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退圈第七十一天 啪嗒掉进了旁边的小池……
071.
霍文彬在病房里等了刘安志整整一个小时也没见对方的影。
他皱着眉, 不明白刘安志只是去看看霍乾醒没醒,为什么需要花费一个小时。可恨他现在下身疼得实在厉害,手机又烂在车祸现场, 根本联系不到人。
墙上的钟表哒哒哒地走着,一下下撞击着他的心脏, 令他突兀地升起一种难言的焦躁感。他试图通过闭上眼睛来缓解情绪, 但并没有什么作用。就在他计划着喊护士帮忙找个护工来时,病房的门再度被敲响。
霍文彬赶紧喊了声“进”。
但进来的并非刘安志,而是他以前在花天酒地时的狐朋狗友沈煜城。
沈煜城家里是开连锁酒店的, 财力与地位比起平西集团也只差上一些。而作为家里的老幺, 沈煜城与公司管理权无缘, 便成日里无所事事。
沈煜城平时爱玩车,跟霍文彬自然也熟悉。
一脚跨进病房, 看到霍文彬跟个僵尸似的躺在床上, 脸还会因为疼痛而时不时抽搐,他的目光便下意识挪到了霍文彬的双腿之间, 小声问:“真碎了?”
霍文彬:“……”
他咬牙切齿:“没有。”
沈煜城哎呀两声,一副’我已经看穿你了‘的表情:“跟好兄弟还瞒着呢,你家平西集团都发官博说你那儿确实出了点问题,现在正积极接受治疗呢。”
这话入耳, 霍文彬一下都没反应过来, 嘴唇翕动,下意识地问:“你说什么?!”
沈煜城是个缺心眼的, 没注意到霍文彬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难看。往兜里掏了掏手机, 打开微博找到以飞速窜到热搜第一的话题,凑到霍文彬的身旁指给他看:“喏,你家的集团官博发的。”
霍文彬的视线定在上面。
话题的标题是:霍文彬确认无法生育。
再点开话题, 出现在顶端的便是平西集团那带着认证的账号:感谢各位网友对我集团二公子霍文彬的关心,二公子的情况的确不容乐观,但正在积极接受医生的治疗,相信他一定会好起来的/握拳
……不容客观、积极接受治疗。
这几个字本就看得霍文彬眼球充血,再看后面那句充满阴阳怪气的’一定会好起来的‘,气得他双手死死拽着被单,怒吼道:“谁他妈让他发的!谁让发的!老子好得很!”
他突然的暴怒把沈煜城吓了一跳,那尖利的怒喝更是差点把沈煜城的耳膜都给震碎掉。沈煜城揉着耳朵窜出老远,脑瓜子嗡嗡作响,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神来,皱着眉说:“你这嗓门也太大了!”
霍文彬现在只想平等地攻击每个人,他冷笑道:“你要是被人这么胡说八道,你嗓门不大?”
沈煜城:“……嗯,但是有网友曝出了你的检查报告。”
所以可能也不是胡说八道。
沈煜城简单的一句话对于霍文彬而言又是一个惊天大雷,震得他差点气都忘记喘。
“什么叫有网友曝出了我的检查报告?!”
“啊,这个话你听不懂吗?”沈煜城挠挠头,又找到微博上的照片递给他看,“这是你的吧?我看他们分析和对比了,这报告好像不是假的。”
确实不是假的。
但谁有这么大本事拍了这报告还发到网上!
听着霍文彬哼哧哼哧地喘气声,沈煜城缩了下脖子。虽然跟霍文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但沈煜城还是第一次瞧见他气得跟个扭曲的驴似的,看来打击确实很大。
沈煜城没再吭声,企图等霍文彬冷静下来。但不过两秒,霍文彬就道:“手机借我一下。”
沈煜城狐疑瞅他两眼:“你该不会给我砸了吧?我告诉你啊,我哥最近管我管得严,我身上所有的卡都被冻结了,现在买个手机都买不起。”
“不会。”霍文彬不耐解释,“我只是想打个电话。”
那就行。
沈煜城将手机递给他,霍文彬立刻拨通了刘安志的电话。但电话响了又响,忙音来来回回地嘟嘟嘟,也不见对方的声音取而代之。霍文彬挂断通话又重新拨通,重复这个动作数十次,在意识到对方肯定不会接电话以后,猛地一把将手机丢了出去。
沈煜城:“!”
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沈煜城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这一瞬间蹿了起来,哀嚎一声并在第一时间手忙脚乱地扑过去,终于在一通混乱之中抢到了手机。他摔在地上,肩膀摔得生疼,但一看捧在心口的手机,顿时松一口气。
果然就不该信这种下本身废了的男人!
沈煜城想到差点报废的手机,也来了气,将顺手从家里提过来的水果往桌上一放,撇撇嘴道:“那我先走了,等会我哥估计得亲自来喊我。”
霍文彬抓到了重点,皱眉问:“你哥也在?”
沈煜城:“在啊,你哥不是醒了嘛,我哥来看他啊。”
“霍成济醒了?!”
真的醒了?!
霍文彬的脸色霎时沉下去,突然就意识到为什么刘安志不肯接他电话了。
他咬了咬牙,不顾身上和下半身的疼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简单的动作却令他在瞬间满头大汗,看得了沈煜城一愣一愣的。他想上前帮他,又被对方一把手挥开,正欲抱怨,对方却道:“你帮我找个轮椅来。”
“轮椅?哦,门外就有一个。”
沈煜城将轮椅挪进来,又帮着霍文彬将他挪到轮椅上,看他疼得脸色大白,浑身抽搐的模样,不由得小声道:“你哥也真是的,怎么醒了也不喊人来照顾你。”
霍文彬沉着脸没吭声。
他发挥了从小到大以来最强大的忍耐力,推着轮椅走向了服务台,询问霍乾的情况。听到’霍乾‘的名字,沈煜城皱了皱眉,心道这霍文彬也怪奇怪的,他不应该去找亲哥吗?但他也没心思想太多,从霍文彬手中解救下来的手机亮起了屏幕,赫然是他哥来了信息。
随意跟霍文彬解释了下,沈煜城转身跑了。
与此同时,霍文彬慢吞吞地推着轮椅朝着霍乾的病房而去。服务台的护士说,霍乾在二十分钟前已经结束了手术且被送到1208号病房了。
来到病房,他推开门,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
霍乾虽然已经五十来岁,但身在霍家,保养得好,加上那张脸长得不差,拉出去骗了不少小姑娘。只不过现在不行了,历经过几次倒霉事件以及一场手术的他,脸色苍白,那原本隐藏起来的苍老在这一刻尽数显现了出来,老人味很重。
正在查看术后情况的医生见到他来,知晓他的身份以后主动道:“病人大概能在二十分钟内醒来。”
霍文彬说了声好。
这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他坐在病房里一声不吭。期间他用自己的手表跟外头一个路人换了个手机,看到了沈煜城跟他提到的平西集团官博以及检查报告单。如果说只是这两个热搜,还能让他安慰自己只是想多了的话,那么看到平西集团官博与路人网友你问一句我答一句的片段以后,他就彻底明白了——
霍成济知道了,霍成济什么都知道了!
网友问:所以霍二还能篡位成功吗?
平西集团官博答:从来没成功过哦。
网友又问:兄弟俩以前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平西集团官博答:那得问霍文彬先生呢。
霍文彬盯着这两段对话许久,直到耳边响起了一到极为虚弱的声音:“老二。”
他猛地抬起头,瞧见病床上的中年男人耷拉在床单上的手指微动,眼皮翕动,嘴里也喃喃说着话。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扑过去,沉着脸就问:“你那个道士的联系方式呢?”
道士?
霍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二儿子想要知道的信息,但他闭口不言。
霍文彬看他躲躲藏藏的模样,更是忍不住发笑:“我实话告诉你,霍成济已经醒过来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估计是知道当年那档子事了。再看你,倒霉成这样,被救护车送医院的路上都能再出车祸,你没感觉到吗?你的两条腿都没了。”
清晰的嗓音落入霍乾耳中,他身侧的身体监护仪开始嘀嘀嘀地发出警报。
但霍文彬充耳不闻,只是盯着霍乾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霍成济的双腿有救回来的机会,你没有了。你这情况可比他严重多了……你要是聪明的话,赶紧把那道士的情况和联系方式告诉我,我去找他帮忙。”
话说到这份上,霍乾的嘴唇终于再次动了动。
霍文彬附耳过去,眼底闪过了一丝光-
下午两点,吃过止疼药的霍文彬不顾医生的劝阻,给自己的司机打了电话,让司机将自己送到了京北著名的别墅区,并一路顺利地来到了该道士所住的别墅。他坐着轮椅往门口走时,眼尖地看到别墅的廊柱上挂着诡异的娃娃,那些娃娃个头都不大,只有男人拳头这般,但身体分成两节,圆鼓鼓的脑袋圆鼓鼓的身体,脑袋被风吹得转过来时,露出了表情不一的正脸。
有哭的有笑的,但无一例外都是嘴巴红艳艳的。
……让人瘆得慌。
霍文彬赶紧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朝着门口去。
嘟嘟嘟,他敲响门。
里面未曾传来应答,但门把手却吧嗒往下坠了坠。紧接着大门便打开了一条缝,霍文彬透过缝隙能隐约瞧见里头阴沉的客厅,他皱了皱眉,心底虽然觉得怪异,但想到这是霍乾给的地址,到底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外头正午的日光射进来,勉强照亮了阴沉的客厅。而霍文彬也由此瞧见了给他开门的究竟是谁——
竟然是个纸人!
那纸人小小一个,在地上蹦蹦跶跶地走,若非霍文彬眼尖,轮椅的轮子差点就往对方身上滚过去了!
小纸人扭头朝他看一眼,又蹦蹦跳跳地走。
霍文彬迟疑地跟上,等到了楼梯口,他还是没能瞧见所谓的道士,正要提声询问时,屋内却突然想起低沉的声音:“来者何人?”
霍文彬连忙道:“我是霍乾的儿子,他出了意外现在正在医院里,就让我过来找您。”
霍乾。
道士对这个名字显然很熟悉,同时也对霍文彬所说的’出了意外‘这四个字感到意外。
二楼的某个房间门打开,一个身穿明黄道袍的年轻人迈步走出来,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盯着霍文彬。霍文彬抬眼一瞧,又猛地垂下眼皮,心中略有震惊。
这个道士……竟然这么年轻?
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样子!
“霍乾身上有贫道给的护身符,他不可能出意外。”
护身符?
霍乾怎么从没说过这个事情?
霍文彬疑惑的时候,那年轻道士再度开口:“是一枚挂在脖子上的鱼衔尾玉佩。”
“玉佩?”霍文彬回忆起就近两天的霍乾模样,最后果断摇头,“道长,我并没有在霍乾的脖子上看到那枚玉佩……他可能没戴上?”
顿了顿,又道:“另外,我父亲说您给霍成济下了咒,但霍成济好像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了。”
接连两个不可思议的事实入耳,道士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冲霍文彬抬了抬下巴,询问:“那你这次过来想做什么?”
霍文彬见话说到了点子上,立刻迫不及待地道:“劳烦您再为霍成济下个咒,最好能直接让他死了!然后您再帮帮我跟我父亲,您看行吗?”
都不是什么难事。
道士颔首示意应允,旋即朝着霍文彬丢下两枚长相相同的鱼衔尾玉佩:“让霍乾别忘了费用。”
霍文彬连连点头:“当然,当然。”
待到霍文彬离开,年轻道士重新走回二楼的某个房间。他在一干吊起来的小人偶里翻了翻,很快翻到一个贴着霍成济生辰八字的小人,这小人偶的表情似笑非笑,看着十分古怪。道士将玩偶扯下来,仔仔细细看过两遍,不由得低声嘀咕起来:“还真醒过来了……奇怪,这咒应该下得很成功啊,连师父都夸了我。”
他呼出一口气,重新盘腿坐到蒲垫上,将小人偶摆到面前。
数张朱砂颜色格外鲜艳的符纸在身前凭空而立,无风却吹动了一角。道士闭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念叨了许久,好半晌之后,他倏地睁开眼睛,咬破手指,血液淌出的一瞬间手指挥动,那鲜血便宛若一条直线,将这数张符纸连在一块。
他凝着眼,喝道:“咒起!”
轰!
一股浓郁的黑气从几张符纸中钻出来,宛若一道道黑色桥梁连接到小人偶的身体各处,黑色的浓雾一点点淌进小人偶的身体之中,原本就显得鼓鼓囊囊的小人偶在瞬间又大了一个号。
年轻道士见状便知道咒已成,他满意地点头,心道这回霍成济估计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说不定还能在微博上看到霍成济的死亡通报。
他露出笑容,转身欲走,却在背对着那小人偶的瞬间,后背突兀地洇出一身冷汗,身体也在这一刻彻底僵住。这种可怕的第六感袭来之时,他猛地转身,想要一探究竟。但也是此刻,原本似笑非笑的人偶直勾勾盯着他,鼓鼓的身体在一阵抽动之后突然爆发出可怕的黑雾,直冲他的脸而去。
什么?!
轰!
又是一声巨响,毫无防备的年轻道士竟是直接被这股黑雾给掀翻了!
身体猝然撞向门墙,年轻道士疼得将身体蜷缩起来,他捂着肩膀轻轻地嘶了两声,还未缓和这种疼痛,鼻腔内便淌出了两管血。
但从小人偶身上蔓延出来的黑色浓雾并未消散,反倒宛若毒蛇一般盯着年轻道士,似乎在试图进行再一次的攻击。
年轻道士见到这一幕,心中骇然又了然。
看来霍成济之所以会醒来,根本不是他的咒法出现问题,而是他的身旁有人相助!
再者……不出意外的话,霍乾跟霍文彬倒霉的原因,也出在那人身上。
思考中,那蠢蠢欲动的黑雾再度迎面朝着年轻道士砸过去,并在眨眼间将对方包裹。道士哀嚎两声,浑身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束缚住了似的,只能艰难地挪动手指,将原先因为下咒而咬破的手指挤出一点血来。视线瞥过不远处放着的符纸,他咬着牙匍匐着上前,猛地用力将血珠子印在了符纸上。
符纸开始疯狂地颤抖起来,以一种古怪的吸引力将屋内蔓延着的所有黑雾都卷到了同一处地上,再被吞入符纸之中。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年轻道士才有喘息的时间。
他躺在地上,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不停地喘气。等到修整好,试图起身时,身体却传来极其可怕的疼痛,五脏六腑像是被搅弄过一般,疼得他张嘴就要吐出来。
怎么会这么严重?
年轻道士脸部狰狞,颤抖着手指,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符箓更为繁复的符纸,手指上的血珠再次按下去。紧接着那符纸便化作一只纸扎的小鸟,扑棱着翅膀从窗户处飞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的桑柒柒忽然就停下了想要现身的冲动。
不太对劲。
这家伙……在求助?
桑柒柒摸着下巴思考一阵,果断拨出去了一个电话,电话被接通,那头的男人低声询问:“怎么了?”
桑柒柒坐在别墅院子的树上,小声捂着手机询问:“你现在在干嘛?有空过来一趟吗?有点事儿想要你帮忙。”
段绥看了眼正在店里挑选纸扎的客人,如实回答:“在看店,不过张霖也在,我现在可以过来。”
闻言,桑柒柒立马将地址分享给了段绥。
段绥来的比年轻道士的求助对象更快,不消一分钟就出现在了桑柒柒的面前。他来得匆忙,衬衣略显凌乱,在桑柒柒直勾勾的注视下将散开的衣领整了整齐,遮住了大片白皙的锁骨。继而在女孩身边的树干上坐下,像是担心惊到屋内看上去快死了的年轻道士,俊美的脸朝着桑柒柒的脸颊处偏了偏,附耳低声询问:“什么情况?”
柔软微凉的呼吸落在桑柒柒的脸蛋上,让她有些不自然地抓了抓,眨眨眼假装冷静地将自己所看到的事儿重复了一遍,道:“我怀疑他要找帮手,你帮我盯着点,我去把霍文彬手上的那两个护身符给抢了。”
那玩意儿挺好的。
放在霍文彬身上纯属浪费。
“可以,交给我吧。”段绥点头。
得到应允,桑柒柒立马从树上飞身而下,循着霍文彬的身影而去。
这别墅区占地面积非常广,霍文彬一个坐轮椅的折腾半天也才走了半截路。止疼药的效果消减,那种若隐若现的疼痛开始席卷全身,霍文彬擦了擦额角的汗,手抬起时瞧见手里捏着的鱼衔尾玉佩,那些烦躁的心情才被压了下来。
熬过这段路,回到医院,就什么都好了。
霍文彬在心底安抚自己,继续闷头往大门的方向走。然而,走了没两秒钟,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又响亮的:“霍文彬!”
有些陌生的嗓音却叫着他的名字。
霍文彬奇怪地操纵着轮椅转身,却在下一秒瞳孔紧缩。
“你——”
出现在他面前的桑柒柒全身成虚影,脚没有着地,看着就像个鬼飘在半空中。
霍文彬还未反应过来,这只飘在半空的鬼便已经再度飘到了他的身旁,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咱俩也算是正式见面了,霍二少……”
视线缓缓落在他手里紧攥着的护身符上,桑柒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手指却毫不犹豫地往下一探:“这护身符,我就笑纳了。”
来抢护身符的?!
霍文彬下意识想将护身符往后一藏,然而却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操控住了,四肢、肩膀仿佛压了座大山,连动弹都动弹不得。
他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桑柒柒将护身符从他手里夺了过去。
“混蛋!贱女人!还给我!这是我的护身符!还给我!”
“现在是我的了。”桑柒柒眨眨眼,冲他做了个感谢的手势,旋即扭头就走。她还记挂着那年轻道士,才不想跟霍文彬在这儿浪费时间。
可霍文彬看到她走,哪愿意轻易放过她,脑子一热就按下电动轮椅的开关朝着桑柒柒的背影冲了过去。
几秒钟后。
头也不回的桑柒柒听到身后传来哐当的撞击声以及一道痛苦的哀嚎。
一回头,恰好瞧见霍文彬一头怼在树干上,再以抛物线弹射出去,啪嗒掉进了旁边的小池塘里。
桑柒柒:“……”
第72章 退圈第七十二天 这已经是你转的第18……
072.
桑柒柒无比庆幸霍文彬来别墅的路上被她一直盯着, 否则以他的倒霉程度,根本不可能完完整整地抵达这个别墅区,早变成一块一块的了。
不过……这父子俩被女色掏空的身体也太虚了, 倒霉程度比起霍成济简直直线上升。
倒霉的频率也跟韭菜一茬接一茬似的,不带停的。
啧啧感慨两声, 眼角余光瞥到听到动静后快速朝着这边靠近的别墅区安保人员, 见他们纷纷跳入小池塘抓住了不停挣扎的霍文彬,桑柒柒拍拍衣服很淡定地转身离开。
要不是那年轻道士的事还没解决,她指定留在这里嗑瓜子看戏。
心里有些遗憾, 但她脚下的步伐却很大。
回到年轻道士所在别墅的树上, 她却意外地发现段绥并不在原先的树干上。再顺着窗户望进去, 里头那个年轻道士竟也不知所踪。桑柒柒的表情懵了懵,在周围转了两圈依旧没找到人, 正欲掏手机联系段绥时, 别墅的大门忽然被人从里推开。
她望过去,见段绥还是那身很禁欲但穿在他身上莫名就十分有诱惑力的白衬衫。衬衫衣领很正, 唯独两只袖子的袖口被挽起来,露出白皙劲瘦的手臂。再往下,左手提着那个失踪的年轻道士,右手提着一只……一只鸟?
桑柒柒的表情更呆:“这什么情况?”
段绥看了看被他一砖头敲到昏迷的两个物种, 简单重复了下桑柒柒走以后发生的事:“你去找霍文彬之后, 这只鸟就飞到了窗台上,然后这小道士冲着这只鸟喊了声师父, 这鸟也张嘴说了人话。”
想着守株待兔的两只兔子都已经聚齐, 段绥也不清楚桑柒柒什么时候能回来,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往年轻道士的脑袋上砸了一下, 又往鸟的脑袋上砸了一下。
年轻道士因为先前下咒被反噬,浑身疼得站都站不起来,根本没有还手能力。
但这鸟竟然也没有,扑棱两下翅膀,身体绷得梆硬梆直,就这么躺倒在地,仿佛没了声息。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他抬高了右手,将鸟的正脸转向桑柒柒,道,“我抽出了它的魂魄,是个人。”
“人?!”桑柒柒眨眨眼,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惊讶,“人的魂魄就挤在这么只小小的鸟身上?”
虽然这鸟比起普通的鸟是大了几个号,但对于人而言,依旧是很狭窄的容器。
桑柒柒脑补了下如果是自己挤在这鸟的身体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憋都得憋死。
“嗯。”段绥点头,又道,“而且我将他的魂魄拽出来时,他好像受到了很重的刺激,灵魂四周窜起了一层火光,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便冒出了浓郁的黑烟。”
那气味格外刺鼻,而且掌心的灵魂也在不停缩水。段绥担心等桑柒柒回来,看到的是一团空气,便只能重新将他的灵魂塞回了鸟的身体。
“我怀疑他可能被下咒了。”段绥猜测。
这还扯到下咒的事了?
桑柒柒心里对这面前这一人一鸟的身份愈发好奇,冲段绥道:“那你先把他们带回殡葬一条龙,我找明心问问情况。”
“行,我在店里等你。”
段绥离开后,桑柒柒去医院把还在试图跟霍成济做更多生意的明心给拎走了。
明心唉声叹气:“这位霍总怎么对我说的看风水一点都不感兴趣?”
桑柒柒:“他现在只对干掉他爸跟他的私生子弟弟感兴趣。等霍乾跟霍文彬被绳之以法了,你再去找霍成济,对方肯定不介意花点钱锦上添花。”
明心有点不确定,狐疑着拧着眉毛问:“真的吗?”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放心啦,他不是还把你介绍给他那个姓沈的好兄弟了吗?那也是个霸总,家里还是开酒店的,就需要你这种懂风水的道士。”
不确定桑柒柒究竟是不是因为需要他办事所以故意哄他,但听着确实挺有道理的。
“行了行了我自己走,你拎着我跟我飞起来有什么区别,等会儿别吓到人。”
拍掉桑柒柒的手,明心叫了辆车,飞速赶往殡葬一条龙。
桑柒柒比他先到,还招待了两个客人。等明心抵达时,她正在给新来的客人介绍最新款的流沙骨灰盒,是段绥接待的明心。
明心骤然瞧见这张脸,瞳孔都颤了颤。
桑柒柒搁哪儿找来的帅哥啊?
前脚刚赚一个亿,后脚就有帅哥当店员,世界上还有这么爽的事?
“明心道长?”段绥跟发呆的明心打了个招呼,微笑着弯腰放下手中已经准备好的茶水,“柒柒新买的茶叶,可以尝一尝。”
“哦好,谢谢。”明心接过。
几分钟后,桑柒柒顺利卖出流沙骨灰盒,让张霖在玻璃门上挂上’暂时休息‘的牌子,便将那只身体还梆硬的灰白鸟从茶几下掏了出来:“段绥说他是被下了咒所以才挤到一只鸟的身体里去的,你看看是不是这么个情况。”
这位员工还懂下咒呢?
