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第 175 章 这将是她们……
燕宜每天早出晚归, 随侍在萧玉京身侧,仿佛报了个“帝王级国考上岸冲刺精英班”,而且还是一对一专属教学, 受益匪浅。
起初那些被召来开小朝会的官员还颇有微词, 认为一个女子不该出现在如此庄重严肃的场合, 有后宫干政之嫌。
第二天他们就被气势汹汹赶来的谢昭骂了个狗血喷头。
“葛二蛋,你老娘和媳妇被敌军围困城中, 断水断粮只能啃树皮的时候,是不是本皇后带人乔装进城策应,把你全家老小救出来的?你当时对着我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后宫干政了?”
“皇后娘娘息怒, 微臣……绝无此意啊。”
五十多岁的户部尚书被训得面皮通红,头都抬不起来,嗫喏着道:“陛下早就给臣取了新名,人家现在叫葛仲达……”
他,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走街串巷挑货担的葛二蛋啦!
“哼, 我管你们现在叫什么, 一个个腿上的泥都没洗干净呢, 就开始抖起从龙功臣的威风了?真要说规矩,哪个比我陈留谢氏的规矩大?”
谢昭板起脸来,威严的视线逐个扫过去,竟无一人敢与她对视, 心虚地盯着自己鞋尖不吭声了。
谁让这位皇后娘娘不光出身高贵,更是陪伴陛下一同打江山的结发夫妻, 开国帝后呢。
就连陛下在娘娘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他们吃饱了撑的敢来得罪她?
谢昭挨个敲打了一通,又放缓语气, 好言好语解释:“燕郡主是陛下亲姐留下的唯一血脉,早年因战乱离散,好不容易才找回来,这是自家血亲,陛下让她在身边当差跑腿,传个话,不比用外面不知底细的人安全多了?”
众人连连称是,不敢再置喙一词。
谢昭满意了,转头对围观了全程,目瞪口呆的沈令月招招手,笑道:“走吧月儿,舅母带你听戏逛园子去。”
直到二人走远,才有臣子敢抬起头,小声嘟囔了句:“陛下这两个外甥女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瞧着和他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旁边人轻轻撞了他一下,“嗐,你管人家长得像不像呢,反正陛下和娘娘都宠着她们,我们以后见到二位郡主也要更尊重些。”
晚间,沈令月回到咸宁宫,兴冲冲和燕宜分享今日见闻。
燕宜忙正事,她也没闲着,成天不是跟谢昭去西苑看那些年轻俊美的小郎君争风吃醋,就是凑在一块八卦那些开国功臣的老底。
某某从前家里是打铁的,娶了个老婆是杀猪匠的闺女,两口子一言不合就抄刀互砍,成亲二十年毫发无伤;
某某在军营里是出了名的不爱洗脚,在战场上脱了靴子堪比生化武器,让敌军都退避三舍不敢靠近;
还有某某在投奔萧玉京之前是出了名的“主公杀手”,凡是他效忠的义军领袖都在三个月内离奇身亡。常规一点有被暗杀的,有战死的,有染病去世的。更离谱的还有吃鱼被鱼刺卡喉咙噎死的,打个喷嚏把背上的疮痈打破了,流血不止而死的……
偏偏他本人又十分有军事才能,只是衰神附体,专克主公。
萧玉京收下他后心惊胆战了几个月,恨不得睡觉都要睁一只眼,终于坚持到了半年以后,从此在各地义军中名声大噪,引得更多谋士主动来投奔。
“他们说,这就叫天命所归,耐克王!”
沈令月抱着一盒瓜子咔嚓咔嚓,美滋滋道:“我准备把这些八卦都编成一本书,伪造成大邺开国初期民间流传的野史。”
等她们回到庆熙朝,以后再和别人吵架,就可以甩出这本小册子引经据典——“你家祖宗不爱洗脚!”“你家祖宗受贿玩鸟!”
“还有还有,西苑那些小帅哥真的都很不错哦。”
沈令月捂嘴嘿嘿笑,冲燕宜挤眉弄眼:“不光多才多艺,还特别会看眼色,我一抬手就知道我想要什么,一个眼神扫过去,衣领就‘不小心’敞开了一大片……”
三宫六院就一个字:爽!
燕宜无奈摇头,沈令月抢在她前面指天发誓:“我就是看个新鲜,凑个热闹,真没干别的,都是逢场作戏而已啦,我心里只有我们小舟哥哥一个~”
他们都是旅馆,裴景淮才是家!
