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退圈第八十一天 假装道士打架真没意思……
081.
段绥安静听着桑柒柒的分析。
按照明心跟蓬丘的中招情况来看, 与神像有面对面的接触是被迷惑的最重要也最直接的一环。所以,如果整个村子都在神像的迷惑之中,那么对于九幽通神会而言, 桑柒柒提到的庙会必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为了不露馅,还特地举办了一会庙会, 这九幽通神会也真是用心良苦了。
可惜, 遇到他们了。
男人唇角牵起略显嘲讽的弧度,偏头,微弱的路灯灯光印出桑柒柒白皙的脸蛋, 他问:“去看看?”
桑柒柒折起地图, 没有犹豫:“走。”
北青村的东北方向比起其他三个方向都显得偏僻, 只零零散散地伫立着几栋平房,这些平房看上去也破破烂烂, 没有人居住。但奇怪的是, 这里的道路却修得平整无比,两侧种满了观赏性的红叶石楠, 每隔五米还有明亮的路灯。桑柒柒眼尖地在路一侧看到了个竖起的标牌,上面写着:修路架灯,造福百姓,北青村全体村民感谢戴建华先生。
“这戴建华好像是北青村的一个老板, 跟宁昌生关系挺好的。”昨天沈望澜给她发了个文件, 里头有宁昌生的交际圈,提到了戴建华跟宁昌生虽是两个村子的人, 不过从小就认识, 后来还一起合作干煤炭的运输。挣了钱之后,宁昌生投身房地产,有了上市公司。但戴建华却因为家里人生病, 掏了存款救命,没有跟上宁昌生的步伐。
前些年的时候,两人似已分道扬镳,戴建华还跟人吐槽过宁昌生没良心。结果没多久的时间,宁昌生似乎就想起了这个好兄弟,带着他做了不少生意。
而戴建华对宁昌生的评价也从没良心变成了大善人。
桑柒柒在脑袋里过了下戴建华的身份,便没打算将注意力再放到路是谁修的上面,她正欲继续往前走,手腕却突兀地被身旁的段绥攥在掌心中,皮肤相贴,属于另一个人的触感钻进心底,她茫然地扭头,迎上段绥的目光,后者却并未开口,而是指向了右侧方的转角口。
桑柒柒看过去,隐约瞧见两道影子。
她给段绥做个手势,后者点头,箍住她手腕的五指微松。
桑柒柒跟段绥无声地隐匿在红叶石楠的后方,没等两分钟,就见远处的影子由小变大,两人的面容也随着距离的拉近而逐渐显露在桑柒柒与段绥的视线里。
这位戴建华先生架起的路灯也在此刻派上了用处,桑柒柒借着路灯灯光看清楚了两人的模样。旋即,手指抓住段绥的衣袖,用力拽了拽,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道:“左边那个就是蓬丘遇到的道士。”
对方那张长得跟马似的脸实在过于明显,更何况他的下巴还有颗异常夸张的黑痣。
没想到她跟段绥的运气这么好,原本是打算先去庙里看看情况,再花点时间把这人找到。结果对方就这么直不楞登地撞上来了……她冲段绥眨眨眼,手指指向脖子轻轻地晃了晃,示意:“直接干?”
见她兴冲冲地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把两个道士的脑袋拧下来,段绥无声笑了下,冲她摇摇头:“再等等,他们这会儿出来,恐怕是有事要做。”
桑柒柒热火朝天的脑袋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蔫哒下来。
但细想,段绥这话说得也有道理。
这两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总不可能只为了出门溜达吧?
安静等待着两人接近,路过时,桑柒柒跟段绥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两人的身后。这马脸道士像是还未睡醒,揉着眼睛不停地的打哈欠,旁边那个身材略胖的道士见状,不由得嗤笑:“早说了今晚半夜要出门,你还不早点睡。”
“睡觉哪有打牌有意思。”马脸道士咕哝,“赶紧的吧,弄完了回去睡觉。”
“行嘞。”
两人加快步伐,从西北方向绕过村子正中央的寺庙。期间马脸道士在庙门口停留了几秒,颇为眼馋:“还是这里的风水好,可惜上头的人不同意将咱们的神供奉过来。”
“以后有的是机会。”胖道士哼笑一声,“等咱们供奉的神灵成型,到时候民声聚集,让他们去怂恿上头的人把这庙拆了,再把咱们的神供进去不就好了?”
说话间,两个道士各往身上贴了一张符纸,那胖道士原本略显臃肿的身体变得异常灵敏,在桑柒柒的注视下一跃跃到距离寺庙百米外的二层楼,紧接着马脸道士也跟着入内。
桑柒柒跟段绥紧随其后。
等进了二楼,绕过窗户钻进去,桑柒柒才惊觉这里是房子主人的卧室。卧室内躺着的是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男人,对方像是陷入了梦魇,即便在睡梦中也眉心紧蹙,嘴巴无声地张开闭合,似乎在念叨什么。
马脸道士从自己的怀里掏了掏,突地一顿。
胖道士见状,似乎猜到了什么,有些无语:“你没把神灵带上?”
马脸道士讪讪一笑:“有点睡糊涂了。我现在立马回去拿,不会耽误事儿的,现在时间还早呢。”
胖道士看了眼天色,确实如此。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冲着马脸道士摆摆手,说了句:“快去快回。”
马脸道士匆匆忙忙地从二楼跃下,飞奔进入夜色之内。桑柒柒的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转向段绥,后者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桑柒柒便扬起了唇角,身影一闪出现在了胖道士的身后。一缕鬼气从她的指尖蔓延出来,在胖道士毫无防备之际,倏地穿透他的后心,直刺心脏。
不妙的预感随着内心深处古怪但又强烈的疼痛一块窜起时,胖道士猛地扭头,对上了桑柒柒笑意盈盈的脸。
他显然是认识桑柒柒的,瞳孔在一瞬间紧缩,指着桑柒柒惊愕道:“你……你怎么在这!”
“好问题,不过我也想问问你,你为什么在这?”她冲着床上的男人抬了抬下巴,问他,“想做什么?”
胖道士自然不会回答。
手已快速伸向随身携带的乾坤袋,试图从中掏取符纸与法器。但他的速度怎么也快不过桑柒柒跟段绥,后者指尖稍稍一抬,四面八方弥漫而来的黑雾便瞬间裹住了他的手腕。黑雾化作一根根尖利的细刺,尖锐部分抵着胖道士的皮肤,正跃跃欲试地往下刺去。
桑柒柒:“给你个回答的机会,要是不说的话……你可就要被扎成刺猬了。”
胖道士冷眼看着她,嗤笑:“做梦,北青村又不只有我,你要杀了我,定然会引起我的同伴的注意,届时你们根本不可能离开北青村!”
“那试试呗。”
话音落下的一秒,覆盖住胖道士的针刺便齐齐按了下去。霎那间,惨烈的痛呼刺破耳膜,但神奇的是,原本便睡得不安稳的房屋主人,却毫无察觉。
桑柒柒靠在墙壁上,看着胖道士汗如雨下的脸,心道,疼是真的疼啊,那脸变得煞白不说,连脸上的肉都在颤抖。可这胖道士竟然还有点硬气,疼得都快站不住了,竟然也死死咬着牙没吭声。
“直接把他的魂剥出来算了。”桑柒柒提议。
“正有此意。”
段绥身上蔓延出去的黑雾快速入侵胖道士的身体,于瞬间将胖道士包裹。在瞳孔都被黑雾占据的那一刻,胖道士倏地后悔了,他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灵魂从身体剥出来——先是头颅,然后是脖子、上肢、腰腹、腿。每一个部分都扯出时,疼痛都会加剧。他张着嘴试图求饶,但段绥却没有给机会,黑雾裹住他的嘴巴,不仅将他的呜咽全部按了回去,同时也将新鲜的空气隐匿起来。
窒息感变得逐渐强烈。
他的身体疯狂扭动起来,但扭了半天却忽而听到’啪嗒‘一声巨响。
艰难地扭头一看,竟是自己的身体因无灵魂的支撑而倒了地!
“唔!”
他更用力地挣扎起来,但桑柒柒已经熟练地掏出自己的乾坤麻袋,将胖道士的魂魄一股脑塞到了里头。随着胖道士灵魂的离开,周围浓郁的雾气也在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整个卧室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唯一不同的便是地上多了一具横躺的尸体。
桑柒柒的耳朵动了动,轻声道:“那马脸道士回来了。”
旋即,视线转向地上的尸体,她指了指,在段绥点头之后,身影融入胖道士的身体里。适应了两秒钟,她便支着这具陌生的身体站了起来。
啪的一声落地轻响。
马脸道士抱着怀里用黑布裹住的物件匆匆忙忙地推门进来,他一边将物件放到床头,一边揭开黑布,背对着胖道士说:“我刚回去的时候看彭晓正在刷视频,竟然还有不知死活的网红道士想要跑来北青村查看情况,说蓬丘跟明心都是徒有虚名。笑死人了,蓬丘跟明心都轻易中招了,他来顶个屁用。”
话说完时,黑布也已彻底被揭下来。
桑柒柒并没有移开视线,目光透过胖道士的眼睛直直望向黑布下的物件真面目。
正是明心与蓬丘所说的金色神像!
桑柒柒眯了眯眼睛,视线宛若利刃。那神像似有自我意识,原本庄重肃穆的表情正对着床上的男人,但在桑柒柒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它身上时,它竟诡异地在桌面上挪动起来,身体一点点地朝着桑柒柒的方向转过来。
啪。
两道视线相撞。
神像金色的眼瞳里浮起浓墨,嘴角弯起,模样变得诡异万分。只不过,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想象中与它对视之人皆晕厥的画面却并未出现,它的表情人性化地懵了懵,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身体开始后撤,但桑柒柒却露出了恶劣的笑容。
轰!
黑雾如利箭射进神像墨色的瞳孔,一股腥臭的液体瞬间迸溅出来,直接呲了毫无防备的马脸道士一脸。
“怎、怎么回事?”
他震惊又茫然地抬起眼,看见的却是神像金色的表皮被剥落,露出恶臭、腐朽内里的场面。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他猛地转头,对上的却是段绥冷淡的五官。一如先前对付胖道士那般,浓雾包裹住马脸道士,再将他的灵魂从身体剥出来,丢进桑柒柒的乾坤麻袋。
前后时长没超过五秒钟。
段绥进入马脸道士的身体,本想弯腰拿起那已经变得软塌塌的神像,但看到对方身上流淌出来的黑色液体时,又嫌弃地将手放下。
桑柒柒凑近瞧了下,被这冲天的恶臭熏得往后一躲,皱着眉道:“这和我在通玄那里遇到的情况差不多。”
“通玄?”
“嗯,他也是这样供奉了一个恶灵,不过那恶灵似乎更喜欢吃香油,当然,人也吃。”桑柒柒若有所思,“你觉得是先把这两个道士拎出来问具体情况,还是先去把那庙烧了?”
“烧庙吧。”
根据蓬丘以及明心所说,北青村接连死了这么多人,多半都是恶灵所为。按照刚才马脸道士跟胖道士的行为指向,这两人多半是想要恶灵吸收床上那男人的灵魂或血肉以此扩充自身。而这个金像内的恶灵本事不强,肯定不是真身。
“恶灵真身可能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我们得抓紧时间,把他给解决掉。”
“那走吧。”
桑柒柒用黑布随意将桌上的黑色液体擦拭掉,借着胖道士的身体,灵活地从窗户离开。两人步伐很快,没一会儿就回到了最开始二人出现的道路上。在继续前进前往新建的庙宇前,她将段绥拉到身前,掏出匕首,在马脸道士的身上留下了诸多血痕。
段绥指了指肚子:“这里可以捅一刀。”
说捅就捅。
桑柒柒动作利落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血液喷溅出来时,桑柒柒并未躲开,手臂、侧脸以及脖颈间被覆了一层浓厚的液体,甚至有一两滴钻进了她的眼睛里,染红了眼白,看上去宛若杀人。狂。魔。冲段绥点了点头后,对方捂着肚子上汩汩流血的伤口,迈着飞快的步子朝着庙宇跑去,而桑柒柒却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
几秒钟后,就在段绥接近大门,企图扑到大门上时,门却从里面推开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年轻道士半眯着眼睛,手指灵活地解着腰带,一边往角落去一边骂骂咧咧:“大半夜的不睡觉,也不知道那破视频有什么好刷——”
话音未尽,他的鼻子忽然动了动。
属于鲜血的气味钻进鼻腔的那一瞬间,困意和倦意都在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半睁开的眼睛倏地瞪大,宛若铜铃。年轻道士目瞪口呆地望着踉跄摔过来的马脸道士,腰带也不解了,手忙脚乱地扶住对方,声音里充满惊愕:“怎么回事,你不是跟李全去挑今天的供品了吗?!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还有,李全呢?”
马脸道士艰难地用手攥住对方的胳膊,鲜血从口腔中喷涌出来,含糊不清地说:“李、李全杀我。”
什么?!
“怎么可能!”年轻道士震惊地提高音量,满脸都是错愕与不可置信,“李全好端端地杀你干什么!”
“京、京北……”马脸道士努力从喉间吐出几个字来,惊得年轻道士脸色瞬变,“叛变。”
京北?还叛变?
年轻道士的脑子里瞬间闪过一出大戏。
难道是李全搭上京北那边的人了?京北那边饲养、供奉神灵的进度慢,听说这两天又被那个叫做桑柒柒的家伙坏了好事,连造庙的机会都没有了。京北九幽通神会的负责人为此大发雷霆,偏生前两天垣铁省这边的负责人还特地去了趟京北嘲讽人家……所以,他们这是心里记恨上了,就策反了李全?可就策反李全有什么用?光是北青村这个地界就有不下五个道士比李全厉害,更何况还有神灵可以保护他们。
虽说神灵还未成型,但想要杀一个李全也绰绰有余吧?!
古怪、令人不解的疑惑占据脑海,年轻道士决定先把同伴搀扶进寺庙,但他怀里的马脸道士却像是瞧见了什么极度可怕的画面,视线望向某一处方向,身体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大半张脸上沾满了血迹的胖道士悬空而立,与他们的距离竟只有不到十米!可,李全什么时候过来的?!他怎么没听到动静?
年轻道士的脸色沉了沉,故作镇定地望着面前的李全,沉声道:“李全,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这里的哪个道士不比你厉害,你最好想——”
噗。
剧痛打断年轻道士的怒喝,他缓缓垂下脑袋,见自己左腰的位置竟然被一柄桃木剑给刺穿了!
“怎、怎么可能!”
李全听到这透着不可思议语气的震惊,嘴角扯了扯,嗓子粗哑:“还把我当成以前的李全呢?”
像是为了证明如今的自己已非当初的自己,他当着年轻道士的面,倏地扔出一张引雷符,引雷符悬在半空,在一声声的口诀之后,忽的聚集起了无数的乌云,紧接着,轰隆轰隆的雷鸣开始响彻整片天空,银白的雷电也从远方快速逼近。
啪!
清脆的声响之后,寺庙的左上角轰然炸开。
焦臭味与烟味混杂,灌进年轻道士的鼻腔内。在他目眦欲裂的表情中,无数道银白闪电接连降落,砰砰砰地疯狂砸向寺庙的各个角落。这巨大的动静终于引起了寺庙内部驻守人的注意,一道道人影匆忙得连衣服裤子都来不及穿上,就被从天而降的一道雷给劈成了焦黑色!
桑柒柒借着李全的身体看到这一幕,嘴角扬起笑容,兜里的符纸跟不要钱似的一张张往外掏,三四张蓄火符往寺庙一丢,落地时宛若一颗炸开的火球,瞬间火光四溅。引风符一点,风从火球的中央而起,将火蛇带往庙宇的各个角落。
霎时间,惊叫和怒骂响彻整个空间。
桑柒柒从乾坤麻袋里掏出一个木偶,将变化符往木偶上一贴,悬在空中的木偶瞬间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被石头庞大的阴影所笼罩,寺庙内的几个道士慌得不知所措,只能纷纷掏出法器与符纸试图将石头变成其他的生物,但段绥已经从马脸道士的身体里钻了出来,身影化作浓黑的雾隐匿在黑夜之中,悄无声息地掠夺着这几个道士的性命。
“有了——”
道士刚因掏出符纸而惊喜的表情猝然一僵。
手中的符纸没了手指攥住的力道随风飘起,从脖子里迸溅出来的鲜血噗地一声又将它打翻在地。
道士们的头颅从脖子上缓慢移下来时,上方的巨石也嘭得一声砸了下来!
巨石砸烂了庙宇内部的场地,也将几个道士全部压成了肉泥。
“四个。”桑柒柒数了数道士的数量,视线迅速在庙宇残留的角落内搜索,很快,她就瞧见了一个抱着神像在走廊内狂奔的身影。
桑柒柒借着李全的身体飞速往前,猝不及防地在对方身前落地。
她掀了掀眼皮,颔首:“把神灵给我。”
“想得美!”道士双眼通红地盯着面前的’李全‘,愤怒吼道,“你真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知道啊,杀了你们,毁了神灵,上头就会怪罪你们办事不利。”桑柒柒耸耸肩膀,“到时候……嗯,我想想,你们可可怜怜地死了,至于我,到了京北又能当个深受大人宠幸的红人了。”
“你放屁!驻守在北青村的道士都死了,就剩你一个,你以为你活得了?但凡长脑子的都知道这事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
“说你蠢你还真是蠢,你不知道有个东西叫换灵符吗?那位大人可给了我不少符纸呢,换灵符就是其中之一,届时我只要换具身体,谁还能知道我就是李全?”
道士被她的一番话说得脸色微白。
看了看手里的神像,咬咬牙道:“你虽未成型,但吸收了北青村这多村民的血肉,想来应该也弱不到哪里去……”
嘭!
神像被道士倏地甩出来,后者怒吼:“杀了他!”
尖利的叫声于四面八方传来,疯狂震动着桑柒柒的耳膜。她伸手摸了一把,掌心中尽是粘稠的红色液体。
视线从血液中剥离,她看向面前的神像。
无数黑气宛如游蛇,从寺庙的不同角落钻出来,落至神像之上,紧接着,神像的颜色变得黢黑,身形也在迅速扩张变大。
于两秒之内变得有两层楼这般高大。
巨型浓黑眼珠死死盯着桑柒柒,它动作笨拙地张了张嘴:“你……找……”
啪!
符纸所化的桃木剑倏地刺入它不停张开闭合的嘴巴,与此同时头顶的雷电再次蓄力而下,噼里啪啦地全部灌在恶灵身上。但令桑柒柒感到惊奇的是,这恶灵竟然没受什么伤,只身体外表被劈得直冒烟。
桑柒柒无声地啧了下。
假装道士打架真没意思,打了半天,架势倒是很足,但用处是半点没有。
目光瞥至角落里因恶灵略胜一筹而面露喜色的道士,桑柒柒嘴角勾起笑容,指尖一动,对方便如被扼住了脖子,开始疯狂地翻白眼,他哼哧哼哧地喘气,试图挣扎,但无济于事。
意识开始迅速消散,清脆的咔哒声响起,颈椎断裂,压在脖颈上的脑袋没了支撑,重重地倒下去。
动作利落地将对方的灵魂抽出来抛给段绥,桑柒柒从李全的身体里钻了出来,捏起拳头就冲恶灵的面门而去!
第82章 退圈第八十二天 死人啦!!
082.
将迎头掉落的道士灵魂塞入乾坤麻袋, 段绥的眼眸一抬,就见桑柒柒宛若一阵风,飞速奔向了恶灵的身前。那么大点的拳头挥出了撼天动地的气势, 带起的风卷起了庙宇因塌陷而散落的无数灰尘。
在吃一嘴灰和干干净净迎接桑柒柒胜利归来之中,段绥果断选择了后者。
长腿往后一迈, 身影退出极长的距离, 直接来到了庙宇之外。
与此同时,桑柒柒已然来到了行动缓慢又笨重的恶灵身前,嘭得一声, 根本没有躲闪能力的恶灵被桑柒柒的拳头正中面部, 咔啦的脆响后, 恶灵的脸宛若一张碎裂的面具,密布的蛛纹缝隙渐渐变大, 鬼气像碎片一块一块掉落, 来不及捂面,桑柒柒那拳头带来的巨大力道便令恶灵的身体向后一踉跄。
仓皇退了两步, 它的身体晃动得十分厉害,两条手臂试图抬起抓住桑柒柒却被对方以黑雾凝成的粗绳箍住手腕,往后一拽。
巨大的身影瞬间栽倒,跌落在地发出的动静与先前从天而降的巨石相差无几, 无数灰尘与碎石溅起, 将周围的空气染上深灰色。
目睹这画面的段绥再度往后撤退两步,心中感慨自己颇有先见之明。
而场地中央的桑柒柒忍不住挥挥手, 试图将上浮到身前遮挡她目光的尘埃全部扫去。不过, 这显然不简单,因为地上那个蠢兮兮的恶灵摔了个背朝天以后,竟跟只长手长脚的乌龟似的挣扎起来, 四肢扫过的地面灰尘漫天。
桑柒柒无语凝噎。
她一步跨到段绥的身边,低声吐槽:“九幽通神会通出来的’神灵‘就这德行?!太蠢了吧?”
见她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段绥低声笑了下,却道:“因为他还没成型,但这未成型的恶灵对于大部分道士而言已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它们虽笨重,愚蠢,但如你所见,那么大威力的引雷符对它也没太大的效果,想要对付它,得耗费不小的功夫。”
那倒是。
“那成型的恶灵呢?”桑柒柒好奇询问,“你见过吗?”
“见过。”段绥如实道,“那只恶灵跟这只一样,豢养它的人以人类的血肉滋养它,人死后的怨气也一同成为它的养料,当它成型时,长相虽平平无奇也显得蠢笨,但途径之地却如同瘟疫蔓延,不留活口。”
桑柒柒听得愣了愣:“活口是指人吗?”
段绥摇头:“还有一部分实力微弱的小鬼。不过那恶灵吸收的人类血肉比这只多多了,威力自然也不一般。”
话说到这份上,桑柒柒光是靠脑补都能想象到那令人胆寒的画面。她没再轻视这恶灵,回到对方的身边。与此同时,恶灵已然挣脱掉桑柒柒束在它手腕上的粗绳,摆脱了它那手脚不灵活的蠢相,翻身从地面上爬了起来,但桑柒柒没给机会,利落的一拳头锤在了它的后脑上。
力道之大,再度令恶灵嘭哒一声倒下。
恶灵的脑壳开裂,面部毫无防备地撞上地面,同时震碎了地面,无数缝隙以恶灵的脸为中心蔓延开去。
“吼——!”
