点了一下。


    他的手烫得像块过了油的铁,陆聿宁不太自然地闭了闭眼睛。


    “你要干什么?”他喊道。


    裴砚只觉得自己还在做梦,不然他怎么会在他的家里见到这样一副场景。


    卫衣松散的领口挡不住陆聿宁精致的锁骨,屋外泄进的一丝阳光在上面流转出一层旖旎的蜜色。身后的尾巴不安地在半空中颤了又晃,尾巴尖的小绒毛被风吹出一点可爱的弧度。


    陆聿宁的腿很漂亮,又长又直,尤其是在打歌服包裹之下,踩在音响上的时候,大腿上的肌肉会绷得很紧,就如同蓄势待发的弓。


    耳朵,对,还有耳朵。


    裴砚不受控制地抬手,两根手指捏着它摩挲了一下,陆聿宁立刻便缩了脖子,震怒一般地拍开他的手。


    很痛。


    但比起还在作乱的腺体,和咆哮的血液,这点感觉都不算什么。


    “你的易感期还没结束,离我远点。”陆聿宁捂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嫌弃困在他脚踝的裤子麻烦,他索性两条腿都挣脱了出来,把它踢到了一边,“你现在最好是乖乖地回到那间屋子里,裴砚。”


    那双眼睛警惕地看着裴砚,可后者恍若未觉地开了口,声音很沉:“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


    陆聿宁的眼尾挑了挑,给了他一个“你是傻子吗”的眼神。


    “现在回你了,我知道了,知道你要参演《剑回》,知道你要和我一起拍戏,够了吗?”陆聿宁说着,就要把他往外面赶,“你快点回去,我真的不想再吸你的信息素了。”


    熏得陆聿宁都有些难受了,后颈的皮肉一阵一阵地开始发烫。


    明明从前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为什么没有来?”裴砚没有听他的话,反而又往前靠近了一步,“为什么你生了什么病,只有江临舟知道?”


    裴砚的脸在陆聿宁的眼前骤然放大,掉落在额前的一缕头发平白给他添了几分脆弱的稚气。


    但陆聿宁根本不想关注这些,他想往左走,裴砚就往右边偏了一步,他又想往右绕开,裴砚便迅速跟上。


    陆聿宁心头的火噌噌地往上窜,他索性一把别过裴砚的肩,气势汹汹地就要往卧室外走,还不忘去捡那条被他踹到一边的裤子。


    “哪里来的为什么,你看我这副样子是不懂为什么吗?”陆聿宁扯着裤脚一甩,“我他么的在你家做了……”


    话音未落,他的腰甚至还没直起来,裴砚就毫无预兆地撞了上来。


    他所有的声音都被撞散了,连骨头都要一起散了。


    “嘶……”陆聿宁往前踉跄了几步,和裴砚一同摔在了他的床上,“你又要干什么!”


    裴砚压在他的身上,粗重的呼吸扑洒在颈窝,源源不断的信息素从他的腺体中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顷刻之间便将二人牢牢包裹。


    陆聿宁反手推了推他的肩膀,骂道:“你重死了知不知道,起开啊!”


    谁想裴砚的手臂收紧,手掌按在他的小腹上,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前胸贴着后背,近乎严丝合缝。


    陆聿宁能感受到粗糙的布料正挤进自己的大腿间,连带还要压着他的尾巴,叫他作痛地喊了一声,连连在裴砚的胳膊上重重地锤了好几下。


    裴砚的眼珠迟钝地转了一圈,这才后知后觉地伸手抓住了陆聿宁的尾巴尖,把脆弱的猫尾巴从他的膝盖下解救了出来。


    然后,逆着毛一撸到底。


    陆聿宁愤怒的声音顿时化作了几声闷哼。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做人时的反应居然比做猫时的还要敏感。尾巴根像是过了电一般,酥麻感霎时间沿着尾椎骨窜到了头顶,把他的整片后背都电得战栗。


    “裴砚!”陆聿宁喘了几口气,近乎咬牙切齿地喊,“你给我滚下去。”


    他想起先前闯入那间房里看到的一切,想起几乎堆满整个床的娃娃,像是一个巢穴般将蜷在中央的alpha层层围困。


    裴砚这家伙,该不会每次易感期,都是这样躺在各种各样的他身边度过的吧?


    他该不会,也要对自己做些……


    没等他深想,滚烫的指尖忽然松开了他的尾巴,温柔地触碰上他的鼻尖。


    他到底想干什么?


    陆聿宁挣动了一下,没有躲开,裴砚的指腹缓缓上移,终于还是停留在了那颗令他魂牵梦萦的小痣上。


    “好渴……”他的鼻尖擦过陆聿宁的下颚,后者偏过头避开,用手想把他推远。


    “你渴你就去喝水,跟我说有什么用?”


    裴砚的另一只手沿着陆聿宁和床间的缝隙钻了进来,牢牢地禁锢在他的胸口,他先是低下头轻轻地在帽衫上吸了一口气,沙哑地说道:“好香。”


    陆聿宁去拨他的手指:“这上面都是你的信息素,你还真挺自恋的……”


    话还没说完,裴砚便蹭了上来,温热的鼻尖从陆聿宁的侧脸滑过,干涩炽热的唇轻飘飘地落在他的鼻梁上。


    “你干什么……唔!”


    裴砚的双唇微启,湿润的唇舌瞬间将那颗小痣含住。


    陆聿宁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断了。


    他能感觉到裴砚的唇在自己的皮肤上逡巡,舌头在同一块地方反复□□,像是在吃一颗糖。


    手指蹭过陆聿宁的眼睑,他的睫毛颤抖着在裴砚的指腹上扫动。


    太奇怪的感觉,陆聿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气得还是羞的,浑身都在发抖。


    “你够了……不要在……嘶,别咬!”


    犬牙蹭过了那片皮肤,陆聿宁忍不住痛呼出声,他慌忙地抬手摸过自己的鼻梁,湿漉漉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还真给他摸到了一个牙印的小坑。


    我杀了你!


    可抬头一看,始作俑者居然还有脸对他笑!


    “舔到了。”


    裴砚的气息不稳,吐字很慢,可尾音却是上扬的,带着诡计得逞后的兴奋。


    陆聿宁怔忡地对上了他的目光,那双灰眸像是翻涌着无数湿热的浪潮,好似一不注意,就能把人卷入其中,拖拽着沉入幽深旖旎的海,然后被潜藏在暗处的海妖吞吃入腹。


    裴砚盯着他直勾勾地看了几秒,张了张嘴。


    “……什么?”


    陆聿宁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紧接着,阴影再次笼罩下来,裴砚的信息素骤然扩散。


    陆聿宁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腺体,好胀。


    胀得让人有些难受,大脑都开始晕眩。


    “想标记……”裴砚抬起腿,跨坐在他的身上,灰色的眼睛一下子变得黑沉无比,像是群狼狩猎时的眼。


    陆聿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标记你个鬼!你他么做梦去吧,给我滚下去。”


    他抬腿想要踹他,却被裴砚轻而易举地压制下来,他的手掌覆住陆聿宁的耳朵,就像从前每一次抚摸“雪饼”那般,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耳根。


    陆聿宁转头去咬他的手腕,裴砚却先一步地抽手钳制住他的下巴,他的唇色比气得通红的脸还要艳上几分,阳光掠过时还能看见几点晶莹的水光。


    “陆聿宁,”裴砚舔了舔唇角,每一个字都像是拆开了、揉碎了,缠绵得过分,“我要亲你。”


    陆聿宁愣住了。


    亲谁?不是,姓裴的你脑子没病吧?