“……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燕宜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仿佛终于明白了萧玉京对谢昭百般纵容的原因。
孩子就这么一点小爱好,就让让她吧。
沈令月在床上打了个滚,枕在燕宜腿上,仰起脸看她:“其实看他们围在谢皇后身边争风吃醋,互相说小话的样子还挺有意思的,宫斗大戏啊。”
就连老皇帝的后宫都没这么热闹过,高贵妃真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
燕宜轻轻一笑:“其实没什么区别,当你把男人放到女人的位置上,他们自然就会成为女人。”
就像她们从前打着玄女娘娘的旗号弄出来那么多动静,归根结底,不过是希望看到更多女性从被束缚的命运中挣脱出来,走向自己全新的人生。
她们本该是天然的同盟,而不是被嫡庶、妻妾、婆媳、姑嫂等等这些人为划分出的阵营分割成一座座孤岛。
“啊,又是日常羡慕谢皇后的一天。”沈令月双手合十许愿:“如果我没遇到裴景淮,就让我也享受一回这样的人生吧……”
燕宜笑着去捂她的嘴,“少说两句吧你,赶紧熄灯睡觉,明早我还要陪陛下去上朝呢。”
沈令月爬到床边去吹灯,摇头感慨:
卷王到哪里都是卷王,恐怖如斯!
……
这是沈令月和燕宜消失的第二十五天。
孟婉茵最近连松鹤堂都不敢去了,因为她每次去都会被太夫人追问:两个孙媳妇怎么还不回来?庄子上再凉快,还能有府里住得舒坦?
更要命的是,再过三天就是中秋,阖家团圆的日子,要是沈令月和燕宜再不出现,太夫人那边就真的糊弄不过去了。
孟婉茵成日忧心不已,连给猫梳毛都打不起精神来,抱着绒团儿一下一下地摸着,小声问它:“乖宝,你燕姐姐和月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她们俩再不回来,围脖儿和小白仙的崽子都要在府里打洞掏窝了。
这天听祁妈妈说起,由同安公主督造的玄女宫终于竣工,孟婉茵当即命人套车出城。
玄女宫内香火鼎盛,附近百姓纷纷前来跪拜求祷。
孟婉茵三步一叩首,虔诚进殿,跪在巍然矗立,遍身华彩的玄女娘娘神像前,心中默默祈祷。
起身时,听到后面有人唤了一声孟夫人。
“拜见殿下。”看到来人,孟婉茵连忙躬身问好。
同安公主将她扶起,客气地问:“伯母也来拜玄女娘娘吗?”
孟婉茵勉强挤出个笑脸:“是啊,求娘娘保佑我家两个孩子……”说到最后喉头哽住,连忙扭过脸去,抹了一下眼角。
“她们一定会平安回来。”同安公主神色郑重,仿佛允诺一般。
她仰起头望向高高矗立的神像,烟雾缭绕里,神仙低眉敛目,朦胧不语,神情悲悯,俯瞰世间。
玄女娘娘,请保佑您最忠诚的使徒。
燕宜,阿月,你们不会让我孤身一人走这条路的,对吗?
……
是夜,裴景淮被叫来九思院。
看着满屋子高高低低点燃的蜡烛,四角缠绕红绳,贴了符纸的落地铜镜,和摆在房间中央的大号浴桶,完全摸不着头脑。
“裴大,你想干什么?”
他身上的伤早就好利索了,这些日子早出晚归,将他能想到的,沈令月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却都是一无所获。
今天又是无功而返,裴景淮憋了一肚子火,又被裴景翊莫名其妙找来,说话很不客气,“装神弄鬼的,你要招魂啊?”
裴景翊淡淡道:“被你猜中了,我就是要招魂。”
他问裴景淮:“你还记不记得,我生母十周年忌辰,府里做法事的时候来了个游方道人?”
裴景淮费力回忆了半天,摆摆手道:“那就是个疯子,神神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最后不是让爹给赶出去了?”
裴景翊自顾自道:“他说他会招魂之术,可以让我魂魄出窍,见到异世亲人。”
“……裴景翊你清醒一点!”裴景淮忍无可忍,冲他挥了挥拳头,“首先,清河郡主已经往生多年,生死有别,阴阳相隔,什么招魂通通是无稽之谈!其次,就算真能见到什么亡者魂灵……难道你是觉得她们俩个已经,已经死了吗?!”
“她们当然没有死。”裴景翊认真纠正,“但她们现在对我们而言,的确是‘异世之人’不是吗?”
裴景淮渐渐冷静下来,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你是说,如果她们真的回到了……回到了她们原来的地方,我们可以用这个法子和她们恢复联系?”
“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裴景翊问他:“还是说你就想这么一直等下去?”
裴景淮迟疑片刻后下定决心,“干了!”
又问裴景翊:“你给我讲讲那什么招魂之法,我要怎么做来配合你?”