忍无可忍的愤怒嚎叫自恶灵的喉间溢出来,四肢撑在地面,它扭过头,碎裂的脸上鬼气如同气球泄了气,但眼睛却依旧清晰可见,并变得血红无比。同一时刻,天际的闪电一道道劈下来,银白光辉在一瞬间照亮了整个村子,在这光亮之中,桑柒柒眼尖地瞧见无数的鬼气从北青村伫立的房屋内飞出来,并齐齐钻入恶灵的体内。
恶灵的身形再度暴涨,前脸与后脑碎裂的痕迹也被修补完成。
身后是段绥低沉的嗓音:“它最后的挣扎手段了。”
将遗留在村民体内的鬼气都夺回自己的身体里,显然是被桑柒柒那两拳头惹怒,想要借着全部的实力跟桑柒柒打一架。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好事儿,省得他们届时还要花时间一家一家走遍整个村子,再偷摸着将村民们体内的鬼气都抽出来捏碎。
一听恶灵准备开大,桑柒柒精神不少。
鬼气全部凝聚成功的瞬间,恶灵的身体与行为比起方才已经灵活不少,它双腿弯曲,借力一跃,能轻而易举地从地面上跳起来,旋即嘶吼着冲向桑柒柒。拳头砸向桑柒柒的脸时,身上携带的鬼气也叫嚣着试图入侵桑柒柒的鬼魂,然而桑柒柒只侧了侧脸,那拳头便擦着她鬓角垂落的几缕碎发撞了过去。
桑柒柒:“……”
恶灵:“……”
前者翘起红唇,弯眼笑:“学我呢?”
恶灵:“……”
没学到精髓还被桑柒柒嘲笑一番,恶灵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气愤,正想要再给桑柒柒一拳头,然而桑柒柒已经以对方始料不及的速度抬手握住了它的手臂,身体微侧,肩颈一用力,一个背肩摔便将它狠狠抡在了地上。一脚蹬上恶灵的胸口,无视了对方身上浓郁的鬼气试图从她的小腿处吞噬她,桑柒柒张开五指,自身鬼气逐渐凝成一柄锋利的长剑。
银雷打在剑锋上激起一片冷芒,桑柒柒举起剑,剑锋直直对着恶灵的心口正要往下时,已经感受到威胁的恶灵疯狂尖叫挣扎起来。但压在它身上的分量宛若有千百万斤重,胸口处的沉重感甚至让它无法呼吸。四肢不停晃动,那些涌动的鬼气也宛若实质,不停地想要刺向、吞噬桑柒柒。
但恶灵很快发现,它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毫无作用。
因为桑柒柒身上的鬼气能完全地将她保护在内。
女孩挑起唇,扬眉:“拜拜。”
手中利剑倏然刺入恶灵的心脏,尖利的惨叫响彻云霄,那些原本用来对付桑柒柒的鬼气开始不停地填补利剑刺出的窟窿,但出鬼意料的是,填补进去的鬼气竟被桑柒柒手中的长剑吸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一两分钟,萦绕在恶灵身上的鬼气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桑柒柒将长剑横到身前,眉梢微挑,笑盈盈地说了句:“谢谢款待。”
旋即利落地将被吸干了而变得软趴趴的恶鬼塞进了乾坤麻袋。
再度往庙宇丢了张蓄火符,炸开的火球将原本已经熄灭的火种再度点燃,木质构架的房屋噼里啪啦燃烧起来,庙宇大殿内的所有布料、木桌全部成为了燃料。
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桑柒柒的脸庞。
段绥走到她的身侧,见她手中的长剑重新转为鬼气,且看上去愈发浓郁,扬起长眉:“吃得挺饱。”
桑柒柒摸了摸肚子:“半饱,半饱。”
挥手撤去庙宇周围萦绕的鬼气凝成的屏障,桑柒柒来到庙门口,用脚踹了踹失血昏迷的年轻道士。段绥见状,道:“专门留了口气,应该能撑到九幽通神会的人过来。”
说完又道:“撑不了也没关系。”
目光扫向烈火汹涌的庙宇,段绥的身影很快消失又很快出现,手里拎着被桑柒柒拧断脖子的道士尸体,用对方的手指占了点血,在一侧的地面上写下’李全京北‘四个字。
将锅甩得明明白白。
桑柒柒:“……”
给段绥竖起大拇指,桑柒柒回头看一眼似乎已经察觉到不对的北青村。
漫天的银雷已经散去,除了庙宇还在不停地冒火光,整个北青村本该重新陷入寂静与黑暗,但此刻,村里的家家户户却都在突然之间亮起了灯。大门被推开的吱呀声、嘈杂的询问声接连响起,从远处传来。
桑柒柒跟段绥对视,两人的身影隐匿到空气中。
远处。
陈洪的父亲陈茂华匆匆忙忙推门走进院子,隔着老远瞧见村子东北方向冒出的冲天火光时,表情顿时一变。
那里不是他们村里新造的庙吗?这庙好端端的怎么起火了?
难不成,在殡仪馆里作祟的小鬼又跑到庙里去了?那小鬼这么有本事呢!
等等……
陈茂华忽的拧起了眉毛,扭头看向眯着眼睛迷迷糊糊走出来的儿子陈洪,有些不确定地问:“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村子里闹鬼?”
陈洪不明所以地点头:“对啊,但后来我带着道士回来,你们非说没有鬼嘛,对人家道士也不太客气,让我赶紧把人送走。”
陈茂华:“……”
奇怪,他明明就是觉得村子里闹鬼,可为什么又在某一刻认定了闹鬼的传闻是胡说八道呢?
完全想不明白的陈茂华挠了挠头,索性将这件事情放了放,将裤腰往上一提,朝着庙宇的方向跑去。中途遇到了好些个从家里奔出来的村民,原本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变成了一波,当抵达庙门口看到又是死人又是熊熊烈火,脸色齐齐变得苍白。
突然的寂静中,终于有人惊叫一声:“死人啦!!”
耳膜被尖利的嗓音震疼,刺激着脑神经,其他人才突然反应过来,打电话报警的报警,找救护车的找救护车,还有边跟消防通话边找水管的,忙得团团转。
半个多小时后,警察、医院、消防踩着最快的速度前后抵达现场,此刻的庙宇周围已是人群拥堵。桑柒柒跟段绥在人群里检查了一遍,发现他们身上的恶灵印记都已经被摘除,此刻正不停地说着令他们感到奇怪的记忆和反应。
“这人还活着,先送去医院急救。”
护士动作熟练地将年轻道士腰腹上被桃木剑贯穿的伤口捂住,其余人合力将人送上担架,再送上救护车。
一部分警察围着马脸道士等人的尸体做详细记录,而消防则是在询问庙宇里一共有多少人。
“八个,一共有八个道士。”村民迫不及待地开口,“都挺年轻的,看着三十岁上下的样子,我记得有个长得胖胖的叫李全。”
听闻消息的消防跟警察表情都不太好看。
八个,但庙外就发现了三个,还是两死一伤的情况。
那么剩下的五个在哪里?他们还活着吗?
“有知道其他情况或者看到其他道士的村民吗?”
陈茂华闻言立刻上前一步道:“警察同志,我们这些人都是第一批赶到庙这边的,当时火已经在烧了,而且周围也没有其他人。”
“对对对。”
“没有人,连条狗都没有!”
“这样啊,行,我们知道了。时间还早,大家都回去睡觉吧,你们一窝蜂拥在这里,消防那边的救援也不好展开。”
村民们倒也没有强行留在原地看热闹的意思,一边往回走,一边嘀嘀咕咕地讨论着什么。
另一边,已经接上水管的救援人员快速地奔向火场,企图推开庙门时,忽然被人按住了肩膀。救援人员回头,迎上对方深沉的目光,他皱了皱眉,不由得问:“干什么呢?我们要进去救人。”
四十岁上下的刑警指了指正在通话的手机,道:“上面让你们意思一下就行了,出事的道士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手上沾着很多人的血,唯一一个活口已经被送往医院了。至于这庙,也不用留。”
将手机塞给对方,他看着表情有些懵逼的救援人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转身走向马脸道士身旁查看情况-
第二天的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降落北青村的土地时,烧了一晚上的庙也终于化作灰烬。
陈洪抻着脖子朝着庙宇的方向看,夹在耳边的手机却拨通了蓬丘的电话。他无比庆幸当时跟蓬丘加了联系方式,嘟嘟嘟的几道忙音之后,电话那头传来蓬丘的嗓音,陈洪立刻道:“蓬丘道长,我是陈洪!你还记得你来我们村结果被我爸妈告知村里根本没小鬼这事儿吗?我爸昨晚跟我说,他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但他最开始确实觉得我们村火化炉爆炸的事儿跟鬼有关!”
蓬丘如今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自然不会因为陈洪父亲前后的变化而觉得疑惑。令他比较惊讶的是,陈洪父亲昨晚上就改口了……?可他也是昨天晚间才到桑柒柒的店里,被桑柒柒店里那男人取走了神像的印记才得以恢复记忆的。
眉心不动声色地拧了拧,他问道:“昨晚是什么时候?”
“凌晨啦。那会儿我们村那个新造的庙忽然着火被烧了!我爸他们听到动静起床,走到院子里突然给我说起殡仪馆的事了。不过这也不是关键,主要还是那个庙。你猜怎么着,我刚听我爸妈说,那庙着火之后,虽然消防那边来了很多人,但奇怪的是,这火就是浇不灭!一直等到整个庙烧成灰了,火才熄了,大家都说这庙有古怪!”
“哦还有,我爸他们发现庙着火赶去现场的时候,那庙门口还有两具尸体呢,其中有一个就是那天我爸带着来找你的那个道士,脸很长,下巴这里还有颗痣,你还记得吗?”
听到这个耳熟的形容,蓬丘点头:“记得,他死了?”
陈洪:“何止啊,咱们村一共就八个道士,死了七个,还有一个还在医院抢救,不知道能不能活呢。”
蓬丘的眸光闪了闪,说了句知道了,本以为通话到此结束,没想到陈洪将话题重新拐回到了殡仪馆火化炉的事儿上,问他:“那咱们村那个火化炉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啊?”
蓬丘:“……应该是没问题吧。”
晚间他才跟桑柒柒提到那马脸道士,一晚上过去,对方就横死在庙宇前,要说这事儿跟桑柒柒没关系,他怎么也不信。
所以,如果桑柒柒已经去过一趟北青村了,估计殡仪馆那事也解决了。
早上九点整,蓬丘脱了道士服,穿着随意地来到了桑柒柒殡葬一条龙,抬脚跨入店铺内,他便察觉到自己好像被一头恶狼盯上了。顺着感觉偏头望向右侧,只见明心坐在沙发上,眼神直勾勾地望向他。
蓬丘:“……”
心里清楚明心看他不顺眼的原因,他也没感到不适,只礼貌地对明心点了点头,又弯腰作揖:“明心道友,早上好。”
明心:“……”
不是,这豢龙台的道士这么礼貌呢?按照两家道观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不是应该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tui一声吗?
这跟想象的不一样啊。
而且他要是甩脸色不回应,岂不是显得他们流云观的道士很没教养,很不大度?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明心的脑袋里闪过无数个想法,最后为了流云观的名声着想,还是起身回礼,硬邦邦地说了句:“蓬丘道友好。”
张霖看看蓬丘,再看看明心,推了推桌上的两杯奶茶:“两位,喝茶。”
明心:“谁大清早喝奶茶啊。”
张霖:“我姐。”
蓬丘猜测张霖口中的姐姐指得应该就是桑柒柒,他走到明心对面的沙发坐下,礼貌询问:“桑老板还没回来吗?”
“回来了,在里头审鬼呢。”
话音刚落,蓬丘的耳边便响起了一声声嘶力竭的怒骂与惊叫,声音来得突然,让他刚拿起奶茶的手顿了顿。他偏过头去细听,却发现声音已经彻底消失。而没过两分钟,就见殡葬一条龙内部的储物室被人从内推开,桑柒柒揉着手腕走出来,瞧见蓬丘也没觉得意外,打了个招呼,问:“看来蓬丘道长是听说北青村的事儿了?”
蓬丘点头:“陈洪早上给我打电话了,不过只说了那马脸道士横死,庙宇被烧。我猜想这事肯定是你做的,过来是想确认下,顺便问问殡仪馆火化炉、骨灰盒爆炸到底是什么情况。”
蓬丘虽不清楚北青村那神像之流到底是怎么回事,内含什么阴谋,但也能感觉到几分违和。譬如,北青村的所有村民被蒙蔽,他们这些外来者也被蒙蔽,这说明马脸道士一行肯定是不愿意将北青村的异常告知外界的。那火化炉爆炸、骨灰盒开裂这种引起人好奇、怀疑的事儿就不该存在。
桑柒柒跟段绥知道的信息更多,便更能感受到这其中的不同寻常。
因此,刚才拎出李全他们的灵魂审问时,她特地问了这是怎么回事。那抱神像的年轻道士倒是嘴硬,死扛着不肯开口,不过李全跟马脸道士被一恐吓就什么都说了。
他们一行是三个月前经过戴建华介绍来到北青村的,原本村里有寺庙,村民们对这几个道士也不热络。不过,戴建华作为北青村出去的大老板,又给村子修路架灯,又给贫困户捐款,算是村里的大善人,谁见了都要客客气气地喊声戴老板。
见他提议造庙,资金还全权包揽,大家便也没有拒绝。
庙宇建造好之后,李全等人便要实施他们最初的计划——
用北青村村民的血肉滋养恶灵。
计划很成功,他们这几个道士经常会趁着半夜出门,随便挑选几个村民,先让恶灵吸干村民的血肉,眼睁睁看着村民变成一具干尸。之后,为了不引起村民们的怀疑,他们会在干尸上贴一张变换符,经过符纸作用,干尸变得与普通尸体无异。
期间,他们还打算一民二用。
村民的血肉给这只恶灵,死后的鬼魂也给收集起来,到时候再供奉给其他的恶灵。
但某一天的晚上,他们失算了。
李全依旧像往常一样找了户人家,家里是一家三口,而他们进入的恰好是个年轻女孩的屋子。李全瞧见女孩的长相,起了坏心思,想要趁女孩昏迷强行与对方发生关系,却没想到女孩半途醒来,挣扎中被他按着脑袋撞向了床头的床板。
女孩没了声息,李全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只能起身让神像中的恶灵吸收女孩的血肉。却没想到那女孩死后鬼魂反应速度极快,趁李全不注意,一眨眼便从窗户里钻出去了。
等李全抱着神像回到房间,发现鬼魂丢了,已经晚了。
当天的深夜以及第二个白天,几个道士都在村子里晃荡找人,甚至还放出了自己豢养的恶鬼堵住了北青村前往其他地方的出口。
李全没有发现女孩的踪影,猜测对方应该是藏到矿山的某个角落了。
他也不着急,反正这片区域已经被他们围死了,找到人也就是时间问题罢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第三天。
在村民们将亲人的遗体送往殡仪馆进行火化的时刻,火化炉突地炸开,炸伤了好几人。紧接着便是一个个的骨灰盒开裂爆炸,村子里也传起了小鬼作祟的传闻,并一路通过陈洪父母、经由陈洪发布到了鹿鸣社,引去了蓬丘跟明心。
“所以,所谓的小鬼其实是那个女孩,火化炉跟骨灰盒爆炸只是她为了引起村民以及外界注意的手段。”蓬丘皱着眉问道。
桑柒柒点头应是。
第83章 退圈第八十三天 我骗你们我当场暴毙。……
083.
知晓真相, 众人一时有些沉默。
既为女孩的聪颖感慨,又为对方的安危担忧。谁都知道殡仪馆就在村子内,闹出这么大动静最先引去的只会是李全一行。这一点, 已经可以从村民们因庙会被蒙蔽心神、外来者入内便被驱赶而得到肯定。
明心的眉头皱得死紧,连嘴里的全糖奶茶都显得没了滋味, 味同嚼蜡地咽下珍珠, 憋了半天也没憋住问:“她还在吗?”
蓬丘和张霖的视线一同聚焦过来,桑柒柒默了默,道:“确认过了, 李全他们的乾坤袋里只有部分村民死后的鬼魂。”
事实上桑柒柒问起女孩的下落时, 李全最初说的是对方还躲在矿山内。结果另个抱神像的道士当场就冷笑:“你当我们傻么?我们进入北青村的当天可就将北青村前前后后、仔仔细细都检查过一遍的, 别说有闹事能力的小鬼,就连游魂都没放过。殡仪馆突然出了这档子事, 一下就能想到是那女孩在折腾, 我们会放过她?”
李全跟马脸道士见事实真相被抖露,段绥的折磨又尽在眼前, 也身体打颤、声音发抖地说了实话:“死了!她去殡仪馆闹事的当天就被我们抓住,我们让饲养的恶鬼把她给分食了。”
抱神像的道士注意到桑柒柒倏然沉下来的表情,像是抓到了她的痛处,当即恶劣一笑, 详细描绘起对方被分食的画面:“你肯定猜不到她死得有多惨, 我们饲养的恶鬼都是作恶多端的鬼,每只鬼的身上都沾着数十条人命, 而它们在失去人类思维以后, 就像恶犬一样,把那女孩团团围住,女孩往哪边跑, 它们就往那边追。先是一口咬掉了女孩的腿,那女孩痛得直哭,嘴里还在喊你的名字,问你怎么还不去救她——”
话未说完,他的面前便突然出现了一扇黑雾凝聚而成的大门。
段绥动作轻柔地握住桑柒柒的手腕将她往身后拉,长眸望着道士,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听你的语气,你好像很享受这种感觉。”
抱神像的道士哈了一声:“那不然呢?”
他快恨死桑柒柒了,他做梦都没想到桑柒柒竟然会假扮成李全的模样来到北青村搅混水。明明他们北青村分部是整个九幽通神会里执行任务进展最快的分部,顶多再有一周的时间,这只以人类血肉滋养起来的神灵就会彻底成型,届时,他们在九幽通神会内的地位也会提高。
他看了那么久别人的脸色,如今终于轮到他翻身做主人时,桑柒柒却横插一脚,把他即将拥有的一切都毁了!
最可恶的是,这女人竟然还要挑拨他们九幽通神会内部的关系!
抱神像的道士越想越生气,瞧见桑柒柒隐在段绥身后的半张脸,张嘴还想描述女孩被恶鬼分食的画面来刺激桑柒柒,却见段绥的手指微抬,那扇萦绕着幽幽鬼雾的大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打开,才仅仅只是开了一条缝隙,一阵可怕尖锐的嘶吼便从中泄了出来,同时,血腥、肃杀的气息逼近,没两秒钟,一只五爪尖锐的手啪得一声攥在了门板上。
本就略显狭窄的屋内窜起阵阵阴冷的风,那风像刀子一样割着道士的脸,刺疼和一种未知的恐惧令他原先还面带嘲讽、嗤笑的表情瞬间大变。
段绥眼皮微微掀起,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对方变得惨白的脸色,轻笑道:“既然这么享受,那你也试试吧。”
话音落下的那瞬间,那只攀住黑色大门的手以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攥住了抱神像道士的衣领。在对方满是错愕的惊叫中,将他迅速拽进门内。
道士的半截身体一入门,便感受到了极其可怕、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恐怖感令他呼吸都变得不畅起来,他不知是看到了什么,身体突然疯狂地抖动起来,即将被拽入门内的手臂竟也在此刻爆发出绝对的力道,一把按住了门,死命挣扎着、试图抵抗将他继续拽入的力道。
但毫无作用。
桑柒柒虽不清楚这门是什么东西,但并不妨碍她抬起一脚就踹在对方的屁股上,生生把人给踹了进去。
那拽着抱神像道士的鬼显然也没想到桑柒柒会有这个动作,看着道士从自己的身旁飞过去,手顿了顿,默默关上了门。
但门未曾严丝合缝地关紧时,里头清晰地传来了一道惨叫。
分明是那抱神像道士的。
桑柒柒跟段绥听着这惨叫表情都未曾多变一下,段绥挥手,鬼雾萦绕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消失,随后便将视线放在了李全几人的身上。见识了同伴的下场,就算没有亲身经历那门内的情况,他们也能猜得到这门里必然不是什么好去处,李全连忙开口:“没有他说的那么夸张,什么喊你名字问你怎么不去救她都是假的……”
这一点桑柒柒当然知道。
那抱神像的道士只是看到她因为女孩身亡而变了表情,便试图戳她的痛处刺激她。
桑柒柒眸光淡淡地扫向他:“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你们所知道的九幽通神会的所有信息,只要你们给出的筹码让我满意,我绕你们一条命,让你们去投胎。”
李全眼睛一亮:“真的?”
桑柒柒 :“我骗你们我当场暴毙。”
李全跟马脸道士迫不及待地开口,桑柒柒丢出只录音笔按下录音键,将近一个小时的叙述后,李全跟马脸道士口干舌燥、喉咙冒烟地结束了自己的交代,双眼充满希冀:“我们知道的消息都在这儿了,绝对没有骗你。”
桑柒柒扬眉,问:“确定?你们知道地府投胎是需要排队的吧?这期间要是让我发现你们说了谎,投胎机会没有了不说,你们还得被抓去地狱接受处罚哦。”
李全将脑袋点得跟像小鸡啄米似的。
桑柒柒静静看了他五秒钟,突然翘起唇,说了句:“好。”
随后,身形后退,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那扇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黑色大门再度出现,储物室内的气息被疯狂掠夺,李全和马脸道士像是猛地反应过来,意识到桑柒柒根本就是在骗他们,两人的脸色大变,一时也顾不得其他,扭头就想往外跑。
但根本来不及。
门再度开启一条缝,一只鬼手将二人拽入其中,看着两人满脸狰狞恐惧地被吞噬,段绥笑了笑:“准确来说,她也没骗你们,毕竟,杀你们的是我。”
啪。
门关上,段绥慢条斯理地理了理稍有褶皱的衬衣 ,拂去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蓬丘跟明心在桑柒柒的殡葬一条龙待了快一个小时,期间桑柒柒虽谈到了李全等人所在的组织,却并未提及九幽通神会的名称,她转告蓬丘跟明心:“不出意外的话,官方很快会把北青村的情况报道出来。届时,你们肯定会引起该组织内部成员的注意,我建议你俩假装离开京北回自家道观,去处理一下神像印记的问题。”
明心这会儿的脑子转得挺快的:“你怕那组织的成员找上门来,发现我跟蓬丘的神像印记早已被摘除,而只要他们想调查就能查到这期间我们并未离开京北,这就证明肯定有人帮了我们一把,而帮我们的这个人,多半就是将北青村搅成一团的人。”
桑柒柒点头。
明心颔首:“懂了,我会在新闻出来以后立刻回流云观的。不过……”
明心拖长了语调,扭头似笑非笑盯着蓬丘,“按桑老板的说法,这组织里都是道士,但我们谁都知道真道士若是没有师父领进门,可学不了什么真正的本事。所以,蓬丘道友,你确定你们豢龙台没有那组织的奸细吗?回去的时候可得注意注意,小心被人偷家啊。”
蓬丘的眉心随着明心的说法皱得越来越紧,但奇异的是,他却并没有反驳。
这下,明心的表情绷不住了。
“我故意刺你呢,你为什么不跟我吵?你们豢龙台不会真有不对劲的地方吧?!”