    陆聿宁正要破口大骂,可刚一张嘴,裴砚的吻便直接落了下来。


    在双唇被封住的前一刻,他甚至还听到对方促狭地说道:


    “好乖。”


    第26章 第 26 章 易感期的裴砚就像个疯子


    微张的嘴正好方便了裴砚的侵入, 陆聿宁所有想要宣之于口的脏话悉数被封存在了唇舌间。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理智宛若崩断的琴弦,发出刺耳嗡鸣的响。


    热意一瞬间从眼眶下涌了上来, 模糊的视线中唯有裴砚一双并不清明的眼格外清晰。


    双唇被润湿、舔|弄,陆聿宁的口中泄露出一丝声音, 陌生的、黏糊的声音把他惊醒,他伸出手想要挣脱, 双腿狠狠地发力想要把裴砚踢开,可是所有的反抗好似都在对方的春风化雨下被全数化解。


    丝丝缕缕的信息素从裴砚的腺体中冒出,裹挟着无法阻挡的欲|望,潮水一般地淹没他的口鼻。陆聿宁再次体验到来自顶A的天然压制,哪怕未曾分化也无法逃脱,只能不受控制地软了腰,任人宰割。


    他被裴砚亲了……


    狗东西啊啊啊啊!


    陆聿宁气得眼里都冒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终于在裴砚的指腹触碰到他的下唇的时候, 把头一偏, 从他的禁锢中挣脱了出来。


    “你疯了吗?滚开!”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这个短暂的吻掠夺走了太多气息,声音似乎都有些沙哑。


    可是这点色厉内荏并没有对失控中的裴砚造成多大威胁,反而还让对方不自觉地弯起了眼睛,追着陆聿宁的唇再次贴了上来。


    “真好听……”他的指腹磨蹭着陆聿宁的下唇,垂着头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声音很含糊,“陆聿宁, 再骂几句听听。”


    “你变态啊!”陆聿宁咬牙切齿地说着,身上挣扎得更厉害了。


    可裴砚却只是用胳膊肘压着,用腿桎梏着,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唇角、脸颊,好像一只大狗在蹭,他贴得很近,鼻尖有意无意地擦过陆聿宁的鼻尖,偏偏就是没有再亲下去。


    指腹顶开柔软的唇角,磨蹭过陆聿宁的牙,后者又羞又燥,几乎明白了他是什么意图——做猫的时候要把手指往他嘴里塞,做人的时候还要把手指往嘴里塞,脏死了。


    陆聿宁想也没想,一口就咬了下去,可是裴砚却像是先一步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迅速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这么快的反应,陆聿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清醒了还是没有清醒。


    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裴砚又再一次地吻了上来。


    陆聿宁的所有咒骂都变成了支支吾吾的闷闷声响,被再次撬开唇舌的那一瞬间,又不由自主地发出几声令人耳热的喘息。


    他从未想过自己能发出这样甜腻的声音。


    羞臊和愤懑的火几乎要将他淹没。


    而比之更强烈的,则是酥酥麻麻的、无休止的侈欲,像是在通过裴砚的吻传递到他全身各处。


    无论陆聿宁怎么样地想要反抗,强迫自己清醒,身体都好似在诱导和逗弄中软成了一滩温水,呼吸都完全乱了节奏。


    就像是omega一样,在信息素的压制中本能地沉迷,任凭操控它的alpha随意施为。


    这个突然冒出的认知让陆聿宁恐惧,心冷冷地一悸,随后大脑也跟着清明了起来。


    湿软的舌尖探了进来,粗暴地舔着他的上颚,像是一条灵活的蛇。


    陆聿宁终于找见了机会,在它蹭过的时候恶狠狠地一咬。


    裴砚闷哼一声,吃痛地退了出来。


    “……好坏。”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喃喃说道。


    陆聿宁瞪着他,心想我还有更坏的,你要不要试试?


    可裴砚好似并没有因此生气,他又凑上来蹭了蹭陆聿宁的唇角,见到后者蛮横地把头别了过去,也不再强求,反而愉悦地开始四处寻找能够作乱的地方,原本压制住陆聿宁的手沿着他的下颚缓缓地揉上他的鬓角,温热的唇带着炙热的呼吸也跟着一起蹭了过去,再绕到耳后……


    “嗯?”裴砚突然和他拉开了距离,疑惑地歪着头看着自己左手摸空的地方。


    耳朵呢?


    他的视线胡乱地移动,终于在半秒后再次发现了陆聿宁脑袋上轻轻颤抖的猫耳朵。


    “……怎么会在这里?”他像是一个老旧的机器,迟钝地把手挪到了上面,掐了掐陆聿宁的耳朵尖。


    陆聿宁都有些无语了。


    “你他么前面摸了那么久现在才发现?”


    裴砚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话,疑惑又懵懂地歪了歪头。


    老实说,看到他这么一张脸,表现出这种近乎纯碎的神情时,陆聿宁的第一个反应是觉得诡异。


    甚至还想再怼他一句。


    但当务之急,还是先逃开这人的魔爪。陆聿宁趁着裴砚好奇地在研究他耳朵的功夫,用力抬起脑门在他的下巴上重重一顶。


    随后一个肘击把人从自己身上掀翻,找准了空荡就要翻身下床。


    可下一秒,踩在地上的脚骤然一软,眼睛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像是坠进了热水之中,脑海里只剩下了嗡嗡的噪音。


    但预料到的疼痛并没有来,陆聿宁没有以人的姿态摔在地上,而是重新变回了那只猫。


    再睁开眼的时候,他正轻飘飘地落了地,抬头和床上抓了个空的裴砚大眼瞪小眼。


    我靠!


    “喵!”


    怎么又变回来了!


    “喵喵喵!”


    陆聿宁现在也来不及考虑什么“裴砚看到了他从人变成猫”的这件事,四条腿一蹬,顿时就一溜烟地窜了出去,没有半分犹豫地拐入书房把门重重一踹,之后再飞快地爬到了书架的最顶上。


    陆聿宁趴着喘了又喘,把自己垂在边沿的尾巴给捞了上来,直勾勾地盯着房门的方向。


    他用爪子扒拉几下身下的书,不知道把人骗过来用这些玩意砸晕他靠不靠谱。


    可是他在书架上潜伏了很久,都没有察觉到门外传来什么动静。


    猫犹疑地拧起了眉。


    晕了?


    还是没找到他?


    易感期会让alpha的智商骤降吗?


    从来没有认真上过一堂生理课的陆聿宁并不知道,他只知道易感期的裴砚就像个疯子。


    变态、混账、狗东西!


    陆聿宁在毛茸茸的爪子上蹭了蹭自己的嘴,吃了一嘴毛后,又难受地呸了几声。


    一直等到了天黑,陆聿宁都没等到裴砚,他思索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跃下书架,跳起来勾着扶手把门扯开,蹑手蹑脚地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昏暗的卧室里,裴砚蜷缩在床边,手上还抱着陆聿宁变回猫时丢下的那件连帽衫,鼻尖有意无意地在上面的布料上蹭着。


    陆聿宁整只猫都愣在了原地。


    他不会是真的……


    余光瞥见床底下落了的内裤,陆聿宁蹭地一下跑了过去,慌乱地勾着它就往外跑。


    猫毫不犹豫地把内裤丢在了垃圾桶里,又叼了几张餐巾纸掩盖上去。


    还好……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耳根骤然热了起来。


    然后又泄愤似的把裴砚骂了一通。


    干完这些,陆聿宁经过厨房的时候,看到了先前的一地狼藉。


    对了,他是因为喝了几口花雕酒,才变回的人。


    陆聿宁急忙跑了过去。可是酒精挥发的很快,这么久过去,地上只剩下了一片棕红色的痕迹。


    且不说他能不能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就算真埋头去舔了,估计也没有什么作用。


    陆聿宁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裴砚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是不是直接跑比较安全?