“你什么也不用做,就站在这儿看着,什么时候我给你信号,就把我拉上来。”
裴景翊捡起地上的一根红绳,一端绑在铜镜外框,另一端系上自己手腕,然后在裴景淮震惊的目光中,长腿一迈踏入浴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彻底沉入水中。
……
深夜,燕宜尚在睡梦中,忽然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狠狠向下一拽,意识迅速坠入更深一层空间。
这里是一片纯粹的黑,四周无边无际,看不到天空也看不到地面,像一个没有围栏的巨大牢笼。
燕宜双脚仿佛踩在棉花堆上,轻飘飘的,使不出任何力气,她伸出双手摸索,一边小心地往前走,想要寻找出口。
“有——人——吗?”
她大声呼喊,却听不到自己发出的任何声音。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死寂如潮水涌来,无孔不入地侵袭着她。若是心志不坚之人,恐怕会被这份绝望的笼罩活活逼疯。
燕宜放弃呼救,一边继续前进,脑中飞速运转。
首先要确定这是什么地方?梦境?潜意识?还是小月亮说过的什么识海空间?
如果是后者,会不会是自从她们穿来以后,便迟迟没有回应的金手指的所在之地?
这里倒是很符合小月亮所说的“能量耗尽”的情况。
……总不能是什么幽冥地府,黄泉忘川路吧?
燕宜自我安慰般想着。
下一秒,前方突然射进来一道刺眼的白光,像是一块黑布被撕开一道口子,紧接着,一个人形模样的物体被从这道口子里丢了进来。
燕宜眯起眼睛,抬手遮住这片炫光,脚下步子却不断加快,朝着光照进来的地方赶去。
跑着跑着,她抬头一看,整个人几乎呆在原地。
对面那抹湿淋淋的,白到近乎透明的虚影,居然是……裴景翊?!
她再也控制不住,大喊着他的名字,速度越来越快,身体不断变轻,几乎要飘起来。
而裴景翊似乎也看到了她,脸上露出失态般的狂喜,踉跄着朝她飞奔而来。
二人都在朝着对方不断奔跑,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恶意地抻开绳子,拉长,再拉长。
嗡——
燕宜突然恢复了听觉,她听到什么东西断裂,紧接着黑暗中传来无数石块滚落崩塌,山崩地裂般的巨大声响。
而就在裴景翊身后,那道撕开的口子正在慢慢合拢,透进来的白光越来越微弱。
燕宜心中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裴景翊不该出现在这里。
假如他不能在白光消失前回去,那么一定会发生让她悔恨终生的事情。
“裴景翊!你快走!快回去!”燕宜拼命朝他大喊,嗓音逐渐嘶哑,可在四周铺天盖地的巨石滚落声中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裴景翊什么也没听见,从他看到燕宜的那一刻起,他的眼里就再也装不下任何旁的东西,只想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要带他的妻子回家。
情急之下,燕宜身体里突然迸发出一道金光,她整个人仿佛都失去重量,可以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空间里随意施展。
仿佛只是身随意动的一个念头,她一瞬间就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来到裴景翊身边。
“……阿昙!”
裴景翊用力拉住她的手,“你去了哪里?我到处也找不到你……我们回家好不好?”
燕宜却顾不上回答他,眼神焦灼地盯着裴景翊身后那道越来越远,越来越弱的“出口”。
“没时间解释了,你快出去。”燕宜拼命把裴景翊往回推,眼中不知不觉蓄满泪水,“允昭,相信我,我一定会回去找你的,一定!”
她爆发出身上全部力气,狠狠将裴景翊推了出去,眼看着他不断后退,带着难以置信,不忍分离的惊痛,没入白光,消失不见。
燕宜终于松了口气。
下一秒,天地倾塌,她的意识再次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
“裴景翊!”
裴景淮一把将他从水底拉上来,脸都吓白了,不停地捶打裴景翊的腹部,直到他咳嗽着吐出一大口水,冰冷苍白的面颊缓缓睁开眼睛,目光还有些失焦涣散。
“你他爹的真是个疯子!” 裴景淮没忍住爆了句粗,“你这是招魂还是寻死啊?你想让我在旁边背上一个见死不救的罪名吗?姓裴的我告诉你,你要是真淹死了我就是侯府世子,以后整个家都是我的!”
他骂骂咧咧了半天,裴景翊不但没有还嘴,嘴角还翘了起来,笑得十分开心的模样。
裴景淮:……完了,这是脑子进水了吧?
“我见到她了。”裴景翊低低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怀舟,我真的见到你嫂子了。”
裴景淮:……
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伸手去解裴景翊腕间的红绳。
“系上这个,再泡进水里是不是就行了?”