被蓬丘的反应所吸引的,并非只有明心一人,桑柒柒跟段绥、张霖皆将目光投向了他。年轻的道长默然半晌,似在迟疑是否实话实说,但想到北青村那么多村民死于非命,想到那不知名的女孩为了寻求帮助毅然决然地回到危险之地,他还是叹了一口气,如实说:“其实三年前我就该结束历练回豢龙台的,但……我得知豢龙台跟流云观在交流会闹出矛盾,且师兄退出师门后,我就放弃了。”
一句简单的’师兄退出师门‘顿时令明心起了警觉,他的眼神充满危险地在蓬丘的身上打转,声音幽幽的,跟鬼在说话似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豢龙台跟流云观的事出了以后,只有一个弟子被逐出了师门,那就是差点杀了我师兄的溯时,你师兄是溯时?”
呦。
还是熟人呢。
桑柒柒调整了下坐姿,手掌往边上一放,搭在了段绥的大腿上。后者低头看了看,从一侧的抽屉里取出包奶油味的瓜子,拆封,再塞到她掌心里。
桑柒柒拎着瓜子嗑起来。
眼角余光注意到桑柒柒的行为,蓬丘一时有点震惊,但注意力很快拉回来,在明心杀人般的视线下点头。
明心:“……”
他往自己的乾坤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柄拂尘和数张符纸,颇有种’狗东西,受死吧‘的意思。但蓬丘却道:“我理解明心道友的愤怒,但当时的事的确有不同寻常之处。溯时师兄自修习符箓之术以来就很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咒法,关于这件事情,师父虽颇有微词,但见溯时师兄有底线,并不胡来,因此还是选择纵容他。”
“我从小跟在溯时师兄身边长大,溯时师兄的人品如何,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溯时师兄的性子直来直去,脾气也稍有暴躁,但绝对不可能说谎。那日的交流会后,他跟我说,他为对付明悟道友所准备的咒法并非他在现场所用的恶咒,他的符纸似乎被人换过了。”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明心哈了一声,“你家师兄的符纸难道不随身携带?这还能被人换了?”
“事实的确如此。”蓬丘眼神沉静,低声道,“我知明心道友或许不信,但……”
桑柒柒举起手,插了句嘴:“那个,刚蓬丘道长说你师兄是自愿退出师门的,但明心道长又说他是被逐出师门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蓬丘愣了愣,回答:“溯时师兄与明悟道友的意外发生后,溯时师兄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人设计了,便要求我观师叔彻查,但师叔没同意。他说这些年的道观交流会中,流云观向来独占鳌头,难得有一次咱们豢龙台拿了头名,赢了就是赢了,不必再多生事端。”
话说到这里,明心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他手里的拂尘跟符纸变成了沙发上的抱枕,用力地揉捏按压,冷笑道:“我对你那师叔的印象可太深了,全程拱火,旁的道观看不下去,都不说取消你家溯时师兄的资格,只说不用恶咒再比试一场,你那师叔联合了几个评委老头死活不同意,更扬言嘲讽我流云观输不起,未来的观主既是能力不行,又是心胸狭隘之辈!”
明心还记得自己当时气得跟只得了狂犬病的狗似的,恨不得冲上去就一口将那傻逼师叔的脖子给咬断。
后来还是他师兄把他拽了回来。
“师叔的行为确实很有问题。”蓬丘轻叹,“后来,回了道观没多久,师父仙逝,豢龙台观主的位置便留了出来,本来那位置该是师兄的,可可笑的是师叔竟用交流会比试一事,断言溯时师兄心狠手辣,且如今名声有失,不适合观主的位置。”
明心:“……”
桑柒柒:“……”
桑柒柒咔嚓咬掉瓜子壳,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可思议:“所以你们豢龙台现在当家做主的是你那个左右脑互搏的师叔啊?”
听出了桑柒柒言语间毫无遮掩的嫌弃,蓬丘略显尴尬地扯了扯唇,点头应是。
“对方在豢龙台多年,地位自然不是溯时师兄可以相提并论的,他提出那说法时,有不少师叔师伯都站在他那边,溯时师兄觉得他们恶心透了,便索性带着师父的遗物自请离观。”
“至于豢龙台那边,多半是觉得溯时师兄的做法不好看,所以才对外宣称溯时师兄是被他们驱逐离开的。”
“那你还是别回豢龙台了,你那师叔听着也不像正常人,恶毒得很。”桑柒柒提议,“你身边还有什么比较厉害的道士吗?”
“我可以去找溯时师兄。”
“那也成,反正营造出你去找人帮忙的假象,避开那群家伙可能的探查就行了。”
“好的,我知道了。”
简单地又聊了几句,蓬丘才起身告辞。明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撇了撇嘴,虽没说什么话,但眼里对他的迁怒似乎少了不少。收回目光,他看向桑柒柒,道:“其实我最开始说那话也不是故意针对他,当然恶心他的意思是肯定有的。除此之外,我是真的觉得那些道士可能出自各大道观。”
“你看啊,全国道观这么多,道士这么多,根本数不过来吧?说是入世历练,实则跑出来干坏事也不是没可能。更何况还有什么换灵符呢,干坏事的时候换具身体,谁也不知道谁是谁。”
“你的担忧很有道理。”桑柒柒夸赞他,“所以我建议你回流云观的时候,直接去找你师父太微散人,别跟其他人靠太近。”
明心一愣,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你觉得我们道观也有?”
“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们道观有些人也不大聪明,被蛊惑也并非没有可能。”
明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桑柒柒说的是谁:“云生那傻叉是吧?你放心,我会注意的,那我也先走了。”
送走了明心,桑柒柒将瓜子塞回段绥的手中,不等段绥弯腰放进抽屉,桑柒柒便戳了戳他的侧腰,双眼晶亮:“还没来得及问你呢,你那个门是什么情况?”
段绥:“……”
就知道桑柒柒肯定会感兴趣。
他解释道:“算个牢狱吧,这些年罗酆山抓的恶鬼,不是死了就是被丢进里头进行感化了。”
桑柒柒拖长声音哦了一声,然后暗戳戳地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你那个牢狱大门突然被里头的恶鬼撞开了,会怎么样?”
“门只有我能开,我活着,它们绝对开不了,我死了,它们跟我一块死。”段绥起身,冲桑柒柒扬了扬眉,安抚道,“所以,别担心。”
桑柒柒心道,现在是不担心了,但是变眼馋了-
第二天的下午,垣铁省息州市的公安发布了一则警情通报,正是北青村庙宇被烧、七人死亡一人重伤的事。
桑柒柒趴在沙发上将警情通报简单扫了一遍,上头说的大致意思就是北青村的这八个道士其实是穷凶极恶的骗子,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来到北青村也是不怀好意。而前天夜里,八个道士疑似发生内部矛盾,被割头的割头,被捅腰子的捅腰子,最后只活了一个刚从ICU抢救回来。至于庙宇的那场火,正是一个名叫李全的道士为了掩盖罪行而放的。
这条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全网的轰动。
[只要活得久,就什么都能见到,八个道士互相干架,干死了七个?!]
[隔壁村的,前天晚上那火亮得我们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北青村闹鬼的事儿跟这几个道士有关?]
[嗯?北青村闹鬼的传闻不是假的吗?@明心@蓬丘这两位道长都辟谣了啊]
[小道消息,是真的,不过具体什么情况咱也不是很清楚,估摸着连北青村的村民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同隔壁村,我听说这几个道士都是北青村的大老板引荐来的?大老板现在人还好吗?]
[应该是好不了一点,听说北青村最近死了近百人,好像都是这群道士干的。大老板现在应该慌得要死:)]
戴建华现在确实不太淡定。
他虽是北青村的村民,但这两年借着宁昌生的手东山再起以后,便常住垣铁省的省会城市,并在该地买了套价格极其昂贵的别墅。住得远,得知消息的速度自然也慢,他是在网络舆论爆发的前半个小时才得知北青村新建的庙宇被烧了整整一夜烧成了灰,里头的道士也基本死了个干净。
慌乱地推开卧室门,他来到书房给北青村的负责人打了电话,电话一接通,还没等戴建华开口,对方便道:“戴老板,您当初把这几个道士带到村里的时候是怎么跟我们说的?你说村里新建个庙,再有这几个厉害的大师守着,就能给我们村带来一方安宁。”
负责人当然不信这屁话,但对方的到来对他们村确实也显得无关紧要,再者就是戴建华给捐了这么多钱,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可谁能想到,这才过去三个月,就发生了这档子事儿!
他们北青村从无到有这么多年,还没死过这么多人呢!
这叫带来一方安宁?
这分明是一群祸害!
戴建华心知对方愤怒是理所应当,因此也没有装老板样,而是好声好气地问:“所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网上不都说了吗?庙被烧了,八个道士死了七个……戴老板,看在你给我们村捐了不少钱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这几个人是你带来的,现在出了事儿……警方那边恐怕很快就会找到你,你好好想想怎么跟警察交代吧。”
说完,电话猝然挂断,只有嘀嘀嘀的忙音在耳边急促地响。
戴建华脸色难看,捏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指关节用力地泛白。靠坐在老板椅上,他深吸一口气,将愤怒和担忧全部藏进心底,再将手机放置眼前,拨出了一个没有备注身份的电话。
“喂。”
低沉沙哑又略显年迈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时,戴建华像是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刚得知的消息告知了对方,旋即又急匆匆地问:“大师,现在该怎么办?警察估计很快就会查到我的头上,届时他们要是问起李全一行,我该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那人似乎嗤笑了一声,又道,“不必回答了。”
不必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
戴建华想不明白,正欲开口询问,抬眸的瞬间却在玻璃窗上瞧见了一道鬼影,紧接着,他的瞳孔里溢出惊恐,喉间被一只鬼手死死箍住,转瞬便没了呼吸。
第84章 退圈第八十四天 她是个勇敢坚强的女孩……
084.
戴建华在家疑似自杀身亡的消息再度引爆了网络。
[我靠, 这就死了?!]
[不是,前脚大家才说到他慌不慌,怎么后脚就死了?这速度是不是稍微快了点/擦汗]
[这个自杀的速度跟行为很难不让人多想……就算是他引荐来的道士, 但道士作恶多端其实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去,他顶多就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两句看人不行, 再背地里嘲讽几下而已。现在莫名其妙自杀了, 不就摆明着告诉所有人,他也不对劲吗?]
[我是北青村的,听我爸他们说, 戴建华跟这群道士关系特别好诶, 之前村里有人跟道士搭话, 提到了戴建华,有个道士应和说戴建华真是个大好人, 平易近人, 没有有钱人的傲慢,还经常资助他们]
[关键词, 资助。]
[怕不是同流合污吧哈哈哈哈,戴建华要是没从这群道士手里得到利益,他凭什么把这群道士引荐到北青村,凭他心地善良吗?我才不信。]
[那什么, 你们没看用词吗?疑似自杀, 那也不一定就是自杀啊,说不定是他杀呢!]
[不可能吧, 看消息说是突然死在家里的, 根据管家的说法,中途都没见其他人来过]
[那可说不准,道士杀人的手段可多了, 而且据说他的手机也没找到/微笑]
桑柒柒嗑着店里剩下的瓜子,再嘬一口奶茶,慢慢吞吞地看着简单的通报和网友热火朝天的讨论。
说实话,戴建华的死亡在他们的意料之中。李全一行闹出这么大的事故来,想也不用想会引起多少人的注意。而在这其中,戴建华作为相关知情人以及可能了解到一些九幽通神会信息的存在,绝对会被九幽通神会灭口。毕竟,他又不像那个躺在医院的道士,有能力应付警察。
桑柒柒啧啧两声,感慨:“活该。”
到了晚上十点左右,戴建华的违法犯罪事迹顶替了他的自杀,占据了微博热搜的榜一。
起因是一个自称是戴建华司机的人爆料,说戴建华的确如网友所猜想的那样,跟北青村的那几个道士关系极好。他作为司机,会经常送戴建华去跟几个道士吃饭,偶尔还会送这几人前往垣铁省有名的会所。值得一提的是,戴建华跟那个叫做李全的道士对女色十分感兴趣,经常会不顾一些女孩的意愿,将人从会所强行带走。
息州市警方有关注到这位司机,进行审讯之后,得知戴建华甚至还为几个道士置办了房产,那房产挂在戴建华的表弟名下。而司机每次载着戴建华跟李全等人离开,前往的都是这套位于郊区、位置地界十分偏僻且安静的别墅。
警方本想上门寻找戴建华犯罪的证据,却没想到,当他们推开门,入目的会是几个被拷起来且没有行动能力,已经奄奄一息的女性,而仅仅只是一墙之隔的地下室内,竟然随意丢弃着几具干尸!
“给你打听过了,大概情况就是这样。”孔兴言翘着二郎腿坐在桑柒柒殡葬一条龙的沙发上,手闲不下来地摸着黑色肥美大野猪,“息州市警方那边隐瞒了那几具干尸的具体情况,对外只说是尸体,否则怕引起恐慌。”
“就算只说是尸体,恐慌也是必然的。”桑柒柒的指尖划动手机屏幕,满评论区都是咒骂和惊叫。
[变态啊,竟然还杀人!!]
[狗屎!我就知道戴建华绝对不是个好种!草!]
[自杀真是便宜他了,他跟那几个道士就该一起下地狱/破口大骂]
[好恶心好伪善啊,一想到他表面上给北青村修路捐款,背地里玩弄人命,哈,真是太可笑了]
[没人管管那个会所吗?那些女孩子都是正经的服务员吧?凭什么就这么把人掳走啊,会所不作为的吗?这真的合理吗?]
[烫知识,这个会所的老板是宁昌生,宁川地产的那个宁昌生。我这么说吧,戴建华跟宁昌生关系非常好,两个人小时候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虽说前几年两人关系略有不合,但这两年戴建华可靠着宁昌生做成了不少生意,又一口一个大哥了]
[那就顺便再查查宁昌生好了:)反正要没做亏心事就不会怕警察上门]
[我现在看见’道士‘这两个字我都要PTSD了]
[我刷了一下午的新闻了……是这样的,我们村最近也有老板说要建庙,资金都他出,然后也带了几个道士到村里来……救命,怎么一眼看去跟北青村的情况一模一样啊!]
[我艹,真一模一样,这位朋友,或许你要不要先报个警]
将手机递给段绥,示意他看那条吐槽自家村子与北青村相似情况的评论,继而询问孔兴言:“有帮我问问那个女孩子嘛?”
“你提供的信息太少,但北青村这段时间死亡的女性却不在少数,息州市警方根据年龄给你缩小了范围,我把他们传过来的资料带来了,你可以看看。”
孔兴言将包里的一叠A4纸递给桑柒柒,便起身告辞了:“戴建华跟那几个道士的事引发了很多需要注意的问题,现在社会影响恶劣,又有人提出有些村子正在复刻北青村的路子,上头很重视,要求我们把辖区内的情况都摸查一遍。”
“也就是说,现在造庙之类的事是明令禁止了?”段绥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转而看向孔兴言,后者点点头,“是这样,另外,对于各个地区城市的道士排查也在同步进行,不出意外的话,那伙人现在应当跟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了。”
“那是好事,如果有内部消息,希望孔队长能及时分享。”
“这当然,我会随时给你们打电话的。”孔兴言心里清楚这些干坏事的道士可不仅仅只是坑蒙拐骗之辈,江湖骗子顶多就是骗点钱,但李全一行不一样,他们骗的是人命以及社会的安稳。而对付这群有特殊能力的亡命之徒,法律和警察的子弹或许也不管用,找桑柒柒他们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他也没有再停留:“事儿多,我就先走了,回见。”
“孔队慢走。”送走孔兴言,段绥回到沙发前见到桑柒柒正在垂眸一张张翻过A4纸,女生抿着唇,手指忽然顿住,视线也停留在了其中一张纸上。借着角度,段绥看清楚了A4纸上属于二十来岁年轻女孩的长相,健康的小麦肤色,笑容灿烂,五官透露着英气,下方的资料介绍里还写着女孩所上的大学以及校篮球女队成员的身份。
“是她。”桑柒柒柔软的指腹点在女孩的照片下方,又动作轻柔地拂过她的脸,仰起脸蛋看向段绥,轻声说,“根据时间来推算,应该是她。而且,我在晓然的朋友圈里见过她。”
晓然就是那个在烧烤摊上提出要跟她和段绥合照的女生。
当时她说,她有个很喜欢桑柒柒的朋友因为有事回老家了,所以没来京北。
桑柒柒还记得自己的回答,她说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店里,届时可以来店里找她玩。
但……
她没想到从殡葬一条龙寄出去的纸扎原来是寄给她的,也没想过,第一次’正式见面‘,竟会是这种情况。
察觉到桑柒柒低落的情绪,段绥抬起手,温热的手掌贴上她的肩膀,他轻声道:“她是个勇敢坚强的女孩,你也是。”-
京北,老旧居民楼。
作为即将要拆迁的老城区,原本居住在这附近的民众都在两个月前搬走了。一进入黑夜,整个老城区空空荡荡的,只有几道猫叫凄凄哎哎地响起,为这片区域添上了几分恐怖、鬼魅的色彩。
一道佝偻着腰背的身影迈着缓慢的步子跨进破旧但宽敞的屋子,他抬起眼,昏暗的灯光下能瞧见几道人影已然坐落在桌前。一侧的窗户打开,夜风吹进来扬起他身上的黑金道袍,灯光逐渐照亮他的五官,是一张很苍老的脸,耷拉的表皮爬满了皱巴巴的纹路,眉毛、长发全部变白,明明是老态龙钟的模样,但奇异的是,他的眼睛却十分明亮。
见到他出现,桌前有人当即一声冷哼:“你还好意思过来呢?你怂恿李全叛变,指使他杀了北青村那么多组织成员,还把我们辛辛苦苦供养起来的神灵给杀了,你到底是何居心!”
老道士听到这质问,脸色也未曾变一下,只轻飘飘地瞥对方一眼,道:“潜虚道友,冷静一点。”
“冷静?”原本还算冷静且还能坐着发火的潜虚听到这两个字,再看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立马就跟被点燃的炸药包似的,嘭得一声就炸开了。一脚踢飞身后的凳子,他抬起手用力拍在桌面上,愤怒吼道,“你话说得倒是简单,但我要怎么冷静?我带着人辛辛苦苦在北青村建起了庙,供奉了神灵,马上神灵就要成型了,你他大爷的竟然策反我的人,把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毁了?!老子告诉你,老子没上来就掐你脖子,老子已经够冷静了!”
愤怒的咆哮随着口水喷在老道的脸上,看着面前的人上蹿下跳,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骂咧咧,什么难听的话都从嘴里蹦出来,老道的眼眸也阴沉下来,嗓音沙哑却夹带着冷意,质问:“谁告诉你这事儿是老夫干的?”
“还能是谁,当然是李全!”
“笑话!老夫要是真策反了李全,他还来告诉你事情是老夫做的,你当他蠢吗?这么明显的栽赃嫁祸都看不出来,老夫很怀疑潜虚道友的脑子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狗屁的栽赃嫁祸!李全敢说那是因为他以为所有人都死了!结果没想到许兴怀没当场死成,还被医生给抢救回来了!”潜虚冷笑,“我知道,你不就是因为我那天嘲讽你们京北速度慢,所以怀恨在心吗?谁不知道你平阳子最是记仇,还心狠手辣。我记得你大徒弟死的那会儿,有个小道士私下里嘲讽你平阳子的徒弟也就这点本事,想来徒弟本事一般,当师父的本事应当也只是一般,你就记恨上人家了,第二天那小道士就暴毙在家里头了,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是老夫做的又如何,只不过这次北青村的事,跟老夫没关系!”平阳子一甩袖子,面无表情,“而且老夫没记错的话,警方在庙宇一共发现了七具尸体,李全也在其中。”
“是啊,李全是在,但李全的魂又不在!”
事发之后,他们人在息州市的道士都悄悄赶往了北青村去查看情况,发现那庙已经成了一摊碎屑,而周围更是连道鬼影都看不见。
“所有人的魂都消失了,就地面上还留着’李全京北‘的字样,这肯定是其他的道士为了留下证据所以才写的!”
“你自己听听你那话好不好笑,所有人的魂都没了,但许兴怀却活着,魂也在,这不是背后之人故意留下来做给你看,挑衅我们内部成员关系的铁证?!”平阳子简直要被面前这头蠢猪给气疯了,他平阳子入世这么多年,做事虽有些随心所欲,但脑子却很灵光。他就算真的对潜虚有意见,也不会在涉及到九幽通神会的事上动手,毕竟这可涉及到那一位的计划,那一位若是生气,他们谁都别想好过。
“许兴怀活着是因为身上保命的法器,而且当时北青村的村民纷纷从睡梦中惊醒跑来了寺庙,李全已经来不及再灭他口了!”
“那李全为什么也死了?”
“谁说李全死了?谁不知道你平阳子最擅长画换灵符,你这身体都换多少具了,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有见过你的真面目吗?你有心想要保李全,给他个换灵符,让他换具身体不就好了。”
“你简直胡搅蛮缠!”
“我呸,你说不过我就说我胡搅蛮缠?老子还说你做贼心虚呢!”
眼见着平阳子的眼珠染上一层浓浓的阴翳之色,气息也变得恐怖起来,旁观的众人终于看够了热闹,哎呦哎呦地起身劝和了。
“别吵了别吵了,这件事情处处透着古怪呢。我听说之前不是有个小鬼闹了出戏,把两个道士引到北青村了吗?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事儿是那几个道士干的?”
话一出,平阳子立刻看向了潜虚,后者则是一声冷笑,“你们想到的我都去调查过了,去北青村的道士分别出自嘉山府流云观跟豢龙台,这俩道士最初被神灵印记蒙蔽,相信了我们制造的假象,回到京北以后也都提及到北青村无异样。但李全一行事发之后,舆论爆炸,他俩立马意识到不对劲,一个回流云观,一个似乎去找他那师兄了。”
“这……”原本劝人的道士眼神犹疑地看向平阳子,“平阳子道友,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你的嫌疑确实很大。”
“荒唐!”平阳子一甩衣袖,“老夫绝对不会做不利于九幽通神会的事!”
“呵,嘴上表衷心谁不会啊。我可听说了,你先前还对那位大人有点意——”
嘭!