    可他万一不记得易感期时发生的事了呢?


    陆聿宁确实可以联系江临舟,让他趁着裴砚还没清醒就来这里把自己带走,可如果裴砚不记得呢?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猫不见了,他报警了怎么办?


    但如果记得,他待在这里应该怎么和他解释这件事?


    陆聿宁一脸苦大仇深地晃到了那间痛屋,在门口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被一屋子的自己注视着着实不是什么愉快的场景,尤其是他现在还变成了一只猫,整个房间对他来说都像是庞然大物一样。


    陆聿宁踩着棉花娃娃的脸跳上了展示架,目光极其缓慢地从那些专辑上扫过,又看向了洞洞板上的那些照片——


    其实很多高中时期的照片,陆聿宁都没有印象了,更不猜不出裴砚是何时拍的、或者是从哪里得到的。


    先前不让裴砚知道真相,是怕他会借题发挥,折腾自己。


    那现在呢,现在裴砚……


    陆聿宁不敢赌,他想到裴砚看他的眼神,如同狩猎的狼一般,好似只要被他盯上的猎物就再也无法逃脱。


    太恐怖了。


    他还是决定让江临舟先来接自己。


    谁想消息刚发送出去没多久,就收到了一条无情的回复:【朋友,你还记得我现在被困在C市吗,这才跟你说了几个小时你就不记得啦?】


    对哦,江临舟不在A市,而除了他陆聿宁找不到其他靠谱的投奔对象了……


    该死,都怪裴砚,不然他也不会犯这个浑。


    江临舟过了一会又发来了消息:【但你为什么这么急着走,裴砚易感期发狂了?】


    陆聿宁不敢告诉他姓裴的不仅发狂了,还是对他发的狂,只能摘去后续所有,仅仅说了自己舔了几口花雕酒变回人的事情,虽然时效可能还没有两个小时。


    偏生江临舟那个不靠谱的还在跟他开玩笑:【你的意思是说那只猫酒量不太好?你一喝酒他就能给你两个小时的变人体验卡吗?】


    陆聿宁气得想踹键盘,但还是强忍着回了一个“yes”。


    陆聿宁:【但那瓶花雕已经干了。】


    江临舟过了一会,才恢复:【裴砚家应该还有别的酒吧,你要不再试一下?】


    第27章 第 27 章 要看着我,陆聿宁


    陆聿宁觉得江临舟说的十分有道理。


    正好裴砚的易感期还没有结束, 他可以趁着对方昏睡,再测试一下变人体验卡的持续时间。


    可是等他把裴砚家里全都搜罗了一通后,才恍然发现自己这位死对头居然是位不爱喝酒的主。


    和陆聿宁那被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酒瓶挤满的餐边柜不同, 裴砚家里,酒的数量和种类少得可怜, 唯二存在的,都在餐桌旁的玻璃柜里充当装饰。


    还放得很高。


    陆聿宁抻着爪子扒拉了好几下, 才勉为其难地勾开了玻璃柜的门。


    柜子里除了那两瓶红酒,都是些普通摆件,陆聿宁扒住板子往上一窜,三两下地便攀到了其中一瓶红酒旁边。


    或许是别人送的礼物,又或许是自己买来充门面的东西,这瓶红酒有些年份,从标签上看也不是什么便宜货。


    陆聿宁舔了舔唇, 用尖牙磨了磨瓶口, 没有开封过的红酒瓶只靠猫的四肢和嘴着实有些难以操作, 他在狭小的柜格里转了又转, 甚至还跨着红酒瓶子研究了一下姿势,再次确定了确实没有单纯依靠非暴力手段就将这瓶酒打开的方法。


    但他又实在不是很想喝摔在地上的酒。


    纠结了好一会,他才跳回地上,叼了一块盘子过来。


    然后又重新回到摆放红酒的那一层,把瓶颈用力地往柜沿一敲——


    “砰”的一声脆响,瓶身裂开,深红色的液体顺着破口淌进玻璃柜下方的盘子里, 还有不少像血点一般地溅落在地砖上。


    倒的差不多了,陆聿宁才把瓶子往旁边一推,三两下地跳了下来。


    正当他埋头准备试探地舔上一口时, 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了一双手,一下子就罩住了他的脸。


    “喵唔喵?”


    “坏猫。”


    陆聿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提溜着后颈,从地上抱了起来。


    我的酒!


    陆聿宁伸长了爪子想去够,后腿踹着忽然贴近的胸膛。那只蒙在脸上的手往下滑去,按着他的两只前爪,强行把他禁锢在了怀里。


    “不见了。”


    裴砚喃喃地说道。


    “去哪里了?”


    他的意识还处于一种极其恍惚的状态,注视着陆聿宁的双眼像是蒙着一层迷离的水雾,潜意识中艰难地辨认着猎物。


    裴砚感觉自己应该是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梦中他似乎抓到了一只漂亮的水母,可是那只水母滑不溜手,根本不愿意在他的身边停留太久,于是一睁眼,他怀里依旧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很难受,他还想要再抓到那只水母。


    从卧室里醒来时,他茫然地扫过他的周围,漆黑的卧室里,他没有找到任何令他熟悉和心安的东西,好在紧紧攥在手中的帽衫给了他一点微末的慰藉,但上面的味道散得很快,没多久就把他推入了更加怅然的境地。


    身上很热,骨头好像都要被烤化了。


    他很需要那只水母,有它的梦里会有前所未有的满足。


    于是在听到卧室外的一声响动后,裴砚终于丢开了手上那件被他揉皱了的帽衫,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他在餐厅里又抓到了一只水母。


    虽然它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身上的气味有着相似的心安。


    他垂下头,额头轻轻地蹭了蹭狮子猫的脑袋。


    谁想,陆聿宁反手就给了他一爪子。


    “喵嗷?”你他喵的又想干什么?


    喵音刚落,陆聿宁下意识地动了动鼻子,突然就闻到了一些夹杂在信息素里的、不同寻常的气味。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大脑宕机了好一会,才垂下头去看了一眼。


    然后几乎是触电般地弹开视线。


    靠,这些alpha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裴砚抱着他经过卧室,陆聿宁的目光胡乱地朝床上瞟去,一下子就瞥到了被用完就丢的帽衫,不用深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抱着他穿过的衣服睡觉也就算了,居然还……!


    “喵——”你真的是变态吧。


    “嗯?”裴砚疑惑地偏了偏头,用手揉了揉他的耳朵,凑近了,像是在说悄悄话一样地问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喵?”谁?


    陆聿宁龇牙咧嘴地甩了甩脑袋,把自己的耳朵从他的手指间抢救出来。


    “一只和你一样的……”裴砚愣了一会神,不知道是在思考措辞,还是在回想着什么。


    陆聿宁可没有太多耐心,他好不容易倒下来的酒,再陪裴砚折腾下去,万一又干了怎么办?