裴景翊反应过来,立刻握住他手腕制止,“不行,这个法子很凶险,刚才要不是她及时把我推出来,我就真回不来了。”
“……你讲讲道理,明明是我把你拽上来的。”
裴景淮气呼呼地瞪他,“危险又怎么样?你都见到大嫂了,就不能让我也看看阿月吗?”
瞧不起谁呢!他是那么胆小怕死的人吗!
“怀舟,我不保证你能成功。”裴景翊从巨大的喜悦中冷静下来,劝他:“我和燕宜之间有心灵感应,你和弟妹也有吗?”
裴景淮:……刚才就该淹死你算了!
“我的意思是,我刚才只见到了她一个人,并没有看到弟妹。”
裴景翊飞快改口,斟酌用词,“你还记不记得,过去我们一起做的那些事,你嫂子总是莫名其妙就看到了旁人绝无可能知晓的,甚至是十几二十年前的秘密?”
裴景淮哼了一声,不甘心的道:“你就是想说大嫂的法力比阿月更高呗,所以你们俩才‘连’上了。”
“总之她们现在一定都还好好的,而且有在努力寻找和我们团聚的办法。”
裴景翊走出浴桶,换下浑身湿透的衣衫,脸上虽然还淡无血色,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着都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拍拍裴景淮肩膀:“回去接着等消息吧,一定没事的。”
……
燕宜突然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气,浑身冷汗涔涔。
沈令月似乎心有所感一般,迷瞪着睁开眼睛,“腿又抽筋了?我给你揉揉——”
燕宜抓住她的手,语气比平时迫切几分:“我刚才梦到裴景翊了。”
“哦……”沈令月还没反应过来,“是你想他了嘛。我也梦到过裴景淮啊。”
“不对,应该说不是梦,更像是……我们所在的时空短暂重叠了一小会儿。”
燕宜抚上胸口,心脏还砰砰跳的厉害。
她定了定神,慢慢将刚才那个梦讲给沈令月听。
“听着好玄乎啊,像是那种,灵魂出窍?”沈令月脑洞大开,“你和裴景翊的脑电波连上了,然后你把他的意识又送回身体里了?”
再一结合燕宜看到的,裴景翊浑身滴水,苍白如幽魂的状态,沈令月一拍大腿,“该不会是他遇到什么生命危险了吧?《聊斋》里不都是这么写的?”
燕宜也觉得刚才见到的裴景翊状态十分不对劲,她真怕他在到处找不到自己的情况下,一时失去理智,做出什么自我伤害的举动来。
“我们得快点回去。”她喃喃自语,紧蹙的眉心无法掩盖内心的焦灼。
她在心底一遍遍呼唤那团从未给过回应的金光。
求你想想办法吧,无论怎么样,也要把她们送回去啊……
后半夜,二人都毫无睡意,躺在床上拉着手,忐忑地又迎来了新一天的黎明。
鸡叫三声,沈令月认命一般坐起来,“还是没变化……嗯?”
她脑袋突然晃了一下,眼前的景象如水波般流过,视野中的图景变成无数色块在旋转,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万花筒。
“燕燕,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老花眼了?”沈令月连忙喊她,伸出手到处扒拉,张牙舞爪,看起来滑稽又无助。
燕宜也察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变化,明明她们此刻还身处咸宁宫寝殿内,却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她目光落在窗下矮几,青玉花樽里斜插的几枝红梅,瞳孔一紧。
不对,八月中旬里哪来的梅花?
再定睛看向四周,那些不久前萧玉京才让人送来的全新用具,此刻都呈现出一种半新不旧的黯淡模样,仿佛已经被使用了许多年。
“不对劲,我们赶紧换衣裳出去看看。”
燕宜话还没说完,伺候她们的宫女绣心便白着脸小跑进来,慌张道:“二位郡主,陛下……陛下和皇后娘娘请你们速去东暖阁!”
沈令月看着绣心眼眶通红,强忍泪水的模样,脱口而出:“你怎么一下子老了这么多?”
奇怪了,人会在一夜之间长出白头发吗?
燕宜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下床快步走到绣心面前,低声问她:“今天是哪年哪日?”
“是……泰元八年,冬月初五啊。”绣心有些困惑,但依旧按本能回答。
燕宜脸色唰地一变,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
泰元八年,冬月初五,巳时三刻。
大邺史书记载,太.祖皇帝……山陵崩。
二人以最快速度换上厚厚的冬装,系上皮毛斗篷,一出咸宁宫大门便被漫天飞雪扑了满身。
整个皇宫被笼罩在一片银白里,铅灰色的天空低垂压抑,朔风呼啸,仿若神明在低声幽咽。
沈令月搀扶着燕宜,脚下步伐生风,因为精神太过紧张,小腿肚子都在隐隐作痛。
她一边快走一边迭声追问:“怎么回事?我们昨天不是还在泰元二年吗,玄女娘娘终于充好电了?那也不能把我们一杆子支到六年后啊。”
她们要回的是一百四十年后,这么六年六年地一蹦跶,那不真成老妖怪了?