话未说完,一阵狂风呼啸而来,瞬间将毫无防备的潜虚给掀翻。潜虚的身体哐哐哐地砸向桌椅、跌到地面,痛呼溢出声,等到后背被墙壁拦住,他终于反应过来。旋即便是勃然大怒,手中的三清铃甩出去,铃铃铃的声音接连不断,抵着符纸,荡出一圈圈空气波纹,那波纹在接近平阳子时,立刻化作刀刃,直冲平阳的脖子而去。
平阳子拂尘一甩,风刃噼里啪啦地像是撞到什么气墙,要么折了,要么转移方向刺向了屋内的各个角落。
潜虚从地上一跃而起,从宽大道士服袖口里掏出来的符纸不要钱似的往三清铃下扔。其中一旁观的道士瞥见符纸上方的符文,脸色微变化,立刻抽出桃木剑’当‘的一声劈在三清铃上。
两件法器碰撞,屋内再度掀起了风的巨浪。
但此刻众人已有防备,皆是背身一挡,巨浪冲击着墙壁,撞碎了玻璃窗,向着老城区外辐射出去。
“行了,你们还嫌北青村的事闹得不够大吗?潜虚你也收收你那脾气,引雷符是能在京北这种地界乱用的吗?京北卧虎藏龙,你这引雷符一用,不摆明了告诉别人这里有情况?”劝和的道士叹气道,“北青村闹出了这档子事儿,我收到消息说是全国各地都在查庙宇跟道士,这对我们的计划相当不利啊。”
“不止,现在宁昌生都牵涉其中……咱们最近能低调点还是低调点的好。”
“宁昌生?这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李全那几个道士囚禁了几个女生,都是宁昌生名下会所的服务员。”有人解释,“警方怀疑宁昌生跟戴建华在这种事情上有交集。不过贫道觉得宁老板这边不用太过担心,他为人谨慎,身边还有咱们的人守着,警察就算想审他,也审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两位道友,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趁大人还在闭关,先把这档子烂事处理了吧。”
“就是,想想接下去该怎么办才是重中之重。”
潜虚闻言,倒是没再反驳,而是冷冷扫一眼平阳子,便不再吭声。平阳子亦然,只是当目光从潜虚的身上收回,眼皮下垂时,眼底分明闪过一道浓重的杀意。
几刻钟后,老城区再度陷入寂静。
一道道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潜虚与另一位长相略憨厚的道士同行,那道士想了想,道:“你今日不该跟平阳子吵起来。”
“老子哪里咽得下那口气。”
“但北青村的事儿的确十分诡异,而且平阳子这人虽然记仇,也不爱将我们放在眼中,但这种关乎九幽通神会的事,应该不会乱来。”
潜虚没吭声。
他难道不知道吗?
他再清楚不过平阳子在九幽通神会上还是很有大局观的,但他必须跟平阳子这么呛。原本北青村那神灵没能饲养成功便也罢了,可现在影响越来越大,导致全国各地都有可能无法进行大人的计划……这种罪名让他来承担?开什么玩笑!以那位大人的手段,百分之一百会把他剁了喂鬼!
那他不就得找个替死鬼吗?
李全跟平阳子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他哪能轻易放过。
冷哼一声,他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况现在咱们连平阳子的真面目都没见过,谁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
长相憨厚的道士闻言一噎,心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关于平阳子对自己容貌遮遮掩掩的行为,他们一度有些看不惯-
早上。
桑柒柒拎着三个煎饼果子来到殡葬一条龙,推开门便见段绥正弯腰擦拭着收银台。
将其中一份煎饼果子递给他,嘀咕道:“你也太早了。”
“不早,昨晚睡得好吗?”
“……”桑柒柒拖长声音,有点心虚,“还、还好?”
其实压根就没睡。
昨天晚上关了店以后,桑柒柒原本是想好好休息休息的。她给自己点了很多外卖,什么奶茶、蛋糕、炸鸡、麻辣烫,什么能让她快乐,她就点什么。
还特地在微博上发文询问诸多网友,有没有能让人捧腹大笑的综艺。
网友们很给面子地推荐了很多不同类型的真人秀,但当桑柒柒打开综艺,嘴里在吃美食,眼睛盯着不停晃动的综艺画面,脑子里闪过的却始终都是A4纸上属于年轻女孩的脸蛋。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拿着手机在翻起晓然的朋友圈了。
看完所有的朋友圈动态,桑柒柒丢下桌上的这些外卖,扭头就去了趟地府,一路直奔第七殿,接替了行刑官的工作,把那群恶贯满盈、正在接受惩罚的小鬼全部揍了一遍。结果心里刚舒坦一点,走到鬼门关就遇到了庾朋那傻逼。
庾朋眼角余光瞥到桑柒柒的身影,本是想转身离开的。毕竟他叔叔已经几次三番地警告他,让他以后离桑柒柒远点,能不招惹这疯女人就别招惹这疯女人。
所以,庾朋心里虽然不大愿意,却也到底还是强行说服了自己,加快步伐,打算赶紧远离桑柒柒。
结果桑柒柒张嘴就是:“听说你又被开除了?”
一句话,直接点爆庾朋的怒火。
他猛地一回头,桑柒柒挑衅地迎上他的视线,手抬起,做了个鄙视的动作。
然后——
庾朋鼻青脸肿地回公寓睡觉,桑柒柒神清气爽地回阳间吃外卖。
第85章 退圈第八十五天 问的是桑柒柒,早被揍……
085.
段绥没错过女孩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他敛下眼眸, 薄唇勾起弧度,无声地笑了下,继而似漫不经心地说:“我从地府过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蔺阎君, 他说昨晚第七殿那边的恶鬼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鬼哭狼嚎了两个多小时, 害得他睡着以后梦里都是小鬼鬼叫串成的曲儿。”
桑柒柒:“……”
有那么响吗?不至于吧?她素质很高的, 折磨小鬼前还特地往第七殿的小地狱外头兜了整整三层的鬼气充当隔音板呢。
蔺阎罗的听力得好成什么样才能听得到?
所以多半是蔺阎罗在胡说八道,桑柒柒暗戳戳嘀咕:“我看是蔺阎罗年纪大了,睡眠质量不行, 就怪到我头——”
啪。
一只脚越过储物室的门槛踩在地上, 刻意发出来的声音在桑柒柒的耳边炸开。耳尖微微一动, 桑柒柒突觉可怕的威胁感从背后袭来,与此同时, 她的后脑勺像是被什么可怕的野兽盯住。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后, 她缓缓扭头,毫无预兆地对上了蔺阎罗那张胡子拉碴且面无表情的脸。
桑柒柒:“……”
蔺阎罗穿的是上班要穿的黑金长袍, 头戴冕旒,很有气势。两只漆黑深邃的眼睛宛若能射出激光将桑柒柒分成无数片,注意到桑柒柒懵逼的表情,他扯了扯嘴唇, 皮笑肉不笑:“你刚说什么呢, 我耳朵不好,没听清, 要不再说一遍?”
桑柒柒:“……”
她这什么狗屎运气, 难得说鬼坏话,还能被鬼当场抓获。
不合理。
脸上露出甜滋滋的可爱笑容,桑柒柒眨着双无辜的眼睛, 抬手指向身旁抱着双臂、背靠着货架,一副看热闹模样的悠闲男人,毫不犹豫地开始胡说八道:“我刚说段绥年纪轻轻就整日失眠,睡眠质量如此之差,得注意注意,我认识个有名的老中医,可以带他开点中药调理下。”
蔺阎罗:“……”
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打开桑柒柒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带一只鬼去看老中医,还要开点中药调理下,这种话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
而且——
指着地府的大BOSS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蔺阎罗下意识看了眼段绥,却意外发现男人在听到这没礼貌的’建议‘以后只是扬了扬眉,狭长眼眸里淌出几分笑意,和往日那笑得越温柔实则杀心越重的笑面虎模样有着绝对的区别。
……连反驳都不反驳一句吗?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蔺阎罗心底狐疑,目光也无意识地长久停留在段绥的身上。后者注意到后,视线微微一偏,两双眼刚对上,蔺阎罗就立马反应过来,倏地扭头看向桑柒柒。但不等他开口,桑柒柒便主动出击:“所以蔺阎君您这大清早的不在第一殿上班,跑我店里来干什么?当心迟到扣钱啊。”
桑柒柒确实觉得好奇。
她这殡葬一条龙少说也开了个把月了,连开业仪式那天蔺阎罗都没来凑凑热闹,送个花篮什么的。接下来这个把月更是,影都没见着,怎么就专挑今天她讲人坏话的时候过来了?
“来跟你说说你天天记在心里的绩效分。”蔺阎罗瞥她一眼,“看到你上报的消息了,不过既然你们对外都隐瞒了真相,用九幽通神会自家成员的身份搅了浑水,那在地府也不必明说。事件特殊,我先把分给你按下来,等解决了九幽通神会,一块给你加。”
桑柒柒眨眨眼,发出灵魂质问:“那要是没解决呢?”
蔺阎罗:“?”
眼见着蔺阎罗抬起手恨不得捂她的嘴,桑柒柒立马后退一步,藏在了段绥的身后。又努力踮着脚,却发现段绥是真高啊,于是只能按着对方的肩膀将人往下压了压,再从对方的肩膀处露出脸来:“我只是做个假设,没说真解决不了。现在全国各地的警方联合了当地的道观对九幽通神会现身的道士进行围剿,很难保证他们不像个下水道的老鼠似的躲起来,再找他们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所以要是到年底都解决不了,我的分给我加吗?”
“加。”
“做假账吗?这会不会不太好啊?”
“……”
蔺阎罗又下意识瞟了眼段绥,很好,先是要带大BOSS去看老中医调理调理,现在当着大BOSS的面说做假账。
蔺阎罗绷着脸:“你放心,你要是吊车尾被炒鱿鱼,我的位置让给你坐。”
桑柒柒闻言立马道:“那你现在就可以炒我鱿鱼,我直接上任第一殿阎罗。”
蔺阎罗:“……”
死丫头,就知道觊觎他的位置很久了!
段绥听着这一老一小对话,再看蔺伯一言难尽的表情,没忍住笑出了声,多说了两句安抚桑柒柒:“我有预感,年前我们肯定能把九幽通神会给解决掉。”
桑柒柒当然也是这么希望的,有九幽通神会的事在心里放着,她卖殡葬都没那么好心情了。摸了下鼻尖,她哼了一声表示同意,又问蔺阎罗:“那您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开店了。”
“没事了。”
他亲自来一趟殡葬一条龙,主要是为了说刚才的事儿,顺道看看大BOSS在这里适应不适应。但看大BOSS对桑柒柒的口不择言都没感到生气,恐怕就吃桑柒柒这性格。
他安下心来,冲桑柒柒摆摆手,扭头要走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重新将头扭回来,问桑柒柒:“刚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庾朋一脸青紫,脸肿得跟猪一样,是不是你干的?”
桑柒柒再次无辜眨眼。
看在昨晚上庾朋相当给面子地当自己的出气筒的份上,桑柒柒决定给他留点脸面:“跟我有什么关系,指不定走路摔的。”
蔺阎罗:“他好端端的走路能摔成这样?”
桑柒柒:“他蠢嘛。”
蔺阎罗:“……”
行吧。
蔺阎罗心里虽然还是不信,但也没有再继续多问,转身从储物室离开回了地府。
桑柒柒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蔺阎罗彻彻底底地消失在储物室内,连长袍的一角都看不见,她才拍了下段绥的肩膀,迎上对方望过来的目光,她说:“蔺阎罗按下这件事情,选择不上报我的分,还特地亲自过来一趟,连崔木头都隔绝在外……他是不是担心地府有九幽通神会的同伙啊?”
女孩的嗓音落入段绥耳中,令他不得不感慨,桑柒柒确实很聪明,也很敏锐。
“看情况是这么回事。”他如实回答。
桑柒柒拖长声音叹了口气:“那地府的破事儿还挺多的,不过也正常,毕竟地府很大,人员也多,小鬼更是数不胜数,有存在歪心思的再正常不过了。”
她感慨完,摇摇头走到门口将玻璃大门打开,继而挂上’正在营业‘的小牌牌。
没隔多久,殡葬一条龙就迎来了新的生意,与此同时,桑柒柒也收到了九幽通神会京北分部那位引荐人发来的信息,内容很简单,只有几个字:计划暂停,注意隐匿。
她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到这八个字,啧啧了两声:“还挺谨慎。”
“看这个。”身旁的段绥将手机递到桑柒柒的身前,她探头一看,发现是一条小有热度的微博,发博的人是个旅游博主,粉丝数量虽然不多,但也不容小觑。
菜菜爱旅游V:家人们谁懂啊,大晚上的下飞机打了个车,结果司机以为我是外地人载着我绕路去老城区转了一圈。我当时累得够呛,上了车没注意睡着了,等醒过来发现自己在老城区的路上,差点给气笑。
老娘捋起袖子,打开录音,准备跟这司机好好理论理论什么叫出租车司机必备道德品质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阵妖风,淦啊,老娘长这么大没遇到过这么离谱的风,竟然直接把车给掀翻了!
好了,别谈什么理论不理论的了,我俩当场晕厥,等醒过来的时候天都亮了。老娘顶着百分之三的手机电量打了个报警电话跟120,现在正在病床上等待检查结果,顺便跟你们吐槽这天杀的运气/微笑
“妖风?”这两个字引起了桑柒柒的好奇,她接过手机点开了评论区,看到了这位菜菜博主跟网友的一问一答。
网友问:昨晚有妖风吗?我就住在西峰区那边,没感觉到什么风啊。
菜菜爱旅游:有,很夸张,早上警察跟医护抵达的时候,还说在附近的地面上看到了很多碎玻璃。
网友问:是不是在老城区西北角那一块?!我昨晚在附近的工地睡觉,半夜突然被一阵玻璃爆炸的声音给惊醒,不过起来以后在工地转了一圈,发现不是工地的问题就继续去睡觉了/捂脸
菜菜爱旅游:对对对,就在西北角。但话又说回来,我当时好像还听到了铃声……我把录音放出来,你们听听看我耳朵出没出错。
铃声?
桑柒柒点开菜菜爱旅游上传的音频,将音量开到最大,随后跟段绥脑袋抵着脑袋,将录音听了一遍又一遍。恶鬼的听力比起普通人类优越得多,在听第二遍的时候,桑柒柒就清晰地听到了那诡异的铃声,而就在铃声响起后不久,车子被风撞倒、掀翻,砰砰砰的声响伴随着几道尖叫,在几秒后回归平静。
“是三清铃。”段绥直起身体,笃定开口,“昨天晚上有道士在老城区。”
“看样子似乎还爆发了一场恶战。”桑柒柒蹙起眉,眼底闪过很多想法,忽而戳了戳段绥的腰,笑盈盈地问,“不如我俩去看看?”
段绥的视线扫过店内,扬眉,整欲问店怎么办,就见张霖耷拉着一张脸,一副又被爹妈嫌弃的苦逼相慢吞吞进屋。
时间倒是扣得刚刚好。
桑柒柒拉着段绥从张霖面前经过,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慈爱:“店里的事就交给你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张霖还没从爹妈的嫌弃中回过神来,就听桑柒柒跟段绥有事出门,说辞还是那套’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翻了个白眼,拖长声音:“知道了——”
“那今天还是肯德基吗?”
“不,今天是麦当劳。”
不管是肯德基还是麦当劳,桑柒柒通通满足。拉着段绥加快速度前往老城区,两人的身影离开视线范围不久,张霖便迎来了新的客人,这显然是个老主顾,目光往店铺内部一探,没瞧见桑柒柒跟段绥的影子,调侃着笑问:“那俩大家长呢?怎么就留你一小孩看店啊?”
张霖面不改色,胡说八道:“出门约会了。”
老主顾发出’嚯‘的一声:“我就知道他俩肯定有戏,当时我问他俩,他俩还不承认。”
张霖听到这话起了好奇心,凑过去问:“您问了谁啊?我姐?还是我哥?”
“那肯定是你哥啊。”
“我想也是。”问的是桑柒柒,早被揍了-
桑柒柒跟段绥很快抵达了老城区的西北角,根据菜菜爱旅游的描述,他们顺利找到了出租车被妖风掀翻的位置,之后在附近的几栋楼转了一圈,虽没有看到碎玻璃,但看到了没有窗户的楼层。对视一眼,两道鬼影瞬移出现在楼层之中。
空旷的房间内,没有玻璃遮挡的窗户偶尔有风飘进来,一堆碎裂的木头桌椅倒在地上,水泥墙壁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嵌入过,竟有一个个很明显的坑。
“多半就是这里了。”桑柒柒环视四周,给出结论,“可惜了,刚过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监控都是关闭状态,估计多的信息是找不到了。”
但是——
“我记得李全跟马脸道士在分享他们所知晓的九幽通神会的消息里,有提到过垣铁省的那位总负责人道号潜虚,惯用的法器是三清铃,对吧?”
“对。”段绥微微眯了眯眼,嘴角勾起弧度,“看这里的情况,像是爆发过打斗,但又及时收手。按照微博那位博主的描述以及现场的情况来看,出手的道士能力不一般,真打起来,不可能只是简单地碎个玻璃,这栋楼恐怕也保不住。但现在,仅仅只是墙壁以及桌椅有点损伤而已,看样子似乎并不想引起广泛注意。”
“这么分析下来,倒是蛮符合九幽通神会的秘密会议的。”桑柒柒道,“李全说过几个分部的负责人会时不时地前往京北或者其他地方进行必要的联络。这里位置偏僻,一般情况下无人会来,当做碰头地点确实相当合适。”
而且昨晚的时间点也很关键,恰好是北青村的事情闹大、宁昌生牵涉其中、全国警察围剿各地九幽通神会道士的时刻,而潜虚这些负责人因此开会商议接下去是躲是战,再正常不过。
再者。
她刚刚还收到了引荐人发来的计划暂停消息。
这么多的巧合凑在一块,桑柒柒很难不多想。
“如果猜测是真的,九幽通神会的几个负责人之间肯定爆发过矛盾。”她翘起红唇,眼里有光,“看来我们在北青村搅浑水的活干得不错。”
接下去,九幽通神会必然不会再大规模的实行恶灵饲养的计划,所有被盯上的民众安全也得到了保障。而他们,只要一点点地把藏起来的耗子通通逮住,就万事大吉了-
嘉山府,流云观。
明心自北青村的新闻一出,便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踏上了回观的路。他许久没回道观,原本是想着给师父跟师兄们带点京北特产,但想到自己是’临时‘回观,真要带特产就不太符合逻辑,便索性两手空空。
他是白日到的道观,彼时道观内人来人往,虽有几个正在跟香客说话的弟子认出了他,却也没怎么跟他寒暄,明心便借着机会一路来到太微散人的袇房。推门而入见太微散人正跟他家师兄说话,他进去就将人往床上一躺,直呼:“累死了累死了。”
太微散人:“……不成体统。”
明悟:“……不堪入目。”
两人显然早已知晓明心回观的原因,并未多问,只嫌弃他那行为。明心才懒得管,从小到大他家师父跟师兄就是这么骂他的,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翻了个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他问:“您二位躲在房里说啥呢?”
“今日有警察上门,希望我们道观能送点人手过去帮忙抓捕恶道。”明悟解释。
“你们没送吗?”
“从你口中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我们自然不会不同意。”
“那你们送了谁?”
“云生。他主动提出要去帮忙。”
“?”明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掏了掏耳朵,满眼不可思议,“谁,你说谁?云生?他主动提出要去帮警方围剿那些谋财害命的恶道士?”
明悟轻飘飘扫了眼一副’你在说什么屁话‘的师弟,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笑容,问他:“难道你猜不透他为什么主动接这个活吗?”
“为什么?”
“因为他看到了你发的视频,你说北青村没有异样,所谓的小鬼作祟都是假的,结果转头北青村那几个道士自相残杀、村里死了百余人的事就曝光了……”明悟摸了摸师弟的脑袋,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什么傻子,“他觉得你是个笨蛋,并想要通过这件事情把你踩在脚下,狠狠出一口恶气。”
明心:“……”
他翻了个白眼:“切,到底谁是笨蛋啊,他到底知不知道那恶灵有多厉害,我光是看一眼就懵圈了,当时去北青村的如果是他,他也一样中招。话说回来,你们不会真这么简单就同意了吧?能被警察逮到的道士多半已经跟北青村的情况相差不大,在当地留有痕迹,这说明他们饲养恶灵的计划已经在进行中了……云生去帮忙,能顶什么用?”
“这点我们也清楚,所以别担心,跟云生一同随警方离开的还有你清扬师叔。”
“清扬师叔啊,那倒是能——”话未说完,太微散人袇房的门被匆匆敲响,明悟看了眼躺得歪七扭八跟条蛆一样的师弟,到底还是心疼他风尘仆仆地赶回道观,便起身前去开了门。门一开,迎上观中弟子焦急的眼神,对方甚至未想起来作揖行礼,便道,“明悟师兄,刚才警方那边来了电话,说清扬师叔跟云生师兄身受重伤,如今正在医院抢救!”
什么?!
明悟脸色微变,明心也倏地从床上滚了下来。
他拍拍身上凌乱的衣服,道:“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
明悟跟太微散人对视一眼,前者道:“我跟你一块去。”
流云观位于嘉山半山腰,附近都是群山,坐车出山得有个把小时。明悟明心师兄弟换掉了身上的道袍,下了山后便被警方的人亲自送到了市区的医院,期间警方跟两人交代了下他们所知晓的事情经过以及云生跟清扬的情况。
“我们接到寿河村的消息,说他们村虽然没有老板提议要造庙,但确实来了几个道士,在挨家挨户地宣传他们的道法,每天都在村口搞一些看相算卦的活动。因为很灵验,所以前去凑热闹的老百姓也挺多的。村里的负责人见他们也没做什么坑蒙拐骗的事,便不好意思驱逐。直到上面下了文件,说要调查、抓捕近期突然出现的道士,负责人为了以防万一,便将事情报上来了。”
“因为上报及时,我们跟几位道长前往寿河村时,那几个道士还没离开,只在收拾东西。云生道长跟清扬道长便借机冲了上去,拦住了对方的去路,之后几位道长跟那几个道士爆发了一场恶战,云生道长不知怎的就被其中一个道士挟持在手,那道士以云生道长的性命威胁清扬道长,让清扬道长放他们离开。清扬道长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同意了,但没想到那群道士竟出尔反尔!”
“临走时竟然对云生道长动了手!”
明心听得直皱眉,想吐槽云生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又碍于有外人在场,不好张嘴直说,只能气哄哄地问:“然后呢?”
“云生道长的胸口被捅了一刀,那道士还想抹云生道长脖子的时候,忽然又出现了两个很年轻的道士,那俩年轻道士不知道做了什么,压着云生道长的道士竟然在瞬间被割了头,云生道长借此机会艰难挣脱。而后,清扬道长与那两个年轻道士跟寿河村的道士们发生了激烈的打斗,那几个道士被顺利擒获!”
“……那我清扬师叔怎么也身受重伤?”
“额,”警察露出尴尬的表情,“听说是那年轻道士新研究了个什么咒法,清扬道长是被误伤的。”
第86章 退圈第八十六天 云生……竟没死么? ……
086.