明心一边嘀咕一边问:“你这个员工也懂这些?”
桑柒柒扭头看向段绥,后者牵起唇角:“略懂,以前认识一些很懂咒法的道士。”
“这样啊。”明心下意识接话,“那有机会可以跟他们交流交流。”
段绥脸上的笑容深了深:“可能不行。”
明心:“?”
段绥:“他们都死了。”
明心一瞬间哑然,而桑柒柒挤过来安抚:“没事的没事的,等明心道长你死了也一样可以交流的。”
桑柒柒老是把’等你死了‘这种话挂在嘴边,明心从最开始的无言以对、一言难尽,到现在已然习惯。因此,现在这种时刻,他嘴巴张开,有心情想要接一句“没错,去了地府也是一样的交流”,结果话还没出口,他先听到段绥用很遗憾的语气道:“可是他们的魂都被我捏得魂飞魄散了,去不了地府。”
明心:“……”
桑柒柒:“……”
几秒钟的极致沉默以后,明心扭头想问桑柒柒哪里找来的杀神员工,却见桑柒柒冒着星星眼,满脸好奇地将脸凑到这位杀神员工的面前,迫不及待地询问:“捏得魂飞魄散不要紧吗?他们不用去地府接受惩罚吗?要是被十殿阎罗发现了,不会被扣分吗?”
她像是有十万个为什么,眼里都是兴趣。
临了还说一句:“之前我业务不熟练,去抓戏耍了我的恶鬼时,蔺阎罗三令五申让我打架别上头,要是一不小心把人家弄死了,我也别回地府了。”
段绥看了眼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
她凑得很近,眨动的黑色长睫像是翻飞的蝴蝶,一颤一颤的。明亮的眼底闪烁着充满兴味的光,像是无声的诱哄。
段绥不动声色,轻缓地眨了下眼睛:“可能是因为……十殿阎罗管不到我的头上。”
桑柒柒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将脑袋缩了回去:“也是哦,十殿阎罗确实管不到罗酆山头上。”
以下犯上不得被罗酆山那位鬼帝给一脚踹飞。
说到底还是位置坐得不够高。
想到这里,她的表情有点遗憾,像一只没吃到小鱼干的猫,模样看上去蔫哒哒的,没什么精神。
与方才的热络明媚完全不同。
段绥想抬手捏她无意识鼓起的雪白脸蛋,但在被她一巴掌扇飞的可能性里还是选择保持冷静。掐了掐泛痒滚烫的指尖,他替她出主意:“或许,下次再遇到这种惹你生气的恶鬼,你可以先让他魂飞魄散,等蔺阎君问责起来,就报我的名字。”
迎上桑柒柒震惊的目光,他说:“就说是我杀的,看在罗酆山的面子上,蔺阎君也不会计较。”
桑柒柒深吸一口气,满眼都是——原来你是这样的段绥。
可又不得不承认,说完这段话的段绥在她眼里又貌美了几分。
握住段绥的双手,温热柔软的掌心与对方清瘦指骨相贴,桑柒柒漂亮的杏眼里满是感恩:“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我一定把锅……哦不,一定报你的名字!”
感受着女孩激动又兴奋地握着他的手来回晃动,段绥面上笑容更温和:“没问题。”
目睹了全程的明心:“……”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件事情的重点根本不在于杀鬼会不会受处罚?
但这或许就是地府员工的日常……嗯,没错,这种对话对于地府的员工来说都是正常的。
明心在心底说服了自己,努力让自己的目光和注意力都聚焦在面前这只灰白大鸟上。光靠看是看不出什么的,不过明心来时符纸带得不少,其中还有几张太微散人给的存货。
他先用自己画的符纸尝试了一遍,但大鸟还是梆硬的大鸟,没有丝毫变化。
心知是自己学疏才浅,明心只能叹一口气,继而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连边角都被压得无比平整的符纸,图案看着跟原先那张并没有区别,但朱砂的颜色似乎深了不少。
迎上桑柒柒好奇的目光,明心绷着脸提醒:“这是我离开道观前从我师父的兜里掏的。你跟他接触过,应该也知道他的符箓之术很强。拿引雷符举个例子,我的引雷符若只能引来一道雷的话,他的就可以引来一大片。这张显形符也是,效果提升相当明显,肯定能叫对方身上的咒法显形。”
桑柒柒想到那日太微散人在五延庄水库解除法阵时引发的动静,十分赞同明心的说法。
但她的点头似乎并没有换来明心想要的答案,沉默思考了几秒,她疑惑地发出询问:“所以……?”
明心:“所以为了帮你我把压箱底的符纸都拿出来了,不管事成或不成,你都要记得给我加功德。”
桑柒柒:“……”
她好像突然能明白崔木头对她每天催着加分的无语了。
经过桑柒柒发誓般的再三保证,明心双指夹住保存已久的符纸,手腕用力扔至灰白大鸟的身上,同时手指迅速掐诀,拂尘一扫,垂落的尾部恰好抵在符纸的图案之上,一道耀眼的金光随之晕开,他低声喊道:“现!”
金光一圈圈地荡漾开去,逐渐笼罩住大鸟的身体。
滋啦滋啦奇怪的声音维持了大约二十秒,一道属于人形的魂魄缓缓从大鸟的身上浮起来。人形魂魄的脸看上去很年轻,也就三十岁上下的模样。但留着胡须,一眼看去像典型的江湖骗子。他的身上穿着跟年轻道士相差不大的明黄道袍,但道袍所勾勒出来的四肢、胸膛、腰腹甚至是脖子,都缠绕着一根看上去很古怪也很粗的红色锁链。
桑柒柒抬手触碰锁链,试图拉住其中一根用力拽一拽,但这个行为刚起,一股灼烧的刺疼便倏地从指腹冒起,同时还有焦黑的烟雾窜出来。
她不由得低头瞧了瞧自己的右手。
这手跟着她,多少有点委屈了。
先是被鱼衔尾玉佩烧了两下,现在又被锁链给烫了一下,白嫩嫩的手指像附了一层焦屑,看上去有点奇怪。
好在用不了几天这些焦屑就会退得干干净净。
桑柒柒将手往回一收,重新将目光放到了道士身上。这些诡异的锁链将这道人魂紧紧箍住,强烈的挤压感和束缚感让对方在昏迷时也紧皱着眉心,不得安稳。
明心跟着摸了下锁链,毫无意外地也被烫了一下,但这一下足以让他确定:“确实被下咒了,这些锁链就是表现。看他灵魂的束缚程度,下咒的道士能力不弱,至少应该比我厉害。”
“比明心道长还要厉害?”许久未曾说话的段绥似感到惊讶。
明心讪讪摸鼻:“我这本事也就只能在流云观年轻一辈里欺负欺负人了,放眼全国的道观,跟我年龄相仿还比我厉害的不在少数。”
那群家伙似乎对山下的世界毫无探究欲,也不愿意花费时间外出历练、增强见识,只知道缩在道观里闭关研究经法、算命卜卦、风水符箓。
桑柒柒对厉害的年轻道士没什么兴趣,她在考虑如何才能将眼前这只鸟道士送回地府。显形符只是确认了对方身上的确存在咒法,但并未解咒。只有解了咒,将对方的灵魂从鸟的身体里剥夺出来,对方的灵魂才不至于还没到地府就烧得干干净净。
而听明心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对解咒感到为难。再者,桑柒柒觉得浪费时间跟心神去给一个明显是坏蛋的家伙解咒,多少有点闲着没事干。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段绥。
接收到她目光的段绥只愣了一秒便表现出了与她的心有灵犀:“你想在这里审讯他,审讯完直接送他升天?”
桑柒柒贴心补充:“然后等蔺阎罗问起来,就说是你义愤填膺,为所有被这鸟道伤害过的可怜人感到悲哀,手上一重,他就死得干干净净,连点灰都没留下。”
说完,捧着脸可可爱爱又充满希冀地问:“你觉得怎么样?”
段绥觉得他似乎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点头:“我觉得很好。”
顿了顿又补充:“审讯方面我也略有涉猎,可以帮忙。”
桑柒柒满意地拍拍手掌:“那行,那咱们等关店了把这里收拾收拾就开始审他。明心道长,我先送你回去?”
明心摆摆手:“用不着送,我自己晃悠回去就成。”
目送走了明心,桑柒柒端详着殡葬一条龙的内部环境,愈发觉得这里狭窄了点。不过没事,等霍成济友情赞助的一个亿雇佣费到手,她就可以在全国各地挑地方开分店了。
心里美滋滋,她也不浪费时间,转身就趴在沙发上看起来各地的商铺价格。
几分钟后,她的身前落下一道阴影。
桑柒柒最初并未在意,但这抹阴影长久不散,她便忍不住抬起了头,迎上了男人垂眸的视线。
脑袋上冒起一个小小的问号,她说:“你挡着我光了。”
段绥迈开长腿自她身侧的位置坐下,在桑柒柒疑惑万分的目光中拿出一管药膏,示意桑柒柒将手掌伸出来:“我看到你的手受伤了。”
桑柒柒懵了懵。
猛女从不在意手受不受伤。
根本不会想到也懒得想到抹药膏。
在逐渐沉默的氛围中,段绥轻声问:“手不疼吗?”
“还、还好?”她将ipad放到一边,身体从沙发上支起来,改成盘腿坐着的姿势,又将自己的右手伸出来,上头焦黑的痕迹很明显,但桑柒柒打架是从小打到大,从活打到死,死了还在打,因此真没把这点痛放在眼里。她记得她觉得最痛的一次是孤儿院那俩小屁孩拿着扫帚乱晃,瞧见她以后还故意在她面前戳来戳去,结果戳到了她的眼睛。
那会儿她年纪小,眼睛又脆弱,心里也不成熟,疼得嗷嗷哭。
和那次的疼相比,手受伤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她并没有拒绝段绥的好意,将手往他的面前探了探,瞅他两眼:“你还是我死了以后第一个想着给我上药的呢。”
“受伤了就上药,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他拧开盖,乳白色的软膏从他指腹被抹开,柔软的质地又很快覆盖到她的指腹上,凉飕飕的,还怪舒服。段绥的手指在上打转、轻轻揉捏,试图让伤口更快速地吸收药效。
桑柒柒乖乖坐着,没吱声。
颇为享受。
直到五分钟后,她有点坐不住了,挪了挪屁股,凑到段绥的边上将身体挨过去小声问:“还没好吗?这已经是你转的第182圈了。”
段绥:“……”
他收回手,轻咳一声,起身:“好了。”
桑柒柒这才收回手,将手抬高到眼前,看着手指上抹着的药膏被尽数吸收,但还留着一点点香味,她用力嗅了嗅,好奇地问段绥:“这药膏是地府的药店买的?还是烧下去的?”
“地府药堂买的。”
“啊,这药店里的药可贵了。”桑柒柒蹙眉,“我上次去买绷带花了我大半个月工资。”
段绥扬了扬眉。
这件事情他倒是有所耳闻,曾听蔺伯跟另几个关系不错的阎罗讨论手底下的员工到底有不靠谱时,桑柒柒榜上有名。
她接了第一殿的任务去抓鬼,结果那鬼进了地府也不安生,自断两臂想要逃跑没跑掉,就举着把鬼气凝成的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逼桑柒柒放了他。桑柒柒当然不同意,她不止不同意,她还去孟婆那儿掏了杯孟婆汤,一边嗑瓜子一边对那鬼说:“你杀呗。”
桑柒柒本以为那恶鬼扣着刀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肯定不敢自杀。结果那傻缺恶鬼被傻缺庾朋一怂恿,还真一刀往自己的脖子砍了下去。要不是桑柒柒反应快,一脚踹飞庾朋的同时飞身而上,捂住了恶鬼不停往外冒的鬼气,那恶鬼估计就真的灰飞烟灭了。
嗯,为了捂它的伤口,防止鬼气泄干净,桑柒柒差点搬空药店所有的绷带。
“现在价格挺正常的,很多高价店铺也被勒令整改了。”段绥笑着提醒。
还有这种好事儿呢?
桑柒柒表情略有意外,心想着估计是大boss发话了。
不然以地府某些人的尿性,巴不得某些店铺的收费再高点,然后从中谋取利益。
贪得桑柒柒都没眼看。
时间一晃来到傍晚,桑柒柒再次抬起手指时,发现指腹上硬硬的焦黑已经变得异常柔软,她手痒地去拨了一下,焦黑翘起一角,手更痒得想要撕下来时,一只手从天而降,带着不轻不重的力道拍了上来。
桑柒柒抬头,瞧见段绥正扬眉看着自己。
桑柒柒眨眨眼:“……我觉得快好了。”
段绥像是看不出她在撒娇,心肠冷硬得很:“没好。”
哎。
桑柒柒叹一口气,决定给段绥一个面子。毕竟药膏是他花钱买的,她也不能随便糟蹋人家的心意。
目光望着窗外,她对段绥道:“好无聊啊。”
段绥还未有回应,桑柒柒便再次从那茶几底下捞出了灰白大鸟,提议道:“我们现在就关店来折……审讯这位鸟道朋友吧。”
第73章 退圈第七十三天 这道士怎么看都比明心……
073.
这鸟其实已经醒过两回了, 但每次一醒来,都会被桑柒柒重新敲晕。
第一回醒来时,桑柒柒正在跟一个戴着大粗金链的大哥介绍新抬上桌的骨灰盒。这个骨灰盒浑身金灿灿的, 外部轮廓一眼看去就跟皇宫似的,每个边角都将奢华、浮夸写到了极致。
虽不是真金, 但也足够以假乱真。
大哥对此非常满意, 连声要求桑柒柒赶紧将骨灰盒包起来。于是,桑柒柒端着骨灰盒路过沙发茶几,瞥到醒来以后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并试图扑棱着翅膀逃脱的灰白大鸟, 骨灰盒一抬一落, 敲在大鸟的脑袋上, duang的一声后,大鸟浑身一软, 啪叽又摔了回去。
迎上大哥震惊的目光, 桑柒柒表情相当淡定且平静:“这是我们家小孩新买的玩具,但好像有点接触不良, 跟抽风了似的吱嘎吱嘎叫。”
被冠以小孩名的张霖小朋友低头整理着的今日份打包名单,含糊道:“便宜没好货,还不是你不肯多给钱。”
桑柒柒:“……”
臭小子还挺入戏。
但更入戏的是大哥。
大哥看看张霖年轻稚嫩的小脸,再看对方明显营养不良的身体, 跟桑柒柒说话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复杂跟语重心长:“虽说这年纪的小孩很可能有叛逆期, 不过零花钱还是要多给点的,这小身板, 估计饭都不够吃吧?”
桑柒柒:“……”
张霖:“……”
这具身体曾经的主人确实因为常年饱受饥饿而看上去干瘪清瘦, 不过现在的主人胃口可不一般。
真吃起来连头牛都吃得下。
张霖意识到这大哥马上就要脑补桑柒柒虐待小孩,不由得心虚地摸了下鼻尖,张嘴蹦出一句:“我不爱吃饭, 我喜欢玩摸奖。”
大哥一听’摸奖‘两个字,和蔼的表情顿时一变,扭头就冲桑柒柒道:“那还是少给钱来得好,省得这些小子小小年纪就染上恶习!”
张霖听着大哥友情赞助的教育整整二十分钟,终于满脸疲惫地送走了大哥。
大鸟第二次醒是桑柒柒三只鬼点了外卖准备吃饭的时候,这次它学乖了,不再疯狂扑棱翅膀,而是小心翼翼地从茶几底下钻出来,踮着脚背着两只翅膀,身体一颠一颠地往窗口走,还时不时扭头看一眼背对着它且完全沉浸在美食中的三人。
它松了一口气。
直到在它努力跳上窗台,即将拥抱新鲜空气与阳光之时,一根鸡骨头从后方咻一下砸过来,砸到了它的后脑勺。
它又啪嗒倒地-
桑柒柒拎着灰白大鸟的两只脚在眼前晃了晃,看对方紧闭着双眼宛若死尸的模样,突然有点愁。
先前都是她负责砸,鸟负责醒。现在身份调转,她得负责让鸟醒……这忙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帮。
桑柒柒唏嘘感慨时,张霖抱着抱枕凑过来,回忆起看过的电视剧里的所有审讯手段,提建议:“泼冷水,我觉得可行。”
桑柒柒:“……”
目光充满慈爱地摸了摸面前的黑脑瓜,桑柒柒对张霖道:“下次回地府的时候,让你景裕哥哥带你去他们第三殿的小地狱转两圈。”
就说不出泼冷水这种小孩子玩闹的话了。
张霖:“……”
泼冷水对于灵魂而言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桑柒柒正欲去隔壁鬼屋寻求专业行刑官的帮助,顺道看看对方在她的调。教下审讯手段是否有所提升,但坐在旁边思考了许久的段绥已然伸手,冷白长指上一把匕首缓缓浮现,银白的刀锋在头顶灯光的折射下闪出刺眼的锋芒。桑柒柒一眼便知这匕首肯定能轻易将一只鬼剖成两片。
大概猜到段绥想要用痛觉来唤醒对方,不过……
她掏了掏,掏出一个十分扎眼的蛇皮袋,双手拎着口袋一抖,再伸进去掏出一把破破烂烂、刀锋还带缺口的小刀。桑柒柒将小刀塞给段绥的同时,将他手里的匕首没收,并嘀嘀咕咕:“一看你就没到第七殿来听过我开的讲座,折磨鬼的第一要义是钝刀子磨肉,记住了。”
段绥回忆起桑柒柒开讲座那日之后辛汲看自己的眼神,低笑:“记住了。”
由于这鸟道的灵魂一被抽出来就容易自焚,所以桑柒柒跟段绥决定卡bug,抽出来的瞬间戳一刀再立马给塞回去,动作讲究一个速度快,来回不过五次,鸟道便因为这五刀的疼痛而颤抖起身子,生生把自己疼醒了。
睁开眼睛瞧见桑柒柒三人正直勾勾盯着自己,脑袋里瞬间冒出三次被敲晕的经历,心知这三人肯定不好惹,他果断将眼睛一闭,装死。
桑柒柒:“……”
咋想的,非得多挨两刀。
桑柒柒也假装没发现他是假晕,当即招呼面前的两位同伴:“捅了五刀还没醒,那就再多捅几刀吧。”
幽幽嗓音落下,手里的大鸟身体似抖了抖。
桑柒柒表情不变,将那把钝刀子塞到了看热闹张霖手中,冲对方颔首:“看你好像挺想上手的,让你试一试,要是有天赋,以后就不用窝在我这小店里当个打包员,能去地府当行刑官了。记得,我把他的灵魂掏出来,你立马把刀扎进这劳什子道士的身体里,随便扎哪儿,但最好还是胸口、腰子、大腿、下三路这种地方,扎完以后及时拔出来。嗯……但刀子有点钝,刀锋还有缺口,可能会勾住肉,产生一点阻力,但是你也别犹豫,有多大力就用多大力往外掏就是了。”
张霖张了张嘴,干巴巴地应一声好。
他不知道这鸟道听了什么感觉,反正他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低头瞧一瞧这把看上去比他更有经验的刀,他小声问:“真我来?”
桑柒柒:“来吧来吧。”
说完也没给小孩哥反应的时间,手指揪着被咒法锁链束缚的道士灵魂,猛地往外一拽,道士的灵魂被扯出鸟的身体,束缚住他灵魂的锁链开始散发红光,紧接着灵魂的边缘开始被灼烧。桑柒柒哎呦一声,赶忙催促:“快扎快扎!”
张霖一咬牙,一刀子怼在了桑柒柒所建议的侧腰上。
原以为捅刀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儿,但张霖万万没想到这刀能钝成这样,跟戳到了个极富弹性的皮球似的,生生又把他的刀尖给撞回来了。
张霖:“……”
桑柒柒见到这一幕,果断抬手帮忙。
更大的力附加在刀柄上,这一次小刀顺利扎进道士的侧腰,再于瞬间拔出来。
紧接着桑柒柒再把道士的灵魂塞进鸟身。
道士:“……”
灵魂被灼烧的疼痛以及被剜肉的疼痛叠加在一块,疼得他浑身都在颤抖。但他不敢睁眼,可不睁眼,桑柒柒再度将他的灵魂从鸟的身体里掏了出来,终于,他咬着牙,破罐子破摔地低吼:“够了!”
桑柒柒低头看了看已经被扯出一半的灵魂,再看对方怒火翻涌的双眼,果断将他塞了回去。
道士的灵魂得以喘息,并在灰白大鸟的身体里苏醒过来。
两只脚踩在茶几上,他忍着灵魂残留的疼痛,支起身体,目光环视一圈并未瞧见徒弟,便努力冷静下来,冷声道:“三位,贫道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何苦设计抓了贫道还要折磨贫道!”
桑柒柒觑他一眼,一脸’你懂什么‘的表情:“你连我们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我们无冤无仇?”
道士一噎,便顺势问道:“所以你们是谁?”
桑柒柒:“那你管不着。”
道士:“……”
并未在意道士绷不住且差点扭曲的表情,桑柒柒指了指他矮小的身体,再指了指他们三个鬼凶神恶煞的身影,道:“现在你是我们的阶下囚,请注意下你的表情管理和言辞管理。”
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录音:“先介绍下你自己,姓名年龄身份,还有你灵魂被下咒的事。”
道士对于桑柒柒一行知道自己的灵魂被下咒一事并不觉得惊讶。对方既然可以随意将他的灵魂从鸟的身体里掏出来又塞回去,足以证明她能力不弱。
但道士并不想说。
察觉到了对方的抗拒,桑柒柒扬了扬眉,那把回到她掌心的钝刀子掂了掂,她说:“给你十秒钟的思考时间。十,九,八,一,时间到了。”
话落下的瞬间,她抬手就往鸟的身体里掏道士的灵魂。
道士:“!!!”
他怒吼:“你会不会数数!”
桑柒柒:“注意表情和言辞管理。”
道士:“……”
狠狠咬了咬牙,道士猛吸一口气,缓了好一阵,那种从心底窜出来的极度愤怒的情绪才稍稍减退,但他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桑柒柒,凶狠得想要是吃了她。
结果下一秒一把锋利的匕首朝着他飞了过去。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不止惊到了道士,也惊到了桑柒柒跟张霖。
两只鬼先是齐齐看向那宛若利箭一般擦过道士眼尾、留下一道新鲜伤口的匕首。匕首的顶端完全嵌进了窗外的树干之中,只留有尾部刀柄在不停地颤动。
可想而知将匕首投掷出去的人究竟用了多大的力。
于是,桑柒柒跟张霖又扭头看向段绥。
年轻俊美的男人面不改色,手指往上轻轻一抬,从他掌心中流淌而出的浓郁鬼气便若绸缎淌向窗外,将刀柄包裹。几秒钟后,那把匕首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了,他面露抱歉,轻声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桑柒柒:“……”
张霖:“……”
道士:“……”
现场气氛沉凝了几秒,桑柒柒果断扭头将这所谓的手滑借来威胁:“听见没,再不说实话就继续手滑。”
道士:“……”
那男的起码还演一演,你可真是演都不演了。
道士用鸟翅膀轻轻蹭了蹭眼尾的伤口,到底还是不敢继续挑衅这三只鬼的权威,只能憋屈地实话实说:“贫道原本是金林山华杨宫的弟子,道号白源。贫道下山以后结识了一位好友,对方来自乌华省蒲坨的一个道观,叫青万。青万道友虽与贫道年纪相仿,但本事可比贫道大上不少,后来青万道友被仇人追杀,那仇人杀了青万道友以后竟玩牵连那一套,便在贫道的灵魂上下了咒法,将贫道封在了一具鸟的身体里。”
桑柒柒注意到了白源这自述里的关键词。
乌华省蒲坨,青万。
如果桑柒柒没记错的话,这是孟正祥案件中,青成道士的师兄。
她的眸光闪了闪,静静盯着白源看了十多秒钟,愣是将对方盯得汗流浃背,才抬手将手里的钝刀一把拍在桌面上,漂亮脸蛋扬起微笑,声音温和地询问:“你是不是觉得我闲得很,所以在这里跟你浪费时间?”