“是时间折叠吗?”
燕宜也无法解释二人身上这些灵异现象,但她昨晚刚刚跨时空见到了裴景翊,今早起来就被送到了六年后,还是萧玉京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这个时间点。
她默默按上心口,第一次为自己没有绑定一个能沟通的系统而感到烦恼。
这种一切行动全靠猜的感觉,实在是太考验她的反应速度了。
等等……
会沟通的系统吗?
说起来她好像还真遇到过一个……
“我明白了!”
燕宜忽然喊了一声,转过头对沈令月激动道:“我知道我们该如何回去了。”
二人顶着风雪来到东暖阁时,龙榻前已经站满了心腹朝臣,勋贵将领。
其中还有几位不再年轻,满面风霜的坚韧女性,正是当初萧玉京与满朝臣子据理力争,封赏下来的数位女侯女将。
她们簇拥在泪流满面的谢昭身旁,站在离龙榻更近一点的地方,与另一侧的男性官员们泾渭分明。
燕宜还看到床榻侧方的屏风旁,站着一个四十多岁,却依旧丰神俊朗,气度出众的中年男子,遥遥望着躺在榻上的萧玉京,神色凝重而复杂,周身萦绕着沉重的悲伤,如潮水将他整个吞没。
是谢无涯。
这个为了萧玉京甘愿隐姓埋名,默默站在她身后的谢家家主,哪怕在爱人生命走到最后尽头的一刻,都无法光明正大牵起她的手。
燕宜不知道被她们跳过的这六年里都发生了什么,或许谢无涯和谢昭兄妹想了很多办法,但依旧未能扭转萧玉京不到五十岁便溘然崩逝的命运。
就在此刻,萧玉京似心有所感一般睁开眼睛,目光在拥挤的暖阁里逡巡片刻后,锁定了燕宜和沈令月,冲她们的方向轻轻招手。
谢昭也注意到她的动作,抬起红肿的眼睛,哑着嗓子道:“燕儿月儿,你们上前来,陛下有话要交代你们。”
“陛下……舅舅……”
沈令月踉跄着走过来,半跪在脚踏上,紧紧抓住萧玉京的手,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砸下来。
怎么会这样?昨天她们还一起用了晚饭,老乡姐看着还很有精神的模样,怎么一眨眼就……
她再也控制不住,捧着萧玉京的手背放声大哭。
“别走,你别走,我们需要你,大邺也需要你啊……”
沈令月的哭声像是一个开关,一时间殿内悲声大作,老将臣子们跪了一地,嚎啕大哭,拼命挽留他们追随效忠了大半辈子的君主。
“傻孩子,别哭,人都是会死的,我也不例外。”
萧玉京低低喘息着,费力地抬起手抚摸她的脸颊,“能在人生最后一段路遇到你们,我已经,再无遗憾了。”
燕宜慢慢在榻前跪下来,小心握住她另一只手,“陛下……”
萧玉京对上她的视线,点了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里终归不是你们的家,早点回去吧,别让牵挂你们的人等得太久。”
听到这话燕宜就明白了,萧玉京作为系统宿主,想必很早就知道,一旦宿主死亡,系统便会自动脱离。
而她就可以像上次吞噬了尤凤年的文抄公系统那样,吞掉萧玉京的宠妃系统,补充能量,将她和小月亮送回一百四十年后的庆熙朝。
燕宜闭上眼睛,试着调动身体里那团无法言语的金光能量。
慢慢地,她和萧玉京交握的手心开始发烫,唯有她们二人才能看到的金光在彼此体内流转,如拉锯战一般,从萧玉京身体里一点点被拽到燕宜这边。
这也意味着,萧玉京体内的生机在慢慢流逝。
沈令月左看看右看看,霍然起身,大步走到谢无涯面前,通红的眼睛亮晶晶地瞪着他。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怕什么?你有什么好怕的?”
她使劲推了谢无涯一把,红着眼眶道:“快去啊,别做让自己后悔一辈子的事!”
谢无涯终于反应过来,大步走到萧玉京榻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整个身体紧紧抱进怀里。
“阿玉,你等等我,等我安顿好了几个孩子,我就去找你……”
谢无涯的眼泪砸在萧玉京脸上,她睁开眼,对他露出一个苍白虚弱的微笑,“胆小鬼,你终于敢过来抱抱我了?”