    他抄起腿再次决定跑,可谁想到回过神来的后者一把掐住了他的尾巴,再次把他捞了回来。


    “和你一样的、陆聿宁。”裴砚圈着他进到那间痛屋里,动作轻柔地关上了门,“那个没见过的……陆聿宁。”


    陆聿宁实在不是很想再进这个房间了,可他看着已经上了锁的房门,心里只有无尽的绝望。


    你现在倒是记得锁了,之前怎么不锁?你之前要是锁了我就不可能作死地开门进来,我要是不进来现在脑子里就不可能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裴砚却还以为他对房间里的东西很感兴趣,抱着他把自己往床上一摔……


    床上的棉花娃娃们弹了几下,有些重量轻的还直接和陆聿宁本人来了个亲密接触。


    吓得陆聿宁尾巴都炸开了。


    “陆聿宁……都是我的。”


    陆聿宁从他的手掌里把脑袋挤了出来,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研究了好一会,觉得裴砚可能是被易感期的情潮烧坏了脑子。


    左右他现在也逃不出去了,索性仗着裴砚听不懂他说的话,大剌剌地开了口:屁嘞,陆聿宁是他自己的。


    裴砚牛头不对马嘴地回道:“陆聿宁……很坏。”


    “喵嗷嗷喵!”你背后骂我,你死定了。


    “他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裴砚把他往怀里拢了拢,像是把自己也当成了一只猫,在他的后脑一下一下地蹭。


    “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像个固执的、得不到玩具的小孩,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坏东西。”


    陆聿宁却完全不记得这么一回事,反问道:我哪样了?


    “他一声不吭,谁也没告诉,就消失了。”裴砚抓起他的爪子,泄愤似的捏了捏他的肉垫,“我找了他很久……”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涌现出了不甘心的神色。


    “不对,他告诉你了……他只是没告诉我。”


    “他还要装不认识。”


    “和别人玩得热火朝天,一看到我就移开眼。”


    “他真的很坏。”


    他这么一说,陆聿宁好像想起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喵嗷?”你在说我转学时候的事啊?


    他当年是走得匆忙,一来陆女士生了病,急需治疗,二来该死的林柏川也没给他留太多的时间。更何况当时他和裴砚充其量也就是普通同学,还正值暑假的,他怎么可能会特意跑去找他一趟,就为了说一句“我要走了”?


    而且以裴砚当年那副德性,说不定还会觉得是自己来刻意挑衅。


    好像自己到了一个新的、没有他的环境就过不下去一样。


    “喵嗷、喵——”不仅是你,其他人也不知道啊。


    裴砚垂了眼帘,怪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自嘲地笑了一声。


    陆聿宁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裴砚就突然发难,卡着他的前爪往旁边一抛——整只猫在低空中划过了一条十分完美地弧线,并精准地摔在了旁边棉花娃娃的围堵里。


    搞什么!?


    他气势汹汹地从一群玩偶里挣出脑袋,正要找裴砚算账,就看他像耍脾气一般地翻过身去,一副不愿理人的模样,简直一头雾水。


    也没人告诉他alpha易感期除了会发狂和降智外,还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陆聿宁迈过几个娃娃的脑袋,凑到裴砚身后,用爪子扒拉了几下他的衣服:“喵嗷嗷——喵嗷——”


    你小子到底还有什么不满的今天一次性给我说完算了。


    然而裴砚根本不想理他。


    气得陆聿宁直接在他的背上踹了一脚:爱说不说!


    裴砚重新开启了音响,陆聿宁清朗的歌声又开始在房间里流淌。他静静地侧枕着身子,怀中不知道从哪里圈过来了一堆娃娃,手掌正紧紧地掐着其中一只的尾巴,一下一下地捏。


    陆聿宁好不容易从他的身后翻到身前,看到这个娃娃后呆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


    他到底是从哪里搜罗出这么多奇形怪状的棉花娃娃的?


    猫轻巧地跳到了那堆娃娃上,盯着裴砚紧闭着的眼观察了几秒,后者粗重的呼吸声混杂在歌声中,持续不断地往他耳朵里灌。


    但不知道是不是陆聿宁的错觉,他总觉得裴砚像是在把自己的歌当安抚曲一样,不然他的脸上怎么会流露出这样安适坦然的神色。


    他闷闷地哼了几声,陆聿宁从破碎的声音中拼凑出了一段背景音乐的相似旋律。


    他没忍住又戳了戳裴砚,问道:哎,你到底什么时候对我那什么的?


    “故意的,我……”这句话他说得很含糊,陆聿宁有些听不太清,往前凑了两步,把耳朵往他那贴了贴。


    “是,故意的。”裴砚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洒在他的耳朵上,耳朵尖都不自觉地颤了几下,“想让他,看见。”


    “代言,衣服,歌……”


    陆聿宁像是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裴砚忽然睁开了眼,灰沉沉的一双眸子瞬间撞进陆聿宁的眼底。


    “咯噔”一声,如同坠石入水,寂静水面骤然裂开银鳞,层层涟漪晃得陆聿宁的呼吸都要凝滞。


    裴砚张合着唇,一字一顿地说:


    “要看着我,陆聿宁。”


    第28章 第 28 章 我才舔了几口?


    情绪和执念如同烈酒般灌了他满口, 裴砚好像根本不想给他消化的时间。


    陆聿宁沉默地蹲在那堆乱七八糟的棉花娃娃里,尾巴绷得笔直。


    他没去看裴砚,或者说是故意不想看, 仿佛刻意在和他作对一样。可余光却总是不老实地飘过去,死死地黏在那张混着迷茫与执拗的脸上。


    裴砚的那些话在他的耳畔反复回响, 像是被人用锤子一头砸进了他的脑子里。如果不是该死的裴砚把门锁上,他恨不能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可现在爪子只能被牢牢地按在这里,半点也挪不动。


    他的心跳得飞快,胸口闷闷作响,却还是不经意地把头扭到一边,一爪子拍飞了一只让他心烦意乱的、倒霉的兔子趴趴。


    耳根有些热,不是因为房间里无处不在的信息素,也不是因为逐渐攀升的闷热温度, 而是只要一想到他那些早就被人遗忘的来时路, 有人比他更加清晰地记得, 他的心情就无比的怪异。


    甚至这个人还抱着一屋子的娃娃, 用满墙的照片与专辑把这些记忆存放得清清楚楚。


    “……变态吧你。”陆聿宁生硬地“喵”了一声,尾音很轻,像是在骂裴砚,又像是在安抚自己。


    可惜他的声音被音响里的歌声遮了个严严实实。


    于是陆聿宁跳下了床,跑到了屋子里唯一一处离裴砚遥远又柔软的地方——那只80cm的娃娃身上,四脚朝天地躺了下去。


    裴砚像是睡着了。


    不,应该说是陷入了某种看上去像是睡着的、混着粗重喘息和呢喃梦呓的昏沉状态, 看起来有点像是发烧后不省人事的阶段。


    他侧蜷着身子,把自己埋入了那堆棉花娃娃里,和陆聿宁先前想的差不多, 裴砚似乎早就把那里当成了他纾解情|热的巢。他的嘴角不知道贴着哪个版本的陆聿宁的胖手,手里还不忘攥着那个快要被捏弯的猫尾巴。


    陆聿宁把身下的好大儿扯平了,换个姿势,安安静静地趴了下来,有些困顿地打了个哈欠。


    没一会,又控制不住地瞄向裴砚那张被乱发挡住一半的脸——即使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的眉头还是皱着的,嘴唇抿得很紧,也不知道在混沌中看到了什么。


    但还是很帅,颓废的帅。


    别人对裴砚的其他夸赞陆聿宁都可以不承认,唯独对相貌的夸赞他还是勉强认同的。


    夜渐渐深了,屋子里灯留了一盏,是昏暗的暖色,音响还在低低地播放音乐。陆聿宁听得耳朵都要生茧,忍无可忍地爬起来把它关了,然后便打算缩回原位小憩一会。


    可他正要跳到地上,就听到裴砚迷迷糊糊地喊道:“陆聿宁……”


    “喵。”闭嘴,别嚷嚷了。


    “……一嘴的酒味。”


    你放屁,我才舔了几口?