白源缩了缩脑袋。
桑柒柒冷笑:“你要是真被青万牵连,你提起青万的时候还能这么淡定,甚至以道友相称?”
要么,所谓的牵连是假的。
要么,青万给出了足够抵扣白源被下咒的筹码。
反正以上两种情况都表明白源刚才没说实话,就算说了,也是真假参半。
白源没想到桑柒柒这么敏锐,想要闭口不言但又害怕那刀子。本来灵魂被生生扯出来就已经够疼的了,还要被刀子扎来扎去,这跟砧板上的鱼有什么区别?
可如果说了……
他也不一定能活。
“我们可以做个交易。”段绥在他变化的脸色里缓缓开口,低沉的嗓音听着很温和,仿佛春夜的微风细雨,不带半点攻击性,“你如实告诉我们所有想要的答案,我们放了你跟你那小徒弟。嗯……如果你给出的筹码足够,我们甚至可以帮你解咒,想必你一个好端端的人被迫挤在这么个小小的身体里,应该很苦恼。”
白源不可遏制地心动。
但他先前可见过这男人把刀扔向自己时的恐怖画面,才不会真觉得这男人人畜无害,眼神飘了飘,他硬着头皮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也可以给我下咒。”让张霖去储物室将奄奄一息的年轻道士拎出来,丢到白源的面前,段绥颔首,“我知道以你现在的情况给我下咒也困难,那就让你的小徒弟代劳,你看怎么样?”
白源倒是不担心小徒弟这副蔫蔫的模样是否可以代劳,他眯起黑豆大小的鸟眼睛,眼底若有所思。
这男人,看上去好像是真的想认真跟他做交易的。
如果他能解开咒法离开这里,无异是件好事。但……白源将双翅背在身后,对段绥道:“你知道我被困在这狭窄的容器里有多久了吗?我以前也不是没找过厉害的道士帮我解咒,毫无疑问,都失败了。你确定你可以?”
段绥面色不变:“我不可以,但嘉府山流云观的太微散人自然可以。”
嘉府山流云观?
白源表情微变。
都是当道士的,自然不可能没听说过嘉府山流云观的大名。虽说流云观真正名声大噪是在百余年前,但如今差也差不到哪里去。那太微散人更是如今的流云观第一人,解他这咒法简直别太简单!
黑豆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光,他不再犹豫,立刻道:“我同意你的交易,但你要把我徒弟救回来,我让他给你下咒。”
“自然。”
说是救回来,其实段绥只是给年轻道士的灵魂上了点药,随后不知道从哪儿拖了具尸体来,粗暴地将年轻道士的灵魂挪了个位置。
桑柒柒:“……”
张霖:“……”
白源:“……”
年轻道士的身体因为下咒反噬而受损,但此刻附身的身体却完好无伤。感受着灵魂传来的些许轻微刺疼,他缓缓睁开眼睛,在对上桑柒柒等人的目光时,脸色一白,身体倏地后退,撞到了茶几上。
直到白源借用灰白大鸟的嘴开了口:“白童。”
年轻道士听到熟悉的嗓音,倏地扭头,当看到灰白大鸟好端端站着时,心里头那点恐惧才逐渐消散掉。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他对白源作了个揖,毕恭毕敬地喊了声师傅。但随着目光触及到那只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手掌,又愣住了。
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白源,白源却没多说,而是道:“你的乾坤袋里有一张图案古怪的符纸,拿出来,用在那位的身上。”
翅膀往段绥的身上一指。
白童不明所以,但他很听话,找到自己那具被丢弃到一旁的身体,忍着心里头奇怪的感觉,摸到了乾坤袋。
与此同时,桑柒柒朝着段绥一通挤眉弄眼,虽嘴巴没张,但那眼神似乎把什么话都说了:你真让他下咒?
段绥眨眨眼:我有办法。
桑柒柒皱眉:你确定?
段绥笑了笑,悄悄比了个OK的手势。
桑柒柒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不过想到段绥好歹也曾是罗酆山的鬼,肯定有拿得出手的保命能力。再者,跟段绥相处这么段时日,她也能感觉到段绥并非自负大意之人……她又冲对方挤了挤眼睛,示意:要是感觉不对,立马毁约。
同时她还右手悄悄做了个死啦死啦的手势。
段绥觉得她实在是可爱,忍笑点点头,表示收到。
唯独张霖绷着脸。
看不懂,根本看不懂-
白童从乾坤袋里掏出来的明黄纸缯上,红色符文鲜艳到仿佛有浓郁的鲜血在其上流淌,还带着一股令人作呕与不适的腥气。
白童沉着眼眸,迅速做法。
桑柒柒还是第一次以这种围观者的心态看一个敌对方展现他们的符箓之术,白童咬破手指,指头的鲜血好似有什么奇怪的吸引力,在落到那明黄纸缯上时,竟然将纸缯上诡异的符号给唤醒了,那符号在纸上流动起来,又缓缓浮起悬空,在白童的一声怒喝中,嘭得砸向了段绥。
咒法穿过段绥雪白的衬衣,穿过他的左胸,没入皮肤之内消失不见。
白童呼出一口气,而目睹了经过的白源在此刻提醒:“恶咒已成,你若违背誓言,虽无法跟贫道一般灵魂被困,无处可避。但也会时时刻刻遭受针扎之刑,如果不信,可以一试。”
“试就不必了,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吧。”段绥对所谓的针扎之刑并没有太在意,只道,“你这咒法看上去跟你自己所中之术也差不了多少,有能力给别人下咒,却没能力给自己解咒?”
有了交易在身,白源自然没有再隐瞒:“这符纸咒法并不是贫道的,而是上面送给贫道的礼物。”
上面,礼物。
桑柒柒与段绥对视一眼,倒是也没顺势询问,而是将话题重新拉回了最初的问题上:“实话说说你的咒到底是怎么回事。”
“贫道原先说的大部分都是真的,青万的确是贫道结交的道友,贫道本身也是受他牵连,他也确实死了。”
对于青万死了一事,桑柒柒倒是相信的。
毕竟青成提到过,他的这位师兄入世行走几年都未曾传回消息。当时桑柒柒便觉得对方可能遭报应了,现在这个事实从白源的嘴里确认了。
“青万道友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惹怒了一个脾气十分暴躁的道士,那道士看着也年轻,顶多二十七八的年纪,但一手恶咒却使得相当出色。青万道友在与对方斗法中,被对方摆了一道,恶咒带走了青万道友的头颅,又给青万道友按上了野猪的脑袋。”
桑柒柒:“?”
我说你们道士真的别太离谱。
但——
她迫不及待地三连问:“这暴脾气道士叫什么名字?有联系方式吗?依你看这种恶咒我能学吗?”
这道士怎么看都比明心道长有前途啊!
白源:“……”
瞧见白源一言难尽的表情,桑柒柒叹一口气:“算了你继续说吧。”
白源想张嘴,但想到桑柒柒的表情跟热络的询问,一时间又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缓和了下心情,并将鸟身体与桑柒柒拉开距离,往张霖的方向跳了跳,他才背着双翅继续说:“青万道友死时贫道就在一旁,那道士看贫道与青万道友关系好,认为青万道友做的恶,贫道也有一份,便将贫道的灵魂塞进了路过的飞鸟身体里,并下了咒,将我的后半生都困死在了这只鸟的身体里。”
“不过这道士显然也没想到,青万道友虽死,却给贫道留了个地址。他原本想将我介绍给他所信奉的组织,却没想到先遭遇了意外。不过好在贫道也借着这具身体成功来到了京北,成为了组织中的一员。那位大人告诉贫道,只要贫道能为组织做出贡献,他们就会替贫道找到那个道士,杀了那道士,替贫道解咒。”
第74章 退圈第七十四天 就说跟377有仇的人……
074.
“所以你现在是做的贡献不够多?”
“非也, 贫道这几年为他们提供了不少的人脉,但想要解咒只能先找到下咒之人。”
桑柒柒算是听明白了。
说到底白源效忠的那组织也只是给他画了个饼。
而白源显然很清楚这一点,他知道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暴脾气道士并非易事, 更别提杀了那道士替他解咒,所以才会在段绥提出交易时, 那般爽快。
看来白源真是苦鸟身久已。
也或许是对那组织的长久不作为有些许不满。
如果后者猜测成立, 那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桑柒柒面上淡定,心中却嘀嘀咕咕念叨了好一会儿。有了想法,她也没再浪费时间, 冲白源抬了抬下巴, 低声示意:“那现在来讲讲你口中的组织以及所谓的大人。”
“关于组织贫道了解的其实并不多, 最开始青万道友跟贫道提及时只告诉贫道组织的名称叫做通神会。”
通神会?好嚣张的名字。
这组织里的人……野心和欲望可真不小。
她唏嘘两声,正要评价两句, 白源接下来的一句话, 却令她表情微变。
白源说:“后来贫道拿着青万道友给的地址找到组织,才在引荐人的介绍下得知组织的全名叫做九幽通神会, 那引荐人还神秘兮兮地告知贫道,说九幽通神会的最初建立者是从九幽来的。”
“九幽通神会……”桑柒柒低喃这几个字,目光转向了段绥,后者敛着眼眸, 遮住了眼底的深色, 片刻才与桑柒柒对视,道, “在修道之人眼中, 九幽是地界的最深处,也是地府的最深处,如果这位引荐人的说法是事实, 那么对方极有可能是从地府逃窜出去的恶鬼。”
当然,也有可能是地府哪位不知死活的员工,在外偷摸发展自己的势力。
“嗯……实话实说,这位引荐人唬人的可能性也挺大的。”桑柒柒分析,又问白源,“这引荐人又是什么身份?”
“是个普通人。”白源回答,“他只负责将贫道带至那位大人的面前,偶尔也充当那位大人的传话筒。”
说完这话,白源见桑柒柒跟段绥都没有再出声询问,便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所知晓的其他信息。
“那位大人具体是何身份、叫甚名字,贫道也不清楚,贫道为九幽通神会卖命的这几年里,只见过对方两次。一次便是刚入会之际,第二次是在两年前,引荐人告知贫道,通神会有了位新的金主入驻,当天晚上这位金主在京北最好的酒店包了场,据说好几个通神会的骨干成员都到场了。贫道用在这位身上的咒法符纸也是那时送到贫道手里的。”
说到’这位‘,他的翅膀指向段绥。
“这么说,你还见过另外几个骨干成员?”
“并未,贫道只是只鸟,虽说是金主包了场,但一只鸟进去吃饭,还是很奇怪。”
最重要的是,通神会的成员鱼龙混杂,且大多眼高于顶。会内对他被人下咒,灵魂锁进灰鹮鹳身体一事冷嘲热讽过多次,他若是真出现在餐桌上,指不定遭受多大的羞辱。
但这些没必要跟桑柒柒他们提及。
桑柒柒虽对那几位骨干成员的身份感兴趣,不过听白源这般说也没觉得遗憾,只继续下一个关键问题,“金主是谁你知道吗?还有酒店的名字以及聚餐的具体时间,都告诉我。”
“金主的名字不清楚,但引荐人好像管他叫宁先生。酒店是铂悦国际,时间……我想想,好像是两年前的七月份,但到底哪天我不记得了。”
“铂悦国际?”
耳熟的四个字令桑柒柒愣了愣,旋即眉眼处泄出了几分意外。
段绥低声询问:“知道?”
桑柒柒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早上才在霍成济的病房里见过铂悦国际的老总。”
霍成济的那位霸总好兄弟沈望澜,背靠沈家,这铂悦国际正是沈家旗下的产业。
“那倒是意外之喜。”段绥转而继续问白源,“关于这位大人以及通神会的信息,你还有想要交代的吗?”
“没,我知道的确实不多。”
“行,那就讲讲你为通神会做的’贡献‘。”
其实先前白源提到过一句,他为通神会提供了不少人脉,这就是他对通神会做出的最大贡献。
在意识到自己被束缚在鸟的身体里,无法像个正常的道士一样看相算卦、使用符箓之术,白源十分愤怒且无助。但好在他脑子灵活,很快想到了培养一个徒弟充当他的手脚。
这个徒弟就是白童,白童是他在孤儿院物色许久找到的接班人,虽然年纪尚轻,但在修道方面却意外的有天赋,只要他稍加提点,对方就能顺利画出一张完整的符纸来,且符纸的效果相当不错,比起当年的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后,有了白童,白源便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最初是在桓省源松市,他让白童接触到了一个女人,这女人是源松市某个小老板的情人。通过给对方下降头,得到了小老板的生辰八字,随后白童又在对方的生辰八字上下了流年煞,那小老板倒霉了一阵,迫切地需要道士和尚给他做法去晦气。
白童便在这时候由情人推荐,成功入了那小老板的眼。
听到这里,桑柒柒没忍住打断了对方的叙述:“原来你们给那倒霉蛋咒法起了个这么洋气的名字呢。”
做道士也不容易,起码文学水平得高。
白源:“……这不是重点。”
桑柒柒反驳:“挺重点的,让我想到每次我提起流年煞总用倒霉蛋咒法这几个字形容,显得我很没文化。”
白源有点忍无可忍:“你还想不想听?”
想,当然想。
桑柒柒将手指放到唇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收拾。又充满礼貌地将手往白源面前一翻,示意对方可以继续了。
成功接触到了小老板,白源接下去的进度就变得万分顺利。依靠小老板,他打入了桓省源松市的有钱人圈层,为九幽通神会敛财不少。后来,他意外认识了桓省制药公司的董事长,并将对方推荐给了通神会的那位大人。或许是身份地位的不同,那位大人对这个人脉十分满意,头一次托引荐人告知他,会给他奖励。
“这奖励就是那张符纸?”
“准确来说,并不是一张,当时他们给了贫道整整五张符纸。但对于贫道来说,更让贫道欣喜的是他们已经为贫道去寻找那道士的消息。”
桑柒柒点头:“然后你就被忽悠到现在。”
白源:“……”
黑豆眼翻了翻,鸟嘴继续叭叭叭:“之后也都是些扩展人脉的事,直到前阵子白童在一位老板的介绍下认识了霍乾,霍乾得知白童的能力,便找到白童祈求对方的帮忙。”
随后,白童便给霍成济、霍老夫人下了流年煞。
霍老夫人由于身体年迈虚弱,没过几天便因为墙皮坠落而身亡。霍成济倒是熬得久一些,但本也该死了,却没想到被总助赵瀚海意外求得了一线生机,找来了桑柒柒跟明心。
“霍乾给的酬劳是什么?”桑柒柒想到霍文彬找上门时,白童特地提了一嘴所谓的酬劳,“钱财?”
白源顿了顿,说了声:“嗯。”-
审问暂告一段落。
原本桑柒柒是打算将白源师徒丢进储物室的,但储物室狭窄,而且隔音效果也没那么好,放这俩在身边偷听,怎么看都不合适的。思来想去,给景裕打了个招呼,她提起白源师徒丢到了隔壁鬼屋。
走时勒令小黑跟小白将一人一鸟看守好。
回到殡葬一条龙,张霖听完故事已经收拾收拾离开,不出意外的话是入他爸妈的梦唠嗑去了。段绥还在,男人卷着衬衣的袖口,一截冷白劲瘦的手腕上有根红绳坠着,红与白这两种极致的艳与极致的纯交织,轻易就能抓人眼球。桑柒柒遵从心底渴望,多看了两眼。
随后走到段绥身边,递给他一罐酸奶,再一次确认:“白源鸟道在你身上下的恶咒真的没关系吗?”
从白源嘴里套话套得也差不多了,师徒二人没什么活着的必要。虽说白源先前的叙述里谨慎地并未提及戕害多少人,只道利用流年煞来打入圈层,但看他提及霍老夫人的死亡时那一副司空见惯、平静无波的模样,便能推测这类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所以,杀了也就杀了,正好试试找段绥背锅靠不靠谱。
“没关系。”能猜到桑柒柒的想法,段绥慢条斯理地解开雪白衬衣的纽扣,随着那领口散落的弧度越来越大,不明所以的桑柒柒也将眼瞳瞪得越来越大,视线越过理智牢牢追随那修长的手指扯松衬衣,紧接着一道深红色的诡异符号从他的胸口缓缓浮现。
“嘶。”
饶是那红色再耀眼,桑柒柒的瞳孔也全然被男人的胸肌占据。
好白、好大、手感一定很好。
啪嗒。
鲜红的符号脱离段绥身体表面的刹那,像是失去了灵魂变成了一滩血水,直直掉落在地,晕开了淡淡的水渍,并发出了极其刺鼻的气味。
也彻底将桑柒柒从男色的诱惑中唤醒了过来。
嫌弃地往边上挪了两步,她很自然地将拖把递给段绥。
虽然胸肌跟腹肌一样好看,但打扫卫生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辛苦你啦,晚上想吃烧烤吗?听小白说淮水街新开了一家烧烤味道特别好,不如我们也去尝尝?”
“可以,等我收拾好。”
段绥俯身拖地,没被拢起的衬衣随着下坠的力道敞得更开,将男人整片胸膛、腰腹都暴露彻底。桑柒柒看两眼,嘴里再念两遍清心咒,再看两眼,再念两边清心咒,这种循环往复的流程直到段绥将地上的脏污拖洗干净,转身去洗拖把才算结束。
关上殡葬一条龙的大门,桑柒柒带着段绥找到了白萦心说的烧烤摊。
京北人民的夜生活很丰富,虽已接近十点,但烧烤摊上人来人往,小桌也被坐满。老板娘瞧见有新客人上门,立马招呼着自家孩子搬出了折叠桌椅,并对桑柒柒二人露出抱歉的笑容:“人有点多,二位坐这儿可以吗?”
“当然。”
话落,段绥主动去选了些烤串递给正烤得热火朝天的老板,回到桑柒柒的对面坐下,对桑柒柒道:“虽然恶咒对我没有影响,不过我建议把白源师徒再留一段时间。”
正在手机上翻哪家奶茶店还开门的桑柒柒愣了愣,手指停留在手机屏幕上,眨眨眼问:“你担心白源师徒没说实话?”
段绥点头。
桑柒柒想了想,也觉得并非没有这个可能。
视线重回手机屏幕,选择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奶茶店,她一边下单一边道:“那就再让他们多活几天,明天一早我去找霍成济联系一下沈望澜。”
说起霍成济,霍家那点子事也该解决了。
等待烧烤上桌的期间,桑柒柒刷了会儿手机,毫无意外地在微博等相关社交软件看到了今日霍文彬掉入池塘的相关视频。
她津津有味地欣赏,注意到段绥的视线投过来,身下的小凳子往他那儿挪了挪,原本对面对坐着的两人成了肩膀挨着肩膀:“看吧看吧。”
霍文彬落水的池塘并不深,据别墅物业的负责人所说,也就一米左右。但霍文彬却因为下半身的伤而无力挣扎,保安们将他救上来时,他的脸白得跟死了一千年的僵尸似的,明明人的意识都有些迷离了,却还是在嘴里喃喃:“桑柒柒……桑柒柒你个贱女人,你把东西还给我……还给我!”
桑柒柒:“……”
她心感不妙,打开评论。
[?]
[怎么又有桑柒柒的事?]
[我就说跟377有仇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这不,又添一位贵宾。]
[不是,发生啥了?桑柒柒抢他什么东西了?]
确实抢了点,桑柒柒在心底嘀咕了两句,在网友凑热闹不嫌事大地@她的账号时,全当没看见。但再往下一刷,便发现对于网友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身上一事,平西集团早已开始应对。
先是该别墅区的物业负责人公布了霍文彬跟中邪似的落水全过程,随后又是平西集团接力,告知大众他们会找医生专门去看霍文彬的脑子。
霍文彬大概做梦都想不到,在自己短暂昏迷的一个小时内,他无法生育的人生履历上又添浓墨重彩的脑子有病这一笔。
桑柒柒改变主意,在平西集团新发的微博后头点了个赞。
嘲笑完霍文彬,烧烤也终于陆续上桌。桑柒柒嫌坐在段绥身侧有点挤,便又搬着凳子挪回到了段绥的对面,人刚坐定,对面的男人便递过来一串烤鸡翅。桑柒柒没跟他客气,埋头苦吃。期间来了好几个殡葬店的粉丝跟她合照,又跟段绥合照,两人都未拒绝。
“超级感谢!”合照的女孩捏着手机,眼睛很亮,冲桑柒柒跟段绥弯腰,“我跟我的朋友们都超喜欢你的,可惜有个朋友恰好回老家了,不然她看到柒柒你肯定更激动。”
桑柒柒弯起眼睛笑:“没关系,反正我平时都在店里,你们要是顺路也可以过来玩。”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其实我们是来京北旅游的啦,吃完这顿,明天早上得赶车回家。不过京北很好玩,我们下次还来。”
另外两个女生用力点头:“没错,下次我们来柒柒你的店里找你玩。”
桑柒柒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吃过烧烤,她浑身懒洋洋的,慢吞吞地打了个哈欠,眼角冒出两滴眼泪,又被她很随意地擦拭掉。她扭头问段绥:“你现在是回殡葬一条龙还是回地府呀?”
“地府吧,你呢?”