跟明悟明心师兄弟告知情况的年轻警察也是第一次见到道士斗法打架, 当时那画面重塑了他的世界观,让他大为震撼。原本还觉得网友评价北青村老板戴建华自杀时所说的’道士杀人手段可多了‘是一句戏言,可看完了清扬、云生他们干架, 那符纸刷刷往半空扔,竟能凭空变火球, 才知道是自己孤陋寡闻。
他努力跟明心描绘清扬当时的遭遇。
“那年轻道士新研究的咒法好像能让人失去自我意识、不受控制, 跟中邪似的。下咒的时候清扬道长跟那恶道相距很近,估摸是被波及到了一点,本来好好的, 突然开始发狂, 跟那恶道肉搏起来。后面两个人还莫名其妙地各捅了自己一刀, 不过那恶道捅在心脏上,当场就咽气了。清扬道长捅在小腹处, 伤口不是很深, 现在还在接受急救,问题应该不大。”
明悟:“……”
明心:“……”
明心长这么大, 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事,忍不住在师兄的耳边小声嘀咕:“这新加入的年轻道士到底什么身份什么脑子,搞出这么奇怪诡异的咒法?听这意思还好清扬师叔只是受牵连,否则那刀子不跟恶道一样往心脏去了吗?”
明悟也皱了皱眉, 潜意识里总觉得这手法怪熟悉的。
他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 告诫自家师弟:“不管如何,若是没有那两位道友的帮助, 今日这场打斗恐怕得以云生丧命、恶道顺利逃脱为结局。清扬师叔虽受了伤, 但也并非对方故意,你就算生气,等会见了面也要对人家客气点, 别抱怨,听见没。”
明心嘴上乖乖应了,但心里头还是有点不痛快。
他跟明悟师兄小的时候正是太微散人忙着管理道观的时候,玄蝉子师叔又常年闭关,唯独清扬师叔稍有空闲,脾气又温和,便总是带着他们这群小孩玩闹学习。明心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清扬师叔,长大以后他离开道观前往京北当了个网红道士,清扬师叔也是一如既往地支持他。
他第一次在网络留有姓名,回到道观,云生嘲讽他正事不干,就知道捞钱,把流云观的脸面往脚底下踩。这话恰好被路过的清扬师叔听到,对方拍着云生的肩膀,板着脸凶他:“云生怎么说话呢,明心现在闯出了名声,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我们流云观都是好事。”
“哪来的好事儿啊!隔壁守心院的道士现在见了面就嘲讽我们道观出了个网红呢。”
“他们看不起网红吗?可师叔倒觉得明心当个网红挺好的,很多人遇到麻烦想要找一个正经道士却不知从何找起,先前来观里那个老人家不是被几个江湖术士骗了好几次吗?他若知晓明心,说不定就会先去找明心,有明心帮忙,事情很快就能解决,省心又省力。”
明心不太记得云生当时的表情,但总归是不太高兴的。
不过他很开心,抱着清扬师叔的手臂,眼睛都亮了一圈,兴奋道:“师叔师叔,你怎么知道我做视频的最初心愿?我就是这么想的!”
当年明心入世,离开流云观后不久,就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带着女儿的妈妈。母女俩穿着洗得泛白的衣服,袖口都是缝补过的痕迹,身上背着破旧的背包,脚步一深一浅。当看到明心身穿明黄道袍坐在路口摆摊,妈妈停下了脚步,用试探的语气问明心:“道长,您怎么收费?”
那是明心的第一单生意,他很开心,大手一挥就说了免费。
中年女人比明心更开心,当即颤抖着嗓音说起了她的恳求:“道长,我跟我女儿来自一个小山村,村子里重男轻女的现象严重,孩子她爸跟孩子她奶更是过分,一年前为了三千块竟然要把我女儿送去配冥婚。”
起因是村长那个成日里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小儿子在偷看村里女人洗澡时被发现了,那女人的丈夫是个一米八的壮汉,听到妻子的惊叫抄起手边的锄头就冲着村长小儿子追了出去。村长儿子年纪轻,跑得快,三两下就跑没影了,壮汉心里虽不爽,却也没办法,只在心里咬牙,想着这混球要是再敢来,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彼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第二天他就听到了村长小儿子的死讯。
据说是对方心有不甘,半夜三更折返了村子,想去村里寡妇那儿干坏事,结果不知道怎么的,竟在寡妇家后门的空地上摔了一跤,后脑勺恰好磕到一块碎石。大晚上的谁也没发现有个人摔倒在石头上,等天亮有人路过这地,瞧见地上躺着个男人时,村长小儿子的血都流干了。
“本来死了也就死了,村里还有不少人觉得是好事,毕竟对方总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惹得村民们怨声载道,又碍于村长的身份不敢多说。可村长也不知道从哪听来说给他那死去的儿子配个冥婚,他儿子满意了就会在死后保佑他们家,还说隔壁有个村子就是这么做的,现在那配了阴婚的人家日子过得火热,别提有多好了。”
“这找来找去,没谁家愿意,村里也没刚去世的女孩,便一直拖到村长拿出了三千块钱,说谁家愿意把闺女让出来给他儿子当老婆,就把这三千块给他们。您可能想象不到,一句三千块,有多少人带着他们的闺女连夜赶往了村长的家里。”
中年女人说到这儿,本就疲惫佝偻的身躯愈发沉重起来。她粗糙的手用力揉了下眼睛,又紧紧将一声不吭的女儿搂在怀中,像是受到过什么刺激,借此动作来维持女儿在身旁的安全感。
“我家男人跟我婆婆趁我出门去地里干活,把我女儿送到了村长的家里,还丧心病狂地跟村长说,我闺女年纪小,所以他们要是看上了,用不着三千块,给个两千块就够了。真可笑,一番讨价还价,他们就这么把我女儿送去给死人当老婆了!可我女儿明明才十三岁,她还只是个孩子!”
她言语间染上极致的愤怒,眼球也因激动而凸起,面上的神情更是宛若恶鬼,恨不得将自己的男人跟婆婆生吞活剥。
“等我回到家里意识到不对劲时,这群混蛋竟然已经把我女儿封进了棺材,埋进了坟地里。”眼泪吧嗒一下落下来,中年女人满是皱纹的粗糙脸庞上淌下浑浊的泪水,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女儿,声音哽咽,“我假装认了命,但在半夜把家里的男人和老太婆都敲晕了,扛着铁锹去了坟地,把棺材挖了出来,又费了很大的功夫把棺材敲烂,把我女儿从里面抱了出来。”
她深知自己的行为会引发家里人跟村长一家的震怒,没有丝毫犹豫,拿走了家里的钱,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背着女儿连夜逃离了深山。
等终于离开村子,来到镇上,坐上车离开,中年女人总算松了一口气。可很快她又发现了不对劲,她那个从小乖巧可爱的女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总是呆呆地望着她,不会笑也不会说话,偶尔喉间溢出一两个字,竟还是’鬼‘。
这可把中年女人吓坏了,可她不敢在市里停留,一路上了火车到了其他的省市,她才忙活起给女儿看病的事宜。但奇怪的是,不管去多少家医院、看过多少的医生,都没有效果。检查费用掉大半积蓄,女儿却没有丝毫好转。
“有个病人听说了我女儿的事,说我女儿的病医生看不好,得专业的人看。他说他们村子以前也有人像是丢了魂似的,整日里傻呆呆的啥也不知道干,后来是村子里来了个游历的道士给看好的。”
之后,中年女人便将目光对准了道士。
“在您之前我找过好些个道士,但是都没什么用,他们都是骗子,骗走了我身上的钱,还让我女儿喝奇怪的符水,害得我女儿因为肠胃炎进了医院遭罪。”
她用充满痛苦和无助的目光望着明心,无力道:“我不知道能不能信您,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我想我的女儿好起来,我只能带她一次次地尝试。”
在遇到中年女人前的二十年时间里,他虽每日都在修道,也时刻做好准备替世人分忧,但却从未真正接触过这种令人胆寒心惊的事。心脏堵得难受,可望着眼前这个快要被压弯了腰的母亲,明心还是一字一字很认真地告诉她:“你放心,你女儿的事情交给我,我一定会治好她。如果我不行,我就带你们去找我师兄去找我师父,他们都是很厉害的道士,总归能把你从前的那个女儿带回来。”
明心仔仔细细检查过女孩的情况,发现跟中年女人遇到的病人说得相差无几。大概是当时被迫与死人共眠,吓坏了,加上那坟地里有恶鬼游魂趁机而入,便把小姑娘的一魂一魄给诱哄走了。
想要治好小姑娘,就得把她的魂魄给找回来。
于是,明心拿出身上的钱给母女俩定了旅馆,自己则亲自走了一趟小山村,将小姑娘丢掉的魂魄带了回来。同时还趁着夜色引了雷劈在村长一家的房子上,本只想恐吓恐吓对方,却没想到这村长也不知道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竟在睡梦中被这雷给吓死了!
明心没给太多的注意力在村长身上,而是装神弄鬼地利用符纸告诉村子里的村民,配阴婚是要遭报应的。
之后又去市里报了案,才匆匆踏上回程的路。
小姑娘恢复以后,中年女人带着她在当地安了家,租了个很小的房子,明明身上已经没钱了,却还是拎着水果牛奶找到了明心,一边感谢一边感慨,说:“要是一早就能遇到您这样有能力的道长就好了。”
那天起,明心在栗子直播平台注册了一个账号。
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他的账号在网络上有了名气,有不少人会在遇到麻烦的第一时间给他发私信求助,他也竭尽所能地帮忙。
避免了很多人被骗,也避免了很多人不应该的死亡-
抵达医院时,明悟明心被告知清扬已经做完手术被送进病房了。至于云生,他的情况比起清扬要更严重一点,除了胸口被捅一刀,似乎还受了点内伤,因此医生还在尽力地抢救他。
明悟连连点头应声说知晓,又感谢几个警察及时将人送往医院,为首的警察摆摆手,面上带着感慨:“是我们该感谢你们才对,见识过你们道士斗法,我们才知道遇上这群恶道,普通的子弹可不管用。要不是你们愿意出手相助,别说抓到这几个恶道了,我都不敢想我们警方的损失有多大。”
他唏嘘两声,又安抚明悟明心:“当时跟着一块去寿河村的警察队伍里,有个年轻人懂急救,云生道长出事到抵达医院这段时间,都是他在帮忙,他有说云生道长能救回来,所以你们也别着急。哦对了,那两个突然出现并帮忙的年轻道士这会儿正在清扬道长的病房里陪护。”
虽说那俩道士伤到清扬道长并非本意,但两人显然也觉得抱歉,因此清扬道长刚被推出手术室,两人便跟了上去,细细询问主治医生有何注意事项。
“好的,我们知道了。医院这边就交给我们吧,你们去忙你们的事。”明悟礼貌地跟警方道别,随后便带着明心循着住院部的楼号跟层号一路抵达了清扬的病房。
警方为清扬安排的是双人病房,但病房内暂且只有清扬一个病人。
明心加快脚步推开病房的门,一眼就看到两道背对着他站在床边的修长身影。但相比之下,更吸引明心注意的是躺在床上的中年男人。
清扬师叔今年五十上下,眼尾已经有皱纹,他躺在床上,脸色白得厉害,似因疼痛而眉心紧皱,看着不太好,但一侧的身体监护仪却都显示平安状态。
明心呼出一口气,放宽了心,随后下意识偏头看向床边站着的两人,结果头一抬,视线与其中一人相触,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嗓门:“蓬丘?!”
蓬丘:“……”
最近警方围剿道士围剿得厉害,出于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考虑,他在出行时并未穿道袍,此刻穿的是跟明心差不多的休闲装,上身的黑色T恤上画着一个流汗的头像。蓬丘觉得,这衣服真是穿对了,这头像不就是此时此刻他本人该有的反应吗?
略显尴尬地冲明心点点头,他应和:“明心道友。”
明心:“……”
明心一时无言,但视线却一点点挪到了蓬丘身旁的男人身上。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天在桑柒柒的殡葬一条龙分别时,蓬丘说过豢龙台不安全,所以他会去找他的师兄溯时。所以,现在站在蓬丘身旁的男人——
目光定定望着溯时,时隔三年再见,这张脸还是清晰地从记忆里跑了出来。
实话实说,溯时长得跟个强盗似的,虽然五官英俊,但额角有个十字伤疤,为他添了几分戾气,看着很不好惹。但更令明心感到震惊的是,一个道士,竟然去染了个红色的寸头。
红色的,寸头。
明心:“……”
太超前了。
理解不了。
他满脸都是震惊地感慨时,同样已经关注到溯时并与对方视线相碰的明悟揉了揉眉心,心中颇感好笑。是了,搞些奇奇怪怪的咒法还能波及到人、差点把人弄死的,除了豢龙台这位年轻的道长,似乎也找不出其他人来。
有些惊讶一直记恨溯时的明心没在此刻跟小狗似的嗷嗷叫唤着冲上去咬人,明悟感慨着家里小孩懂事的同时,上前一步,冲着溯时蓬丘师兄弟作揖:“许久未见溯时道友,溯时道友看上去过得……额,很潮流。”
溯时摸了下自己很短又扎手的头发,冷嗤道:“斗法输了的惩罚,老子才不是这种审美。”
他说完,抱着双臂冲明悟颔首:“这位是你们道观的道长?我下咒的时候不小心波及到他了,让他受伤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到底还是出现了这个情况,我先跟你们说声对不起。这位道长的医药费、护工费、精神损失费我全包了,等他醒来我也会道歉的。”
明心:“……”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道歉,这溯时也像是在放狠话。
有些人果然是天生欠揍。
站在明悟身后悄悄撇了撇嘴,他没吱声。
等待清扬道长醒来的这段时间,四个道士或站或坐,明心瞅瞅他家师兄,再瞅瞅溯时,发现这两人明明有着’深仇大恨‘,竟然聊得还挺和谐,而且看他家师兄微笑的表情分明是很满意溯时。这种想法刚落下,明心就听他家师兄问:“溯时道友既然已经离开豢龙台,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流云观?”
明心:“?”
蓬丘:“?”
溯时:“?”
三个人顶着三张懵逼的脸,唯独明悟微笑着说:“我从头到尾都相信溯时道友当年的说辞,也很佩服溯时道友的能力,更别提此次二位还救了我流云观的师叔与师弟,两位若是能加入我们流云观,那定是我们流云观的荣幸。”
溯时听到这话,那张凶巴巴的脸都变得一言难尽起来,随后断然拒绝:“我跟我师弟现在这样挺好的,而且你们流云观也不见得会允许我研究恶咒,更别提我曾经伤了你,现在还伤了你们师叔。但话又说回来,你们这位师叔的能力是不是挺一般的?才被恶咒波及到一点就捅了自己的腰子。”
“你怎么说话的呢。”明心这回终于忍不住了,“清扬师叔的符箓术法很出众的!我们流云观年轻一辈的道士哪个没被他教过。”
“出众?”溯时嘴里重复这两个字,觉得明心的说法不可信,便又将视线移到了明悟的身上,见明悟也点了点头,便缓缓皱起了眉,有些不确定地自言自语,“所以我这新研究的恶咒这么厉害?”
“师兄的恶咒主要针对中咒之人的意识,使其陷入幻觉、臆想。也许并非清扬道长能力问题,而是清扬道长因云生道长出事而心慌意乱,所以让咒法有了可趁之机。”
蓬丘的开口解释让溯时连连点头:“佷有道理。”
说话间,门外传来喧哗声,四人齐齐抬头,就见几个护士推着云生进入了病房。云生安安静静躺在床上,手背上打着吊瓶,脸色比起清扬更苍白虚弱。明悟见状立刻起身走了过去,询问情况。
“手术很顺利,病人的求生意志也挺强的,这一两天内肯定能醒过来,你们家属注意下吊瓶的时间。”
“好的,辛苦你们了。”
送走护士跟医生,溯时瞥了眼云生,道:“正好,我跟我师弟看护你们清扬师叔,你俩看护这小道士。”
明心不是很情愿,但见明悟望过来,到底还是乖乖地搬了凳子坐在云生的病床旁。
当天夜里,明心正在跟桑柒柒唠嗑提及他们流云观跟溯时的不解恩怨时,清扬醒了。
他虚弱地睁着眼,视线从模糊到顺利聚焦,当看清楚溯时那显眼的红色寸头时,先是愣了愣,正欲说话,就见明心拨开溯时跟蓬丘挤到了床边,迫不及待地问:“清扬师叔,你现在怎么样了?伤口还疼不疼?饿不饿?要不要喝点水?”
一连串的问题从明心的嘴里冒出来,清扬只觉得脑袋在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清。
最后还是明悟将人拎到身后,温声询问清扬:“师叔,可有哪里不适?”
没了明心在耳边咋咋呼呼,清扬的头脑也逐渐清醒起来,他忍着小腹处的疼痛,冲明悟摇了摇头,嗓音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还好。”
紧接着又问:“云生呢?”
“哎呀,”明心又挤进来,翻了个白眼,嘀嘀咕咕道,“师叔你管他干什么?没那个本事还非得来抓恶道——”
啪。
明悟一巴掌拍在明心的脑袋上,再度将人往后扯,眼神里染上了几分告诫:“就算云生往日与你关系不好,但这会儿是性命攸关的事,注意说辞。”
明心挨了一巴掌,没敢啃声。明悟见状便转回视线,冲清扬颔首:“师叔放心,云生虽情况严重,不过医生们都很尽职尽责,已经将人救回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醒了。”
说罢,他的身子往边上一侧,留出空隙,让清扬瞧见了隔壁病床上的云生。
清扬微愣。
云生……竟没死么?
第87章 退圈第八十七天 谈到溯时你就没笑过。……
087.
讶异过后, 他微愣的神情迅速转为平静,深邃漆黑的眼底淌出几分无奈跟如释重负,声音依旧嘶哑, 却能听得出几分放松,缓声道:“没事就好。”
留下这句话, 清扬的眉宇间再度染上疲惫, 蓬丘尽心尽责地承担着陪护的职责,用棉签沾了水往清扬的唇边点了点,又喊医生给打了止疼的药水, 前者便再度陷入昏睡。
明心抱着手臂站在床边, 瞧见蓬丘的动作, 嘀咕:“你看上去还挺会照顾人的。”
蓬丘抬眸瞥了眼坐在窗口、脑袋一点点正打瞌睡的溯时,笑了一下, 低声解释:“因为小时候我师兄经常跟别的小孩打架, 我不抗揍,他就叫我滚远点。所以通常情况下, 他打完架以后头破血流、鼻青脸肿,而我身上连道指甲的划痕都没有,这种时候,我都会担负起照顾他的任务。”
眼神悄悄瞥了眼溯时撑着的脑袋, 对着他们这个方位的半张侧脸恰好是额角带疤的那半张, 虽然闭着眼,但依旧能看出一脸凶相, 明心点头:“看得出来你师兄确实爱打架。”
蓬丘失笑。
虽然上次交谈过后, 明心对他以及溯时师兄的态度好转不少,不过可以看得出来,明心对溯时师兄还是有点偏见的。他将隔帘拉上, 更放肆地说起了以前的事儿:“溯时师兄其实不喜欢打架,我俩当年入豢龙台很早,年纪小,但却是豢龙台观主的亲传弟子,两种身份叠加在一块,旁的小道士看我们便又是嫉妒又是不顺眼,经常领着观里的其他人孤立、霸凌我们。”
蓬丘性格温和,是属于被欺负了也不吭声的那一挂。
但那天晚上他被一群小道士推进了比他人还高的水沟,又崴了腿,半天都没能从里头爬起来。一直到夜半三更,始终等不来人的溯时师兄在道观里转了无数圈也没能找到他。于是,他推开小道士们的袇房,以拳头逼问小道士他家师弟在哪里。
“我记得很清楚,虽然我在那个水沟跟道观还隔着一段距离,但那天晚上那群小道士的哭声却传得老远,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蓬丘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总结陈词:“溯时师兄人真的很好,也很有原则,你别对师兄有刻板印象。就算是他额角的伤口,也是为了救人才伤的。”
“哦?”
刚才蓬丘的一番话已经有点颠覆溯时在明心心里的形象了,这会儿蓬丘还曝出个大秘密来,明心要有多好奇就有多好奇,用胳膊肘捅捅对方的手臂,示意对方快点说。
“大概四年前吧,溯时师兄去了个很偏僻的寨子,那里的人可能是出生的时候就脑子发育不完全,竟然会在每年固定的时间献祭年轻的女性跟小孩,说是用以供奉山神,希望山神保佑他们寨子。说是供奉,实则就是虐杀,等师兄抵达寨子,那些因虐杀而死的女性跟小孩的怨气已经彻底成型,变成了没有思维的恶鬼,那恶鬼看见谁就吃谁……”
明心打断他:“你师兄不会是救那群傻逼受得伤吧?”
蓬丘委婉反驳:“师兄嫉恶如仇。”
别说救寨子那群傻逼,他没帮着杀人投喂恶鬼都算人性大爆发。
迎上明心透着疑惑和古怪的眼眸,蓬丘解释:“他是为了救寨子里剩下的女性跟小孩。”
哦。
那倒是说得通了。
明心又有点好奇:“那恶鬼呢?你师兄最后是怎么处理它的?”
蓬丘:“师兄把它带回豢龙台,由师父做法感化进地府投胎了。”
明心心道进地府投胎可没那么简单,但想到这些内部消息只有地府的人员才清楚,他要说出口指定会引来蓬丘的好奇,届时若是把桑柒柒的身份给暴露了,就不合适了。
便索性住嘴。
两人聊完了看上去凶巴巴实则心地还算善良的溯时,便重新将帘布拉开,结果谁也没想到这层布后站着刚刚还被他们谈论着的男人,溯时抱着双臂,眼皮要掀不掀的,看着气势相当足。
他面无表情地问:“下次说我坏话的时候能不能出去说?我只是在打瞌睡,不是死了,耳朵还听得见。”
蓬丘:“……”
明心:“……”
明心嘀嘀咕咕:“哪有坏话,明明说的都是好话。”
见他还敢反驳,溯时的眼神变得更凶了点。
偏偏也正是这个表情,让本欲瑟缩脖子打算去找自家师兄挡一挡的明心倏然回过味来,他用一副看透了溯时的表情拖长声音:“哦——你其实是听见我们在夸你,所以不好意思了,对吧?”
溯时:“……”
他摸了摸口袋,修长的五指唰一下展开,几张符文诡异、陌生的明黄符纸出现在明心的眼前,在明心僵硬的表情里,溯时顶着很凶的脸问:“你想试试哪个?”