    然而,等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裴砚感受到的这点酒味是从何而来的时候,陆聿宁羞得毛都炸了开来,恨不得回头再给他一爪。


    ……


    裴砚醒来时,大脑还有些晕,钝钝发疼。


    白日的阳光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细细碎碎地洒落在凌乱的床和掉在屋内各处的棉花娃娃上。空气中还留着浓郁的、冷冽的信息素味道,像尚未完全冷却的焦糖,黏腻地糊在嗅觉里,夹杂着欲|望退潮后的空寂与不安。


    头发有些湿,贴着额角和脖颈,皮肤表层带着发热后的余温,很燥,喉咙也干涩得有些过分。


    裴砚动了动手指,恍然地睁开眼,记忆像是被水泡过一样,褪了色,画面模糊,只依稀好像是做了一场极其漫长,又极其雀跃的梦——


    他一会在海底,一会又在云端。


    似乎是在追寻一团模糊的影,它忽远忽近,裴砚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抓到过它,只记得它的身上带着诱人的气息。


    裴砚对自己的易感期时发生过的事一向模糊,只能从事后留存的信息素判断出那段时间里他的大致状态,他发热过、释放过,并且还是强烈到无法控制的程度。这场在omega影响下突然提前的易感期来势汹汹,虽然相比起他之前那些并没有造成多少严重后果,但裴砚还是有些不爽。


    并把这笔账记到了郑林夕的头上。


    他揉着太阳穴起身,垂头扫过自己的满身狼藉,以及床上的那些东西,直觉今天的日程应该不会太好过。


    可下一秒,他就发现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


    他抬头望了过去,目光与一双圆溜溜的猫眼对了个正着。


    事实证明棉花娃娃身上绝对不是什么好的睡觉地点,陆聿宁也不知道自己睡着睡着怎么就滚到了墙角。狮子猫的一头毛发炸乱着,胡须四仰八叉地翘,睁眼看向裴砚时,一脸“我一夜没睡好,你满意了吗”的不耐烦。


    “……你怎么在这?”


    裴砚第一次开始回溯昨日的记忆,但不论怎么深究,他的意识都只停留在他为猫准备好几日的饭,又勉强吃了一点东西后,进入房间里的片段,其它的一概回想不起来。


    他坐在床边,又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神情迟疑地盯着角落里满脸警惕的陆聿宁。


    “你自己进来的?”


    猫没动。


    那双竖瞳死死地瞪着裴砚的脸看,一方面在评估他话里会不会有其他意思,值不值得回应,一方面在随时警惕裴砚突然发难。


    裴砚皱了皱眉,视线在屋子里一一扫过,看样子调皮闯入的猫并没有对他的这些“藏品”犯下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


    他舒了一口气,重新把目光定格在陆聿宁的身上,语气有些重:“你是怎么进来的,又不听话,自己把门打开了?”


    陆聿宁看着眼前逐渐接近的一双长腿,急忙往旁边一窜,避开了裴砚想要来捞他的手,跳上床时,甚至还回过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雪饼,我还没生气,你怎么先气起来了?”裴砚嗤笑了一声,单膝蹲下与他对视,“我说过这间房间对我很重要,你怎么总是不乖?”


    陆聿宁翻了个白眼。


    虽然昨天第一次是他想不开作死自己开的门,但第二次明明就是你小子强行把我抱进来的,现在醒了开始翻脸不认账了是吗?


    陆聿宁“喵”了一声,直接跳到了门边,前爪在门板上重重地拍了好几下。


    “喵喵喵喵!”姓裴的,你自己过来看!


    裴砚歪了歪头,像是没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但还是狐疑地走上前去,试探地压了压门把手。


    没打开。


    “……锁了?”他拧开下方的锁,眼神复杂地看了陆聿宁一眼。


    陆聿宁仰着头和他对视,又“喵”了几声,好像在说:看吧,我再有能耐也不能转动这种锁吧。


    裴砚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误会他了,或许是自己神志不清醒的时候开了门,让猫溜了进来,又或许是他在浑浑噩噩间自己出去抱了猫。他的喉结动了动,说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陆聿宁冷哼了一声,屁股一撅,等着裴砚开门放他出去。


    然而,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裴砚这个反应,怎么都不像还记得昨晚的事。


    他盯着裴砚看了一会,喉咙里发出几声低低的咕噜,像是骂得很脏。


    裴砚却仿佛习以为常似的,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已经给你道歉了,还想要怎么样?”


    陆聿宁:“喵嗷?”你他喵的是真不记得了?


    “还是我昨晚吓到你了?”裴砚道,“有的猫是会对信息素比较敏感……”


    他说着,便走到窗户前拉开了窗帘,大片的阳光顿时倾倒进屋里,细小的灰尘在光中飞舞,被打开的窗户溜进了几缕清凉的晨风,一瞬间就把屋子里的那股味道给稀释了。


    裴砚做这些的时候,陆聿宁就在他身后直勾勾地盯着他。


    展示柜上的吧唧因为阳光的照射变得流光溢彩,数十张镭射票也映出了几道星河似的颜色。


    可陆聿宁现在满脑子都只剩下了气愤,他以为裴砚会记得一切,琢磨了一晚上该怎么处理这事,可还没想出个章程,这人居然就删档重启,什么都不记得了。


    只留下他一个人还在耿耿于怀。


    可恶的东西。


    偏偏裴砚回头看到他还在这里时,脸上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不出去吗?”


    “哈。”陆聿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挤出这么像牛叫的嘲讽,他忿忿地又白了裴砚一眼后,甩了尾巴就朝门外走。


    裴砚看着他这副愤怒离开的模样,也没有多说什么,带上房间的门后就去卧室拿了衣服。


    可床上那件莫名其妙被翻出的帽衫却让他有些怔忡。


    是他昨天拿出来的吗?


    不同于那间房里铺天盖地的粘腻焦糖,卧室的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极其清浅的酒香,这股气味被他侵略性极强的信息素掩盖,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裴砚不知道是不是提前的易感期导致他的感知又混乱了一点,埋着头在帽衫上又嗅了嗅——确实是一股很甜的酒味。


    可是他不喜欢喝酒,家里怎么会出现这个味道?


    裴砚一边想着,一边把这两件衣服丢进了洗衣机里,进浴室洗了个澡。


    而此时,出了房间后就马不停蹄地窜到餐厅里的陆聿宁陷入了沉思。


    昨晚他辛辛苦苦倒的那点红酒果不其然地还是干了,而且现在厨房和餐厅的地板上都是一片狼藉,明眼人都能猜到猫在这里干过什么好事。


    这怎么办?