“我去找霍乾,争取天亮之前解决他的事,也省得霍成济一直想着。”
让雇主等太久,那一个亿的钱拿得多少有点烫手。
跟段绥在烧烤摊路口分别,桑柒柒回到殡葬一条龙,将身体留在店内,魂魄一溜烟跑没影了。
深夜的医院显得格外安静,但偶尔也会有不同病人的呻吟跟痛呼从病房内窜出来。霍乾躺在病床上,他做了截肢手术,此刻麻药药效过了许久,疼得他整个人有点麻木。
护士悄声推开门查看霍乾的情况,又很快带上门离开,走到同伴的身旁,她面带狐疑之色,压低声音对同伴说:“这08床的病人真的挺奇怪的,我进去看了好几次,每次他都醒着,而且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口……怪瘆人的。”
同伴想了想,回答:“可能在等人吧,我听说他手术做完到现在,好像还没家里人去看过。”
霍乾确实在等人,他在等霍文彬。
但自霍文彬拿走白童道长的消息到现在,毫无声息,这让霍乾感到极度不安。他知道霍文彬这个儿子对自己这位父亲也没什么感情,和自己合作纯粹是因为他怕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曝光,霍成济动手对付他。
霍文彬很清楚,霍成济对他的好是建立在他们一母同胞的基础上的。如果有一天,霍成济知晓他是从霍乾情人的肚子里出来,且霍乾狸猫换太子让他代替霍成济真正的弟弟活了二十几年,霍成济绝对会把他往死里弄。
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割舍掉前二十几年与霍成济建立起的亲情,并试图取代霍成济的位置。
霍文彬……该不会想要在解决霍成济的同时,也把他这个生身父亲给一块解决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霍乾的情绪倏地开始波动,时刻监测着他身体情况的医学仪器也开始发出嘀嘀嘀的警报声。
啪嗒。
在护士被吸引来之前,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探了出来,按掉了检测仪。
警报声于瞬间消失,闪烁的红灯也在这一刻归于黑暗。
霍乾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艰难地扭头看向检测仪的一侧,昏暗的灯光下,一道纤瘦的影子若隐若现。
“霍先生虽然刚做完手术,不过警觉性倒是挺强的。”桑柒柒自黑暗中跨步而出,旁若无人地朝着一侧抬手,黑雾从她的指尖蔓延出去,抓住了单个椅子,在霍乾紧缩的瞳孔中,她手指微勾,那椅子便倏地从地面滑行而来,最终停留在病床一侧。
桑柒柒落座。
目光好整以暇地望着霍乾,笑盈盈的脸蛋看上去柔软又天真,她说:“我们又见面了,霍先生。”
霍乾的眼眸一点点睁大,看向桑柒柒的目光宛若在看什么可怕的鬼怪,呼吸也随之变得急促起来。
他喉结滚动,但嗓子却干涩得挤不出一个字-
第二天,早上八点。
桑柒柒驱车来到殡仪馆,迈步踏入霍老夫人的灵堂。和第一次来时差不多,空旷的房间里,老夫人的冰棺安置在最中间的位置,年轻的女孩跪在软垫上沉默地望着棺材上方的遗照。
稍有不同的是,今天的灵堂多了几个人。
赵瀚海微微弯腰站在一侧,而霍成济坐在轮椅上,轻轻地靠近了冰棺,透过冰棺上方的透明棺材盖注视霍老夫人苍白的脸,片刻后,他才扭头看向桑柒柒:“桑小姐。”
桑柒柒冲他举起右手。
莹白纤长的手指上挂着一枚宛若纽扣的录音设备,录音设备随着她手指的晃动也跟着晃了晃,最后被递到霍成济的掌心中。
桑柒柒解释:“昨天从霍乾嘴里挖出来的信息,他透露了当初给你母亲做剖腹产手术的所有医生的名字和身份。其中因为没钱而透露真相借此威胁勒索霍文彬的医生在出国的当天就被枪。杀了,另有一个酗酒过量死在路边,其他三个暂且还活着。”
霍成济微愣。
他看着掌心那枚小小的纽扣,跟他的指甲盖差不多大小,却掩盖着令人心惊的罪恶。
张了张嘴,他道:“谢谢,我让赵瀚海给你赚钱。”
桑柒柒却摇了摇手指:“还没说完呢。我们的交易好歹值一个亿,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这么多钱,所以为了拿这钱拿得心安理得,我昨晚还花了点时间找到了那三个医生,也把他们保留的录音录像给要到手了。”
简单的’要到手‘三个字实则包含了威逼利诱,屈打成招。
桑柒柒甚至还亲自动手将其中一个医生的手臂开了刀,将对方缝在皮下的特质内存卡掏了出来。
坚决要在任何方面对得起这一个亿的雇佣费。
将另一枚U盘塞过去,桑柒柒还道:“人我也给你送到抚平区公安局了,估计用不了多久警方就会给你打电话。”
霍成济:“……”
赵瀚海:“……”
好、好贴心的服务。
第75章 退圈第七十五天 我姐没带你一起吃?……
075.
自知道母亲的死并非意外, 霍成济每日深夜躺在床上都难以入眠,恨不得将霍乾千刀万剐。而现在,桑柒柒没有辜负他们的约定, 将霍乾故意杀人的证据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握着U盘与录音设备的掌心缓缓收紧,前者分明的棱角压着掌心的软肉, 将疼痛一点点刺进去, 再顺着血管与神经一路蔓延至心脏。
霍成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次比一次重,浑身的汗毛也在此刻竖了起来。这种灵魂都在颤栗的感觉让他有些无法冷静,只能靠深呼吸压下。
“还有, 这是白童小道做的护身符, 我从霍文彬手里抢过来的。”桑柒柒将鱼衔尾玉佩丢给霍成济跟赵瀚海, “放在我手里也是浪费,给你们指不定还能用得上。”
赵瀚海早知道这玉佩管什么用, 如今被桑柒柒随意丢给他, 惊得他脸色微变,手忙脚乱地接到怀里, 见玉佩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给我吗?”
“嗯。”
赵瀚海奔波多日而疲惫的脸上露出笑容,也没跟桑柒柒客气:“谢谢!”
桑柒柒:“……”
这倒是谢得让人有些心虚。
毕竟这玩意儿也不是她的。
交代完了那几个医生的事,桑柒柒有心想跟霍成济提一提帮她跟沈望澜搭线的事, 不过很不凑巧, 抚平区公安给霍成济来电话了。
桑柒柒见状,便冲霍成济挥挥手:“你先去跟警方聊吧, 等霍乾的事解决了我还有点事托你帮忙。”
霍成济对她口中的事挺感兴趣的,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母亲死亡的真相。他也没跟桑柒柒客气,交代表妹两句,便让赵瀚海推着自己离开了殡仪馆。
桑柒柒也打算离开时, 霍成济那始终安静的小表妹从软垫上站起来,喊了一声“桑小姐”,迎上桑柒柒的目光,她抿了抿唇,有些紧张地问:“我哥跟我说,外婆已经去地府准备投胎了……这是真的吗?我外婆,她还好吗?”
女孩眼眸干净,眼底满含希冀。
桑柒柒想,霍成济对于这个小表妹好像挺疼爱的,估计有关自己魂魄飘走的特殊经历和霍乾所行也没刻意瞒着她。
于是,她如实道:“你外婆的情况我暂时还不清楚,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加我个微信,我给你去问问。”
“当然不介意!”女孩的眼睛亮起来,泪纹斑驳的脸上头一次露出笑容,“谢谢,谢谢您!”-
平西集团的惊天丑闻是在当天夜里曝光的。
与丑闻一块挂在微博热搜上的还有抚平区公安的警情通报,上面详细描述了霍乾因为厌恶、记恨母亲霍淑琴对自己的不公,选择报复妻子,拿钱收买妻子所在医院的医生,任由妻子难产而亡,同时李代桃僵,用情人生下的私生子代替真正的霍氏二公子。并在二十多年后因厌恶大儿子、害怕当年所为之事曝光,选择对亲生母亲与亲生儿子下手,导致了母亲霍淑琴的惨死。
消息一出,全网震动。
[乍一眼看到,离谱到我以为是某短篇小说入侵微博了]
[来来回回看了八遍,不是,霍乾脑子有病吧?不满母亲,所以对妻子下手?脑子连得直肠吗?什么狗屁逻辑?]
[霍乾把废物这两个字具象化了,又蠢又毒又没用]
[杀了自己的母亲,还把私生子替换成自己的弟弟,我要是霍成济,我能把霍乾这傻逼的脑袋拧下来塞进马桶/咆哮/咆哮/咆哮]
[虎毒还不食子呢,霍乾杀了老婆还想杀老妈跟儿子……疯了吧?明明平时看着也人模人样的,先前还在慈善晚会里捐了不少钱呢……]
[难怪桑柒柒说是家族争权,内部消息还是准]
[不敢想霍成济知道自己养了二十几年的弟弟是私生子的时候有多恶心……我光是想想都要吐出来了,你们豪门真的太夸张了]
[听说霍乾现在在医院里奄奄一息?赶紧死了吧,真晦气]
[不止霍乾,霍文彬好像也挺严重的,咋说呢,纯纯遭报应了。]
[怜爱霍总了,竟然摊上这样的父亲。]
网友心中万分感慨时,平西集团的股票也因此有了不小的波动。董事会的几个老家伙一觉醒来,立马给霍成济打了电话,指责他不顾集团风评,竟然任由丑闻发酵。听着中气十足的咆哮声从手机那头传出来,饶是见过世面的赵瀚海也被对方那理直气壮的不要脸给惊了一下。
敢情死的不是你妈跟你奶,所以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赵瀚海耷拉着脸,在心里计划——不知道能不能找那明心道长给这老家伙也下个倒霉蛋咒法,让他好好吃吃教训。
现场显然还有跟赵瀚海一般正义的人。
过来凑热闹的孔兴言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听老头叽叽歪歪了好一阵,忽然冲霍成济勾了勾手指。霍成济愣了下,在对方的点头中将手机递了过去。
随后,孔兴言开了口:“霍爱国先生,是吧?”
电话的一头换了人,老家伙显然有点懵,懵完以后愈发愤怒,觉得霍成济这小辈做事离谱。他一个长辈跟他打电话,他竟然换人接听,这是什么道理?
但脾气还未来得及发泄出来,孔兴言便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霍爱国先生你好,我叫孔兴言,是抚平公安的刑侦支队队长。刚才您跟霍先生说的话我也听到了,您这意思是……您要花钱压我们警局官方的通报文件,是这样吗?”
老家伙当场一噎。
孔兴言听着话筒里传来的粗重喘气声,笑着说:“我冒昧问一句,您这名字谁给取的?您父亲?还是您母亲?不过,不管是谁,他们大概都想不到,几十年后被叫爱国的儿子,心里想着胜国吧?”
霍爱国:“……”
霍成济:“……”
赵瀚海:“……”
警局的众人:“……”
长达一分钟的窒息沉默以后,霍爱国扔下一句恼羞成怒的“胡说八道”,便吧嗒结束了通话。孔兴言切了一声,将手机扔回到霍成济的怀里,撇嘴:“就这点胆量还想着压热度,搞笑。”
小肖跟陈欣在旁边啪啪鼓掌:“老大,你这扣帽子的功夫越来越牛逼了。”
孔兴言睨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你多遇几个傻逼也能学会。”
热闹看完,孔兴言就带着自家队伍的人走了。霍成济跟赵瀚海也没在警局多留,从大门离开,赵瀚海推着霍成济的轮椅,连声感慨:“我听说这位孔队长跟桑老板关系也很好,桑老板身边的人都是妙人。”
霍成济听他夸孔兴言都能拐着弯夸到桑柒柒的身上,不免有点好笑,又感慨:“桑老板现在在你心里地位很高啊。”
“在您心里不也一样。”赵瀚海笑出来。
“是啊。”霍成济望着警局外澄澈干净的天空,那一朵朵飘过的云洁白又神圣。他弯了弯唇,轻声说,“要不是有桑老板,我妈的死将被轻飘飘的一句’难产‘带过,祖母也被冠以意外身亡,是她给了她们真相大白的机会,这是我要感恩一辈子的人。”
桑柒柒说她做的事儿得对得起她拿的一个亿,可事实上她为他们霍家所提供的帮助,论价值早就超过了这个冰冷单调的数字-
桑柒柒接到霍成济的电话邀约是在上午十点左右。
她记挂着霍成济小表妹的请求,昨晚在微博上围观了网友花样百出地咒骂霍乾跟霍文彬以后,便回了趟地府,循着投胎排队人员的记录册,找到了霍家老太太,顺道还将网上的新闻告知了对方。
老太太前往地府的时间偏早,也只瞧见孙子霉运缠身,一头撞在棺材上的模样,如今桑柒柒带来了孙子清醒的消息,老太太别提有多高兴。可再一听,知晓了儿媳与自己的死亡原因,坐在椅子上愣了许久,才呐呐说一句:“原来都怪我。”
桑柒柒不太会安慰人,干巴巴地说了句:“咱不能受害者有罪论,霍乾脑子有病又是废物又是孬种的,跟您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垂下眼眸,叹一口气:“当初就该让他跟着他爸一块死的。”
桑柒柒:“……”
这话接不了,真的接不了。
好在老太太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不停地跟桑柒柒道谢,感谢她带来这个好消息。
桑柒柒探望完霍老太太,早晨回到阳间便给小表妹发了信息,小表妹也直言道:“外婆昨晚来我梦里看我了,桑小姐,非常感谢您,我想在您这儿给外婆订购一些纸扎用品,可以吗?”
小表妹跟霍成济一样的财大气粗。
桑柒柒刚应下“当然可以”四个字,她张嘴就是把店里所有的纸扎都包了。
张霖听到这话的时候,看了看叠起来还未折好的打包盒,再看看刚拆开的胶带,感觉天都塌了。好在桑柒柒这位老板并没有被金钱冲昏头脑,十分的良心,及时劝住了小表妹,并主动推荐了几款适合老人家用的纸扎品。
“中午一块吃个饭,我们边吃边聊,桑老板您看行么?”霍成济的声音即便隔着手机,也能听出几分释然,与他在医院内的压抑、冷沉全然不同。
桑柒柒没有拒绝,让霍成济将餐厅位置发给自己,告知对方会准时到达。
十一点三十分。
考虑到殡葬一条龙可能会接到送货的生意,桑柒柒便由段绥开着小皮卡送往约定的餐厅。
张霖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小皮卡出门,又看着小皮卡回来,视线扫过迈出驾驶座的长腿,沿着那腿向上看向了段绥年轻俊美的脸,有点惊讶:“我姐没带你一起吃?”
段绥转着车钥匙的手微顿,缓缓挑起眉。
张霖:“……”
不,不是,他就是顺嘴问了一句,不是在挑衅嘲讽!
另一头。
霍成济挑选的餐厅在整个京北都榜上有名,是个小型的庄园,餐厅建立在庄园的后院,隔着玻璃,能瞧见假山流水与盛开的花丛,环境可以说是相当静谧清幽。
是个吃饭谈天的好去处。
“桑老板,坐。”
宽敞的包间内只有坐轮椅的霍成济一人在,他今天是往常工作时的穿着,西装革履,加上那张长相不俗的脸,确实很有小说中霸总的气质。
菜品依次上桌,桑柒柒也没跟霍成济客气,吃了个半饱,便直言道:“先前说有事想找霍总帮忙,其实是需要霍总帮忙搭个线,我有些情况想向沈总了解了解。”
“沈望澜?”
“对。”
霍成济有点没想到,他以为桑柒柒找他办事可能跟那些神神鬼鬼有关,没想到竟只是找沈望澜。但如果只是想借助他找到沈望澜,这并不是难事,通过电话,给个联系方式就是了,也用不着特地等到他霍家的事解决。
除非这里头还有点别的说法。
“桑老板介意告诉我您找沈望澜想了解什么情况吗?”
“不介意。”桑柒柒既然选择走霍成济的路子,自然没想过瞒着他,更何况他们前脚才有一个亿的合同往来,也算是关系不错的盟友了,藏着掖着显得很没必要。
她简单提到了九幽通神会以及白源口中的金主。
“那金主既然在铂悦国际包了场,想必沈总肯定能调到对方的身份。不过……对方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人,我不确定沈总愿不愿意如实告知。”
但凡沈望澜是个黑心商人,干过什么不利民利国的事,桑柒柒就要拿着她那把钝刀找上门去,让沈望澜当面调监控了。
但沈望澜不是。
包括沈望澜在内的沈家,在京北其实还有个慈善家族的称号。这家人自发迹以来,光是捐赠给公益组织的钱都占沈家的一半家底了。
是实打实的善人。
因此,桑柒柒那些粗暴的手段在沈望澜身上都不适用,只能在霍成济这儿碰碰运气。
“九幽通神会……听着可真像个邪。教。”霍成济低声感慨,继而又道,“我大概了解情况了,以我对老沈的了解,他应该不会拒绝。正好,他今天也在,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直接过来跟桑老板详谈吧。”
嗯?
桑柒柒惊讶眨眼:“这么巧?”
霍成济笑着解释:“不巧,这里本来就是沈家的产业,沈望澜平时很喜欢来这儿吃饭。”
电话拨通,没两分钟,包间大门便响起了敲门声,随着服务员将门推开,同样西装革履的沈望澜迈步走了进来。他跟霍成济的气质不太一样,霍成济先前阴郁,如今清爽,沈望澜则有点冷冰冰的,话也不是很多。但大概是知晓好友这次能活下来能找到母亲跟祖母死亡的真相跟桑柒柒脱不了干系,因此对桑柒柒十分客气,面向她时,主动打了招呼。
“桑老板。”
“沈总,又见面了。”
“坐下来一块吃点吧,正好桑老板有事找你商量。”霍成济冲沈望澜示意了下,后者倒也没有犹疑,选择了桑柒柒与霍成济中间的位置,自如坐下,并道,“桑老板有事可以直说,能帮上忙的,沈某不会吝啬。”
一如刚才将九幽通神会与金主的事说了一遍。
说到这位疑似姓宁的金主在铂悦国际包场时,桑柒柒明显察觉到沈望澜的表情有些许变化。
就是这份变化,让桑柒柒体会出了点不同。
或许根本不用调监控这么复杂,被通神会这么大个组织认成金主的,身份铁定不一般,这人选定的聚餐地点又在铂悦国际,多半是和沈望澜有过交集的。指不定当初对方定包场时,沈望澜也知情呢。
桑柒柒观察到的变化,显然也被霍成济看在眼里。但他跟沈望澜的关系没有桑柒柒跟沈望澜那般生疏,便不带犹豫的,直接问出了声:“你知道?”
沈望澜看他一眼:“很难不知道。 ”
霍成济听到这个回答,笑了下:“那沈总是决定吝啬一把,还是大方一把。”
沈望澜一时没开口。
好半晌,他才询问桑柒柒:“那个九幽通神会——”
话还未说完,便被霍成济打断:“霍乾就是找了通神会的成员,给我跟奶奶下了咒。”
简单一句话便将沈望澜想要问的问题给堵了回去,同时也告知了他想得到的答案。
他原本就是想问这通神会里的道士是否有问题。
现在听霍成济一说,便明了了。
迎着桑柒柒的目光,沈望澜凝眸低声道:“那天在铂悦国际包场的人是宁昌生。”
宁昌生?
这个名字对于桑柒柒来说有些陌生,但霍成济却知道得很清楚,他皱着眉,喃喃道:“宁川地产的老总?”
沈望澜嗯了一声。
两人交谈时,桑柒柒已经很自觉地打开手机去搜宁昌生的资料了。注意到她的动作,霍成济简单概括了几句:“宁昌生出生在一个煤矿大省,他最初是帮人运煤的,后来攒了点钱,一头扎进了房地产,赚了不少。将公司名称改为宁川地产,主开发地皮,建造商用地产及产业园镇。他的事业运不错,没过几年宁川地产就顺利上市了。宁川地产成功以后,他加大了野心,开始在各方各业投钱,我记得他前两年好像对娱乐圈的产业蛮感兴趣的。”
沈望澜颔首:“确实投了几部电影,票房都挺好的,收益应该不小。”
还进军娱乐圈了呢?
桑柒柒心中唏嘘感慨,搜索了下关键词,当看到宁昌生投资的某部电影导演竟然是宋河的时候,愣了愣。
宋河啊。
那不是被乔天逸的演技折腾得差点怀疑人生的导演吗?
原来在那个时候她们就有交集了么?
沈望澜对于宁昌生的了解比霍成济多,此刻也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知晓的消息告知桑柒柒:“宁昌生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信道,听说他刚扎进房地产行业时就是因为走在路边遇到了个看相算卦的老道,老道告诉他,沿着这条路直走,就是他这辈子发家的开始。”
这故事霍成济倒是第一次听,不免也有点兴趣,催促沈望澜继续讲。
沈望澜瞥他一眼,看习惯了前阵子好友那一副阴郁沉闷的模样,再看他此刻面带笑容,倒也有点不习惯。
不过他还是选择满足好友的好奇心。
“宁昌生听从老道的话,赚了大钱,之后就变得有些魔怔。做任何生意、签任何合同前,都要找大师特地算一遍,据说他公司的大部分高管的晋升都是经过大师的考验的。”
桑柒柒:“……”
霍成济:“……”
没错过两人一言难尽的表情,沈望澜掀了掀唇,又道:“他找女人也要经过大师确认,而且他现在这个老婆生孩子都是特地挑在黄道吉日生的。”
霍成济闻言便皱眉:“什么意思,生孩子还能自己选?万一预产期那段时间没一个黄道吉日怎么办?”
沈望澜:“那就提前剖出来。”
说完,瞥了眼霍成济,他说:“一年前宁昌生小儿子满月的时候你在国外没赶回来,但我去了。”
这一次满月酒的地点并未在京北,听说也是听信了道士的话,认为京北的风水对小孩有影响,于是转而办在了宁昌生的老家。
同样是包场,会场内除了全国各地的富商,就是数不清的道士。沈望澜对那些道士不感兴趣,便也没过多关注,只听旁人提了几句,说对方是哪个道观的观主、有什么大本事、想要去求个上上签。
“当时听说宁昌生的儿子刚被剖出来时由于在母体所待时间不够,差点没救回来。结果只一个月的时间,那小孩便长得白白胖胖的,眼神也很灵动。”
“满月酒仪式上,几个穿着很不一般,看着也上了年纪的道士给宁昌生的儿子做了法,说是能保佑小孩一辈子无忧无虑地长大,同时提到这个小孩的出生将会为宁川地产带来更辉煌的未来。”
当初在会场的沈望澜对此虽无法理解,但也表示尊重祝福。
但此刻,在知晓这些道士真能轻易引导一个人的死亡后,再回想起那日的全过程,竟有种背后阴冷潮湿的可怕感觉。
“那……”桑柒柒终于开了口,“两年前宁昌生作为金主包下铂悦国际的时候,你在场吗?有见到那些道士吗?”
“没有,而且很遗憾,时间间隔太久,两年前的监控录像多半已经不在了。”沈望澜眼神充斥着歉意,“至于一年前那场宁昌生小儿子的满月酒……我可以帮你问问煜城,他也在现场,而且拍了很多照片。”
第76章 退圈第七十六天 这是对方难得像真男人……
076.