明心:“……说错了,其实是我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默默转身,回到了明悟的身旁,当个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小道士-
第二天。
已经醒过几回的清扬终于彻底恢复了清醒的意识,虽然伤口还是时不时地泛疼,但他的脸色、状态比起刚做完急救手术那会儿都要好上很多。
靠在床头,他看着忙前忙后的蓬丘,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似又觉得好笑,道:“蓬丘道友,我真的没事了,也没怪你们,你真的不用每天都来照看我。”
说是每天,其实也不准确。
因为,是时时刻刻。
清扬上一次有这待遇,可能还是刚出生待在摇篮里的时候。
蓬丘面对清扬道长的好意,摇了摇头 ,表情认真:“不行,我跟师兄答应了明悟道友,在清扬道长您出院之前,都会时时刻刻照料您。您别觉得不好意思,这本就是我跟师兄应该做的。”
清扬:“……”
隔壁陪护的明心看了眼变灰的游戏页面,抽空抬了下头,劝清扬:“师叔你就让蓬丘他们待着呗,正好明悟师兄回道观了,我一个人待在病房里也挺无聊的,蓬丘在,我俩还能嗑嗑瓜子聊聊天。”
他俩刚还就’如何更快更好地提高网络名气‘进行了一波交流。
得出的结论是——
不用想法子了,他俩现在因为北青村翻车一事已经被不少道友挂在网上进行过群嘲了。
清扬叹一口气,问:“你觉得无聊,但病房里不是还有我在吗?想聊什么我可以跟你聊。”
游戏人物复活,明心头也再抬起,理所当然地反驳:“那不一样,我跟蓬丘是同龄人,而且还都是网红,更有共同话题。最重要的是,蓬丘人好,我骂别人傻叉他都会跟着我骂,情绪价值给得非常足。但师叔你就不一样了,你只会让我别说脏话。哦,还有一点,你吃不了外卖,我点奶茶单杯不起送。”
清扬:“……”
他用没受伤的侧边手揉了揉眉心,没再说话。
气氛沉寂下来,清扬垂着眼眸望着自己打着吊瓶的手,再看隔壁还未醒来的云生,又想到赶也赶不走的溯时师兄弟,眼底眸色微深。
安静的氛围维持了不到半个小时,明心开始嘟嘟囔囔地吐槽游戏三连败,没两分钟后,又轮到云生的主治医生来查房,简单查看过云生的情况,留下一句“都挺好”便离开。同时,溯时与白大褂擦肩而过,他连个眼神都没给云生,走到清扬的身侧,见对方睁着眼休息,状态看上去不错,毫无征兆地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问清扬:“清扬道友,我能不能做个调查?”
一句话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清扬微愣,问道:“什么调查?”
溯时拉了个椅子到床边坐下,解释道:“问问你对我那个恶咒的感受。”
清扬:“……”
明心:“……”
这,礼貌吗?
溯时不管话题礼貌不礼貌,但他表现得挺礼貌的,甚至还乐意跟清扬多解释两句:“是这样的,我研究的这些恶咒基本都能让人当场暴毙,您暂时是唯一一个受到恶咒影响还活着的存在。所以我冒昧询问一下您的体验感,好在后续研究恶咒的时候做进一步的修改。”
清扬:“……”
明心:“……”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蓬丘无奈扶额,补充一句:“抱歉,溯时师兄确实很爱研究恶咒。”
清扬:“……倒是看得出来。”
心里虽有点一言难尽,但见溯时跟个三好学生上课记笔记似的坐在他的面前,清扬就算不愿意回忆自己被恶咒影响时的画面,也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你这恶咒威力挺大的,我当时的意识似乎断了一秒,随后便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对面的人。而且我似乎完全想不起来我是一个道士,我完全可以通过别的方式去杀他。后来……后来我的耳边就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在低声地诱哄我,说只要我把匕首捅进小腹,一切都结束了。”
“也就是说,你很认可这恶咒的威力?”
“……认可。”
他现在躺在病床上,要说不认可,那是嘴太硬。
“那有没有哪一个瞬间,你会觉得脑子清醒了一下?”
“没有。”
“哦。”溯时右手握着笔,唰唰唰地将清扬的使用感受全部记录在册,又着重强调了’效果非凡‘四个字,“起效也很快,对吧?”
“对。”
“我冒昧问一下,你被恶咒波及到的时候在想什么?我个人觉得你只是被波及到,按照你的实力,伤得应该不至于那么严重。”
在想什么?
清扬的眸光不自觉地闪了一下,脸上露出与往日一般平和无奈的表情:“在想云生,当时正是恶道言而无信伤了云生的时候,我很担心云生的情况。”
“哦,那跟我猜想得差不多,应该是你心神不宁,所以受影响比较厉害。”溯时自顾自地点头,笔尖在册子上舞得飞快,几秒后,他提出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对我这个恶咒有什么修改建议吗?”
“……”清扬默然半晌,回答,“或许,你可以研究下如何让恶咒只影响特定的人。”
“这我倒是真想过,不过要达到特定选择,估计得先拿到对方的生辰八字,这比较适合有计划地对付熟人。像前两天那种临时的特殊情况,并不现实。但也非常感谢你的建议,我问得差不多了,您先休息吧。”
说完,他把椅子重新拉回到床边,咬着笔头继续思考研究另外的恶咒-
明心目睹溯时的做法,但又不好意思再次当着溯时的面去跟蓬丘吐槽他家师兄的行为,只能掏出手机跟桑柒柒吐槽:见了鬼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问一个受害者恶咒使用感受的。
桑柒柒彼时正懒洋洋地趴在简易麻将桌前打瞌睡。
这两天京北的气温又猝然拔高,加上网上流传的警方围剿全国道士的传闻,殡葬一条龙的客人少了不少。桑柒柒倒也不介意,每天不是看综艺,就是跟段绥插科打诨,偶尔还会拉隔壁鬼屋的两位过来打麻将,不玩钱,玩脸,谁输了就往谁的脸上画乌龟。
短短一个小时,白萦心已经去了三次洗手间洗脸了。
没地画,只能洗干净了脸重来。
等待的途中,收到明心的消息,桑柒柒扫了两眼。这两天她总是时不时收到明心对蓬丘师兄溯时的吐槽,该说不说,在得知对方恶咒使得一绝以后,桑柒柒对溯时的好奇度直线增加,已经不下三次地提醒明心,让对方跟蓬丘回京北的时候,把溯时也带上。
段绥的视线似不经意扫过女生纤长手指在屏幕上打出来的’溯时‘二字,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他语气平静地问:“很喜欢溯时?”
“还成吧。”桑柒柒撑着脸,漫不经心地回答,“脾性和处事风格还蛮符合我的喜好的。”
最重要的是,那手恶咒她真的蛮眼馋的。
“一点就炸的炸药桶脾性和心狠手辣的处事风格?”
桑柒柒因为困倦而晕乎乎的脑袋在听到男人的反问时逐渐清醒过来,敏锐地察觉到段绥言语间隐藏起来的几分不屑,她瞅了瞅对方,将脸蛋凑过去,奇怪发问:“你对溯时有意见啊?”
她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只觉得是在跟段绥说悄悄话。可段绥垂眸望着她几乎要贴到他手背的雪白脸蛋,默了默,没承认:“没有。”
“嘁,我才不信。”她的手指抬起按在嘴角,比划了两下,“谈到溯时你就没笑过。”
段绥:“……”
一旁从卫生间出来已经吃了半天瓜的白萦心:“……”
略有几分心疼地注视了段绥几秒,她摇头在心中感慨——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感觉段绥现在应该也没什么心情打麻将,正好白萦心也不想在脸上画乌龟了,她搓得脸皮都疼了,便主动起身拉着自家老板告辞。
桑柒柒也没拦他们,挥挥手说再见。
收了麻将,她换了个沙发躺,一抬头就见段绥正站在沙发前,男人身高腿长,又是垂眸俯视的姿态,颇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之意。不过只几秒钟的时间,这种感觉就被桑柒柒摇头丢远了。
段绥俯身将洗干净的葡萄往她桌前一放,像是随意地提醒:“脾气过于暴躁不好,情绪不稳定是生而为人的大忌。”
桑柒柒倒是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事,看来是真不太喜欢溯时。
虽然不太清楚原因,不过她乐意哄着对方:“那倒是,你这样的性格就挺好的,感觉怎么样都不会生气。”
这么一说,段绥跟溯时的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难怪看溯时不顺眼呢。
抓到了关键的桑柒柒看在葡萄的份上多解释了两句:“我欣赏溯时的脾性欣赏的也不是他一点就炸的性格,是指他对待恶人的态度,对付穷凶极恶、恶贯满盈之辈,恶咒一掏就是往死里干,不把对方弄死不罢休,而不是像明心他们,就搞些普普通通的符纸打架打半天都打不赢。”
哦。
原来是这个意思。
说到底就是心狠手辣跟杀伐果决。
段绥思考了下外人对自己的评价,似乎很符合这两点。
他迈步到桑柒柒一侧的沙发坐下,眉眼重归平静,跟着一块看起了综艺。
当天晚上的七点,一则新闻预告爬上了微博的热搜。
桑柒柒在冲浪达人白萦心的提醒下打开微博,看到了宁川地产的官博发布的信息,大概意思就是近期关于宁川地产老总宁昌生的传闻很多,所以宁昌生决定在明天下午两点十一分的时候开一个新闻发布会,详谈网上的各种传闻。
[还特地开个新闻发布会啊,那看上去宁川地产的老总还是挺在意戴建华引发的舆论的。]
[怎么可能不在意啊,这两天宁川地产的股价一直在跌]
[是咯,被警方从别墅里救出来的女生不都发视频了吗?那女孩说被强行带走时他们有遇到会所的经理,她也向经理求助了,但经理根本没理会]
[何止没理会啊?那傻逼经理竟然还说:戴总看得上你是你的荣幸。我呕,臭傻逼!!是荣幸你怎么不上!]
[我听说那几个女孩子心理都出问题了,宁昌生你跟戴建华作伴去吧]
[不是,就我在意这个新闻发布会的时间点奇奇怪怪的吗?以往那些新闻发布会不都掐准点吗?他咋定个两点十一分,有什么说法吗?]
“明天下午的两点十一分?”明心收到桑柒柒的转发,只瞥了一眼便跟蓬丘确认了共同想法,回复道:这日子应该挑挺久了吧?最近这一周的黄道吉日就是明天下午的两点十一分。
还是黄道吉日呢?
桑柒柒啧啧两声,想到先前沈望澜跟她提到过的,宁昌生这人对黄道吉日有种过分的痴迷,连老婆生产都要挑特定的日子,想来这新闻发布会搞个特定时间也不算什么离奇的事。不过,拖了这么久才想到要澄清就是为了算个时间,也算是有想法了。
她来回看评论,发现这宁川地产的官博真是傲慢到了极点,对于网友的各种质问完全不理会,甚至还点赞了某些脑子没发育完全的家伙关于性别对立的发言。
再一刷新,一条内容为’谁知道那所谓的受害者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有嘴谁都会说,指不定什么强行都是胡说八道,是她自己想要傍上大款自愿跟人走的呢?结果发现大老板也不是这么好伺候的,后悔了,还想挣点同情分当网红呢/微笑‘的评论后方跟了一个鲜红的’赞‘。
桑柒柒:“……?”
这官博疯了吧?
跟桑柒柒一样想法的还有诸多关注到这个赞的网友。
[我艹?这是在干什么?宁川地产的官博负责人被鬼上身了?]
[严谨一点,被戴建华上身了吧……否则我实在理解不了这个行为]
[啥意思啊,股价跌得还不够厉害是不是?觉得事情闹得不够大?]
[我有个可怕的想法,宁川地产敢这么嚣张地点赞这种评论,不会事实真的跟这个人说的一样吧?我们都被耍了?]
[不可能吧,人姑娘受的伤都有伤情报告的好吧?]
[有伤情报告不代表她没说谎啊]
[说得什么狗屁,宁川地产就是在发癫]
桑柒柒若有所思,她大概能猜到宁川地产这么无所畏惧的原因。会所内的监控要么坏了,要么被更改过。现在涉及到囚禁女生的李全、戴建华都死了,可以说是死无对证,而警方若是想要提审会所的经理等人,宁昌生那边完全可以利用九幽通神会成员的能力将事实真相掩盖过去。
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她转变姿势,趴在沙发靠背上,眼睛亮亮地问段绥:“明天下午,我们给宁昌生搞个大场面,让他终生难忘怎么样?”
正在收拾纸扎品的段绥转身,走过去简单看了眼宁川地产的官博,挑眉:“在黄道吉日搞事?”
“是啊,让他在以后的每个黄道吉日都能清晰地记起这次的大翻车。”
“我觉得可行。”当初决定暂时放过宁昌生是因为他们不想打草惊蛇,但北青村的突发事件已经惊动了九幽通神会,现下多处理一个宁昌生也无关紧要,段绥想了想,说,“如果你想,我可以直接在新闻发布会上杀了他。”
彻底贯彻落实杀伐果决、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
第88章 退圈第八十八天 段哥吃醋了,他有危机……
088.
本意只是想在新闻发布会装神弄鬼的桑柒柒听到这话, 脑袋上立马顶起一个硕大的问号,然后拖长声音试探着说:“这不好吧?”
新闻发布会诶,多半是直播, 搞那么大阵仗不得吓坏电视机前所有的观众?心理承受能力低一点的指不定命都给吓没了。
桑柒柒想到先前自己夸溯时对待恶人的态度被眼前这位听了个正着,顿时反应过来这是一种男人间莫名的比拼, 便劝解:“你一个温温柔柔的人, 走自己的路,没事别乱学溯时。”
再说了。
“杀人这种事情又不光彩,私底下干干得了, 怎么能拿到明面上来呢。”桑柒柒嘀咕两句, 将身子扭回沙发前, 端着下巴思考,“虽然现在我们的确从沈望澜的口中得知了宁昌生是九幽通神会背后的金主, 但宁昌生这种商界大佬要真死了, 肯定得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在他死前我们得先找到点他作恶的证据, 不然警方那边也不好交代。”
段绥觉得自己多少有点被嫉妒冲昏头脑,毕竟这两天’溯时‘这个名字出现在他耳边的频率实在有点高。将浮动的心思按下,理智重新回笼,他迎上桑柒柒期待的眼神, 点了点头:“那就吓唬吓唬他。”
“对嘛, 以宁昌生对黄道吉日的痴迷程度,在黄道吉日出了差错, 将本就对自己不利的舆论引向了更大的旋涡, 他肯定要找九幽通神会的道士帮忙……嗯,也可能是怪罪他们。”
已经搅过一次浑水,疑似成功让九幽通神会的两个负责人对立、产生矛盾, 那么让金主对组织不满,应该会更有意思。
“不过,明天的发布会肯定戒卫森严,咱们得提前做做准备。”
所谓的提前做准备是桑柒柒去找沈望澜跟霍成济打听宁昌生新闻发布会的地点,而段绥则是去找找有没有刚死不久的新鲜尸体,他俩没打算明天顶着自己的脸去当搅屎棍,省得让九幽通神会的人盯上他们。
段绥离开以后,张霖凑到桑柒柒的面前,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笃定地提醒:“他吃醋了。”
“什么?”
“我说,你这两天嘴里时不时地念叨蓬丘道长那位师兄,段哥吃醋了,他有危机感了。”
闻言,桑柒柒的眼神变得逐渐诡异起来。
张霖看她变得若有所思和惊讶的表情,心道他姐在感情这方面也不是一窍不通到无药可救嘛。结果下一秒桑柒柒便发出一声叹息:“这也能有危机感?虽然我是很欣赏溯时的恶咒,但又不会真请他来我们殡葬一条龙上班,段绥怎么着都是我们一条龙的大内总管。”
张霖:“……”
叽里咕噜说点啥玩意儿呢。
还有——
“大内总管四个字就别让段哥听到了,不然我怕他立马辞职不干。”
桑柒柒:“……”-
夜晚一晃而过,但网络上关于宁川地产的各种讨论以及争论却并未消失,反倒有些变本加厉。
有人觉得宁川地产多少有点疯了,有人却觉得宁川地产的点赞就是在侧面说明他们的无辜。毕竟迎着爆炸的舆论逆流而上这种事桑柒柒以前经常干,而且神奇的是,事件每一次都会顺利地反转,所以宁川地产看似强硬和傻逼的点赞背后,指不定也藏着桑柒柒一般的运气。
被拉出来做同类举例的桑柒柒:“?”
侮辱谁呢?
她冷笑着转发了这条说法,配上了个小人指着自己的脑袋问“这玩意儿你有吗?”的表情包。
立刻引起网友的讨论。
[虽然你现在不干明星这行了,但我还是宣布你是整个娱乐圈第一个出面硬刚宁川地产的女明星!]
[好了,我宣布有桑柒柒掺和,这件事情就是宁川地产的问题]
[本来还想让子弹飞一会儿,但现在看来,能飞的只有宁昌生的骨灰/可爱]
[坐等宁川地产被打脸]
[梦回377硬刚某监狱男哈哈哈,看到了吗?这才是真正的迎着爆炸的舆论逆流而上,宁川地产只是单纯地傻逼而已/微笑]
[不是姐你这样真的好吗?我真担心你被封杀/抹泪]
桑柒柒回复:我会先一步给他送冥币/可爱
按灭手机,转头对上张霖皱眉的脸,她好笑地问:“几岁啊就把眉头皱得这么紧,小心以后印堂有竖纹,到时候女孩子嫌弃你不好看。”
张霖听到这话,本来皱着的脸变成了绷着的脸,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现在是鬼,眉头皱再紧也不会有这种问题的产生。倒是你……你先前还跟段哥说要隐藏身份去搞事,结果一扭头就在网上开火,这不明摆着让宁川地产关注到你吗?”
“关心我啊?”桑柒柒重点一偏,四个字顺利换来张霖的白眼,少年起身,扭头就往旁边走。这别扭的模样看得桑柒柒实在好笑,赶紧拉住手哎呦了两声,“得了,敢做不敢当的小屁孩。”
张霖怒目而视:“敢做不敢当是这么用的吗?”
桑柒柒挑眉:“那不然是什么?”
张霖不吭声,桑柒柒也没再惹他,省得又跟猫似的炸毛,她用手托着脸慢吞吞地解释:“不爽就干这种行为才符合我的人设嘛,这几个脑子不好的网友都这么cue我了,我要是当没看见也太假了。”
张霖:“……”
虽然是这样没错。
“但你发了这种言论,他们肯定会着重盯上你的,到时候你不一定能轻易离开殡葬一条龙,黄道吉日给宁昌生找麻烦就得变成自己有麻烦了。”
“不能轻易离开,就想办法离开。”桑柒柒拍拍小孩哥的脑袋,笑眯眯地道,“办法总比困难多。”
上午十点左右,正在跟客人介绍纸扎品的桑柒柒跟整理货物的段绥在同一时刻抬头,对视一眼。旋即,桑柒柒继续滔滔不绝,而段绥则以漫不经心的目光扫到门外。他借着转身,薄唇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心道,还真是被张霖这小孩说中了,担心桑柒柒这个身份不明但疑似道士的存在会去新闻发布会现场找事,九幽通神会派人来盯梢了。
不过,大概是为了安全起见,对方虽然隐匿了身形,却并未靠得很近。
就这种程度的盯梢能盯出个什么花样来?
时间转眼来到下午一点三十,距离宁昌生的这场新闻发布会还有四十一分钟,一直蹲守在桑柒柒殡葬一条龙附近的九幽通神会成员已有些不耐。天气太热,他虽然往身上贴了隐身符,但人依旧是存在的,这热辣的日头直不楞登地射向他,光线烫得他整个人迅速升温,身上的汗水更是一顿冒,甚至有一部分十分夸张地淌在了地上。
从他身旁路过的部分路人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地面上那滩奇怪的水渍,然后再顶着奇奇怪怪的疑问离开。
他心里烦躁得厉害,抹了下额头的汗水,觉得那隐身符也快被汗水浸透而烂掉失效,便忍不住掏出手机联系负责此次新闻发布会的同伴,道:已经一点半了,桑柒柒就算能飞也不可能在四十分钟内飞到垣铁省,我是不是可以撤了?
对方很快回复:桑柒柒还在店里?
他回:在,到她店里买东西的人不算多,但陆陆续续的,基本没停下过。
对面似是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稳妥点:你都等这么久时间了,再坚持四十分钟吧,等新闻发布会开始,就可以回了。
成员瞧见这个回复显然有些不太情愿,但到底还是遵守了上面的交代,去隔壁的小卖部趁人不注意偷了瓶冰水给自己降温,又借着视野盲区替换了一张隐身符,贴了几张降温的符纸,他才再次回到盯梢的地方。
桑柒柒殡葬一条龙内。
送走了一位客人,桑柒柒似不经意瞥了眼门外树下的位置,然后眉梢微微扬起。
——竟然能硬抗京北户外四十度的高温,蹲守了她三个多小时,有这毅力,干什么都会成功的。但非要跟着九幽通神会为非作歹,就只能是死。
跟段绥打了个招呼,桑柒柒转身走向了储物室。
目光宛若鹰隼,时刻盯着桑柒柒的九幽通神会成员等了三个小时终于见到桑柒柒有动作,整个人激动紧张得倏一下站起来,扣着手机的手收紧,他想,五分钟后若是还不见桑柒柒的话,他应该就可以汇报上面了。然而,这样的想法刚落下,就见桑柒柒抱着一个浑身金灿灿到足以亮瞎人眼睛的骨灰盒再度进入了视线范围内。
九幽通神会成员:“……”
原来只是去取货。
宛若被浇了一盆冷水,他激动的情绪被尽数浇灭,整个人疲乏地跌回树下-
宁昌生的新闻发布会地点在垣铁省省会的会展中心。
距离发布会还有二十分钟,宁昌生一身黑色西装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微微闭着眼睛。他今年四十多岁,长相是垣铁省人固有的粗犷,眉毛很粗,脸部的轮廓很深。脖子里挂着一串颜色翠绿欲滴的玉牌,手腕上是红绳,手指转着手串。
整个人透露着一种奇怪的违和。
像是土匪突然转行当和尚。
“会场检查过了?”时间一秒秒逼近发布会开始的时间点,宁昌生心底却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名为’不安‘的情绪,他睁开眼睛,看向守在一旁、穿着十分普通随意的男人。
对方同样四十岁上下,看长相没什么特殊的,但一双眼睛却十分幽深,与之对视时就像是对上了一双狼眼,轻易便让人背后发凉。
杨泾点头:“检查过了,您放心,会场绝对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不止会场内部,会场外部他们也安排了不少人手蹲守,先前在网上跟网友因宁川地产对线的桑柒柒,他们更是派了人监视,刚刚才传来消息说那桑柒柒此刻还在店里招待客人,肯定不会来捣乱,所以估摸着也就只是在网络上嘴硬两句而已。
事实上但凡坐在这里的人换个身份,他们通神会也不会浪费这么多人力跟精力。但没办法,宁昌生可以称得上是九幽通神会的前三大金主,这两年给予了他们数不清的金钱支持。北青村跟戴建华的事出现意外,把他拖下水以后,他很恼怒。如果这一次的新闻发布会他们再不上点心,指不定这位金主就因为气恼而撤资不干了。
“但我心跳得很厉害,总觉得有坏事发生。”宁昌生缓缓拧起眉毛,眼底露出了几分不太明显的忧虑,“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
当年他还没发家,只在垣铁省做煤矿的物流运输时便因为第六感在途径某个隧道时迟疑了一下。正是这一下,避免了车辆被坍塌的隧道挤压而产生的事故。若非那灵光一闪,如今的他大概也没机会坐在这里。
杨泾对宁昌生的这话颇有几分不在意。
今天这日子是他们九幽通神会好几个有资历的道士算出来的,甚至还算了不止一遍,怎么看都不会出问题。
他压下情绪,安抚宁昌生:“您放心,这里一切有我们,不管是监控视频还是会所经理,我们都处理好了,您只需要上台告诉大众,您没有任何问题就可以了。或者,您需要的话,我给您贴张静心符?”