    陆聿宁惆怅地在展示柜下转了一圈,决定还是躺平装死。


    养猫嘛,总要承受猫猫带来的一点惊喜。


    于是,花了大半个小时才把自己清理干净、正准备收拾痛屋残局的裴砚,刚经过餐厅,就看到了满地的玻璃碎片。


    他垂着头,看着地上的酒痕,也陷入了沉思。


    但他仔细分析了一下案发现场,觉得这应该不可能是他导致的情况。


    正要传唤犯罪嫌疑人,余光里就瞥见陆聿宁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一脸的无所畏惧。


    好像在说:对,就是我干的,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反正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但裴砚关心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他毫无预兆地伸手,扯住了陆聿宁的爪子把他强行拖了过来。


    陆聿宁都还没有来及反应,只发出了一声嘶哑的叫。


    下一秒,裴砚强行钳住他的脸,把猫头掰过来,低下头,离得极近地嗅了嗅他的嘴。


    “你喝酒了?”


    他的声音很沉,像是山雨欲来的前兆。


    裴砚生气了。


    第29章 第 29 章 嘴巴痒,还想再咬姓裴的……


    陆聿宁被强行塞进了猫包里。


    毫无尊严、毫无商量的余地, 没等他抗议,拉链便“唰”的一声拉上,他只能从狭小的亚克力框里看到裴砚在卧室和客厅中来回穿梭的身影。


    “喵——”陆聿宁不甘心地在猫包里顶了几下, 试图引起注意,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


    但他听见裴砚低声在讲电话的声音:“我现在不知道它到底喝了没有、喝了多少……”


    话音落下不久, 男人换好衣服走出卧室,面无表情地拎起猫包, 语气冷静又严肃:“……我带它过去,十分钟后到。”


    陆聿宁没有听到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只能看着裴砚挂了电话,提着猫包大步出门。


    裴砚的脚步很快,猫包都因为他的动作有些摇晃,偏偏陆聿宁还半站着想去勾拉链头,一个没有站稳, 就“啪嗒”一下地摔在了包壁上。


    陆聿宁被放到车后座的空隙里, 在关门的那一刹那, 他扯着嗓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吼, 可是裴砚根本没有打算理他的意思。


    后者坐上驾驶位,一声不吭地发动引擎。


    陆聿宁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目的地居然是裴砚家边上的宠物医院。


    工作日上午十点的宠物医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热闹许多。夜间消毒后的刺鼻气味还未完全散去,与各种宠物沐浴露的香味中和在一起。候诊区的米色沙发上,零零散散的客人安静地坐着,身侧、腿边放着各式各样的包。一只柯基扭着屁股从主人的腿下钻了出来, 湿漉漉的鼻子不停地抽动,像是在研究空气里混杂的味道。


    陆聿宁的鼻子也跟着动了动,目光瞥向了裴砚手上重新戴好的手环——上面的档位已经被他开到了最大, 难怪出门后,陆聿宁便一点信息素的味道都闻不到了。


    裴砚戴了帽子和口罩,进入大厅时刻意避开了许多目光。但他的那张脸,即使是遮住了三分之二,也依旧引人注目。


    “看着有点眼熟,不会是哪个明星吧?”


    “……感觉像演《兰台令》的那个……”


    轻声的议论在等候区里散开,护士抬头的动作都顿了下。


    “你……”


    “您好。”裴砚颔首示意,“我十分钟前和赵医生通过电话。”


    护士一愣,随即认真地打量了一番他的脸,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说道:“赵老师刚刚交代过,猫疑似误食酒精是吗?您这边来——”


    说着,便领着裴砚行过了一条宽阔的长廊。


    “您先别着急,有些猫咪可能只是比较好奇地闻了闻,实际摄入量很少,即使只是喝了一点,及时处理也能降低风险,您带他来医院是非常正确的……”


    询问了具体的一些情况后,护士适当地安抚了裴砚一句。


    然而当事猫在知道自己只是过来看个喝酒的问题后,就不以为意地趴了下来。


    陆聿宁自认为自己做事多少还是有点分寸,如果这个身体真是一只猫的,他也不会作死去馋那两口酒。况且一晚上过去,那两口花雕带给他的伤害还没裴砚带给他的大,来宠物医院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


    敷衍敷衍回家得了,估计医生也查不出什么毛病。


    他正想着,一阵鬼哭狼嚎从诊室里传来——


    “嗷呜嗷嗷——”


    陆聿宁闻声望去,玻璃墙后,一只哈士奇被固定在保定垫上,它的前腿被剃了一小撮的毛,针尖扎入粉白色的皮肤,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导管流入采血管。一颗硕大的脑袋直往它的主人怀里钻,张着嘴嘤嘤呜呜地哀嚎着。


    陆聿宁没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脑袋挤在亚克力窗后看得直乐呵。


    “喵喵。”傻狗,长得怪可爱的。


    然而没有想到,五分钟后,那位赵医生就冷漠无情地对他和裴砚说道:“目前看起来是没什么问题,先抽个血看看吧。”


    说着,便掏出了一把电动剃毛刀。


    刚刚还躺在桌子上敷衍就诊的陆聿宁顿时弹射而起,想也没想地就要往外跑。


    不是,这和给人剃成斑秃有什么区别,做猫就不要面子吗?


    然而裴砚像是早就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一伸手就把他给薅了回来。


    “雪饼,”因为戴着口罩,裴砚的声音有些沉闷,“听话点,这是你应得的。”


    陆聿宁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嘴里也发出了一声错愕的:“喵?”


    什么意思,这是对他打破两瓶酒的报复是吗?


    狗东西啊啊啊!


    陆聿宁哈着气,一句骂得比一句脏,但碍于裴砚的力道,他整只猫都被横在就诊台上无法动弹。电动剃毛刀发出“滋滋”的响,他怕自己一个抽|动,下场可能都不止斑秃那么简单,所以连挣扎挠人的动静都不敢有,只能狠狠地瞪着裴砚,任凭和那位和他沆瀣一气的赵医生把针扎入自己的血管。


    “喵嗷嗷嗷嗷!”


    你死了,姓裴的。


    “很快很快,一会就好了。”赵医生手脚利索地拔了针。


    棉球被紧紧地按在针眼上,陆聿宁借着被裴砚抱进怀里的时机,泄愤似的咬了一口他的手背。


    裴砚垂下头看了一眼他秃了一块的爪子,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血液生化要将近一个小时才能出,裴砚抱着陆聿宁走到了等待区坐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愧疚,裴砚这回倒是没把他重新塞回猫包,只是陆聿宁感觉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块被榨干的小面团,蔫蔫地趴在他的腿上不知道盯哪里看。


    嘴巴痒,还想再咬姓裴的一口。


    然而裴砚拿过桌上放着的医院宣传刊物打发时间,全然没有在乎他的情绪。


    陆聿宁更生气了。


    这时,旁边的笼子里突然探出了一个黑猫脑袋,操着一口腻腻歪歪的夹子音,冲陆聿宁“喵”了一声。


    但诡异的是,落到陆聿宁耳朵里的却是一口东北大碴子音:“老弟,头回抽血啊?”


    我靠!什么动静?


    陆聿宁吓了一跳,瞳孔突然扩张成一个圆形,迅速占满整个眼眶。


    “眼珠子咋瞪得跟玻璃球似的,看见耗子精了啊?”谁想,那只黑猫看到他这副模样,左右观察了一下,疑惑地说,“啥也没有啊?”


    陆聿宁盯着它张合的嘴巴看了好一会,才终于意识到刚才这几声都是它发出来的。


    “喵?”你能说人话?


    “咋滴不行啊?你不也叭叭得挺溜吗?”


    “可我会说人话是因为我本来就是人啊!”陆聿宁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虽然好像在他变成猫的那一刻,他原本的世界观就被冲得稀碎了。


    “净扯犊子!你瞅你这一身毛,四爪着地的,跟‘人’字儿挨边儿吗?”