沈煜城出现在那场满月酒宴会上纯属意外。
知晓亲哥要前往宁昌生的老家垣铁省, 沈煜城的心就没静下过,三天两头缠着沈望澜要跟着一块去。
吸引他的当然不是这场陌生人的满月酒,而是垣铁省出了名的环山赛道。赛道全程三十多公里, 弯道多达460个,其中还要穿越狭窄的丛林, 部分区域甚至没有护栏保护, 危险程度直逼自寻死路。
沈望澜对弟弟喜欢赛车这件事本就持反对态度,猜到他想要去跑那赛道,更是没有半分犹豫地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但沈煜城并不是个安分的性子, 沈望澜前脚撇下他离开京北, 他后脚就偷摸跟了上去, 好在沈望澜反应及时,在对方前往环山赛道前, 将人扣了下来, 又考虑到沈煜风跟只猴儿似的,扭头就可能不见踪影, 便索性将人带在了身边,一块去了宁昌生为小儿子举办的满月酒宴会上。
最初的时候,沈煜城是相当不满的,一直在沈望澜的耳边嘀咕:“满月酒有什么好吃的, 不就是捧着个小屁孩夸两句再吃顿饭吗?哪有跑赛车有意思。”
结果, 等到了酒店,看到那么多穿着不同颜色道袍的道士, 沈煜城目瞪口呆。
本在赛车上的心思瞬间被转移。
听到这里, 霍成济笑了笑。
沈煜城那性子,说好听点是单纯天真,说得难听点就是缺心眼, 虽然已经二十来岁,但跟小孩没什么区别。满月酒宴会上的道士对他来说,新鲜感十足,确实能勾起他的好奇心,吸引到他。
“煜城自来熟,当时还跟一个差不多年纪的道士玩掷骰子——”
话说到这里,沈望澜的表情突然变了变。
敏锐地察觉到他表情的变化,霍成济跟桑柒柒都在第一时间看向了他。沈望澜抿了抿唇,眼底凝结了几分冷意,他说:“煜城当时跟他加了联系方式。”
霍成济:“……”
桑柒柒:“……”
两人一时无言,显然没想到这件事还能牵扯到沈望澜的家里人。霍成济张了张嘴,有心安慰安慰好友:“你先别急,煜城加人家的微信估计也就是好奇心作祟,毕竟他们这种小年轻对神神鬼鬼的事儿都挺感兴趣的。或者……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沈望澜正有此意。
他冲桑柒柒说了声抱歉,拿起手机走向了窗口。
嘟嘟嘟的声音只响了两下就被接通了,里头传来的声音懒洋洋的,还带着点没睡醒的困倦。沈煜城没看手机的来电显示,睡意朦胧中摸到手机,手指胡乱按下接通,便没好气地问:“谁啊。”
“沈望澜。”
嘭。
原本已经打好腹稿准备骂人的沈煜城陡然住了嘴,慌乱从床上爬起来,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讪笑:“是哥啊,咋啦?我没出去玩,我现在正在家里睡觉呢。”
这两天在微博吃霍乾霍文彬父子俩的瓜,吃得沈煜城日夜不分,再回想起自己把霍文彬当朋友的日子,心里那叫一个恶心又难受。
整个人也蔫蔫的,没什么心思出门。
沈望澜没怀疑弟弟的说法,以他对沈煜城的了解,若真在外头跟狐朋狗友玩闹,接电话的速度没那么快。他敛下眼眸,指尖掐着烟,又考虑到包间内还有个女孩在,便将烟放到了一旁,低声说:“还记得一年前你跟我去垣铁省参加满月宴的事吗?”
垣铁省,满月宴。
关键词组合在一起,沈煜城连连点头:“记得记得,就是请了很多道士的那家对吧?我还记得那群道士说人家小孩未来怎么怎么厉害,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多夸奖的词堆在同一个人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家生了个太子出来。”
沈望澜:“……”
说法虽然夸张了些,但好像也挺形象的。
沈望澜没跟弟弟浪费时间,直接询问:“我记得你当时在宴会上跟一个年轻道士玩得挺好,还加了微信,你们还在联系吗?”
“啊 ,你说那个傻逼啊……”沈煜城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了嫌弃,“从垣铁省回来没俩礼拜吧,我就给拉黑了。这货天天给我发信息,一会儿说拉我进群,群里都是他那般厉害的大师。一会儿说看我面相就知道我事业有成,只不过头顶有人压着。你虽然老说我傻,但我也不是真的傻……这话我一听就知道大逆不道。再说了,我有没有搞事业的能力我自己难道不知道吗?所以我骂了一通就让他滚了。”
沈望澜:“……”
说实话,好像也没很意外。
他有点好笑地掀了掀唇,又道:“我记得你还拍了很多现场的照片,还留着吗?如果留着,全部发给我。”
“应该在吧,我去找找啊。”沈煜城一边说,一边从床上爬起来,去抽屉里翻旧手机的时候也不忘嘀嘀咕咕,“好端端的要那些照片干什么?”
嘀咕归嘀咕,沈煜城办事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在挂断电话的五分钟以后,重回桌前的沈望澜便听到了手机接连不断的嗡嗡震动。他低头看了几眼,发现自家这个弟弟发来的一连串照片里什么都有,酒撒了表情无措的年轻人、宴会上跟女伴表面打情骂俏实则占便宜的中年秃顶男、甚至还有黏糊挤在角落亲嘴的俩男人。
沈望澜:“……”
将这辣眼睛的照片通通删除时,沈望澜真的很想撬开沈煜城的脑子看看他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好歹也是沈家名正言顺的二少爷,尽干些娱乐圈狗仔干的事。
数十分钟后。
沈望澜终于将留下的照片发到了桑柒柒的账号上。
沈煜城拍了百八十张,但能用的也就十来张,沈望澜对桑柒柒道:“有拍到道士正脸的都在这里。本来还有段视频的,不过那段视频是煜城微信拍给他朋友吐槽的,已经被系统清理掉了,没能保存下来。”
“没关系,有这些照片已经很好了。”
认认真真道过谢,桑柒柒垂眸看了看照片。
大部分照片都是些普通的道士,但其中三张却拍摄到了那几个上了年纪的道士给宁昌生小儿子做法的画面。
宁昌生的儿子身上裹着柔软的小衣,躺在一张摇篮上,几个道士分别围站在摇篮的四周。他们穿着相似的金色道袍,宽大的袖子随着手指掐诀垂落,指尖夹着符纸或拂尘尾部,眼眸冷静,表情肃穆。
乍一看倒确实有模有样的。
桑柒柒放大了那些道士的脸仔细观察,寻思着可以回趟地府找青成问问,这里面有没有他跟青万的师父。
心中思绪万分,这顿饭的后半程吃得也心不在焉。
见时间差不多,作为宴请方的霍成济主动提出结束饭局,并道:“桑老板,我让赵助送你。”
桑柒柒没跟霍成济客气,也省得让段绥再过来接她。
站在庄园门口,目送着载有桑柒柒的迈巴赫远去,霍成济扭头看向沈望澜,示意了一下,问:“回去再聊聊。”
沈望澜点燃香烟,朦胧的白雾中瞥他一眼:“如果是想感谢我,那就算了。我俩的关系,用不着那么生疏。”
他俩大学上下铺,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霍成济笑了下,将随身携带的鱼衔尾玉佩丢到了他的怀里:“确实是想感谢你,不过我也知道你告知桑老板宁昌生的事跟我的面子并没有没太大关系,你们沈家的人突出一个心善,宁昌生认识的那批道士多半都是作恶多端之辈,频繁接触有钱人的圈层,多半还心怀不轨,以你的性格,不会闭口不言。”
他抬了抬下巴:“桑老板给的护身符,先借你用用。”
沈望澜拎起鱼衔尾玉佩端详半晌,扬了扬眉,没说话,也没拒绝霍成济的好意-
黑色迈巴赫在殡葬一条龙的门口停下,桑柒柒站在车旁跟赵瀚海挥手再见,旋即转头推门而入。
屋内只有张霖在,段绥回地府了。
从庄园餐厅到殡葬一条龙的路上,桑柒柒将道士的照片发给了段绥,让段绥先回地府问问情况。也不知道顺不顺利,什么时候回来……
想法刚刚落下,储物室前一道虚影闪过,段绥的身影很快聚焦在视线范围内。
桑柒柒见到他回来,双眼晶亮,迫不及待地询问:“怎么样?青成怎么说?”
段绥迎上她凑到身前的脸蛋以及充满期待的表情,手指很自然地抬起想要盖住她的脸,却又在某一刻反应过来。指尖捻了捻,他笑着说:“那个站在正东位置、留长须的老道,就是平阳子。”
“果然有平阳子!”桑柒柒啧啧两声,“总算是逮着他尾巴了。”
以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现在终于瞧见他的真面目了。
“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去找宁昌生?”
“是这么想的。”桑柒柒回到沙发上盘腿坐下,认真思考了一会,“不过找宁昌生之前得找明心弄些护身符给沈家人。虽然今天我跟沈望澜见面的事儿也就我们几个知道,但难保那群道士里没有能人异士,要是因为调查通神会的事情牵连到沈家人,给他们的生命安全造成威胁就不好了。”
“别找明心了。”
“嗯?”桑柒柒扭头看他,“那找谁?”
“罗酆山还有不少闲着没事做的员工,我让他们盯着沈家。”段绥缓缓开口,“并非不信任明心道长,只是以那些道士的本事,明心道长的护身符恐怕起不了什么作用。”
也有道理。
“那行,你跟他们说,雇他们当贴身保镖,届时我给他们付工资。”虽未见过段绥的’同事‘,不过桑柒柒对段绥很信任,说起这种信任也很奇怪,并非由长久的接触而产生,好像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桑柒柒就觉得这个人靠谱……嗯,虽然这位靠谱哥长得一点也不靠谱。
“哦对了。”桑柒柒冲段绥勾了勾手指,男人从令如流地俯身过去,听到桑柒柒说,“我不是去找霍乾要那几个医生的身份了嘛,顺道还问了问白源师徒俩。还真被你说中了,这鸟道心眼子挺多,当时跟我说霍乾要付的报酬只是钱财,实则不然。”
这鸟道提的要求分明是让霍乾去建个庙。
“建庙?”
“嗯。霍乾当时听到这个要求也觉得挺奇怪的,但白源鸟道说,是需要有更多人去供奉他的祖师爷。”桑柒柒回忆,“不过祖师爷的金像不需要霍乾操心,白源会提供。”
这点让她想到了通玄当时供奉的金像。
“白源鸟道透露的其他消息有没有藏着掖着就不清楚了,毕竟霍乾这边也找不出什么线索。”
“没关系,这些事情急不来。”段绥安抚她,“我先回趟罗酆山,你先想想找宁昌生的事。”
按照沈望澜透露的信息来看,宁昌生跟这群道士的关系显然很不错,那么他的身边必然有道士在保护,若要对他动手……抓是肯定能抓来,但会不会引起九幽通神会的警觉就不好说了。
桑柒柒从通玄的嘴里知晓九幽通神会的存在,直到前两天才知道通神会的名字,了解到更多信息。
要是因为打草惊蛇惹得这群道士全藏起来了,那可就真让鬼炸毛。
在桑柒柒还在思考如何处理宁昌生时,她的手机微信响了两声,低头瞧见备注,她愣了一下。发信息来的是那天晚上她跟段绥在吃烧烤时遇见且合照的女孩子之一。
当时还加了微信,说要回去馋一馋没来京北的好友。
桑柒柒将女孩发来的信息看了一遍:柒柒你好,我想跟你订购这些纸扎,然后加急寄到垣铁省的这个地址,可以吗?
对方发来了来自她朋友圈的图片,是一架纸扎钢琴、一盒纸扎水彩、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女孩喜欢的小玩意儿,诸如化妆品、首饰之类的。目光扫过店内的货架,她低头回复:当然可以,都有现货,我现在就给你寄。
女孩很快发来感谢。
下午没什么生意上门,桑柒柒三只鬼就窝在店里吹空调,顺道商量该如何处理宁昌生。期间景裕来了一趟,瞧见三人舒舒服服吃冰棍的模样,将手往桑柒柒的面前一放,意思很明显。
桑柒柒瞅他一眼,指了指储物室:“那边有冰箱,自己挑。”
景裕走过去挑了两支,路过桑柒柒时提起了来此的正事:“你们丢在我鬼屋里的那个道士和那只鸟让我过来问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带他们去流云观找太微散人。说什么,该告诉你们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要是想反悔,他就要动恶咒了。”
景裕对那晚审讯白源的事并不清楚,原本看桑柒柒对一鸟一道士爱答不理的模样,也懒得听那鸟废话。直到从对方的嘴里听到了段绥以中咒为交换,换取情报一事,这才想着过来传话。
……嗯,虽然景裕越看段绥越觉得对方是个死绿茶,但对于对方同意这种交换,只为获取消息的行为还是很敬佩的。
毕竟这是对方难得像真男人的地方。
桑柒柒咬着冰棍,瞅一眼段绥。
知道段绥并未中咒时,桑柒柒对白源师徒就已经起了杀心。而现在又从沈望澜手里得到了宁昌生的身份以及诸多道士的照片,桑柒柒愈发觉得留着这俩也没什么意思。
更遑论这鸟道说话还藏一半,着实令人不快。
桑柒柒问段绥:“你觉得现在杀了他们能行不?”
段绥扬眉:“是个不错的选择。”
得到肯定的回复,桑柒柒扭头对景裕说:“你让他动吧,看看谁先死……等等,我突然有个想法。”
她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在段绥三人的注视下,三两口吃掉冰棍,兴冲冲地问:“让他们魂飞魄散,然后借用他们的身份打入九幽通神会,你觉得怎么样?”
段绥:“……?”
桑柒柒越说越觉得有戏:“我们找宁昌生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找那些道士,然后把他们都杀咯。既然宁昌生那边容易打草惊蛇,我们就换个人嘛。白源师徒虽然是边缘人物,但边缘人物也有边缘人物的好,为通神会卖命多年也就接触过两次通神会的大人物,我们玩个角色扮演,被发现的可能性也不大。”
“再者,这些年白源师徒也建立起了不小的人脉圈,咱们一个个打入,说不定还能揪出点别的事来。”双手一合,她惊喜道,“这简直是一举两得啊!”-
目送景裕离开鬼屋前往桑柒柒的殡葬一条龙时,白源正背着双翅,神色冷凝。
白童又重新被塞回了他那具残破不堪的身体里,灵魂的疼痛还未消散,身体的疼痛与之叠加,导致他的脸色尤其苍白,乍一眼看去似有些命不久矣的征兆。
事实上白童确实觉得自己撑不了太久。
他趴伏在地上,鬼屋极度寂静的氛围令他十分不安,他艰难地扭头去看被捆住脚脖子的白源,嗓音沙哑又无力,询问道:“师父,那女人不会真的出尔反尔吧?”
“别担心,他们出尔反尔,下在那男人灵魂上的恶咒也该起效了。”
“但我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能做法吗?”
本来下咒做法就并非易事,否则当初下咒时,段绥也不必特地为他寻一具好用的尸体。
被桑柒柒打包丢过来时,白童还沉浸在疼痛中没反应过来,等人走了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自己的身体跟丢在废品站的垃圾毫无区别。
但对于他的担忧,白源倒是很淡然,眉眼透着股平静:“无事,只需要你的一滴血就行。”
话落罢,门外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白源紧皱的眉心放松下来,黑豆似的眼睛里浮现出人性化的轻松。
看来桑柒柒是个聪明人。
吧嗒,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纤瘦的人影逆着光站在门框内。虽然看不清楚五官表情,但白源知道,那就是桑柒柒。他将两只翅膀往后扇了扇,被锁链捆住的脚向前两步,意味不明地笑道:“我还以为你们真有胆量食言呢。说吧,打算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流云观找太微散人?还有,把我徒弟的身体换——”
黑色浓郁的鬼气从他眼前宛如利箭一般飞过,直直射入了毫无防备的白童体内。
白源黑豆大小的眼睛瞬间瞪圆,猜到桑柒柒想做什么后,立刻开口朝白童吼道:“血!”
白童反应过来,抵抗着灵魂那种被生拉硬拽的可怕疼痛,迅速低头咬破了手指,同一时刻白源嘴里无声地念起晦涩难懂的文字,不过两秒钟的时间,地上的鲜血便开始无声的四溅,并组合成了一个诡异但眼熟的符号。
啪的一声。
符号成型,浓郁的血腥味瞬间灌满鼻腔,白源冷眼看着桑柒柒:“你确定要杀了白童?”
桑柒柒眉梢微扬。
她依旧保持着懒洋洋靠在门框上的动作,只有右手纤长的手指微微一勾,只听噗嗤的古怪声音响起,随后便是白童撕心裂肺的惨叫。再定眼,白童的灵魂与他的身体赫然分了家,而由桑柒柒手指蔓延出去的浓雾在将白童的灵魂扯出来以后,像是恶狼瞧见了生肉,有些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倏地一下,浓雾包裹住白童的身体。
桑柒柒笑盈盈地看向白源:“你可以看看我到底确不确定。”
时间一秒秒地快速流逝,原本还能呈现出人影的浓雾忽然开始收缩,人类的轮廓被侵蚀,到最后竟只剩下一个圆滚滚的球体。桑柒柒白皙的手掌缓缓张开,在白源目眦欲裂的注视下,倏地合拢。
啪。
宛若烟花炸开。
伴随着尖叫声,白童的灵魂被轻易捏爆。
窗口的风吹来,卷着一缕残留的灵魂碎片拂过白源的眼睛,刺得他眼睛一片血红。而隔着一张动物的脸皮,桑柒柒仿佛都能看到他震惊、愤怒又不知所措的表情。
“好可惜,你的恶咒不管用。”桑柒柒冲他露出甜美的笑容,“你的代言人死了,现在轮到你咯。”
那原本包裹撕咬白童的浓雾在瞬间逼近白源,穿进鸟的身体拽住他的人类灵魂。意识到桑柒柒真的想把他拽出体外,任由恶咒灼烧,白源惊慌失措,疯狂大喊:“我错了,我错了!别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别杀我!”
“真的吗?”
“当然,当然!”
“可是我没想要你做什么。”
桑柒柒耸耸肩,食指往上一抬,黑雾咬住白源的灵魂,将他一点点扯出灰鹮鹳的身体。
第77章 退圈第七十七天 我艹,怎么有头猪!……
077.
一墙之隔的鬼屋休息室内, 白萦心戴着耳机一边看综艺一边吃景裕从隔壁殡葬一条龙带来的冰棍。
不过这两天鬼屋的网络不是很好,时不时就卡一卡。
今天也是。
综艺看到一半,屏幕的中央跳出了一个眼睛晕晕的小人, 小人的下方有’正在缓存‘的字样显示。节目里的笑声跟嬉闹声突兀地消失,她摘下耳机, 揉了揉耳朵, 正欲扭头跟景裕吐槽是不是需要换家宽带时,耳边却响起了若有若无的痛呼。
白萦心愣了一下,将另一只耳机也摘下来, 细细听了一阵, 到嘴的话变成了:“老板, 你听没听到惨叫声?很惨,非常惨, 惨绝人寰的那种。”
“惨叫声?没有。”
景裕抬眼扫了下白萦心充满古怪表情的脸, 很自然地转移话题:“网又掉了?”
说话的同时,搭在桌面上的手指悄悄一动, 指尖勾起一层浓郁的鬼气悄无声息地附到了两个房间中央的墙壁上,再度增强隔音效果。
随即在心底嘀咕——
不就是杀个鬼吗?桑柒柒用啥惨无鬼道的手段了,那白源鸟道怎么叫得这么凄厉?沾了两层鬼气都能让白萦心这个耳背的家伙探听到异常?
“正好宽带快到期了,今年换个别家的好了。”景裕从沙发起身走到路由器前, 用力拍了两下, 回头问,“现在有网了吗?”
ipad屏幕重回综艺令人捧腹大笑的画面, 白萦心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 连忙点头:“有了有了。”-
桑柒柒送白源师徒魂飞魄散以后,便拎着灰鹮鹳与白童的身体回到了殡葬一条龙。
她没走大门,走的是鬼屋的窗户, 从二楼的后窗跳到小巷子,再从殡葬一条龙的储物室窗户里钻进去,将一人一鸟的尸体丢到角落里。拍拍手正欲推门而出,却见张霖攥着门把手进来,瞧见桑柒柒时并未觉得意外,但眼角余光扫到角落的两具尸体,他倒吸一口凉气,倏地把门碰上。
差点被撞上鼻子的桑柒柒:“……?”
她上前一步,没来得及拉开门问张霖这小子搞什么,就听见对方刻意拔高的嗓音隔着单薄的门板传进耳朵:“不好意思,您先去那边坐一下吧,储物室里有点乱,我先整理一下再喊您过来挑选,您看可以吗?”
另一道陌生的嗓音紧随其后:“没关系的,也不用特地整理。”
张霖:“要的要的,劳烦您等一下,到时候我让老板给您打八折!”
陌生嗓音:“真的吗?那您慢慢整理好了,正好等会我也没什么事,不着急不着急!”
脚步声远去,张霖伸长脖子见客人前往沙发坐下,那口提起来的气终于缓缓地放了回去。他重新拧开门把手,对上桑柒柒无辜的脸,表情耷拉下来,没好气地问:“你怎么在这里?还好我反应快,要是让那客人看到白童的尸体,我们以后不得在监狱里卖殡葬?”
桑柒柒摸了摸鼻尖,难得心虚。
她只是想着阳间好歹是个法治社会,她光明正大地拎着白童的尸体走正门,多少有点挑衅的意思。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才想着翻窗的,谁知道刚好遇到张霖带顾客从储物室挑选殡葬品?
“走急了忘记带乾坤麻袋了。”桑柒柒冲张霖做了个可怜的抱歉表情,侧身而过,飞速来到收银台下将乾坤麻袋掏了出来,再回到储物室将一人一鸟的尸体往里一塞,“好啦,你可以带客人过来了,辛苦了,晚上请你吃饭!”
张霖:“……我要吃肯德基。”
桑柒柒:“给你买全家桶。”
分分钟被哄好的小孩哥转身踩着略显欢快的步子去找客人,那客人屁股还坐热,手机也才刚掏出来,就见张霖站在自己跟前说储物室已经整理好,并且可以挑选骨灰盒了。他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一瞬间的无措,懵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那还打八折吗?”
桑柒柒的脑袋从货架后钻出来,连忙道:“打的打的。”
顾客当即起身:“诶那就好,我立马过去挑。”
这一挑就是十二个骨灰盒。
张霖将骨灰盒一个个搬到收银台前,桑柒柒看着骨灰盒叠起来的高度,都快赶上个一八几大高个了,略微有点惊讶。
往常在她店里买纸扎品买一摞的有很多,但骨灰盒能堆这么高的,实在少见。
她忍不住开口确认:“您买这么多呢?”
顾客在搬骨灰盒时也帮忙搭了把手,接过桑柒柒递过去的纸巾,擦了擦额角的汗,轻轻地嗐了一声:“不瞒您说,其实我是帮人代购的。”
代购?
桑柒柒有点不自信地打开自己的栗子主页看了眼,店铺的标识还好端端挂着呢,并未被下架。再看营业额,隔一段时间上涨一点,就证明时不时有客人下单,购买环节并未出现异常。最重要的是,网店的价格跟店内的价格一致,大部分情况还包邮……这还要代购,是不是有点奇怪?
注意到桑柒柒疑惑的表情,客人连忙解释:“这事说来话长,我老家发生了点怪事,不大的小村子,近期死了不少人。而且,那些遗体被送到殡仪馆进行火化的时候,火化炉竟然爆炸了。”
桑柒柒:“?”
火化炉爆炸?
“您没听错,就是火化炉爆炸,当时还炸伤了几个工作人员,事儿闹得挺大的,都上当地新闻了。”顾客打开桑柒柒为听八卦支付的矿泉水,咕嘟咕嘟灌了两口,润了润嗓子,继续说,“本来大家都以为殡仪馆更换新的火化炉便万事大吉了,没想到等到工作人员将逝者的骨灰装进骨灰盒以后,那些骨灰盒不是裂成蛛网就是炸得碎片满天飞。”
“最怪的是,后续不管换多少骨灰盒,都不顶用。”顾客唏嘘,“我爸妈跟我讲了这事儿,我当做都市怪谈发到了论坛上,很多人都建议我来您这儿买几个骨灰盒寄回去试试看,会不会炸。”
话说到这份上,饶是张霖这种经验不足的小鬼都感觉到问题了。
桑柒柒提醒了一句:“这可能跟骨灰盒的质量没太大的关系。”
顾客一愣:“也有网友是这么说的,还有自称是道士的上门自荐,说要跟我一块回我老家看看呢。”
“哦?道士吗?”