谢无涯也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些:“反正翰林院里修撰史书的编修都是我的学生,他们有种就写‘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好了。”
萧玉京被他逗得直笑,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直到燕宜不知何时已经放开她的手。
谢昭哭着扑过来,那哭声在她耳边却渐渐飘远,几不可闻。
萧玉京张了张口,最终靠在谢无涯怀里,拉着谢昭的手,含笑而终。
……
“这是阿玉让我交给你们的。”
奉先殿内,谢昭一身素服,不复往日活泼爱笑的模样,肿着眼睛将一个大包裹递给二人。
“里面有封信,是阿玉写给她曾曾孙女,同安公主的,她说这是她能为这个最有出息的后辈唯一能做的事,她看了信就会明白。”
谢昭又指着包裹里面大大小小的瓷瓶,“这些都是阿玉在系统商城里兑换出来的一些小玩意儿,我留着也没用了,兴许你们以后能用得上。”
沈令月和她相处的时间最长,听着谢昭宛如诀别一般的叮嘱,忍不住上前用力抱住她。
“陛下走了,但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知道啦,我可没你们想的那么脆弱,以前打仗的时候我还吃过麸皮和草根呢,你们吃过吗?”
谢昭松开沈令月,又把燕宜也拉进自己怀里,认真道:“百年以后,我,阿玉,还有大哥,我们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看着你们继续走下去的。”
她下定决心一般,转身向殿外走去,头也不回地冲二人摆摆手。
“去吧,孩子,回去吧。”
殿门重新关上,奉先殿又恢复了她们来时的昏暗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高高的架子上又多出了一块小小的神位。
沈令月和燕宜相对而立,双手紧握,一起抱着那个包袱。
“燕燕,你觉得我们能带东西回去吗?”周围太安静了,沈令月忍不住想说话,嘟嘟囔囔:“要是能的话,我们就该多拿点古董回去……”
一道金光闪过,殿内恢复了一片空荡,再无半个人影。
等谢昭去前面安顿完进宫哭灵的命妇女眷,再回到奉先殿这边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她推门进去,喊了两声不见有人回应,又在殿内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终于放下心来。
……
“我们回来了?”
沈令月不可置信地打量四周,这是一个与奉先殿迥然不同的地方,“这又是什么地方?”
层层纱幔随风摆动,她下意识地向前走去,当她伸出手掀起最后一层纱幔,巨大的玄女娘娘神像扑面而来,温柔慈悲的目光将她笼罩。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沈令月不受控制地跪在蒲团上。
“玄女娘娘保佑……”
她们真的回来了!
燕宜慢了一步,抱着毫发无损的包袱走了出来,认出这熟悉的布局,正是曾经只在图纸上见过的,玄女宫。
对上神像低垂眉眼的那一瞬,燕宜整颗心都安定下来,身体仿佛被泡在暖洋洋的热水里,通体舒畅。
二人都在愣神,直到一道喜悦的声音响起。
“燕宜,阿月!”
同安公主手捧一卷道经从内室转出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尖叫一声扑了上去,将二人紧紧抱住,喜极而泣。
“不枉我日夜抄经许愿,求佛祖,求三清,求漫天神佛保佑,终于把你们还给我了。”
然而她才抱住燕宜,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燕宜失踪时是五个多月的身孕,如今满打满算也就七个月左右,怎么她的肚子变大了这么多,瞧着像是……就要生了?
难道是双胎?可是文姨并没说过这事啊。
同安公主自己就是两个孩子的娘,对妇人怀孕月份看得很准,她正要问燕宜是怎么回事,目光向下一扫,发现燕宜的裙摆洇湿了一大片。
她倒吸一口气,连忙叫沈令月:“快把她扶进内室,我现在去叫人!”
沈令月还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问燕宜:“你哪里不舒服吗?”
燕宜后知后觉低下头,仿佛明白了什么,苦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
“我应该,大概,好像,是要生了?”
……
裴景翊和裴景淮接到消息,赶来玄女宫时,燕宜已经在同安公主和文娴的陪同下准备生产了。
裴景翊进门时腿都软了,要不是裴景淮眼疾手快捞了他一下,非得绊在门槛上。
饶是如此,他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回不过神来。
算算日子,燕宜现在才不满七个月的身孕,却突然就要生了……老话说七活八不活,她消失这些日子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也不知道大人和孩子养得好不好,就这样生了……
裴景翊第一次恨自己医书看得太多,又恨自己记性太好,对书上那些早产难产一尸两命的悲惨案例记得清清楚楚,越想脸色越白,额头上冷汗涔涔,仿佛随时都要撅过去。
“不行,我得进去陪她,你们让我进去……”
他没头苍蝇似的就要往屋里冲,被沈令月和裴景淮联手拦下。
“大哥你别紧张,放轻松,深呼吸——”
沈令月使劲掐了一下他的手臂,让他能听进去自己说话。
“文太医看过了,燕燕的脉象很健康有力,宝宝也已经足月,不是早产,你就安心在这里等着吧。”
裴景翊听完眉头皱得更深,“你在说什么胡话?七个月怎么能一下子变成十个月?难不成我们人间过一天,你们天上过三天?”