    陆聿宁感觉自己脑袋都疼了,但遇到变猫之后唯一一个能听懂他话的“同类”,他感动的心情实在是有些无以言表。


    “我真不是猫。”陆聿宁和黑猫解释道,“我原本是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猫。”


    黑猫的那双绿眼睛茫然了一瞬,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陆聿宁喘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向他诉说了自己被一只狮子猫咬了之后,又变成了这只一模一样的狮子猫的来龙去脉。


    黑猫听完,恍然大悟:“哦,是你手欠招猫了,让人家一急眼给你下咒。”


    陆聿宁承认,一开始手欠想摸它的确实是自己,但绝对不至于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你还没有回答为什么你会说人话?”


    黑猫趾高气昂地挺了挺胸,说道:”爷们儿是百里挑一的猫仙儿,张嘴说人话算个啥?”


    “猫仙儿?”陆聿宁疑惑。


    “猫仙儿,本族少有有天赋的猫才能变成猫仙儿。”黑猫说道,“搁你们人话讲就是‘成精了’。”


    那可不就是只猫精,或者猫妖嘛。


    陆聿宁讪讪地想。


    但这么说来,能变成精的应该也不只黑猫这一只,之前咬了自己的那只狮子猫说不定也是……


    “那你有见过和我现在长得一模一样的猫精……仙儿吗?”陆聿宁问道。


    黑猫趴在笼子边上想了想,半晌,摇了摇头:“照你的说法,咬你那主儿是个道行高的,想找他估计比半夜逮秃尾巴耗子难。”


    看到陆聿宁脸上流露出遗憾的表情,它又开口说道:“你要非得整这事,也不是没招——你上南山找我大哥,就庙门口天天晒太阳儿那大橘,他肚里货多,指不定能给你整点消息。”


    陆聿宁的眼睛顿时又亮了起来。


    “多谢!如果找到了,我让我朋友买小鱼干来谢你……”陆聿宁瞅了瞅关着它的展示笼,还当它是医院绑架来找领养的流浪猫,“还是说你想要找个好人家收养?”


    “收养?可别整那没用的,真要感谢——让你这两脚兽麻溜地给我这小卖部整点kpi。”


    黑猫说着,用爪子指了指在它笼子旁摆放的大罐小罐的零食。


    陆聿宁陷入沉思:“这家宠物医院已经沦落到雇猫打黑工了吗……”


    “雇什么雇,就他那俩钢镚儿都不够给我罐头开盖的,”黑猫说道,“我自愿的,带他挣点儿零花钱。”


    话落,黑猫上下扫视了一眼抱着陆聿宁的裴砚,晃了晃尾巴,问道:“他咋一直不吱声儿?该不会是不稀罕你吧?”


    “……确实隔三差五就能碰着这号人儿,不稀罕猫非要养着,最后闹得谁都不痛快。”


    陆聿宁也不知道自己是受了什么刺激,听到它这几声逼逼叨叨,竟起了几分逆反的心思。


    “他不说话是易感期刚过还难受。”嘴不过脑子,先行替他开了口,“加上他觉得我犯了点错,可能在生气。”


    这句话说完,陆聿宁一怔,突然有些想抽自己。


    他在替裴砚找什么理由?


    “他钱多着,只要我开口,他不会拒绝。”陆聿宁嘟嘟囔囔地道。


    黑猫不太相信地甩了甩尾巴。


    陆聿宁只好硬着头皮,转过头去,冲着裴砚“喵”了一声。


    后者像是一直在注意他的动静,甫一听见,就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宣传刊物,静默地看着他。


    他的下半张脸被口罩遮挡,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双眼睛反倒更多了几分平日里察觉不出的神采,灰色的眸子像是黎明时日夜博弈后残留的灰,朦胧、清冷、晦涩不明。


    陆聿宁呆愣了一下,才缓缓地从裴砚的腿上跳下来,走到那个放着零食的售卖柜蹭了蹭。


    “喵。”


    给个面子,谢谢。


    裴砚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起身,朝陆聿宁走了过去,然后拿下柜子上的一个罐头看了一眼。


    陆聿宁松了一口气,正想转头跟旁边的黑猫炫耀,却见裴砚又把它放了回去。


    “你和它聊了这么久,临到饿了,才想起我吗?”


    “喵?”你前面不也一样把我晾了那么久,怎么还先告起状了?


    陆聿宁感到十分无语。


    裴砚重新坐了下来,用一种极其冷漠无情的语气继续说道:“赵医生说你暂时还要观察,吃不了这些。”


    顺便还要再补充一句:“别看了,不会给你买的。”


    笼子里的黑猫爆发出巨大的笑声。


    第30章 第 30 章 就是这种看狗的眼神……


    “瞧瞧, 这就是‘他不会拒绝我’吗?”黑猫扬着下巴,在笼子里乐得把尾巴尖甩得只剩残影。


    有那么一瞬间,陆聿宁都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自己冲浪时最讨厌的那个loopy表情包。


    如果说之前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口不对心, 那么现在陆聿宁则是无比地想在黑猫面前挽回自己的颜面。


    今天这个罐头裴砚是不想买也得买。


    他侧着身子,以一副业务极其不熟的僵硬模样用脑袋在裴砚的手背蹭了蹭, 嘴里发出一声绵软的:“喵嗷~”


    然而在黑猫耳中,陆聿宁表达的却是与娇滴滴的语气截然不同的意思:我不过就是喝了两口酒, 你至于生气到现在吗?


    裴砚低头瞥了他一眼,不为所动。


    陆聿宁咬了咬牙,继续加码。他毛茸茸的尾巴卷上裴砚的手腕,爪子轻轻摩挲了几下裴砚的手背,像是在展现自己被剃秃了的那块毛,然后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哀求地看着他。


    好像在说:你看我都这样了,不给我点补偿吗?


    虽然实际上说的是:你昨天晚上对我动手动脚我都没生气, 你快别在这里给我装了。


    配上他那压软了的嗓音, 好像有一种下一秒就要取谁狗命的错觉, 可惜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裴砚是无福感受了。


    “喵——喵呜——”陆聿宁自以为已经把所有模样装得极尽可怜了, 然而裴砚依然没有动作,甚至还微微侧了一下脸,看向了别处——仿佛是在思考等会回去吃什么。


    ……这不应该啊。


    陆聿宁心下一沉,这人的心到底是石化的还是铁打的?分明自己一被流浪猫们这么一通操作就会心软。


    他索性直接倒在了裴砚的腿上,四仰八叉地扯了扯他的裤子。


    裴砚看着他。


    嘴角微动。


    然后,一把手挡在了椅子的边缘,无情地说:“你要是翻下去了, 我会和它一起笑你。”


    陆聿宁动作一僵,前爪差点抽了自己的脸。


    黑猫甚至还在笼子里煽风点火:“算了吧,看这架势, 你这买卖我是挣不着了。”


    陆聿宁气得直接翻了起来,气势汹汹地走向售卖柜,尾巴高高翘起,一副“我今天就他喵的要这个罐头”的盛气凌人模样,随后扭头,冲着裴砚忿忿地“喵!”了一声,眼神如刀。


    裴砚终于站了起来,缓缓向他走了过来。


    陆聿宁顿时心下一喜,还当是自己的决策奏效,尾巴骄傲地甩了甩。


    却见裴砚伸手,从柜子上随便抽了一罐,“咔哒”一声打开盖子,放到黑猫笼前:“给它吧,看了这么久应该挺饿的。”


    陆聿宁当场石化。


    黑猫舔了一口罐头,满嘴流油,似乎还炫耀地吧唧了几口,才一边嚼一边含糊地对陆聿宁说道:“得,刚才那话当我没说,你这哥们儿挺不错,就是对你有点不地道。”


    陆聿宁:“……”


    陆聿宁气得翻了好几个白眼。


    这时护士走了过来,小声通知道:“裴先生,血常规和生化都出来了,赵医生喊您过去一趟。”


    裴砚点了点头,一把把陆聿宁捞了起来。


    临走时,他像是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黑猫的笼子,目光在上面那个写着“本院镇院之宝,左边罐头可投喂,记得付钱”的小标牌停了几秒,忽而问护士:“这只猫,是你们医院养的?”