“对,我看他在论坛的身份认证和帖子,确实是道士。”
顾客见桑柒柒好奇,便主动将手机掏了出来,找到了他口中的论坛软件。论坛全名鹿鸣社,在国内名气挺大,集娱乐圈八卦、情感交流、经济走向、学生就业、都市怪谈等各类话题为一体,用户数量过亿。
将道士的账号主页打开,桑柒柒瞥了眼,上头的认证写着:豢龙台弟子。
“这道观我听说过,挺厉害的。”桑柒柒说,“如果认证没问题的话,带这位道长回您老家看看也挺好。”
“帖子里的其他网友也这么说,而且这位道长说来回车费自费,让我把他当成同行搭子就成。我寻思着这也用不着我费心就同意了。”
桑柒柒点头,没再围绕着这位豢龙台弟子多说,而是询问:“那您这些骨灰盒是打算邮寄还是自己带?我建议邮寄,这么多带着也怪麻烦的。”
顿了顿,她补充一句:“邮费我出。”
对方毫不犹豫:“邮寄!”
桑柒柒:“……”
她拿出笔记下顾客给的地址,拿着纸条看了两遍,忽的皱了皱眉。从外推门而来的段绥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出声询问:“怎么了?”
桑柒柒:“好熟悉的地址。”
张霖凑过来一看,立马反应过来:“下午不是刚送出去一批纸扎吗?也在垣铁省,好像还是同一个村。”
桑柒柒被他一提醒,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不就是那个在烧烤摊跟他们合影的小姑娘留下的地址吗?村子里寄送快递并不方便,因此两份邮寄地址都没有具体到某家某户,而是写了XX小超市。
这么巧吗?
见段绥有些不明所以,桑柒柒将纸条塞给张霖让他先打包,便简单跟段绥重复了刚才那顾客所说的怪事,听到豢龙台的弟子将会跟对方一同前往村子,段绥便道:“豢龙台的名声虽不比流云观,但在三年前全国道观的交流中,他们甚至踩在了流云观的头上,想来有这位弟子前往,应当能很快解决问题。”
“流云观被豢龙台踩在头上?”
三年前桑柒柒大部分时间还待在地府,因此对人间的事并不了解,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着实有些意外。
“具体情况不太清楚,只听人说豢龙台胜之不武,而且豢龙台在接下来的两年都没参加交流会。”段绥循着记忆缓缓说,桑柒柒听得连连唏嘘,扭头就去微信戳明心,张嘴就问:听说三年前的全国道观交流会上,你们流云观被豢龙台按在地上打?
段绥:“……”
张霖:“……”
明心:“?????”
消息发出去不到三秒钟,明心的电话便跟炸。弹似的丢了过来。
桑柒柒点击接通,对方瞪着眼,嗓门大得可以震动整个殡葬一条龙,咆哮道:“谁跟你讲的?胡说八道!我堂堂流云观怎么可能被豢龙台按在地上打!”
桑柒柒揉了揉耳膜都快被震碎的耳朵,有点怀疑:“所以你们赢了?”
明心一噎,支支吾吾:“没有。”
桑柒柒:“……”
电话那头半天没声,明心像是察觉到了桑柒柒的无言以对,翻了个白眼:“这事儿说来话长,术法交流的时候那豢龙台的弟子打不过就动用恶咒,差点送我师兄去见祖师爷,虽说他在最后关头及时收手,但这种恶毒的行为依旧令人发指,反正我是不认可那天的斗法算豢龙台赢的,也就那几个评委老头搅浑水,站自家。”
以流云观对恶咒的排斥程度,桑柒柒对明心的反应倒也不是很意外。
更何况对方还差点弄死明心的师兄。
明心嘀嘀咕咕骂了足足五分钟豢龙台是个垃圾道观,骂得嘴巴干了,才想起来问:“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豢龙台跟我们流云观的恩怨来了?”
“刚有个顾客提到了,所以为了满足我的求知欲,特地来问问你。”
明心:“……”
把八卦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也是挺少见的。
不过……
现在八卦的人改成明心了:“什么顾客啊,竟然还能提到豢龙台?”
桑柒柒懒得再复述一遍,便在挂了电话直接将顾客给她看的帖子转发给了明心。
明心发了个OK的表情包便没再回复。
桑柒柒也将注意力转到了别的地方。先按照约定给张霖买了个肯德基全家桶,随后便带着段绥钻到了收银台前,打开了乾坤麻袋,示意他看里头的一人一鸟。
桑柒柒的表情有点苦恼:“之前提出李代桃僵的想法时都忘了,白童这具身体基本算是废了,好像也用不了……”
段绥表情倒是平静:“没关系,我看过白源剩下的那几张符纸,其中有两张是用来换灵的。”
“换灵?”
“也可以称之为夺舍。就是通过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让指定的灵魂转移到指定的躯体上,这一类符纸在一些修道多年的老道手中,是命悬一线时的救命道具。”段绥用青万的死亡做了个比喻,“如果当年青万跟那暴脾气道士斗法时有这符纸,完全可以在濒死的瞬间将自己的灵魂转移到白源的身体里,亦或是附近的生物体内。”
只不过这样就会出现两个灵魂抢夺一具身体的情况,也会出现白源被困在鸟的身体里无法实施法术的后果。但这两个情况与死亡相比,根本不算问题。
“如果通神会问起来,就说白童在对付你我的时候受伤很严重,为了求得一线生机只能转移灵魂。”
逻辑没毛病。
桑柒柒听完,冲段绥竖起了个大拇指,又道:“嗓音问题我倒是提前想到了,刚还联系过太微散人,他说给我们寄一点符纸过来,不出意外的话,能瞒过大部分人,除非对方比他还厉害。”
通神会里比太微散人厉害的道士可能存在,但白源能接触到的道士,肯定不会有太微散人强。
“等符纸到了咱俩去cos一下,看看计划能不能成?”
桑柒柒充满期待地询问。
段绥点头应好-
第二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桑柒柒殡葬一条龙的大门被快递员推开。往常来取件的快递员这次从身后的小车里掏出了个硕大的盒子,递给桑柒柒:“桑老板,来自嘉山府流云观的快递,你签收一下。”
“这么大?”桑柒柒略有几分惊讶,端在手里颠了颠,竟然还挺有分量,太微散人这是给塞了多少符纸在里头?心里好奇,她快速签下自己的名字,等快递员一走,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
盒子装了两层,上下都有俩盒子。
桑柒柒先打开了上层的盒子,里面是一封信、一支毛笔、一瓶朱砂、一叠明黄纸缯、以及一本符箓之术入门讲解。
桑柒柒:“……?”
什么意思,让她自己画符?
她撕开信封,目光落在信纸上,一目十行地扫过。大概意思就是虽然太微散人为她提供了很多符纸,但俗话说得好,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他很看好桑柒柒在符箓之术上有所建树。
桑柒柒:“……”
太微散人竟然期待一只鬼学符咒术法,还期待她能有所成?
好超前的展望。
桑柒柒心情复杂,将信纸重新折起来塞回信封,并打开了下方的盒子。这个盒子里便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符纸,桑柒柒小心翼翼地拿起来看了看,符纸数量超过百张,而且纸缯表面的符号也各有不同。
桑柒柒听明心提起过,道士要画一张符并不容易,虽说太微散人修道多年,身上的符纸数量不少,但一下子拿出百来张,足以可见他的真心。
将符纸按照太微散人的提醒全部分好类,贴上标签。桑柒柒很给面子地研究起了那本符箓之术的入门讲解,翻开看才只知道这书讲的不止是符纸怎么画,还有口诀怎么念。至于指法倒是无所谓,书上说了,建议道友怎么帅怎么来,并友情提供了几个BKING手势。
桑柒柒挑了张感兴趣的符纸绘画讲解,认认真真看了好几遍,掏出草稿本实践好几遍,终于摩拳擦掌地用上了毛笔朱砂,扯落一张明黄纸缯,趴在收银台前慢慢地绘起了记忆中的符文记号。她记性好,又会画画,想要原模原样地复刻一张符纸其实并不困难。但奇怪的是,当她一边念口诀一边画符时,手下的毛笔好似受到了强大的阻力,稍有不慎就会笔尖一顿,晕出红点,毁掉一张符纸。
难怪明心说他学习符箓之术时,流云观的纸缯告急。
短短半个小时就毁了十张纸缯,桑柒柒忍着遗憾将毛笔搁下,扭头去看段绥。
那幽幽的眼神让段绥颇感好笑,他安抚:“才半个小时而已。”
桑柒柒:“道理我都懂,我又不是什么天才,凭什么一学就会。但你真的不用学吗?”
段绥扬了扬眉,拖长尾音试探着问:“可以学,不过……这需要你来cos灰鹮鹳,我来cos白童?”
说到需要桑柒柒cos灰鹮鹳的时候,她已经收敛了刚才略有烦躁和哀怨的表情,重新在收银台前拿起了毛笔、直起了腰背:“我觉得我还可以再学一学。”
等桑柒柒真的沉浸在符文术法的学习中时,时间流速的速度变得飞快。她低头看着已经接近成功但依旧有红点晕开的符纸,轻轻呼出一口气,捏了捏手腕,继续埋头苦干。等到月夜的暗沉逐渐染上几分透白,屋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段绥推开玻璃门,看到了已经准备出摊的早餐小店,他回头注视紧紧抿着唇瓣坚持画符的女孩,出门觅食。
十多分钟后,桑柒柒终于放下了笔。
她小心翼翼地捏起符纸摆在眼前,明黄纸缯上朱砂绘制的符文看上去奇怪又毫无逻辑,但却内含乾坤。活了二十年死了二十年,头一回完工一张符纸,桑柒柒心底兴奋得要命,视线穿过符纸下意识去找段绥的身影,却发现不远处的沙发上空空如也。
嗯?
人呢?
陪了她一个晚上,怎么在这种关键时刻不见踪影?
想法刚刚窜起,殡葬一条龙的店铺门口便落下了一道阴影,紧接着挂在上首的风铃清脆作响。年轻俊美的男人披着晨露走来,见到桑柒柒正眼巴巴望着自己,他的视线与之一接触,立马瞧见对方冲自己扬起的符纸:“当当当当!”
段绥看向变换符。
虽然他对符纸并无研究,却依旧能从线条的流畅度来判断出这张符纸绘制得有多优秀。
他的唇角勾起笑意,狭长的眼中浸着温柔与夸赞:“桑老板好厉害,才一个晚上就画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张符纸,看上去跟太微散人寄过来的符纸并没有多少区别。”
本意是想让段绥夸自己,但听他拿自己跟太微散人比,桑柒柒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那还是有点区别的,咱们要谦虚,谦虚。”
“那我们来试试这张符纸的效果?”段绥提议,同时将手里拎着的早餐递给了桑柒柒,“但先吃饭恢复一下体力。”
桑柒柒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变换符的效用,哪来的心思吃饭。更何况吃人类饭根本恢复不了体力,除非找几只恶鬼当零嘴儿。不过她也没有拒绝段绥的好意,接过煎饼三两下吃完,便按捺不住地将入门讲解翻到了变换符的使用口诀上。
嘀嘀咕咕叨了好一阵,她搓搓手,对着段绥道:“我要开始了。”
段绥往边上让了让。
符纸被桑柒柒的食指与中指夹在中侧,她眯起眼,低声默念口诀,风从门外吹进来的刹那,喝道:“变!”
符纸被甩向茶几,与茶几相贴的刹那,浓郁的黑雾悄无声息地从符纸中蔓延出来,并包裹住了茶几,又在几秒钟后飞速散开。
啪的一声,圆形的的茶几变成了一头肥美大野猪。
段绥:“……”
桑柒柒:“!!”
她双眼充满惊喜,指着大野猪道:“成功了!”
段绥看了看猪,再看看桑柒柒,心道这变换符变得玩意儿确实很有桑柒柒的风格,他连声夸赞:“跟真的猪一模一样。”
但问题是——
张霖恰好推门而入,目光瞥过来,惊得大叫一声:“我艹,怎么有头猪!”
第78章 退圈第七十八天 都是天赋,天赋而已啦……
078.
桑柒柒殡葬一条龙遇到了开业以来最大的问题。
张霖缩在收银台的后侧, 只将脑袋露出半截,视线落在那只会动、但看着有点蠢的黑皮大野猪身上,充满不解地问桑柒柒:“你是出于什么想法, 把茶几变成野猪的?”
哪怕是只小香猪,也比野猪这种大几百斤还黑不溜秋丑兮兮的家伙来的好!
桑柒柒围着野猪左转三圈, 右转三圈。左手拿着手机, 手机里是网上找到的野猪照片,她拿着照片与面前的野猪进行各个部位的对比。深褐色逼近黑色的毛发颜色,顶层的刚毛又粗又硬, 扎得手指疼, 底下的软毛摸着倒是挺舒服。桑柒柒的手指顺着那刚毛摸到猪脑袋时, 对方竟然还扭了扭脖子,将鼻子拱到了桑柒柒的掌心中, 吭哧吭哧地喘气呼吸。
桑柒柒:“!”
她在心底连连感慨, 杏眼也因惊叹而瞪圆。等到摸尽兴了,她终于想起来回答张霖的问题:“先别管出于什么想法, 就问你这猪真不真?”
张霖抹了把脸:“真,真得已经吓跑三位客人了。”
桑柒柒:“……”
这确实是个意外。
桑柒柒摸了摸鼻尖,视线转到旁边盛放着太微散人友情赞助的符纸的方盒,猜到她意图的段绥表情充斥着几分遗憾地提醒:“太微散人并没有给你准备变换符。”
换言之。
要想把这头夸张的大野猪重新变回茶几, 还得桑柒柒花费一整个晚上的时间, 重新制作一枚变化符出来。
亦或者,等着这枚变换符失效。
但桑柒柒这是第一次画变化符, 没有别的经验, 谁也不清楚这符纸的效用可以撑多久,或许是三十分钟,或许是六个小时, 也或许是三天、十天。
嗯……三十分钟已经过去了,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了。
桑柒柒再度摸鼻尖,讪讪地冲段绥露出个尴尬的笑容,扔下一句“我去联系明心救急”。然而电话拨通后的第十二秒钟,就听见桑柒柒不可遏制地被拔高的嗓音:“你说你现在垣铁省?!”
明心心想桑柒柒这心眼是不是太小了。
昨天他吼了她,今天就要吼回来?
揉着被震痛的耳朵,他嗯了一声:“对啊,我看完你给我发的那个帖子我就知道垣铁省这情况多半是有恶鬼作祟,但豢龙台的道士懂个屁啊,肯定得我们流云观来,所以我就买票过来了。”
桑柒柒:“……”
她挣扎了一下:“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人虽然去垣铁省了,但曾经制作过的变换符却留在了京北的小洋楼?”
明心:“我把符纸留家里等小偷上门吗?”
开什么玩笑!他辛辛苦苦画的符纸肯定随身携带,他连睡觉都挎着包,坚决不放任符纸离开自己的视野范围,哪怕只有一秒钟!
桑柒柒:“……”
好吧,现在她也会画符了,已经能够深刻体会到道士对自己亲手制作的符纸的拳拳爱护之心。
她挂断通话,遗憾地叹气。
算了,还是先把这猪牵到屋后头去,等她画完新的变化符再把茶几变回来。但就在桑柒柒牵着猪准备离开时,玻璃门被景裕推开,他的声音紧随其后:“别走啊,让我看看这猪。”
桑柒柒脚下步子一顿,瞅他:“你怎么知道我店里有头猪?”
景裕往边上侧了一步,露出了白萦心的小脸蛋。后者抬起手,亮起自己的手机屏幕,解释道:“不止我们知道,现在全网都知道你店里有头大野猪。”
桑柒柒:“……”
她将牵引绳丢给景裕,掏出自己的手机登上了微博,一眼就看到系统推荐的热门话题:
#桑柒柒野猪#
点进去,是个营销号。
八卦圈大拿V:接网友投稿,说本意只是想去桑柒柒的殡葬一条龙给孩子已逝的奶奶买纸扎,结果进了门才发现桑柒柒竟然在店里别出心裁地养了头几百斤的黑皮大野猪!野猪把小孩吓得嗷嗷哭,没办法,网友只能带着小孩走向了别家殡葬店,并消费三百元[照片][照片][照片]
[道理我都懂,但这热搜话题是谁给想出来的]
[话题名字比话题内容更好笑]
[点进来之前:什么?有野猪?开什么玩笑!点进来之后:我草,好大一头野猪!]
[噩耗!377痛失300!]
[不止三百,还有两个客人也跟着跑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
[野猪当宠物吗?女人,你果然很会引起我的注意/霸总邪魅一笑@桑柒柒]
[嘿,你说你要养条狗养只猫我还没觉得稀奇,但你要养头野猪在店里,我立马过来凑热闹,宝贝等我/飞吻]
桑柒柒:“……”
一个小时后,张霖看着几乎要把殡葬一条龙给挤爆的各年龄段顾客,眼皮跳动得格外厉害。
“嚯,真野猪呢!我还以为是骗人的!”
“原来野猪摸起来是这样的啊,它不咬人吧?”
“不咬,我刚戳它屁股它也没咬我。”
“不是都说野猪很凶猛吗?怎么这头怪温顺的就算了,看着还蠢兮兮的。我特地去市场给它买了菜,它咋不吃啊?”
桑柒柒站在一旁,漂亮小脸蛋上努力扬起微笑,唯独杏眼透着几分心虚。
怎么还指望起一头茶几吃菜了呢。
段绥见到这画面,偏过头勾起唇角,笑声不可遏制地溢出来,但很快,表情一僵。他低了低头,只见桑柒柒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隔着单薄的衬衣,两根纤细的手指头拽住他紧实的皮肉,轻轻一拧。
他嘶了一声。
桑柒柒:“……”
要不因为大家都是鬼,她还真以为自己把段绥给拧疼了。
没好气地推着人的肩膀往店里走,她嘀咕:“张霖都快忙不过来了,你赶紧去帮他。”
收银台前的张霖早已再度将计算器按出火星子,听到这话,立刻将希冀的目光朝着段绥望过来。后者扬了扬眉,到底还是没再继续看笑话,上前去帮忙了。
临近下班时间,来殡葬一条龙看野猪的人越来越多,这些客人也很有意思,就算是空手来,也不会空手走。于是店里几个人忙得脚不沾地,隔壁鬼屋的景裕跟白萦心见状,赶紧过来帮忙打包,吭哧吭哧地干到了快深夜,闻猪而来的网友们才各回各家,整个殡葬一条龙也空闲下来。
“爱凑热闹的京北人果然名不虚传。”白萦心瘫软地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双眼无神,见桑柒柒竟还有力气走来走去整理杂物,她一把抱住对方的腿,哀嚎,“别走了,我们去吃火锅吧。”
桑柒柒拍拍她的脑袋:“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想着你累就先休息休息。”
除了白萦心,其他四只全是鬼,忙活一夜都不带喘一口气的。小姑娘大半夜的不回家主动留下来帮忙,桑柒柒肯定不能亏待她。
不过,在离开殡葬一条龙之前,原本打算牵到店铺后方巷子的野猪被桑柒柒往门前一系,被冠以吉祥物称号。
以后就用来看大门了。
“走,吃饭去。”桑柒柒拍拍兜,“洋房火锅走起。”-
垣铁省,息州市,玉兰镇。
明心站在玉兰镇的镇上,望着面前空荡荡的街道,忍不住蹙了蹙眉。他又是飞机又是坐高铁,还坐了两个小时的汽车跟一个小时的小三轮,才艰难抵达玉兰镇。结果等到了镇上,想要叫车去北青村,却被镇上的人纷纷劝阻:“现在可去不得北青村,大家都说北青村闹鬼呢。”
明心看完鹿鸣社的帖子便也猜测北青村是有恶鬼作祟,他问:“昨前天不是有个道士来这儿了吗?你们瞧见没?”
“道士?你是说跟刘晨那小子一块回来的那个年轻人?我记得他穿的确实挺像个道士的。”跟明心搭话的人是个七十岁上下的老大爷,虽然看着清瘦干瘪,但很有精神,像个百事通,“镇上没有车带他们进村,是刘晨家里人过来接的,这会儿应该还在村里吧。”
紧接着视线转向明心,他又说:“小伙子,你要是想进村,要么钱给的够多,要么自己走过去。”
明心选择自己走。
错开老大爷的视线,他往脚上贴了两张符纸,便循着地图上的路线朝着北青村而去。
北青村距离玉兰镇镇上大概有三十分钟的车程,虽村子名字带个’青‘字,但因为息州市盛产煤矿,这里的山大多呈现灰色调,明心没走多久就被扑了满脸的灰。顶着一张看不清楚面容的脸抵达北青村时,日头高升,村口人来人往,竟有不少闲情雅致之辈坐在树下下棋、唠嗑。
明心:“……?”
他原以为连玉兰镇上的人都猜测北青村殡仪馆火化炉爆炸、骨灰盒爆炸是被鬼缠上了,北青村的人估摸着也这么想。但眼前呈现出来的北青村群众的闲适热闹与他想象中的死气沉沉全然不同。
难道……事情解决了?
那豢龙台的弟子速度这么快呢?难不成他们除了恶咒,还真会其他术法?
正想着,那村口唠嗑的大姨也瞧见了明心。北青村地址偏僻,偶尔有来做生意的生人也是由村里领导人员陪同,像明心这种孤身一人来的,十分少见。加上明心这脸实在是被熏得黢黑,格外扎眼,又站在原地没走动,咕噜咕噜滚动的眼珠看起来有些迷茫,立刻引起了大姨的八卦之心。
“那边的小伙子,你站着干嘛呢?来找人吗?”
大姨嗓音粗糙,但嗓门巨大,不止引起了明心的注意,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被这些人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明心嘴角一抽,只能认命走过去,先是笑着喊了几声:“各位叔姨好。”
紧接着直切话题:“我是个博主,平时喜欢拍点视频发网上。看到有人发了帖子说北青村遇到了一点奇怪的事情,所以想着来看看。而且我刚从玉兰镇过来的时候,有个老爷子说——”
“说咱这遇鬼了是吧!”大姨抱着双臂冷哼一声,嗓门更大,“胡说八道,咱这儿风水好得很,出过好几个大老板,怎么可能被鬼缠上!”
她一开口反驳,其他正在下棋的、打牌的、唠嗑的村民也都纷纷放下了手头的事,连连跟着点头:“就是啊,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鬼,这不胡扯呢吗?”
“张嘴闭嘴就是鬼,我看真该把他们这群造谣又传播迷信的家伙给抓起来!”
“可不是嘛?现在天气热,村里死人不是挺正常的吗?我听说隔壁新温村也连着死了三个老头,我认识的那给白事烧席的厨师锅铲都抡不过来!”
“小伙子,你既然是拍这个什么视频的,可得帮我们村子好好宣传宣传,那叫什么?辟谣是吧?咱村可没什么神神鬼鬼的玩意儿!”
一群大爷大姨将明心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一通叭叭,听得明心耳膜震得厉害,脑袋瓜都嗡嗡作响。他有点头疼地揉了揉鼓胀的太阳穴,又问:“可不是有人说你们村殡仪馆的火化炉还有骨灰盒都炸掉了吗?”
“质量不过关可不就得炸吗!”
“就是啊,现在刘家那小子带回来的骨灰盒不就没炸?”