宁昌生没拒绝。
杨泾从乾坤袋里找出静心用的符纸,折成块状递给了宁昌生,后者接过以后贴身放进了内里衬衫的口袋。
宁昌生再度闭眼,混乱、不安、嘈杂的思绪在这一刻彻底安静下来。
见宁昌生不再开口,杨泾也陷入了沉默。
二十分钟后一晃而过。
宁昌生站在后台,神色冷静地整了下因长时间的坐姿而产生褶皱的西装,透过角度的缝隙看到助手站在话筒前侃侃而谈,又迅速拉回正题介绍他的身份,宁昌生迈步朝着台上走。
身材高大、五官粗犷但硬朗的他一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台下的记者们便咔咔咔地开始疯狂拍照录像,与此同时,宁昌生的正前方是一台正在直播的器械,他冲记者们点头示意,缓缓开了口:“各位记者朋友,还有直播间的诸多朋友,大家下午好,我是宁川集团的董事长宁昌生。”
“开这场发布会的目的主要是为了澄清近日有关宁川地产的各种流言。”
“首先我来说一说我跟戴某的关系,我跟他是邻村,但各位也知道我这个年纪的幼时没什么教育资源,因此几个村才办一个学校,之后我们便成了同学,年纪小的那会儿我们关系确实不错,后来辍学办物流运输,我们也是合作伙伴。不过,这种合伙人的关系在我对房地产业感兴趣时便已经结束了。那应该是在十六年前,换句话说,我们也已经十六年没有过联系了。”
“所以——”
啪一声,发布会现场的右侧的大灯忽然炸开,明亮的光线瞬间转为暗淡,碎玻璃跌落到地面闹出的动静将宁昌生原本想说的话给堵了回去。
现场所有人的视线都在同一时间转向了右侧角落。
又纷纷转回来。
只是炸了个灯而已。
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但宁昌生却不是那么想,他的目光定在破碎的大灯上,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本就是迷信异常的人,在澄清的关键时刻遇到这类突发事件,他的脸上就差印上’晦气‘两个字了。
这道声音同样引起了装作保镖站在台后的杨泾的注意,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指敲了敲挂在耳边的联络器,压低了声音询问:“有没有不对劲的情况,大家汇报一下。”
“没。”
“我这也没有。”
“我这里很安全,没见到奇怪的人。”
“嗯,我也是。”
接连不断的声音入耳,杨泾迅速分别出每道声音的主人以及他们驻守的每个方位,没有少人,所以没有出现差错,会展中心的大灯炸裂只是个单纯的意外。
想到这里,杨泾迅速绕路走到台前,混进记者们的队伍里,在宁昌生看过来时,比了个’无事发生‘的手势。
宁昌生微悬的心松了松,继续自己的澄清。
“所以,某些友商若是企图引导不明真实情况的网友,说出我与戴某走得近,是好友,戴某犯法我是知情者这种可笑的言论,我建议友商还是多动动脑子想想别的法子。”
“说完了我与戴某的关系,接下来我来说说大家更关心的、我名下会所的经理无视工作人员的求救任由戴某将工作人员掳走的可笑谣言。”
宁昌生说了两分钟的话也没见类似大灯炸裂坠落的意外再度发生,这口气彻底松了下来,紧绷的声音也变得平和了不少:“我这边有相关的监控视频,可以请大家观赏观赏。”
U盘从杨泾的手中被递交到最初上台活跃气氛的宁川地产员工手里,再插入一旁早已准备好的电脑。
宁昌生身后的幕布上很快出现了电脑的桌面背景,紧接着光标移动至一个上了密码的文件夹,文件夹被打开后,几段几十秒的视频按顺序点开。第一个视频显示的时间是半个月前,视频的背景赫然是富丽堂皇到有点土的会所,几个工作人员站在一块轻声交谈着什么,而后不久,左侧走廊的一扇门被打开,只穿着单薄短裙的年轻女生半挂在戴建华的身上吐气如兰。
随着戴建华走向电梯,年轻女生的脸彻底暴露在监控摄像头中并展现到全网观众以及记者面前时,一声声吸气接连不断地响起。
因为,这年轻女孩正是这两天在微博等相关社交软件出镜指责会所经理在面对她被客人强行掳走却不作为的那位。
原本女孩身形清瘦虚弱,在镜头哽咽哭诉的模样惹得诸多网友心疼同情,并怒骂宁昌生。可现在这个视频一出现,啪啪啪的打脸声响得不能再响。
记者炸了,直播间的观众也炸了。
[我曹,真反转了?]
[……我无语了我真的无语了,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耍我有意思吗?]
[监控录像都放出来了,看来事情能定性了哦,就说是那女的想傍大款结果没成功嘛!当初骂我的人能不能给我道个歉/白眼]
[靠,那我一晚上没睡跟那些说宁川地产没问题的网友对线算什么?]
[算你有时间]
[@桑柒柒,你怎么看?]
[哈哈哈上午发的微博,下午就被打脸,@桑柒柒脸疼吗?要不要出来给宁老板道个歉啊?宁老板可跟钟杰不一样,不是你寄个冥币就能完蛋的/微笑]
[要我说宁老板还是把桑柒柒封杀了吧,本来看她就挺不顺眼的]
宁昌生虽然看不到直播间疯狂飘动的弹幕,但他一侧的耳朵带着耳机,能清晰地听到直播间负责人的所有反馈。对方的声音拔高得厉害,带着明显的雀跃与欣喜,他道:“宁董,直播效果相当好!直播间的观众因为这段监控视频都在控诉、吐槽那女生,还说要跟您道歉,他们都信了!”
宁昌生的嘴角快速勾起细微的弧度,又迅速放下,动作速度之快令人无法察觉。
他彻底放下了心,抬手示意员工继续播放下一段监控。
光标再次移过去,双击点开视频,一张女生的脸出现在大众视野范围内。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想看看这个女生是如何攀附有钱人,但却没想到就在下一秒,整个视频忽然被附上了一层马赛克,画面滋啦滋啦地抖动起来。
[坏了?]
[咋回事啊,视频咋突然变成这样了?]
[不是,这么重要的场合电脑出问题了吗?]
[……抓马,这也能出现意外?什么草台班子行为啊?]
网友絮絮叨叨讨论,宁昌生也在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了员工。员工虽是背对着宁昌生站的,但对方的视线实在过于冷戾,让他浑身哆嗦,额头都在瞬间冒出了冷汗。
奇了怪了,这电脑刚才还是好的啊,怎么这会儿突然就不能用了?见鬼了吗?!
这样的想法刚刚从脑袋里窜起来,惊变再次发生!
会展中心紧闭的窗户在同一时刻嘭得一声炸裂,无数玻璃疯狂迸溅,突发状况惊得现场的记者都失声叫起来。所有人都下意识远离窗户挤到一块,正环视四周想要搞清楚到底什么情况时,一阵阵的妖风从外吹来,强悍的风力宛如凶猛的台风,将头顶的大灯吹得哐当哐当响的同时,摇摇欲坠。
杨泾察觉到情况不对,手探向乾坤袋,想要掏符纸。
但也就是这一刻,轰隆一声巨响。
本挂在展台上方的巨型吊灯以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与力道砸下来,擦到宁昌生的肩膀,将他半截身体压在了灯下。
第89章 退圈第八十九天 我怀疑这沓樰獨家諍裡是垣铁省分部……
089.
被无限放大的惊叫声响彻、撼动整个会展场馆, 天花板拦住了外泄的声音重新挤压反弹回去,每个人的耳膜都在嗡嗡颤动,头脑发昏。
杨泾的手指搭在乾坤袋外侧, 指尖就与符纸相距毫米,可那大灯掉落的速度快得只有眨眼的毫秒, 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直到此刻, 来自宁昌生的惨叫隐没在大灯坠地的嘭裂声中,杨泾的脸色猛变,终于回过神来, 迈开两条腿, 三两步跃到台上, 尝试拨开吊灯的手指都在发抖。
“宁先生?宁先生?!”
连喊了几声也没有听到宁昌生的回音,杨泾的脸色更沉。但细想宁昌生身上开过光的保命东西不少, 想来这么砸一下也只是看着恐怖, 实则应该没受什么伤。
他思考的时候,台下真正的保安以及各记者也终于反应过来, 纷纷上前帮忙搬开吊灯,再打电话报警、喊救护车。
[我艹!!!]
全部心思都在救人之上,无人关注到的直播间在随着一声经典国骂冒出之后,如同冷水入油锅, 瞬间炸开。
[我的老天奶!这他爹的什么情况!!]
[青天白日的上演灵异片吗?又是视频马赛克, 又是妖风破窗,又是吊灯砸人, 救命, 宁昌生你干啥坏事了?!]
[那么大个吊灯砸下来……宁昌生人还活着吗?]
[我朋友是被戴建华带走的受害者,真实情况根本不是宁昌生所放出来的录像那么回事,监控视频是伪造的, 伪造视频,恶意篡改真相,引导舆论,宁昌生遭报应是应该的/微笑]
[什么意思?又要反转?!]
[刷到过那么多新闻发布会,从没见过有吊灯能把发布会当事人给砸晕的……额,也可能是砸死]
[很明显啊,老天奶都看不下去宁昌生的胡说八道,所以给他点教训呗。]
直播间聊得热火朝天,眼见着好不容易将矛盾引导至女孩身上的舆论竟又在事故发生以后重新回到宁川地产跟宁昌生的身上,负责直播间评论引导和管控的负责人脸都白了,连忙给在会场的员工打电话。接到电话的员工顿时放下变成马赛克的监控视频,扭头奔去关直播。
结果台前围着的人太多,也不知道是谁在他错身而过的时候后退了一步,他哎呦一声被绊了个狗吃屎,而被他的手臂挥下来撞到的直播器械也承受不住力道、维持不了平衡,哐当倒地。
[哎呦,我摔倒了]
[淦啊,哪个蠢货,砸到老子后脑勺了]
[第一次第一视觉体验摔仰巴跤,感谢宁川地产的员工/微笑]
[整个晋西北乱成一锅粥了!]
[别管我了,先去扶你家董事长吧/doge]
负责监控视频的员工终于艰难从地上爬起来,伸出手将开关按下,一条条疯狂上刷的弹幕戛然而止在某一秒。
来不及关注更多,员工又立马回头去帮忙搬散落的吊灯。
几十公斤的吊灯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其实并不难搬,只不过吊灯一被挪动,那些碎玻璃便哗啦哗啦地往好像已经死了有一会儿的宁昌生身上掉。
员工有种宁昌生会被扎成刺猬的错觉。
“血!好多血!”一声惊叫蓦地在耳边响起,包括杨泾在内的所有人都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宁昌生的左侧肩膀,汩汩的鲜血从下方淌出来,很快浸湿了宁昌生的衣服,也浸湿了几人的鞋底。
杨泾的瞳孔震颤得厉害,抬手去碰对方的脖子,感受到宁昌生颈边的脉搏还维持着跳动,整个人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大喊:“医生呢?医生怎么还不来?!”
“刚打了电话,但距离会展中心最近的医院也有十多公里,救护车来得恐怕没那么快。”
“现场有没有懂急救的?”
“我,我懂一点!你们都让让,别把人堵着了。”
混乱嘈杂持续了二十多分钟,门外终于响起来了滴嘟滴嘟的警笛声。医生和护士匆匆忙忙地扛着担架而来,接触到宁昌生以后听见耳边有人问:“不就十公里吗?怎么来这么慢?要不是现场有人懂急救,宁董的血都要流干了!”
听得出对方言语间的抱怨和不满,医生的脸色也不好看:“我们尽力了,但来的路上接连遭遇两起车祸,把路都堵死了,要不是交警帮忙,再过半个小时我们也过不来。”
说完便招呼着同伴将人抬到救护车。
宁昌生顺利上了车,但这场新闻发布会是彻底成了烂摊子。受到惊吓的记者们相互对视,虽遗憾监控视频没能播放完整,但宁昌生被吊灯砸个半死的新闻也不赖,当即收拾收拾准备回单位写稿子去了。
没一会儿,整个会场便只剩下了宁川地产的人。
杨泾派了人跟上宁昌生,自己则留在会展中心,眸光冷冷地扫过现场的每个角落,却并未察觉到有人藏在此处伺机而动,就好像所有窗户的爆炸跟吊灯的跌落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而已。
可他知道绝对没有这种巧合,一定是有人在作祟。
没一会儿,分布在各处的九幽通神会成员也都纷纷赶来,杨泾数了下人,脸色微变:“何六跟禄坛呢?”
成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迷茫。
“十分钟前我才跟他俩聊了会儿……”说话的道士看着才十七八岁,年纪轻轻,脸还很嫩,他挠挠头说,“我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被拨通,嘟嘟嘟的声音很快消散,并未转为忙音,有的只是寂静。小道士表情古怪了一瞬,抬眸去看身边的同伴,杨泾在此刻上前一步,沉声问,“禄坛?你们俩在哪儿?”
那边终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但随后响起的却并禄坛那沙哑熟悉的声线,而是一道极为陌生的男性嗓音,他像是轻哼了一声,紧接着漫不经心地拉长声线:“大概……在你头上呢。”
什么?
杨泾没反应过来,但耳边却突兀地响起了一道破空声。
他猛地扭头,只见那破碎的玻璃窗框内,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宛若一块块垃圾,被轻易丢了进来,并从他们的头上开始做自由落体。
道士们表情一变,身体迅速往边上一撤,最靠近窗口的两人身影一闪,飞奔着离开会展中心,循着方向追了出去。
而杨泾等人则是垂眸去看嘭哒掉到他们身前明显已经成为尸体的何六与禄坛。
两人的眼睛睁得很大,即便是死亡的状态也能猜测到他们在死亡前应该是遇到了什么极为可怕、恐怖的画面。杨泾俯身去检查两人的身体,却连一个细微的伤口甚至划痕都没瞧见。他的眉心缓缓拧起,脸上的表情转为沉重,继而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两张用于引灵的符纸。
引灵符符如其名,可以在特定的情况下将一个生人的灵魂从他的身体里引出来。不过这种所谓的特定情况其实还挺严苛的,要么在该生人心慌意乱之际,要么在对方睡觉或死了的时候。
引灵符在杨泾的手中逐渐燃烧成灰烬,外头的风穿过无玻璃的窗框飘入屋内,卷起尘屑,将所有的灰烬都散得干干净净,但何六跟禄坛的灵魂却始终没能从身体里钻出来。
“怎么回事?引灵符没用吗?”有人低喃出声。
“不,跟引灵符没有关系,是何六、禄坛的灵魂已经不在了。”杨泾呼出一口气,克制住了心底熊熊燃烧的怒火,“该死的家伙,竟然这么谨慎!”
说罢,他将视线转到其他人的脸上,问:“你们当时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其余人纷纷摇头:“没有,我们驻守的地方根本没有人靠近。”
“那看来问题就出现在何六跟禄坛驻守的角落。”杨泾揉了揉眉心,“可惜现在两人都死了,我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屠汪的身上,看看他们能不能追到将何六、禄坛丢进来的家伙。或者……张庆,你去找一下何六他们那地方的监控,看看有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知道了。”张庆点头应下后便立刻离开了,他一走,会展中心的场馆内便再度陷入了寂静,先前那个十七八岁的小道士小心翼翼地询问,“杨哥,今天出了这档子事,通神会还有宁董那边我们该怎么交代啊?”
“谭阳那边联系上了吗?”杨泾答非所问。
“联系上了,他说桑柒柒一直在店里,这事儿肯定跟桑柒柒没关系,桑柒柒就一个稍有本事的道士……”回答杨泾的九幽通神会成员撇嘴,“我觉得我们当时就不该把人力浪费在她身上。”
杨泾没吱声,只沉着眉眼思考。
会展中心外。
桑柒柒将可以变换声音的符纸揭下,学着明心以及太微散人抠抠搜搜的样子将用过几回但还没烂的符纸重新塞回口袋里,坐在树上等前去送货的快递员段绥回来。她哼着不成调的曲儿,两条被牛仔裤包裹的纤细长腿漫不经心地晃出弧度,丝毫不担心段绥会不会被九幽通神会的成员逮住。
两分钟后,桑柒柒敏锐地察觉到身侧的树枝似乎轻轻晃了晃,紧接着一片叶子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她的肩头,她偏头看过去,果然瞧见段绥修长的身影逐步显露,他站在树枝上,单手扶着树干,长眸微微下敛,迎上桑柒柒的目光,薄唇勾起弧度,笑着问:“等久了?”
“那倒没有,我也刚刚才坐下来。”桑柒柒眨眨眼,好奇地问他,“事情办妥了?”
“嗯,那两个九幽通神会的成员不是什么厉害的人,我在他们身边站了好一会儿,他们也没能发现我。”不止是没发现,更是像只无头苍蝇以他为中心转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挠着头嘀咕:“人呢?我们追出来的速度已经够快了吧?怎么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看得出来,今天跟在宁昌生身边的那个家伙也不厉害。”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吊灯往宁昌生的身上砸。
桑柒柒唏嘘两声:“有点真本事的可能只有那些个分部负责人。”
她从树干上站起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冲段绥招手:“我们去看看宁昌生的情况。”
下手的时候她已经着重注意,让风把吊灯的位置吹得偏了点,没正好砸在宁昌生的脑袋上,加上宁昌生身上好东西不少,他脖子里的玉牌、手腕上的红绳都能保命,桑柒柒也猜得到如今的他顶多就是个半残,但半残也值得留念。
两人来到医院,等了好一会儿才没见宁昌生从急救室出来,倒是来了个医生对跟着宁昌生来的九幽通神会成员解释宁昌生此刻的病情:“病人左侧肩膀粉碎性骨折,手术进行得有点困难,可能还得花更多的时间。”
“性命无忧吗?”
“不会危及生命,就是后期肩膀会出现一定的问题,譬如不能抗重物之类的。”
九幽通神会的成员一听,顿时松了口气。
不会危及到性命就没关系。
角落里,桑柒柒用手托着下巴啧啧了两声:“那看来还有一会儿了,咱俩先回吧,等会再过来一趟好了。”
段绥没有拒绝。
两人回到殡葬一条龙,变换符制作出来的’桑柒柒‘走进储物室,再出来已然换了人,她打着懒洋洋地哈欠趴到收银台,视线往门外一扫,并未瞧见那位盯梢的九幽通神会成员。
“十三分钟前走的。”玻璃门被推开,景裕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中途离开过一趟,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折回了。”
他虽是个行刑官,论干架能力也比不过桑柒柒、段绥,但跟九幽通神会这群小鱼小虾比起来,还是强了不少。上午出门丢垃圾时便注意到了殡葬一条龙的门口有只老鼠,大概能猜到跟桑柒柒有关,他还特地发了消息询问,得到肯定的回复以后,他便时不时关注下老鼠的身影。
“估计是得到了宁昌生在新闻发布会现场出事的消息,又转回来看我在不在店里。”桑柒柒拽拽段绥的衣角,示意自己想吃冰棍,后者转身去小冰箱旁挑了根桑柒柒最喜欢的葡萄味雪糕递给她。
两鬼熟络又自然的动作看得景裕表情古怪。
他刻意忽略这种类似狗粮塞嘴的感觉,挑眉道:“所以宁昌生被灯砸这事儿真是你做的?”
咬一口雪糕,浓郁的葡萄汁浸满口腔,桑柒柒满足地眯起杏眼,慢吞吞地反问:“那不然是谁这么正义。”
听她自吹自捧,景裕瞥她一眼,道:“我只是觉得当场砸死宁昌生更符合你的习惯和喜好,留他一条命这种心慈手软的事跟你的处事风格大相径庭。”
桑柒柒:“……”
她在景裕心里到底什么形象?
撇撇嘴,嘀咕了一句“你跟段绥得当知己,简直太有共同话题了”,随后才解释:“直接砸死他多没意思,他要活着才能折腾九幽通神会。”
桑柒柒现在就等着宁昌生做完手术醒来,看到自己的肩膀粉碎性骨折,看到网友嘲讽他做了坏事遭报应,看到他公司的股价疯狂下跌,随后恼怒、发火,并怪罪九幽通神会。
届时一定非常热闹。
她又咬下一口雪糕,美滋滋地掏出手机去关注宁昌生这场中道崩殂的新闻发布会带来的各类讨论。
同样关注着此次新闻发布会的还有正在病房里当陪护的明心、蓬丘两人。虽说桑柒柒从未在他们面前提及过宁昌生有问题,但两人在北青村翻车的经历让他们印象深刻,现在又被网友和一些早就看他俩不顺眼的网红道士拉出来嘲讽,心里快把戴建华跟九幽通神会的道士给恨死了。
自然而然的,这位网传跟戴建华是好友的宁昌生也受到了牵连。
至于宁昌生说的什么他跟戴建华并不熟络这种鬼话,明心跟蓬丘肯定是不信的,尤其是蓬丘。陈洪跟他提到自家村子的时候,着重说了他们村子的老板们的各种八卦,其中就有戴建华跟宁昌生闹掰又和好一事。
病房内的电视机打开,按下遥控器,来到了宁川地产新闻发布会的转播频道上。
瞅了眼身旁艰难醒来过一次又陷入昏睡好似死了一样的云生,明心非常没素质地将音量开到了十八。宁昌生的出现以及在台前的 ’辟谣‘自述很快引起了病房内所有人的注意,正闭眼休息的清扬也在此刻睁开了眼睛,视线定在屏幕上。
当宁昌生吩咐员工将监控视频打开并呈现到大屏之上,明心瞅见上面的内容,顿时嗤笑一声。
清扬等人的视线转到他身上。
明心对上三双眼睛,不由得问:“……看我干啥?”
清扬:“想知道你笑什么。”
明心哼了一声,撇嘴解释:“我看这宁昌生铁定不无辜 ,他脖子里挂着的玉牌一看就是开过光的法器,他旁边跟着他的那个保镖也怪怪的,刚伸手的时候我看到他手腕上有串珠子不一般,这俩人肯定认识道士一类的家伙。既是能将玉器开光的道士肯定也有点本事,想来搞个虚假的监控录像蒙蔽网友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清扬若有所思地点头,夸他:“说的很有道理。”
明心的腰板瞬间支起来,就差身后有根尾巴螺旋转圈:“那是当然,我可是流云观年轻一辈的领头羊!”