“什么天上人间的?”沈令月听得一头雾水,掰着手指数,“我们就是先回到了泰元二年,又到了泰元八年……”
刚才燕宜被送进产房前,只来得及拉住她的手说了什么“逆熵”“奇点”之类的词。
反正连她都听不懂,那这两个男人就更不会懂了。
沈令月点点头说服自己,反正她们都时间旅行了,小宝宝在一百多年里只长大了四个月,已经很克制了!
好不容易把裴景翊安抚下来,不想往里冲了,裴景淮立刻用力抱住沈令月,像是找回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们跑哪儿去了?你吓死我了!”
裴景淮红着眼睛咬着牙恶狠狠地威胁她:“以后你再敢这样不声不响丢下我一个人,我就……我就学裴大淹死自己,变鬼去找你!”
沈令月睁大眼睛,“不是吧,大哥真这么干了?”
她当时就是口嗨了一下,没想到裴景翊和燕燕差点就要上演人鬼情未了了。
裴景淮毫不留情揭穿某人,“哼哼,要不是我当机立断英明神武坚定果决出手那么一拉,侯府现在指不定要办谁的白事呢。”
沈令月抱着他的脸亲了好几口,“嗯嗯嗯,小舟哥哥你真棒!”
咳咳,被美男环绕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冷不丁再见到裴景淮,她怎么还有点心虚呢?
沈令月暗自提醒自己,绝对不能把她跟着谢昭逛园子那些事说出来,绝对不能!
小两口挤在角落椅子里嘀嘀咕咕说悄悄话,裴景翊充耳不闻,眼睛里耳朵里脑子里全都是面前紧闭的那扇门。
不知过了多久,文娴从房里出来,神色凝重。
裴景翊噌地站起来,大步奔向她,“文太医,我夫人她,她……”
文娴斟酌开口:“世子夫人是头胎,产程会长一些,再加上她骨架偏窄,胎儿不好露头,所以有些艰难,你们再等等。”
裴景翊看向她身后开了一道缝的门内,隐约听到燕宜极力压抑却还是流露出来的一丝呻.吟。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裴景翊强迫自己冷静,“文太医,我也略通医理,你不要跟我讲那些糊弄外行人的话,你只要告诉我,燕宜这一胎是否顺利?”
文娴一时没有言语,无声的沉默却比任何回答更让人心惊肉跳。
“啊……”
就在此刻,燕宜似乎再也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裴景翊脸色一变,不管不顾就要往里冲。
沈令月猛地跳起来,冲向放在桌上一直无人问津的那个小包袱。
“啊啊啊我想起来了,谢皇后给我们留了东西!”
既然是宠妃系统,一定有跟生孩子相关的道具!
沈令月在一堆小瓷瓶里翻了半天,终于被她找到一瓶“母子平安丸”。
她握紧瓷瓶追了进去。
“大哥,快给燕燕吃这个,包灵的!”
文娴看着先后冲进去的二人,目瞪口呆。
没过多久,里面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
“生了!生了!”
裴景淮高兴地跳起来,又跑到门口问个不停,“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多长多重?快抱出来让我看看。”
沈令月隔着门往外喊:“是男孩儿,七斤重,母子平安!”
文娴松了口气,快步返回内室。
看到裴景翊跪在床边,紧紧拉着燕宜的手,鼻尖贴着她手背,眼角闪过一抹水光。
燕宜满头大汗,眼神却是欣慰而喜悦的,抚上裴景翊的面颊,轻声说:“我答应过你,所以我回来了。”
裴景翊此刻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用力地重重点头,颤声道:“那你还要答应我,再也不许离开了。”
燕宜笑着说了声好。
“喂喂,你们两个忘崽夫妇怎么回事?”
沈令月抱着刚擦干净裹进小被子里的,新鲜热乎的大侄子大外甥干儿子……假装不满地往二人中间一递,“孩子不要啦?”
裴景翊连忙伸手接过,一低头就对上小婴儿黑溜溜的眼睛,父子俩大眼瞪小眼,这一刻仿佛感到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
他珍惜地将襁褓放到燕宜身边,“夫人,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这个小生命来得有些突然,充满神异,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天赐的福佑呢?