“新换的那个火化炉也没炸!”
明心:“……”
说火化炉没炸的大爷看着又瘦又矮,没想到中气十足的,而且还喷他一脸口水。明心心有点累,也学乖了,点头哄着几人:“你们说的是,这世界上哪有神神鬼鬼的,都是别人胡说八道。那各位叔姨能告诉我你们村子的殡仪馆在哪儿嘛?我去采访下里头的工作人员,到时候拍了视频放到网上,大家就知道闹鬼的传闻都是假的了。”
明心今日出门也未穿道袍,所有家伙事儿都塞到了背包里,手里还拿着个gopro,张嘴这么一说,大爷大姨们立刻热心地指了指某个方向,道:“喏,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边走。走到个坡,会有个殡仪馆的路牌,再沿着那路走进去就是了。”
“好的,谢谢。”
他没多停留,生怕大爷再将口水喷他脸上,匆匆忙忙地便朝着殡仪馆奔去。
说来也巧。
明心刚来到殡仪馆的路标前,就发现车道一侧停着好几辆灵车,同时又有两辆灵车前后脚进入了车道。明心跟在车后慢悠悠地走,听到路旁的车司机降下车窗,对着试图挤进殡仪馆停车场的司机喊道:“别往前开了,里头都停满了,到时候都没法掉头出来。”
“今天又这么多车?”
“可不是嘛,火化炉炸了以后耽搁了多久啊,而且这两天北青村去世的人也不少,再加上其他村的,这几波遗体堆积在一块,我听说里头的火化工都忙得快晕过去了。”
明心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厚着脸皮凑了过去,那张黑脸将两个司机吓了一跳。他还是最初对大爷大姨们的自我介绍,然后笑着问:“两位,这个殡仪馆不止接待北青村的已逝之人吗?”
司机上下打量了他两眼,点头:“是啊,附近几个村要是死了人都会送到这里来。”
明心哦了一声:“我刚在镇上听人北青村最近是闹鬼——”
’闹鬼‘二字刚从明心的口中冒出来,那司机就瞪他一眼,没好气地粗着嗓子说:“胡说八道什么呢,哪来的闹鬼!”
被呵斥了一声的明心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另一个司机。对方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长相很憨厚,但此刻眼里也露出了相当明显的不满情绪,显然是对明心所说的’闹鬼‘感到排斥。
是他的错觉吗?从村口的大爷大姨到这两位司机,北青村的人好像对’闹鬼‘这俩字异常敏感。
敏感到让人觉得有点不太正常。
但细看这二人的表情,没有半分心虚,说明他们是打从心底觉得北青村火化炉爆炸、骨灰盒开裂跟闹鬼没有关系。
第六感告诉明心,这其中肯定有古怪。
他露出抱歉的表情,连忙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外头这么传的人还挺多,那正好我去殡仪馆做个采访,给北青村辟谣。”
不等司机回答,明心便加快了步伐前往殡仪馆。等进了殡仪馆,里头的员工忙得整个人都快跑出虚影了,明心也没好意思打扰他们。先是找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旋即装作逝者家属在殡仪馆乱转。他没放过任何边边角角,也会刻意从抬着逝者遗体的工作人员身旁经过,但奇怪的是,他都没有感知到恶鬼的身影与气息。
他就这么在殡仪馆里转了一个下午,等到深夜,好不容易逮到个殡仪馆的员工,对方在提及有鬼闹事时的态度与明心进入北青村以来遇到的所有人都一样——
坚定不移地认定不可能有鬼,并认为火化炉、骨灰盒的爆炸事件都是意外。
明心:“……”-
殡仪馆已经落锁,明心却没有离开,他藏在殡仪馆后方停车场的角落里,背靠着花坛,皱着眉拿出手机想要联系在鹿鸣社发帖的帖主。点进收藏的帖子,明心惊讶地发现帖主已经更新了帖子内容,他找到帖主的楼层,看到了对方说的话:
感谢各位朋友关心我们村子的情况,不过我已经带着蓬丘道长去老家看过了,蓬丘道长确认了我们村子没有问题,火化炉跟骨灰盒也是因为质量不好炸掉的/尴尬
明心:“……”
他将帖子往下划拉了两下,看到了豢龙台这位蓬丘道长的回复:是场乌龙。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却令关注这个帖子的大部分人都松了口气。
明心前两天就发现了,豢龙台的这个弟子在鹿鸣社的地位跟他在栗子直播差不多,蓬丘创建账号到现在已经有五年的时间,这五年里有关神神鬼鬼的都市怪谈帖子里都有他的身影,他也会凭借着自己的经验来判断帖子真假,遇到真的,则联系帖主前往事源地为帖主解决困惑,因此蓬丘在鹿鸣社的人气很高。
明心质疑豢龙台弟子的符箓之术,但并不质疑他们对恶鬼的敏锐度。
再者蓬丘对于鬼怪存在并非遮掩的态度,按照他以往回帖的习惯,如果真的有鬼且已经被解决,他一般会说:已经成功解决。
而非’乌龙‘二字。
难道真的没有鬼?
明心不信这个邪,从背包里掏出了不怎么用的龟壳与铜钱。将铜钱塞入龟壳,他双手握住龟壳,闭眼默念心底疑惑且想要询问之事,片刻以后,龟壳晃动,几枚铜钱一跃而出,落在了明心的眼前。
他低头一看。
水为险,水上水下,两水相叠,则险上加险,险阻重重。①
明心:“……大凶?!”
作为流云观的弟子,就算主修符箓之术,看相卜卦他也会点,只不过不怎么精通,而且卜卦三次,起码有两次是错误答案。
因此,为了摇到正确答案,明心决定再试两次。
铜钱跌落,他探头看去:“上兑下坎,水在泽之下,而泽中无水,此为困之象。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②
意思是他现在正处于困难之中,暂时隐蔽起来才是正确抉择。
明心抿了抿唇,开始摇第三次,但卦象未变。
双目借着殡仪馆道路两侧微弱的灯光,盯着地面上的卦象发呆,明心头一次感觉到了不知所措。好半晌,他才起身将龟壳铜钱重新塞回背包内,做下决定——再绕着殡仪馆转一圈,要是没能发现恶鬼,就回玉兰镇上休息。
他呼出一口气,朝着殡仪馆内走去。
夜已深,整个殡仪馆都沉浸在绝对的寂静之中。明心打算再去火化炉那边看看,但走至半途,忽然吹来了一阵风。风掠过他的头发,拂到他脸上,裹挟着的腥臭鬼气让他蓦地瞪大眼睛,后退了一步。
没有半分犹豫,他拔腿就往那风来的方向跑。
第二天。
桑柒柒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来到殡葬一条龙,路过大门时,伸手拍了拍依旧被拴着的野猪。她跟野猪对视两眼,掏出手机问明心:你第一次制作变化符且做成功的时候,这变换符的符纸多久失效?
明心似乎正在忙,并没有回复。
桑柒柒也不着急,跟着野猪自如对话了一会儿,才走进店铺内。
大概两个小时后,明心终于有了回复,他道:好像是半天吧,怎么了?
半天?
桑柒柒将自己的野猪拍照拍下来,发给明心:我用茶几变的,一天一夜了变换符还没失效,厉不厉害?
明心:?
电话拨来,桑柒柒接通,聆听明心破防的声音:“不是,你一个鬼你画符纸?还给你画成功了?画成功就也算了,还给你用起来了?而且效果还这么好?!开玩笑呢?!”
桑柒柒哎呀两声,状似谦虚,实则高调炫耀:“也还好啦,都是天赋,天赋而已啦。这主要还是得感谢你师父,要是没有你师父友情赞助的纸缯朱砂,我也画不成功变换符的啦。”
明心:“……”
破防半天,他最终扔下一句:“挂了。”
“就挂了?”桑柒柒惊讶,“不再聊一聊吗?”
明心绷着脸,眼珠子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没好气地问:“聊什么?”
桑柒柒:“聊聊你的垣铁省之行怎么样了。”
说起这事,明心便忍不住揉额叹气,他搓搓脸上的灰,撇嘴说:“白来一趟。”
“豢龙台那个弟子提前解决了?”
“不是。”明心解释,“这里根本就没有恶鬼作祟,那火化炉跟骨灰盒纯质量问题。结果我还跑得老远,吃一嘴矿灰,现在已经在镇上了,准备等会儿坐车去市里,订了晚上的机票回来。”
第79章 退圈第七十九天 杀了桑柒柒?谁?我吗……
079.
没有恶鬼作祟?
火化炉跟骨灰盒爆炸开裂只是质量问题?
桑柒柒被明心带着白跑一趟而略显糟心的语气说得微微愣住, 将嘴里的棒棒糖咬得嘎吱嘎吱响,她有点狐疑地反问:“你确定?”
“确定,豢龙台那弟子也是这么说的。”明心看了眼迎面驶来的大巴车, 他将手机夹在耳朵跟肩膀中央,手往背包里掏硬币, 含糊道, “先不跟你说了,等我回来我看看你那只猪。”
桑柒柒友情提醒:“我的猪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你闲着没事干的话可以先从照片里观摩观摩我绝佳的符箓之术, 但夸奖之类的词语请留到我面前再说。”
明心:“……”
他算是看出来了, 但凡桑柒柒长了条尾巴, 这尾巴就该翘到天上去了。
不过她一只鬼竟然有画符的天赋……确实挺厉害的。
明心坐到靠窗的座位上,打开微博, 果真看到#桑柒柒野猪#这个话题还挂在热搜榜的中间位置, 他点进去一看,看到那只肥美、壮硕的黑色野猪时, 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可恶,他第一次用变换符就只是把他师父的洗脚盆变成师父养在座下的狸花猫而已!
还怂恿师兄跟狸花猫贴贴亲亲,结果就在师兄抱着狸花猫吸猫时,变换符失效, 师兄一头埋进了师父的洗脚盆里。然后他跟只过年被按住的猪仔似的, 被他师兄揪着揍了半天。
屁股肿得坐都坐不下去。
说出来全是血泪史。
反观桑柒柒又是殡葬一条龙营业额爆表,又是热搜两日游, 别太爽了-
桑柒柒挂断电话没多久之后就收到了明心发来的充满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包, 桑柒柒一猜就知道他肯定上微博去看她变的野猪了。甚是满意地哼着小曲儿打开了鹿鸣社那条关于村子殡仪馆火化炉爆炸的帖子,一字不落地将上千条回复看完,她托着柔软的腮帮, 表情古怪。
“在想什么?”段绥拎着炸鸡走到她的面前,拖过一旁的高脚椅坐下,被黑裤包裹的长腿显露无疑。拆开包装袋,裹着面衣跟蜂蜜琥珀酱的炸鸡散发着诱人香味,但不管是美食还是美人,似乎都没有引起桑柒柒特别的兴趣。
她还是眉心微蹙的模样,听到询问后将手机往桌上一放,直言道:“就垣铁省那个火化炉爆炸的事,明心跟豢龙台的道士去了现场以后都说只是质量情况导致的意外。”
“但你觉得并不是意外。”段绥缓缓开口,说出了桑柒柒的想法。
桑柒柒捧着脸,点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本就是殡仪馆那种地方,火化炉爆炸就算了,骨灰盒也爆炸开裂,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桑柒柒好歹为地府当牛做马二十年,调查恶鬼逮捕恶鬼的经验可以说是相当丰富了。
这怎么看都像是某些小鬼恶劣的报复手段。
“你觉得呢?以你多年罗酆山员工的经验来看,这是意外吗?”桑柒柒问段绥。
“不像。”段绥言简意赅,“我跟你的想法差不多。不过想要知道具体的情况还得等明心道长回来,或者,亲自去一趟垣铁省。”
段绥想了想,又道:“但以我们的猜测来看,似乎有不合逻辑的地方存在。”
桑柒柒一点就透:“你是觉得,如果按照我的说法,真是小鬼不太聪明的手段,明心不可能发现不了?”
段绥点头。
所以这件事情就只剩下了两个走向。
要么,是他们的猜测有误,垣铁省的那个村子真的什么也没有。
要么,那村子里藏着更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成功地蒙蔽了明心以及豢龙台的弟子。
“那就只能等明心回来了。不过话又说回来——” 桑柒柒忽然盯住他的双眼,眯起眼睛问,“你学鸟飞学得怎么样了?”
段绥:“……”
他移开目光,指尖在炸鸡的边上点了点,问:“不吃吗?都冷掉了。”
桑柒柒:“你不要转移话题,你昨天还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你cos白源不成问题,今天你就顶着灰鹮鹳的身体直接九十度原地升空,连翅膀都不扇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开飞机呢。”
段绥:“……”
他轻叹一声,认命起身:“我再去学会。”
“等等。”两个字从桑柒柒的嘴里说出来,段绥脚步一顿,立刻转身看来,当看到桑柒柒只是往他的面前推了推炸鸡,示意他吃点再去时,突然觉得也不是很有胃口,他摇头,“你吃吧。”
张霖等段绥走了,放下手头的事挤到桑柒柒的身侧:“他不吃我吃。”
随后又咬着鸡翅,小声说:“他在你面前乖得跟只猫一样。”
就算干不情愿的事,也不会多说一句,多犹豫一秒钟。
桑柒柒也咬着鸡翅,琥珀酱甜滋滋的,她很喜欢,没想到段绥还挺会选的。心里将对方夸了夸,她冲张霖扬眉,问:“那在你面前呢?”
张霖绷着脸回答:“恶鬼。”
那种一口就能咬断他这只小鬼脖子,将他一口吞进去的恶鬼。
桑柒柒:“……”
她若有所思地盯着张霖看了看,觉得小孩哥是不是对段绥有点误解-
晚间。
京北的天忽然被大块的乌云笼罩,哗啦哗啦的雨水跟瀑布似的淌下来,殡葬一条龙的门口很快聚起了一滩水。桑柒柒心疼她的野猪,赶紧把这只吉祥物给牵进了殡葬一条龙。
额。
虽然张霖也不知道这本质是茶几的野猪有什么好心疼的,它又不会被雨水冲感冒。
但对于桑柒柒的行为,他向来是尊重的。
没一会儿,段绥也从储物室走了出来。
迎上桑柒柒第一时间看过来的目光,他解释:“下雨了,再飞的话,鸟翅膀得沾湿,羽毛不好打理。”
桑柒柒闻言,表情耷拉下来,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嘀咕着问:“我有这么不近人情吗?我只想问问你有没有被淋到。”
段绥:“……”
一时无言又懊恼,段绥望着桑柒柒鼓起的脸,乖乖道歉:“是我想岔了,也没有被淋湿,我回来得还算及时。而且有个消息想跟你说。”
“消息?什么消息?”桑柒柒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好奇地看向他,随后便听段绥说,“守在白童别墅的人来报,说是今天下午瞧见有人进别墅了,还给拍了照片,要看看吗?”
“当然。”
桑柒柒一改’不近人情‘,体贴地将凳子拉到自己的身旁,示意段绥坐下。她半趴在桌上,凑到段绥的手边,柔软的气息落在男人的手指上,令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收紧。狭长的眼眸敛下,瞥了一眼自己与桑柒柒之间的距离,明明只有一指宽,但依旧觉得隔得像天堑,默不作声地将身体往女孩的身边靠了靠,他将照片放大,让两张脸占据屏幕。
前往白童那个别墅的是两个看上去都挺年轻的男性,其中一个像模像样地穿着西装,连头发丝都打理得整整齐齐,胸口坠着昂贵的宝石胸针……不像霸总,但好像有点想学霸总的意思。至于另一个,穿的倒是随意,简单的T恤跟长裤,不过桑柒柒眼尖地瞧见了这白T上的logo。
看似简单,实则五位数。
桑柒柒用手支着下巴,两根细白的手指滑动屏幕,不停地挪动照片里的人物角度,再进行放大缩小。见她表情从最初的沉思到转为了然,段鞜樰證裡绥笑了笑,问:“有想法了?”
“嗯。”桑柒柒点头,“乍一看这穿西装的有点像白源说的人脉,但又有点违和,不像霍成济、沈望澜那种精英霸总,像暴发户伪装出来的。至于这白T男……有点像道士,他脖子里挂的是串缩小的三清铃,手腕上的红绳上系的是一面令旗,应该是法器。”
“还有段视频。”
“放给我看看。”
视频很短,就几十秒钟的时间,是西装男跟白T男站在门口低声说话,听不清楚内容,却可以看见两人似乎提到了什么,白T男十分嫌弃地撇嘴,还顺手将头顶上挂着的小人偶一把扯落,放在掌心看了两眼,丢到了草地里。西装男瞧见他的动作,嘴巴动了动,说了几句话,便伸手按下了门铃。但门铃响了几秒,屋内的回应并未抵达,西装男便抿着唇,抬手重新按下密码,旋即,门打开,
视频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不对啊。”桑柒柒皱眉,“这两人,是西装男位于主导地位,明显是他将这个穿白T的男人带到别墅里……嗯,这男的似乎还挺不情愿的。从他拽掉白童别墅上挂的人偶以及露出的嫌弃表情来看,他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
但这又是违和的。
他自个儿脖子上、手上还挂着相关法器呢。
“所以,也许他不喜欢的并非这些小人偶,而是这些小人偶的主人。”说着,桑柒柒看向段绥,没忍住心底的好奇,“单看这照片和视频的清晰度,很难不怀疑这位偷拍的兄弟是怼着他们的脸拍的,但为什么会没声音?”
段绥默了默,似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选择满足桑柒柒的好奇:“问过了,说是第一次干这种偷拍的活,太激动了,忘记开音量键了。”
桑柒柒:“……第一次干啊。”
段绥嗯了一声,补充一句:“本来想着他性子急躁,让他去干蹲守的活,正好磨磨他的性子。”
段绥这么一说,桑柒柒便来了兴趣,颇为好奇地问:“那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段绥:“……”
桑柒柒:“不能说吗?”
“能。”段绥揉了揉眉心,笑了下,“自封的罗酆山鬼帝座下第一刽子手,不过差也差不多,杀的人和鬼怎么说都得有五位数了。”
桑柒柒:“……”
敢情’刽子手‘这三个字不是夸张啊。
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呐呐道:“那叫他来蹲白源师徒的周边人,确实有点委屈他了。”
“不委屈,给发工资。”
确实,拿钱干活怎么能叫委屈呢。
桑柒柒说服自己,随后将注意力从这位罗酆山鬼帝座下第一刽子手重回到了白T男身上,她对段绥说:“我有个猜测,但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你说这个西装男有没有可能就是白源所说的,九幽通神会那位大人的传声筒、引荐人?至于这个白T男,是这位引荐人带来试图找寻白源下落的九幽通神会成员?”
“很有可能,但如果是这样,我们可不能一直这么遮遮掩掩了。”
“那就等雨停了,咱俩一块去趟别墅,看看情况。”
京北的这场雨来得突然,走得也快,不到半个小时,暴雨便随着头顶的乌云一道飘走了。在窗沿还有水珠滴落,绿植跟地面上湿漉漉时,晚霞抵达。
桑柒柒的鬼魂缩在陌生的身体里,稍稍活动了下,便冲野猪背上的灰鹮鹳拍拍自己的肩膀:“先借你搭个顺风车。”
“那我就不客气了。”
灰鹮鹳优雅地扬起翅膀,飞到桑柒柒的身旁,再优雅落下,灵活自然的动作顿时引起桑柒柒的连连赞赏:“不愧是我们殡葬一条龙的优秀员工,干什么都有天赋。”
段绥:“……”
你最开始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路顺畅地抵达白源师徒所在的别墅,走到门口时,桑柒柒的目光忽而瞥向了先前她跟段绥待的那根树干上,定了不到一秒钟,又很自然地扭回头,输入了密码,进了屋子。
树干上坐着的某位刽子手:“……?”
这是发现他了?
隗营挠挠头,掏出手机,给罗酆山鬼帝座下第二刽子手发信息:我终于知道老大为什么好好的酆都之主不当、罗酆山鬼帝不当,跑到个阳间的殡葬一条龙去卖纸扎了?
收到信息的第二刽子手懒洋洋地躺在沈家别墅的躺椅上,回复:为什么?
隗营:那姑娘有点本事,一眼就看穿我藏在树上,老大多半是想把人拉入伙,把她当成罗酆山鬼帝座下的第三刽子手培养。
第二刽子手:……
隗营:你别躺着了,你一天到晚就是躺,到哪儿也是躺,再躺下去人家该踩着你头晋升了!
第二刽子手:先别管我躺不躺,我在罗酆山备了不少核桃,你多少吃点,别浪费我的一番心意。
隗营: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老子不爱吃。
第二刽子手:就是因为你不吃,所以脑子才不好:)
草。
又骂他脑子不好。
隗营收了手机,目光转向沈家在京北的方向,身体往树下一跳,嘴里骂骂咧咧地准备上门打架时,忽的浑身一激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倏地扭头,只见一只灰鹮鹳支着腿站在窗口,脑袋偏了偏,黑豆似的眼睛轻飘飘瞥向他。
隗营:“……”
身体微微僵硬,他默默地爬回树上,像只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继续进行自己的蹲守工作。
一缕风吹过,树旁的窗户忽而吱嘎吱嘎响了两声,缓慢合上。
别墅内。
先前跟着霍文彬来过一趟的桑柒柒早已将这个别墅摸索了个透,之后又来过两次,说句毫不夸张的,她连白童藏金条的地方都知道。此刻一进别墅,就察觉到了沙发前的与众不同,原本应该干净整洁的茶几上竟然放着一枚黄金罗盘。
桑柒柒跟段绥的豆豆眼对视,后者扬起翅膀轻轻一跃,踩在了罗盘的前方。
下一秒,罗盘身上忽然散发出一股腐烂的气息,紧接着那层金黄的外衣被一点点剥下,露出了最初的模样来。
竟是一枚监控。
监控摄像头的绿灯闪烁了两下,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里头传了出来:“我还真以为你们死了呢。不过……白童?”
桑柒柒心道这九幽通神会的家伙还挺鸡贼,竟然搁这儿放个用了变换符的监控,时刻监视别墅内出行的人。她钻在这陌生人的皮囊里,扯了扯唇,问:“怎么?”
熟悉的声线落入耳,监控内不知晓姓名与长相的年轻男声再次开口,不过言语间显然带上了几分嘲意:“没什么,就是想嘲讽嘲讽你,可真够可怜的,竟然连身体都换掉了,不过这具身体的模样看上去倒是比你原先那具顺眼多了。”
桑柒柒:“……”
她和段绥原本还想着用换灵符来解释白童身体的更换,结果没想到这家伙脑子转得这么灵光,把话先说出口了。
她冷笑一声,没应。
见她不吭声,监控那头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开口的声音换了一道,对方问:“你们那边到底什么情况?”
桑柒柒猜测这两人应该就是段绥口中那位刽子手所发来地照片里的两位,最初语带嘲讽的是白T男,现在接替白T男的是穿西装那个。她面不改色,说起了霍成济的幸运与霍乾父子的愚蠢:“霍成济的助理意外找到了那个叫桑柒柒的女人,那女人联合了个道士,看穿了我给霍成济下的流年煞。结果霍文彬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我再给霍成济下咒,我被反噬重伤,若不是师父来得够快,我就死了。”
“我和师父虽把原来的身体丢在了西峰区的一个公寓内,但并不保证桑柒柒他们会不会意识到不对劲,毕竟霍文彬那蠢货来过这里,因此在外面躲了几天,顺便养伤。直到今天察觉到你们来了别墅。”
“那这期间那个叫桑柒柒的女人出现过吗?”