清扬的目光依旧落在电视机屏幕上,但话题却顺势而转:“我看到网上说你俩去过北青村?”
明心:“……”
蓬丘:“……”
前者的表情耷拉下来,支棱起来的腰板也重新塌了,皱巴着脸说:“师叔,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戳我俩心窝呢,我顶着一脑袋的恶灵印记回来找到师父,差点被他丢出去,他还以为我去哪儿鬼混了!”
蓬丘瞥了眼明心,心道明心道友还挺会演的,便也顺势跟了句:“溯时师兄让我再有下次别说是他师弟,他说我被设计了都不知道,实在丢人现眼……要是被我师父知道,棺材板都按不住。”
溯时瞥他一眼,意味不明。
而清扬闻言则是笑起来,安抚两个年轻人:“偶尔翻车是正常的,就像我现在一样。”
话音落下,明心有心想说两句安慰一下他家师叔,结果电视机里却骤然响起破窗声与惊叫声,病房内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这一刻被吸引,抬眸之际恰好瞧见宁昌生头顶的吊灯在晃动了一下以后嘭的一声掉落,将宁昌生砸了个正着!
“我艹!”
突如其来的画面惊得明心原地坐起,眼睛瞬间瞪大:“这也行?”
蓬丘也被惊了惊,目光注意到身体微微抽搐但疑似晕厥、毫无反抗能力的宁昌生的背影,不由得皱眉:“不会给砸死了吧?”
听到这句呢喃的清扬眉心收紧,脸色也逐渐沉了下来。
他的手指搭在雪白的被褥上,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将被褥表面抓出一道道显眼的痕迹。
无意间将视线瞥过来的溯时瞧见这一幕,表情微顿,不过毫秒便收敛了表情,淡定地重新看向电视机屏幕,但眉宇间却多了一道若有所思。
直播出现事故,电视机转播频道的切断速度比宁川地产的员工快多了。
但造成的影响已然无法改变。
明心疯狂唏嘘,连连感慨:“我嘞个豆,这不妥妥的天降正义吗?看宁昌生这情况,就算身上有保命的玉牌估计也够呛,要真给砸死了那也太搞笑了,史上第一个开新闻发布会结果把自己开死的大老板……这肯定得载入史册!”
“发布会的时间还是专挑的黄道吉日吧?看来老天爷并没有保佑他。”一直没吱声的溯时掀了掀眼皮,像是随口一说,“也或者,这所谓的黄道吉日本就是老天爷惩罚恶人的吉日。”
“这说法有道理 ,非常有道理。”明心点头应和,甚至鼓起了手掌。
溯时扯了扯唇,下垂的眼眸微斜,眼角余光扫到清扬控制不住的难看脸色,表情逐渐变得意味深长。
有意思。
真有意思。
同一时刻,已经确认将宁昌生砸进医院、杀了何六跟禄坛的罪魁祸首跑远了的杨泾等人纷纷从会展中心撤离,让其他成员先回家休息,杨泾则是去了医院查看宁昌生的情况。宁昌生还在接受手术,但得知对方性命无虞,杨泾便走到一旁给京北分部的引荐人打去了电话。
虽然这里是垣铁省,但宁昌生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京北,只偶尔回老家活动活动。而且当初将宁昌生招揽至九幽通神会的人正是京北分部的人,于是宁昌生的安全一直都是九幽通神会京北分部的成员在负责。
电话从引荐人转接到平阳子,当听说宁昌生在直播时出现事故,平阳子的脸色瞬间沉下来。
寂静无声的氛围让人窒息,杨泾咬住后牙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解释:“抱歉大人,对宁先生下手的人真的很厉害,我们谁都没有发现他的靠近,不过,我有点怀疑是不是垣铁省分部的人干的。”
“哦?”微扬的尾音令杨泾一哆嗦,他立刻解释,“虽然是我的猜测,但我觉得可能性很大。垣铁省分部的人一向跟我们不合,北青村事发,他们吃了个闷亏还被我们指责,多半是记恨在心。再加上北青村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若是上面怪罪起来,恐怕没人有活路。出于这个原因,他们极有可能借宁先生的事利用我们、拖我们下水,以此来分散上头的怒火!”
第90章 退圈第九十天 #宁昌生死了吗#
090.
北青村事发后的负责人会议上平阳子跟潜虚吵了一架更差点打起来一事儿, 以杨泾的身份是无权得知的。
只不过,有什么样的负责人就有什么样的成员。
先前北青村造庙、饲养供奉神灵的进度如此之快,垣铁省分部的成员见了杨泾一行就得高高在上地冷嘲热讽两句, 还阴阳怪气他们是废物,这几年在九幽通神会只顾着吃喝玩乐, 尽长肥膘不长脑子。京北分部的成员气得火冒三丈, 但又无可奈何。
毕竟垣铁省分部的成员的确有嘲讽他们的资格。
但北青村的事一出,两者的地位瞬间转换,阴阳怪气嘲讽人的成了京北分部的成员, 铁青着脸受气的则变成了垣铁省分部的那些个倒霉蛋。
两者矛盾加剧, 要不是怕引起上头人的反感, 双方抄家伙干一架都用得着。
因此,经过手底下人随意一句“哎, 垣铁省这边本就看我们不顺眼, 巴不得我们办事的时候出差错,现在宁先生这事一起, 他们不得在背后把嘴给笑烂”的抱怨,杨泾的脑袋里好似闪过一道白光,因突发事故而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
是了,他们跟垣铁省分布的成员矛盾这么大, 指不定就是这群家伙想看他们笑话特地整出的这档子事!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的杨泾在未得到平阳子的回复时, 也忍不住又多说了两句:“还有一点我认为很奇怪,我重新翻看了几张记者拍摄宁先生辟谣时候的照片, 发现砸到宁先生的吊灯本是正好位于宁先生的头顶上方的, 按照吊灯的形状以及直径范围,砸下来就一定会把宁先生的头部全部笼罩在内。但真实情况却截然相反,对方像是故意的一样, 特地用风吹偏了吊灯的位置,以至于砸下来时只砸到宁先生的半边肩膀!”
他眉心紧蹙,振振有词:“这是不合常理的,如果真是九幽通神会以外的人想对付我们、对付宁先生,为什么还要特地留他一条命?宁先生死了不是更好吗?只有九幽通神会的成员知晓宁先生在我们组织的地位,知晓他的存在对我们很重要,所以才会伤他却不杀他。”
“除此之外,对方似乎也很清楚有我们这批本职身份为道士的成员伪装成安保人员在保护宁先生……”
最后一段话还未说完,杨泾扣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一声震动,他下意识拿起来看了眼,发现是屠汪发来了一段视频,并备注这段视频是从何六、禄坛两人驻守角落的监控摄像头里拷贝下来的。
杨泾顿了顿,立刻将情况汇报给了平阳子。
平阳子在他发表自己意见的时候全程都保持了沉默,但他苍老、满布皱纹的脸却像极了阴沉的雨天,仿佛下一秒就能滴下水来,那双眼珠更是附上一层浓重的阴翳之色,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可怕气势。
听着话筒内传来的沉重喘息,杨泾的心跳动得格外厉害。他不知道平阳子会不会赞成他的推测,也不知道平阳子会不会惩罚他,未知的恐惧让他有点承受不住,只能艰难用力地喘息,以此来平复紧张的心情。
好在好运到底还是眷顾了他,在等待了五秒钟左右的时间后,平阳子终于开了口。
他的声音像老旧器械的齿轮咔哒咔哒地转动,听着很刺耳,但由于内容只有简单的’我知道了,把监控视频转发给我‘这几个字,杨泾便觉得这样的刺耳也并非不能忍受。
挂断电话以后,他先将监控视频转给了引荐人,随后自己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打开视频。
杨泾看了眼视频下方显露的时间点,是下午的一点四十分,此时距离宁昌生的新闻发布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但为了安全起见,所有负责此事的九幽通神会成员都已经在自己的位置就位,包括何六跟禄坛。
两人穿着安保人员穿的制服,手里拿着防爆警棍,颇有几分懒散地坐在花坛边缘低声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个位置略显偏僻的角落始终无人造访。直到新闻发布会开始,监控视频的视线死角里慢慢悠悠地晃过来两道人影。随着二人的走近,他们的五官长相也尽数入眼,一个年轻人,一个老头,年轻的那个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头发染成了花白色,脸上打了鼻环跟唇钉,一眼看去就是个街头小混混。而老头背部佝偻弯曲,一脚深一脚浅,走路都颤颤巍巍、摇摇欲坠,像是下一秒就会摔倒。
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一块,显得十分违和。更别提还一起出现在会展中心外,怎么看都觉得奇怪。
何六跟禄坛虽表现得懒散,但眼睛却如鹰隼寻找猎物,时刻盯紧了周围。因此,一老一少一出现,便立刻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何六给禄坛比了个手势,后者轻轻点了下头表示知晓。
几秒钟后,杀马特小混混骂骂咧咧地捞着老头的手臂加快了步伐往角落而来。
“喂,那边的那个保安。”小混混抬起下巴,唇钉在日光下闪着光。何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小混混点头,语气有点不耐烦,“就是你,赶紧给我找个轮椅,不然我家老头子要是摔倒了,我第一个投诉你。”
何六下意识皱眉,旁边的禄坛则道:“没有轮椅,会展中心今天接待重要人物,无关紧要的人麻烦离远点。”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小混混的逆反心理。
他撒开握住老头手臂的手,当即迈着大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并一路走至侧门,看样子似乎想直接冲进会展中心闹事。
这还得了?
何六脸色微变,追上小混混的同时,手指赫然已经从乾坤袋摸到了符纸。但也就是他靠近小混混,手指伸长够到小混混的肩膀,准备将符纸拍下去时,小混混的身后好似长了眼睛,猛地一个错身。拍了个空的何六身体向前踉跄,而小混混却趁此机会将自个儿手里藏的符纸按在了何六的胸膛上。
“什么?!”
关注到这一幕的禄坛心中一惊,立马反应过来,结果他前脚刚抬想要去帮何六,那看着站都站不稳的老头却突然直起了佝偻的腰背,宛若枯树皮一般的右手在禄坛毫无防备时卡住了他的脖子。
窒息的感觉令他的眼球突出,他的双手死死抓住那枯树右手,本该无比脆弱的老年骨头此刻却硬得跟铜墙铁壁似的,不管禄坛如何费力,都休想撼动一分。
同一时刻,那小混混似察觉到正前方有个开启着的监控正盯着自己,忽而抬眸,打了唇钉的嘴唇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他咧嘴一笑,做出了夸张的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杨泾轻易分辨出这两个字是:“蠢货。”
被挑衅的怒火还未彻底燃烧起来,监控视频就在此刻戛然而止,屏幕也化作一片漆黑。
杨泾收紧手指,忍不住低骂了一句:“草!”
看完这个视频,他愈发笃定他的分析肯定没错,这杀马特小混混摆明了就是知道何六跟禄坛的真实身份,继而冲着他们去的!否则不会在何六跟上去时以如此快的速度错过攻击并反手在何六的身上贴符纸!
但他们保护宁昌生这事儿只有九幽通神会内部的成员清楚……所以一定是自家人在搞幺蛾子!
京北。
看完了监控视频的平阳子眸色更沉,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脑子里不停闪现过那日负责人会议上,来自潜虚的咄咄逼人。他和潜虚虽有矛盾,但也必须承认,潜虚虽脾气暴躁、也总是因为北青村的进展神速而看不起其他负责人,但他不是蠢货。那样明显的栽赃陷害他竟看不出来……平阳子怎么也不信。
那日爆发过冲突,从老城区回到住所,平阳子的心情平复下来以后,便隐约猜到潜虚为什么死咬着他不放。无非就是北青村的事是闹出来了,可闹这么大却找不到背后推手,说出去简直要把人笑掉大牙,更别提若是头上那位大人闭关结束,醒来听闻这个消息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所以潜虚只能分锅,试图把锅扔到他的身上,让他分担一部分火力。
平阳子并非是吃亏的性格,上次潜虚的行为已然将他惹怒,本就计划着找个时间送潜虚去见地狱,现在又出了宁昌生一事……平阳子扯了扯唇,喉间溢出了一声冷笑-
得知宁昌生已经做完手术醒来是在四个多小时之后,桑柒柒将殡葬一条龙丢给段绥,扭头就去了垣铁省省会的医院。住院部的VIP单间内,宁昌生自醒来便铁青着一张脸,更别提他家特助在得知他清醒后便生怕他死不了似的,迫不及待地拿着最新的消息去刺激他。
“……您在新闻发布会上发生的意外已经引起了全网的讨论,虽然公关团队压消息撤热搜的速度很快,但收效甚微。主要是两个多小时前,有个垣铁省IP的账号发了一条微博,十分笃定地指出我们在发布会上放出的监控视频是伪造的,并且他还放出了他手头未经修改、剪辑的会所视频。”
特助一边说,一边不停地用手帕擦拭额角的冷汗。
作为宁昌生亲近的身边人,他在宁昌生身边干了快十年,很多脏事都会经过他的手。此次宁昌生名下会所被戴建华牵连,会所真正的监控视频还是经由他的手递交给宁昌生的。因此作为中间人,他最清楚不过那段监控的真正内容是什么样的——
女孩尖叫着被戴建华以及李全强行按在怀中拖行,尖叫声过于刺耳,于是为了让女孩闭嘴,他们在会所的走廊肆无忌惮地将女孩的衣服一件件扯落下来,堵住了女孩的嘴。女孩的神情从最初的害怕到惊恐,再路遇会所经理求助而遭到拒绝后,惊恐便变成了绝望。
“我看了他发的视频,和我们手里真正的监控录像有所区别,但大致差不多……奇怪的是我让人检测了下视频合成的可能性,对方却跟我说检测不出来。”
桑柒柒悄无声息地从十六楼病房的窗户外翻进去,咬着在地府买的棒棒糖,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样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竖起耳朵听这位特助的汇报。
见到特助对那个垣铁省IP的账号放出来的视频感到疑惑,她毫不遮掩地翘起了红唇。
那账号就是她给开通的,视频也是她伪造的。
事实上桑柒柒最初是想用会所真正的监控录像来戳穿宁昌生的虚伪,但宁昌生这家伙不愧是浸淫商场多年的老油条,竟把会所所有的监控都删了个一干二净。没办法,桑柒柒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宁昌生不是喜欢伪造虚假视频将恶名按在几个无辜女孩子身上吗?那她也伪造个对宁昌生不利的视频放到网上,买点热搜让他爽一爽。
“给我看看。”宁昌生压抑着心底窜起的怒火和烦躁,闭了闭眼睛后,将没受伤的右手抬起,示意特助将手机交给他。
特助有些迟疑,网上的言论基本都是一边倒,而且网友骂得还难听,保不齐宁董看了后怒火烧心。但宁昌生显然不需要他的体贴,在未及时得到回复后,他的眉头瞬间压下来,多年来上位者身份锻炼出来的气场让特助将脑袋一低。
连忙把手机页面转到微博的热搜榜单,保证老板一眼就能看到那硕大的#宁昌生新闻发布会遭报应#、#宁氏会所的监控真相#、#宁昌生和戴建华到底什么关系#、#宁昌生死了吗#等标题,以及每个标题后方显眼的’爆‘字。
手机递过去的瞬间,特助便耳尖地听到身旁传来了一道很重的吸气声。他下垂的眼睛悄悄抬起,毫不意外地瞧见自家老板本该做完手术而虚弱苍白的脸在瞬间转为青黑,握着手机的右手也不停地抖动,活像羊癫疯发作。
桑柒柒也看得兴起,掏出手机,关掉声音,咔咔咔地拍了好些张宁昌生黑脸的照片,再将录像打开,将手机摆到桌面上,企图将病房内的秘密一块录下来。
宁昌生的眼珠死死盯着这几个热搜话题,尽管心中早已有所准备,可瞧见’遭报应‘,还半点不遮掩地问他是否死了的黑色字体,他还是被气得心脏生疼。
自虐地点开评论。
[oi,吊灯满分]
宁昌生开始吸气。
[恭喜宁董名留青史,成为我国第一个在新闻发布会被老天奶惩罚的五百强老总,宁董记得以后在饭局上就这么吹自己/大拇指]
宁昌生咬住后槽牙。
[有没有知情人来汇报下情况?宁昌生死了吗死了吗死了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JPG]
宁昌生忍无可忍,用力地将手机扔了出去。
只听哐当一声,手机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而宁昌生本人靠在床头,眼里翻涌着血丝,气喘如牛。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问:“杨泾呢?!让他给我滚过来!”
特助心疼了一秒刚买不到三天的手机,便尽职尽责地回答:“杨道长一直守在外头,刚好像接了个电话,所以出去了。”
“把他给我找来!”
“我马上去。”
特助应下之后匆匆忙忙地往外走,心里却嘀咕也不知道杨泾搁哪儿接电话去了,结果一抬头恰好瞧见同样黑沉着脸迈步走来的杨泾,他赶紧上前,低声道:“杨道长,宁董醒了,喊你过去呢。额,宁董这会儿心情不太好,您注意点。”
“好的,我知道了。”
杨泾跟在宁昌生身边当’保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清楚地知道遇到辟谣却’遭天谴‘这种事,宁昌生有多生气。可偏偏宁昌生是他们九幽通神会的金主,对方冲他发火,他也只能受着。
想到这里,杨泾再度怒骂了垣铁省分部的成员。
咔哒。
病房的门打开,杨泾迈步走进去,下一秒,黑影直冲他的额头而来,他反应迅速地偏头,目光再聚焦时,只听嘭哒一声,从床头飞过来的玻璃杯撞上门板,碎成了数道碎片。
杨泾垂下眼,眼眸里闪过几分的羞恼,却只能强忍着跟宁昌生道歉:“抱歉宁先生……”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宁昌生冷嗤:“道歉有什么用,道歉能让吊灯安安稳稳待在天花板上吗?道歉能让网友闭上嘴吗?道歉能让宁川地产的股价涨回来吗?!我平时是不是太给你们脸了,也太好说话,所以给你们砸了这么多钱,你们这么回报我?你去给我把平阳子找来,我今天必须要问问他招那么多废物进会做什么!”
几个道士算出来的黄道吉日、吉时,到最后竟成为了他被人笑话的一辈子。
实在是可笑!
杨泾深吸一口气,将情绪全部掩藏起来,低声道:“宁先生,您先别生气,事情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吊灯跌落我们可以解释成有人故意陷害,您到时候还是个受害者,容易博得网友同情,扭转舆论。至于那个垣铁省IP的账号放出来的监控视频也没什么要紧的,毕竟我们自己伪造的视频一般人也是鉴别不出真假。”
“你说的倒是简单,舆论是那么容易扭转的?你知道现在网上有多少人在嘲笑我吗?”
宁昌生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像今天这样丢脸过,尤其是刚刚他还看到往日的死对头竟然让自家产业的官博发了个吊灯的照片,还@了垣铁省省会会展中心的官号,热情地提供帮助:如果需要安装全新的吊灯,请随时联系我们!我们虽不是专业的吊灯制作商,但一定是专业的吊灯质检员,绝对不会再让吊灯跌到宁董的身上。
杨泾一时无言。
心里恨透了垣铁省分部的成员。
然而他也万万没想到,就在此刻,一道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特助的身影从打开的门缝露了出来。他的视线转向宁昌生,低声道:“宁董,潜虚道长来看望您。”
潜虚?!
这两个字一出,宁昌生微愣,杨泾猛地抬头,连坐在沙发上看了半天戏的桑柒柒也不由得伸长了脖子。
特助的身体往边上站了站,紧接着一身黑金道袍的潜虚从他的身后迈步走了进来。当瞧见杨泾,并与杨泾的视线接触,潜虚掀了掀眼皮,像是随口道:“杨泾?我看新闻发布会就是你守在宁董身边,眼睁睁看着宁董被吊灯砸,就你这种水平,还当宁董的保镖呢?平阳子怎么想的?还是压根没把宁董的安全放在眼里?这可不行啊。”
本来就恼怒的宁昌生听到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杨泾也听出了其中满满的挑拨意味,心中更是笃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看看,看看!
事情才发生多久,这位垣铁省分部的负责人就亲自上门嘲讽他办事不利,甚至还挑拨他们京北分部与宁昌生的关系。
心底憋了火的杨泾也不管潜虚的身份是不是在自己之上,半分面子都没给,当即冷笑:“是啊,毕竟潜虚道长也算是有真本事,您一出手,我这样的小喽啰能挡得住?不过您倒是很有勇气,砸了宁先生还好意思跑来宁先生的面前贼喊捉贼。”
潜虚本意是来看笑话的,但却没想到会听到这一番话。
微微的怔愣以后,他迅速反应过来:“你他娘的觉得这事儿是我做的?”
杨泾皮笑肉不笑:“那就要问您了,您心里应该很清楚。”
潜虚勃然大怒:“臭小子,我看你真是胡说八道!我可不像平阳子,记恨我垣铁省进展快就来策反我的人,还将我们辛辛苦苦供奉的神灵给捅了出去,将北青村的事闹得全国皆知,更是害得全国各地的同伴隐匿起来,耽误进程!我潜虚行得正坐得端,没你们平阳子道长那么阴险狡诈不要脸,在这种事情上恶心你们!更何况我一直以来都很敬佩很感谢宁董,做不出这种伤人的事!”
“这话说得您可千万别自己都信了,放眼整个垣铁省,能悄无声息地瞒过我们,在会展中心策划这一出戏的人,除了你们垣铁省分部的成员,还能有谁?!”
“放屁!”潜虚万万没想到今日竟被这京北的小子跟疯狗似的逮着咬。原本的好心情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暴脾气上来的他立刻掏出三清铃与符纸就想给杨泾一点颜色看看。
平阳子手下的一条狗而已,竟也敢对他大呼小叫。
这不给对面一点颜色瞧瞧,他潜虚日后怎么做人?!
宁昌生本就烦得要死,见到这一幕,更是头疼得快要炸了。特助见此,立刻哎呦哎呦地上前劝架,拽着杨泾拼命地使眼神。
杨泾到底还残留着几分理智,率先抬步,视线先扫过宁昌生,又扫过潜虚,冷笑着扯了扯唇:“我现在就去通知平阳子大人。”
潜虚也冷笑:“那你最好现在让他滚过来,我也跟他算算北青村的账!”
啪。
病房的大门被倏然撞上,发出的巨大声响令人耳膜震颤。
桑柒柒将嘴里的糖水咽下,眼底已然兴奋地闪起了光。
所以——
潜虚真的因为北青村的事记恨上了平阳子,而平阳子这边的人又觉得宁昌生被灯砸是潜虚派人干的?
那……她要是杀了杨泾,就可以嫁祸给潜虚。杀了潜虚,又可以嫁祸给平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