燕宜伸出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的脸颊,“那就叫他,裴纪衡吧,小名阿时。”
以此来纪念,他是时间的孩子。
……
同年冬月初五,同安公主随庆熙帝前往皇陵祭祀太.祖。
百官亲眼见证,众目睽睽之下,神道上矗立百余年的麒麟石像凭空裂开,内藏木匣,匣内装有一枚长十寸,宽三寸的金简,上刻铭文:
“朕承天命,开此基业。鉴往知来,洞观兴衰。五星聚奎,阴阳轮转。国朝五代,帝女临朝,凰仪天下,再造玄黄,祚延千载。见此简有如朕亲临,萧氏子孙不得违逆。开元圣文神武太.祖秘敕”
庆熙帝恭恭敬敬取下金简,高举于头顶,当众宣布:“皇长女萧濯缨,慧辩通经史之奥,明睿烛政事之机。孝悌彰于宫闱,仁声著于朝野。朕观其德器深稳,英毅果决,洵为承嗣之嘉选。
兹恪遵祖制天命,俯顺舆情,载稽典礼,钦定为皇太女,正位东宫。授以金册宝玺,令摄理宗庙祭祀,协理万机。所司具仪,择吉行册立大典。
钦此。”
……
册封典礼在第二年的四月初九,奉天殿举行。
春日正浓,昌宁侯府长孙裴纪衡已经会跟在围脖儿后面满地乱爬了。
这回轮到燕宜小心翼翼搀扶着怀孕六个多月的沈令月,共同见证了同安公主身穿尚衣监二十多个绣娘花费数月精心缝制出来的九章纹衮龙袍大礼服,接过金册宝印,率文武百官向庆熙帝行四拜大礼。
随后前往奉先殿,告祭萧家历代先祖。
同安公主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架子最上方正中间的位置,九旒冕沉重地压在额前,微微晃动的玉珠,昭示着她此刻并不平静的心绪
皇考开元圣文神武太.祖高皇帝萧玉京之神位。
她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深深一拜。
在那封跨越了一百四十多年光阴的书信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位英明神武,又慈爱宽和的老祖母,温柔地抚过她的头顶,对她说:“去吧,孩子,我会送你走得更高更远。”
……
典礼结束后,沈令月和燕宜陪同安公主登上东宫最高的揽胜阁。
站在这里,便能将偌大宫城,乃至半个京城都尽收眼底,远处遥望青山,城内曲水环绕。
登高临台,仿佛万里江山,尽在掌中。
同安公主摘下沉重的旒冕,随手放在石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过来看向二人,脸上依旧是她们熟悉的笑容。
“我们终于走到了这里。”
燕宜和沈令月俯身下拜:“恭喜殿下得偿所愿。”
同安公主将二人扶起,反过来深深一揖。
“是我要多谢你们,我的天人,我的谋士,我的青鸟使。”
如果不是她们带回那封跨越时空的信函,让她在百官见证之下成为天命所归的中兴之主,或许一切都不会来得如此顺利。
沈令月和燕宜对视一眼,率先开口:“殿下,想必您也知道了太.祖的身份,也该知道江山永固,延祚千载就是一句美好的幻想。”
她们这些“天人”前赴后继而来,平乱世,育良种,改进农具,涉海万里,从不是为了国朝千秋万代,而是让每个百姓能吃饱饭,穿暖衣,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或许有一天,贵族和平民的孩子都能在同一片天空下玩耍,呼吸同样香甜的空气。
“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这片土地能少走一些弯路,让您的时代,能快一些、再快一些,抵达那个本就该属于所有人的,我们生活过,感受过,甚至深深怀念着的未来。”
同安公主静静听完二人的自白,洒脱一笑。
“沧海桑田终有时,皇朝何必千万年?我既有幸窥得历史的终点,便不愿只做史书上的几行注脚。未来还很长,我有你们二位,还有身后更多的同伴相助,必能将这条路稳稳走下去,也为后世照亮一程又一程。”
这将是她们共同选择,共同创造的明天。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来了!我说我要一口气写完终于做到了[爆哭][爆哭]
有好多好多话想说但是时间来不及了而且要怕我说完完结感言就没有动力写番外了所以我要憋住!憋住!
以及正文完结停在这里是早就设计好的,虽然前几天写的少了点显得比较慢但是这个场面我还是能控制住()因为本来也不打算写太多权谋烧脑的东西嘛,你们也知道我的舒适区在吃瓜看热闹瞎起哄上[捂脸偷看]番外说是番外但还是会写同安的一些新政改革,然后把几对没交代的cp顺理成章引出来,还有一些大家留言想看的我也在尽量构思,写完你的写你的[撒花][撒花]我争取我努力!
//最后最后,我要狠狠休息两天!完全放空不思考任何剧情的那种休息!实不相瞒这五个多月我没有一天睡过大脑放空的觉TAT真的是无时无刻不在狂烧cpu啊啊啊
//爱大家!本章24H留言依旧有小包包[红心][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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