“没有,不过警方那边已经发布过消息,说在西峰区发现了具腐烂的尸体。”桑柒柒编得自己都快信了,“来这里之前我看过了,周围没有盯梢的人,否则我跟师父不会出现的。”
“我们来的时候也看过了,没瞧见盯梢的。”那人原本随着桑柒柒的复述而略有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他道,“既然你们没事儿就好,如果情况不对可以随时使用新的变换符,但必须加快速度了。”
加快速度?
什么速度?
桑柒柒心底疑惑,表情依旧看不出分毫心虚,嗯了一声。
对方显得有些苦恼,因此说了很多话:“还好霍乾当时够墨迹,庙的地皮审批没拿到手,否则桑柒柒他们顺着霍乾查下去就该查到这座庙了。现在没了霍乾,你得立刻去找其他人做这件事情,垣铁省那边速度够快,成员们供奉的神灵已经快要成型,我们这边连庙宇都没建造好……已经有人在拿这件事情嘲讽大人了,大人很生气。”
桑柒柒:“……”
等等,等等。
信息量太大,她得缓一缓。
垣铁省,神灵,成型。
这几个字在她的脑袋里一转悠,让她立刻便想到了北青村殡仪馆火化炉爆炸一事。
她偏头看向踩在沙发椅背上的灰鹮鹳。
段绥完美复刻白源的各种小动作,将双翅背在身后,沉着嗓音开口:“垣铁省不比京北,那边到底偏僻,又崇山峻岭的,没什么人盯着,实行难度没有京北大。”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大人也不喜欢跟他们掰扯。反正你们加快点速度吧,霍家这边行不通就换个人,我看沈家倒是挺不错的,他们捐赠、建造希望小学跟寺庙这种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借着他们的手,或许还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
“沈家不行。”段绥道。
“嗯?为什么?”
“沈望澜跟霍成济关系很好。”简单一句话就彻底决断了对方的希冀,男人闻言有些沉默,半晌才说了句,“那倒是麻烦。反正你们就按着沈家这种乐意当善人的有钱人找,实在找不到……找不到就看看能不能把桑柒柒杀了,没有桑柒柒帮忙,沈家那边应该不成问题。”
桑柒柒:“……杀了桑柒柒?谁?我吗?”
对方默了瞬,似乎也想到白童被桑柒柒跟某道士一通折腾,只能狼狈地动用换灵符的经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许久未插话的白T男便嗤笑了一声:“你不行就我来呗,连个女人都杀不掉,你还好意思说。”
桑柒柒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冷笑道:“那到时候就你去。”
“哎呦行了行了,别吵了。”西装男连声劝解道,“就按计划行事,还有,你们现在这个别墅也别住了,换个房子。”
“知道了。”桑柒柒抬手按掉监控,绿灯熄灭的瞬间,再次看向段绥,后者道,“看来垣铁省的确不对劲,你可能需要给明心打个电话,让他尽快过来。”
半个小时后。
桑柒柒殡葬一条龙内。
明心大包小包地从滴滴车上下来,看到门口那只肥美大野猪时,唏嘘了两声,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虽然以前没摸过野猪,但这个触感……嗯,感觉很真实。
他将包扛到肩膀上,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桑老板,你这变猪符真的到现在为止都没失效过吗?”
“你留了半天的夸奖词语就只是一个变猪符吗?”桑柒柒从收银台后抬起头,目光投向明心时,忽而扬起了眉,但后者毫无察觉,将背包摘下来,不停地往外掏东西,“你不能指望一只柠檬精能说出什么夸奖来,不过柠檬精给你们带伴手礼——”
话未说完,一根手指抵在了他的太阳穴。
迎上明心懵逼的目光,段绥神情不变,几秒后,被他手指抵住的皮肤里浮起一抹浓黑的印记。段绥的手指稍稍用力,明心疼得嘶了一声,下一秒,那黑色印记仿佛生了自我意识,竟然循着段绥的手指一点点从明心的太阳穴内钻了出来,缠上了段绥的掌心。
啪。
黑色鬼气被他捏碎。
段绥扬眉,似笑非笑:“伴手礼?”
第80章 退圈第八十天 懂不懂什么叫可持续利用……
080.
明心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一缕宛若游蛇的浓黑鬼气吸引, 直到鬼气宛若烟花炸开,四散的气息被风卷走,他才猛地反应过来了, 掏至一半的真正伴手礼重新塞回去,手中的背包往地上一扔, 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草!”
那些被刻意蒙蔽、遮掩的记忆就像雨后的晴天, 层层乌云被烈日穿透以后,无所遁形。
瞧见他这夸张的反应,桑柒柒托着腮帮懒洋洋地说:“看来是反应过来了。”
明心咬牙切齿:“当然。”
桑柒柒:“那说说呗, 你在北青村到底遇到了什么。”
事情要从明心察觉到那裹挟着浓郁鬼气的风开始说起, 他循着那鬼气追过去时, 其实已经做了心理防备。他是流云观出来的弟子,这些年在外历练也遇到过数量不少的恶鬼, 再加上难得卜卦, 卦象通通指向大凶,他很难不提高警惕。
一边追, 他一边动作利落地将包里所有用得到的家伙事儿都掏了出来。
拂尘在手,他还另带了一柄桃木剑,准备随时迎战恶鬼。
但令明心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所遇到的跟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同。
他追着那鬼气进了殡仪馆的停尸房。
这停尸房明心在白日里进来过, 当时整个殡仪馆忙得不可开交, 停尸房里放满了棺材,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但此刻却全然不同, 没了横列的棺材, 整个停尸房显得空空荡荡的,四周的窗户又全都是开启的状态,风一吹, 窗帘哗啦啦地飘,鬼森森的格外渗人。
但更渗人的是这空空荡荡的场地中央竟然放着一个金色神像,金色神像只有明心的小臂长,虽然体积不算大,但做得却十分精巧,神像的面部轮廓勾勒得十分清晰,而且模样十分端正。
看着是十分正派的神像,可这里莫名其妙出现一个神像,实在让人不能不多想。
明心迟疑着想要接近时,却陡然瞧见那神像的面部有了变化,原本肃穆庄重的表情忽而消失,金色的眼睛像是被一层浓墨覆盖,下方抿起的嘴巴竟然一点点拉平,又在某一刻骤然弯起了弧度。
什么肃穆,什么庄重,都在这一秒变成了极度的诡邪。
可明心根本来不及反应。
“看到那神像变化的几秒钟时间里,我感觉浑身轻飘飘的,脑袋好像也变成了浆糊,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摔在了地上,视线里有两道人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走到我身边说了会儿话,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明心皱着眉,继续道:“第二天早上我是在殡仪馆的花坛那边醒过来的,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我已经将整个北青村完完整整探查过一遍了,而北青村的殡仪馆没有鬼怪作祟,火化炉跟骨灰盒爆炸开裂都是质量问题。”
有了这样的意识,明心自然不会在北青村多留,收拾收拾就离开了。
“那你还记得他们在你耳边说了什么吗?”
“好像只是抱怨我过来查看情况,其中一个人想要杀了我,但另外一个人制止了他,说我要是在北青村出事了,隔天警察和桑柒柒就该来这里调查了。”
听到自己的名字,桑柒柒略有惊讶,但很快又想明白了。
明心在栗子直播平台好歹也算个大主播,认识他的人不少。这九幽通神会的成员基本也都是道士,年轻一辈若有关注明心属于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草。”在桑柒柒思考的时候,明心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将手握成拳头捶了自己一下,他龇牙咧嘴地冲桑柒柒几人抱怨,“我一进北青村就察觉到了古怪,明明玉兰镇上的群众还都在分析北青村遇鬼了,等到了北青村,不管是村口的大爷大姨还是灵车司机,听到我说有鬼作祟,都跟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似的,反应特别激烈,每个人都跟我说没有鬼,只是火化炉跟骨灰盒的质量问题,我当时不屑一顾,结果他大爷的,过一晚上我也傻不愣登地成了那只被踩到尾巴的猫!”
一想到桑柒柒打电话询问他北青村进展如何,他那跟北青村民无异的回答和傻兮兮的蠢样,明心就想哐哐撞墙。
见他一副炸毛的模样,桑柒柒很不走心地安慰他:“换个角度想想,那豢龙台的道士不也一样中招了吗?”
明心:“……”
他咬牙反驳:“正常情况应该是他中招,我清醒,我再不计前嫌地救他一条狗命,扬我流云观的威名,让他小小豢龙台知道,流云观就是全国最牛逼的道观!”
但现在是半斤跟八两,谁也别说谁。
明心瘫软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弥漫着一股生无可恋的气息:“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我师兄知道,否则我师兄肯定会嘲讽我八百遍的。”
“先别管你师兄嘲讽不嘲讽你了,咱们可能得先联系下那位豢龙台的弟子。”
明心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你是想问他中招之前的事儿?”
桑柒柒却道:“这只是其一。”
明心:“其二是什么?”
桑柒柒听他天真地询问,表情颇为无奈,看他的眼神像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叹了一口气问:“你该不会以为你向你家祖师爷卜卦三次,人家回你三次大凶,是在跟你开玩笑的吧?”
明心:“……什、什么意思!”
他虽然中招了,但现在不是还好好活着呢吗?
“蒙蔽你记忆、蛊惑你的那道鬼气会吸食人的血肉。”段绥走到桑柒柒的身侧,随意开口解释,当注意到明心的表情霎时变白,又安抚了他两句,“不过也就那么一缕,就算会吸收你的血肉,等把你吸成干尸也得在半年以后了。”
九幽通神会的成员到底还是长了点脑子,担心明心一离开北青村就惨死,依旧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明心:“……”好了,你不准再说了。
他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立刻道:“那你们先联系蓬丘,我先回家去给祖师爷上三柱香。”
按照以往他卜卦的出错程度来看,此次三次卜卦三次大凶,真就如桑柒柒所说,他家祖师爷分明是没招了,在疯狂捞他呢。结果他不想着跑,还主动送上门。要不是有桑柒柒跟段绥他们兜底……明心已经可以脑补出到半年以后他变成干尸躺在小洋楼里无人发觉最后被苍蝇围满身的可怕场面了。
说出去那可真是要笑掉全国道士的大牙了。
知道明心还没从九死一生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桑柒柒也没拦他,只是说了句“随时联系”,便扭头去鹿鸣社找那豢龙台道士蓬丘的账号了。也不知该说是桑柒柒的运气好,还是蓬丘的运气好,桑柒柒找到对方账号时,对方头像的右下角有一个绿色小圆点亮起,这代表蓬丘此刻正在线上,说不定就在各个帖子内闲逛。
在给对方发私信前,桑柒柒的手指停留在屏幕以上几毫米的位置,扭头去看段绥:“你说,蓬丘的情况和明心的情况一样吗?”
段绥读透桑柒柒的言外之意:“你担心蓬丘说北青村无鬼可能是因为被九幽通神会的成员同化了?”
“毕竟咱们之前跟蓬丘也没接触过。”桑柒柒皱眉,“会不会太谨慎了?”
“不会,谨慎是个很好的习惯。”段绥颔首,“先找个借口约他出来吧。”
想要约道士出门,有最简单不过的方法。
距离殡葬一条龙一尺之隔的鬼屋。
幽暗深邃、被刻意营造出阴森鬼魅气息的房间内,景裕绷着脸钻在一个木偶娃娃里,他的前方是正高举手机记录的桑柒柒。
桑导对他指指点点:“等会自然一点,但也一定要露出破绽,让蓬丘察觉到你的真实身份。”
景裕虽然平日里接待客人时也真身上阵,但在客人面前真身上阵跟在桑柒柒面前真身上阵,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首先自然这两个字就不可能做到。
被桑柒柒那双炯炯有神的杏眼盯着,他浑身僵硬又尴尬。
他问:“退一步说,你就不能直接去蓬丘的家里把他打晕了带过来吗?”
桑柒柒:“你小子怎么回事,文明社会要用文明办法。更何况真把人打晕了,被蔺阎罗查到岂不是又要扣我分?”
景裕:“你把锅甩给段绥不就行了?”
桑柒柒:“什么锅都往他身上甩,把他压垮了怎么办?懂不懂什么叫可持续利用啊。”
景裕:“……你出去,我自己拍。”
桑柒柒:“你确定?”
景裕点头。
桑柒柒见状便没有为难他,将手机架在支架上,按下开机键,她便钻到隔壁休息室去蹭白萦心的零食了。白萦心见着她过来,有点好奇地问:“你不是在给我老板拍录像吗?”
桑柒柒咬着她递过来的芒果干,含糊不清地说:“也不知道什么毛病,说我在那儿他演起鬼来不自在。”
“我懂我懂,这就像在熟人面前搞擦边。”白萦心嘿嘿一笑,“我老板就这种扭扭捏捏的性格,习惯就好了。”
景裕一个鬼干活的速度果然很快,没过五分钟就迈着大步走进休息室,将手机扔给了桑柒柒。在桑柒柒准备打开视频欣赏时,他道:“你回隔壁再看。”
桑柒柒:“……”
给面子地回到隔壁,桑柒柒特地给景裕发了条微信告知对方:我要开始看了。
景裕:“……”
翻了个白眼,将桑柒柒的账号暂时拉黑,眼不见为净。
另一头,终于打开视频的桑柒柒满怀兴趣地观赏着景裕的鬼魂附身至木偶娃娃之中,幽深鬼魅的黑暗中,阵阵阴风飘来,木偶娃娃原本随风轻轻晃动宛若在跳舞的身体忽然抽动起来,浑身的关节一卡一卡的。它扬起脸,精美绝伦的五官生动无比,木制开合的嘴巴张开,不知名的曲调哼出来,声音似男似女,激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桑柒柒正要夸赞景裕真不愧是鬼屋老板,很懂恐怖氛围。结果下一秒那歌声一收,变成了癫狂的哭笑,尖利的声音刺透耳膜,震得她脑袋嗡嗡作响。
旁边,同样被吓到的张霖手一抖,刚从储物室里端出来的陶瓷骨灰罐成抛物线向收银台前飞来,在坠地的那一刻被一抹黑雾温柔地裹住,重新飘回他的怀里。
他松一口气。
桑柒柒也松了一口气,揉着耳朵将视频私信发给了蓬丘,并道:蓬丘大师你好,事情是这样的,我开了一家鬼屋,在一个二手回收市场买了个木偶。原本是觉得这木偶脏兮兮的,还带点洗不掉的油漆,很适合当鬼屋的NPC,但现在它好像有点太合适了/流泪,依大师您看,这木偶娃娃正常吗?
桑柒柒发完私信以后便将页面挂着没动,没一会儿,手机发出叮咚的提示音,她低头一看,正是蓬丘的回复。
“回复速度很快嘛。”桑柒柒换了个姿势趴在沙发上。
对方给出了很简单的回复,说:不正常。
桑柒柒便顺势而上:是有鬼对吧?我就说这木偶肯定是被鬼上身了!我老公还死活不信!那您能过来帮忙解决下吗?费用好说!
蓬丘收到这条信息时,正将视频翻来覆去看第四遍,那恶鬼声音尖利,气息很足。而且看手机所拍摄到的鬼屋内部情况,所有的窗户都是关闭状态,木偶身上的婚纱长裙却随风卷起了大半,足以可见是鬼气在蔓延,这应当不是只小鬼……但看对方只是跳舞、唱歌、尖叫,似乎并没有伤人的意思。
还是去看一眼较为妥当。
他想了想,回了一声好,随即便沿着桑柒柒给出的地址趁着夜色出门了。
蓬丘抵达鬼屋门前时,已经是晚上的八点。
鬼屋与桑柒柒的殡葬一条龙紧挨,前者门头的灯略显昏暗,后者倒是明亮无比,灯光照在野猪身上,勾出它壮硕的轮廓。
这殡葬店,蓬丘有所耳闻。
目光欲收回时恰好撞上桑柒柒从屋内走出来,她靠在野猪的身上看向蓬丘。这位豢龙台弟子的气质出人意料的……温文尔雅,和明心口中喜欢动用恶咒的弟子形象全然不符。
蓬丘礼貌地冲桑柒柒点头示意,正欲上前敲鬼屋的门,却听桑柒柒笑道:“蓬丘大师对吧?鬼屋的信息我发的,您来这边吧。”
鬼屋的信息,是桑柒柒发的?
眉心微皱,心底被疑惑占据的蓬丘在迟疑几秒后,到底选择跟上桑柒柒的步伐,走进了殡葬一条龙。屋内的灯光明亮温和,有个看上去刚成年的小孩缩在角落里装打包盒。沙发前,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抬起眼眸,视线聚集在他的太阳穴位置,不等蓬丘想明白这眼神的意思,对方手指一勾,他的脑袋忽然沉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奇怪的感觉自脑中传来。
啪的一声,黑色鬼气彻底钻出太阳穴,飞速游到男人掌心中,被他捏碎。
蓬丘站在原地,微愣几秒,脸色忽地变得难看起来。
他喃喃道:“北青村——”
桑柒柒听他自言自语,和段绥对视一眼,招呼着人往沙发上坐。虽然过程曲折了点,但见到蓬丘的第一眼便确认对方与明心一般遇到了相同的情况,桑柒柒还是松了口气。
她并不希望蓬丘被发展成九幽通神会的下线。对方所属的豢龙台毕竟不是个小道观,若蓬丘背着九幽通神会的期待与希望回到豢龙台……虽不能说豢龙台人人都叛变,但肯定会有心思浮动之辈。
届时,处理起来可就麻烦了。
“蓬丘道长这边坐,我们想听听你在北青村到底遇到了什么。”
“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北青村遇到了麻烦?”蓬丘显然已经反应过来,桑柒柒搞得这一出就是冲他脑子里的鬼气来的。
“因为有个倒霉蛋跟你一样中招了,两个多小时前我们才解决他的问题。”
“明心?”
“你知道?”
“我关注了他的栗子账号,先前有看到他发了视频,说要去北青村。”蓬丘简单解释了两句,便将话题重新拉回到了他在北青村的经历上,他道,“我跟着陈洪……就是来你店里买骨灰盒的男人,一起到北青村以后,是陈洪的家里人来接待我们的。但当时,陈洪的父母提起火化炉、骨灰盒一事已经觉得很正常,听说我是道士,来帮看村里有没有怪象时,表情也有点不对劲。”
“没多久之后,陈洪就跑来跟我抱怨,说他爸妈竟然怪罪他把一个道士带回家。”
这显然是令人意外的。
因为最初就是陈洪爸妈将北青村的古怪说给陈洪听的,听陈洪的形容,当时他们一家三口视频时,他爸还神秘兮兮地说村里人半夜在那殡仪馆见到过真鬼。
“我意识到情况不对劲,本想趁天黑避开陈洪父母去村里探查,结果当天下午陈洪的爸妈就带着一个陌生男人来到了家里,指着我说是外面来的道士。那男人知晓以后,也没对我露出什么敌视的表情,简单问了我几句话以后,便提出带我去殡仪馆走走,我没有同意,结果对方突然掏出了一具金色的神像……我下意识看向那神像,等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晚了。等醒来,我好像把下午发生的事全忘记了,之后我就跟陈洪说这里既然没有鬼,我就要回京北了。陈洪的表情也显得很抱歉,说是让我白来一趟,闹了个乌龙,想帮我支付一部分的车费。”
桑柒柒听完,双手支着下巴嘀咕:“和明心中招的方式一样啊,都是看到了那神像。”
“那……”桑柒柒想了想问,“你当时有带拍摄的设备吗?或许有拍到那陌生男人的照片?”
“没有。”蓬丘摇头,却又在桑柒柒露出遗憾表情的下一秒道,“但我记得他的长相,我可以画出来,我学过素描。”
桑柒柒:“……?”
蓬丘解释:“因为我最开始学画符的时候,线条太抖,所以我师父带我去报了个画画班。入世以后,由于没什么名气,一度被人当成骗子,还被一个恼羞成怒的渣男打断了腿,花光了身上所有的积蓄。所以只能去一些画画机构应聘,当了两年的素描老师。”
桑柒柒:“……那你经验确实挺丰富的。”
蓬丘素描的速度很快,没了鬼气蒙蔽记忆,一张对于桑柒柒和段绥而言略显眼熟的脸逐渐勾勒到A4纸上,桑柒柒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在蓬丘收笔时,点点头说:“我记下了。关于北青村的经历,你还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吗?”
蓬丘摇头:“我抵达北青村然后中招,前后可能没超过两个小时。”
那真是比明心还惨。
桑柒柒心里唏嘘,拿着画像道:“行,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暂时聊到这里,先加个联系方式,之后我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请教你,你看行吗?”
“当然可以,但……你要去北青村?”
“嗯,那边情况不太对劲,得去处理掉。”
蓬丘张了张嘴,有心想帮忙,不过在桑柒柒的一句“我建议你留在京北,保持住被北青村神像蒙蔽的假象”后,默了默。
他若是重返北青村定然会引起北青村那边的注意,相比之下,确实安分待在京北比较合适。只是,想到自己在北青村中了招,心里总归不太舒服。
他无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头,点头道:“好,那就辛苦你们了。”
目送着蓬丘离开,桑柒柒将殡葬一条龙的大门一合,便拉着段绥商量接下去的计划。她将素描画像拍在桌上,又掏出手机找到了沈煜城当初在宁昌生儿子满月宴上拍摄的照片,将其中一张照片放大,指着角落里那个下巴有痣的长脸道士,笃定道:“就是他。”
“我有个想法。”她冲段绥勾勾手指,在对方凑过来时,附在他耳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越说越激动,也说得段绥的耳朵越来越红。但她显然没注意,说完以后,双眼亮晶晶地问,“怎么样?绝不绝?能不能把九幽通神会的混球们气炸?”
段绥顶着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的耳朵,不动声色道:“没听清。”
桑柒柒:“……”
怎么还能没听清呢!
她又凑过去叽里呱啦说,这次终于得到了段绥的点头称赞:“我觉得非常好。”
桑柒柒眼睛更亮:“那我去问问蓬丘,看北青村有没有新建起来的庙。”
供奉的神灵都快成型了,这庙肯定也存在。
深夜的北青村安静得只有几声狗吠和鸡鸣。
桑柒柒与段绥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村口,前者掏出张简易地图,指着他们所在的方位,又挪向东北方向,降低了声音说:“蓬丘说北青村一共有两个庙,其中一个在村子正中心的位置,这庙已经造了有几十年了。另一个就在东北方向,前几天刚刚造好,村里还组织举办了一次庙会。陈洪跟他提过,说大家都很在意这次的庙会,庙会举办的当天整个村子的人都出动了。”
“而且村里会有专门的人抬着菩萨走遍全村,从每户人家的家门口路过,而这些人家基本都会提前在门口摆上贡品香烛,趁菩萨路过时看一看、拜一拜,许个愿望什么的。”
“值得一提的是,陈洪的父母跟陈洪吐槽村里有鬼怪作祟的时间点恰好在庙会的前两天。我猜测村民们因为鬼怪作祟因此对庙会更上心,结果那端着走遍村里的菩萨正是明心、蓬丘碰上的那尊神像,神像借此迷惑了村子里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