    护士也看了一眼,笑着解释:“院长养的,我们荣誉院长,特别聪明一小猫,跟谁都能唠两句。”


    裴砚低头掂了掂陆聿宁,说道:“ 它刚才在跟你推销?”


    “……喵。”不想给我面子就别说话。


    ……


    血检结果一切正常,陆聿宁是一只十分健康的小猫。


    赵医生只嘱咐了几句最近喂食的事项,让裴砚实在不放心可以再观察一下猫的状态,就放他们走了。


    “下次再来啊老弟!”笼子里的黑猫还十分兴奋地“喵喵”叫道。


    陆聿宁重新被装回了猫包里,只是这回上的却不是裴砚的车。


    他被裴砚送到了他经纪人蒋重行的车上。


    他的经纪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的,车就停在裴砚车子的边上。一看到裴砚走过来,就着急忙慌地跑上来,想要接过裴砚手上的猫包。


    “没事吧?”


    “暂时没事,可能没喝多少。”裴砚说着,避了一下,拉开他车的后座,把陆聿宁稳当地放了进去。


    蒋重行说:“我是问你!”


    裴砚顿了顿,才道:“不知道,但这次的易感期很奇怪,很短。”


    蒋重行想了想,也说:“确实,我也是第一次见你这么快就能出门的。”


    裴砚“嗯”了一声,正准备把车门关上,就听到陆聿宁在猫包里刺挠地喊了一声:“喵——”


    不是,你把我交给他干什么?


    裴砚的动作一停,陆聿宁本以为他还打算和自己冷战到底,没想到他这回倒是俯下身,隔着亚克力窗点了点猫的脑门。


    “我去趟医院,你先跟这个叔叔回家。”


    陆聿宁挠包的爪子更重了几分,嘴里嘶哑地骂了一句,听起来很脏。


    他说:“你平日占我便宜也就算了,现在要拉着这红毛一起占我便宜?”


    然而裴砚没有回他。


    “回去后别让它到厨房去,碎玻璃我还没清理,也别给它开罐头,等我回来喂。”嘱咐了蒋重行几句,裴砚便转身上了自己的车。


    蒋重行开着车送陆聿宁回到了裴砚家里,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把猫包放在地上,准备去拉开拉链。


    陆聿宁仰头看着脑袋顶上逐渐出现的一张脸,只觉得蒋重行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拉链刚被完全拉开,蒋重行就搓着手,笑得猥琐:“嘿嘿,小猫咪,你主人把我交给我了,要怎么办呢……”


    陆聿宁冲他“哈”了一声,伸爪子就要掏,吓得蒋重行立刻缩回了手。


    紧接着,陆聿宁后脚一蹬,就从包里跳了出来,“哒哒哒”地跑进了客厅里。


    蒋重行似乎还不死心,紧跟着他想来摸一把,陆聿宁回过头又“哈”了好几下,威胁道:“信不信我咬你啊?”


    蒋重行这才悻悻地坐回沙发上,无奈地说道:“明明之前刚被裴砚捡到的时候,你还是会让摸的。”


    陆聿宁在自己的猫窝里蹲下,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你还别说,我也算知道裴砚为什么会突然说感觉你像他了……”蒋重行突然“啧”了几声,“你这个眼神简直和那位一模一样。”


    陆聿宁闻言,耳朵动了动,勉强又赏了他一个目光:“喵——”


    什么眼神?


    蒋重行凑上前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一合掌:“对,就是这种看狗的眼神!”


    陆聿宁:“……”


    蒋重行盘腿在猫窝旁坐下,见陆聿宁没有排斥的意思,又试探地往前挪了一点距离,还顺手抓过了一个逗猫棒。


    然而不管他怎么晃,陆聿宁都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像是看傻子一样地欣赏他逗自己。


    “你知道我说的那个‘他’是谁吗?”


    陆聿宁把脑袋撇了过去。


    谢谢,不是很想知道,你别说了。


    “啧,不知道《剑回》什么时候会开机,我只要稍微脑补一下,就能想到他们两个在现场是个怎么样的相处方式。”蒋重行显然没有半点眼力见,还在孜孜不倦地对猫倾诉,“感觉到时候会有很多乐子可以看。”


    陆聿宁又偏过头白了他一眼。


    他就知道裴砚这个经纪人肯定没少在背后讲他坏话!


    “哦对,你知道那个郑林夕吗,就是被你打断表演的那个……那玩意到现在也还在争取朝闻这个角色,估计是知道陆聿宁生病了,所以动作又多了起来。说起来陆聿宁现在好多粉丝都把你奉为她们的赛博替身,多亏了你啊,裴聿鸣鸾的超话又涨了十万粉。”


    陆聿宁:???


    你说什么!?


    他趴在猫窝里磨了磨尖牙,实在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不是为自己动的手吗?和裴砚有什么关系!


    蒋重行全然没有注意到猫越来越重的呼噜声,只是见陆聿宁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他站起来百无聊赖地甩了甩手,然后就开始四处游荡。


    阳台上的洗烘机发出“滴”的一声响,正好溜达到那里的蒋重行脚步一顿,探着脑袋看了一眼——


    整个人便僵硬在了原地,甚至还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卧槽!”


    陆聿宁在猫窝里听到了动静,懒洋洋地抬起了头,不知道他在大惊小怪什么东西,总不能是那只乌鸫鸟突然出现,甩了个大招。


    “毒唯真的很可怕。”蒋重行感叹着,想了想,还是走到阳台,到洗烘机前蹲下。


    陆聿宁也好奇了起来,在猫窝里磨蹭了一会后,也跟了过去。


    然后便宕机在了蒋重行的旁边。


    “你也觉得你的主人很可怕吧?”


    陆聿宁怔忡着,点了点头。


    洗烘机里,十几只棉花娃娃紧紧贴着圆形视窗,有的侧着脸被挤得变形,有的身体被摊成大饼,还有有几只被正面碾压的,正在和外面的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这些棉花娃娃一看就是之前放在裴砚床上的那些,娃娃身上属于陆聿宁的特征十分明显。


    “这只……”蒋重行指了指,“我帮他买的,是我觉得做得最像那谁的。”


    陆聿宁顺着他的手望去——


    谢谢,和自己的儿子们大眼瞪小眼真的不是什么好体验,有点恐怖了。


    “这个好像也是寄到我家的,还有这个,应该是陆聿宁出道三周年的,现在二手价格都炒上天了……”蒋重行正想拉着猫给他科普一下裴砚的战利品,忽然,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蒋重行止住声,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短暂的沉默后,他毫无征兆地抓住了陆聿宁的前爪,把后者给吓了一跳。


    陆聿宁抽爪要挠,却听他说:“猫,你想拍时尚大片吗?”


    陆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