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邢葵一直没亲到,抱抱也没得到回应,突然有道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话,她就算没听清具体,只模糊听到“妈妈”,也下意识想靠近。


    令人昏头的酒如海水泡着她,她松开环着梁君赫腰的双臂,杏眼迷离,向门外厉乘川伸手,酡红的脸上映着室外路灯的暖色的光。


    像摇篮里的小婴儿,妈妈慈爱地晃荡摇篮,她傻傻地笑,伸出手臂想抱妈妈。


    没碰到,一只手揪住她的后衣领,遏住了她的步伐。


    梁君赫将人拽回来,桃花眼里同样倒映着室外暖光,与邢葵站在一面,犹如他和她是一家人。


    “厉哥,大晚上赶过来累阉了吧,当妈妈。”


    春夜冷风拂得枝头绿芽颤抖,厉乘川的俊脸和风一样冷:“她喝醉了,你本能告诉我。”


    他声音寒冽,脸色严肃地踏进门,他习惯性将情绪压在心里,成熟、理性,自小就是各大家族口中的继承人范本。


    但这样抢得到生意,抢不到老婆。


    得亏厉乘川已不是一年多前的厉乘川,如今的他有多次被撬墙角的经验,挂断电话就多疑地赶过来。


    “把门带上,冷风都窜进来了。”梁君赫镇定自若,腰重新被邢葵环住,“听我说,这事,我也没办法啊。”


    “怎么?她醉醺醺的,还能控制住你不准你和我说?”厉乘川反问。


    梁君赫笑,其实那通电话本就是邢葵闹、误拨出去的,他就没想打。


    公寓门关上,室内还未开灯,因为住宿者是要防狗仔偷拍的明星,公寓里窗帘都拉着,无比昏暗的环境,将声音、气息的存在感成倍加强。


    邢葵如梦呓般嘟嘟囔囔,空气中逸散着梨汁香气、桃子香气,气味也仿佛有酒精度,嗅得人微醺。


    “哥,误会了,我是说,我对她动心这事,我也没办法啊。”


    梁君赫声音里满是笑意,漂亮如少女漫男主的脸,哪哪都在笑,喊着“哥”,直接坦明了他对哥心上人的心思,傲慢不羁。


    厉乘川指节蓦地收拢,手背绷成纵横的山脉。


    他怎会没猜到呢?他日日在看网上剪出来的糖点,只是,那对邢葵的事业有帮助,厉乘川一切以邢葵为先,必须忍耐不出手。


    只能私下给梁君赫发些消息作为警告,而梁君赫,每一条消息都会回。


    甚至厉乘川发一条,他回十条。


    字字句句,皆是兄弟情谊。


    仿佛他是张飞关羽,义薄云天。


    而此时此刻,梁君赫将兄弟的心上人拦在背后,让她抱他的腰。


    厉乘川几不可闻地“呵”了声,晦暗阴影压在他脸上,狭眸眼神似锋冷刀刃:“有你这么当兄弟的?”


    梁君赫浑不在意地挑眉:“以前我觉得当兄弟比较爽,现在我觉得当葵葵男朋友比较爽。”


    厉乘川冷笑,昔日梁君赫说的话他还没忘:“你说过要给我报仇。”


    “我这么自我难搞,将我自己交给她不算报仇吗?”


    厉乘川:“你说周镜许野当三当四,你对此不耻。”


    梁君赫:“没毛病,他俩三四,我当的是五,我又没不耻五。”


    厉乘川:“你说她在你怀里,你都要将她推下去。”


    梁君赫:“抱歉,推葵葵的事,我做不到。”


    “把她给我!”


    昂高的声音蕴着怒火,厉乘川脸色沉成深渊,也许胸腔里也有火焰在炽灼燎原,迈腿上前。


    邢葵正在梁君赫身后,他在和厉乘川对峙,没空、同时也是故意地没拦她,她眯着眼睛,快乐地和他的背贴贴,覆脸蹭他的衣裳。


    陶醉餍足的模样入厉乘川的眼,他的火苗从心蹿到头顶,恨不得将梁君赫大卸八块。


    一手握住邢葵手臂,他要将她拉到他的身边,如果不是车祸,她早就在他身边。


    梁君赫转脚,带邢葵避让:“我说哥,都是被忘掉的人了,你执着什么呢?”


    厉乘川压下眉,他怎么知道?


    谁让梁君赫聪明,他之前只是不动脑子,一个多小时前一动,便从蛛丝马迹将真相推了个九十。


    在兄弟们视角,邢葵是厉乘川想要结婚、没结成的对象,在天天奇妙历险视角,厉乘川却是霸总病友、好心房东。


    梁君赫很难不猜,


    那场车祸,或许影响到了邢葵记忆。


    没有背叛,是一场意外让两人成了陌生人。


    “而且你们本来,也不是因为爱情要结婚吧?邢葵想要摆脱催婚,既然这样,为什么对象不能换成我呢?”


    厉乘川瞳孔微缩。


    意识不清的邢葵难过地喊妈妈,梁君赫听见了她说,她没结婚,她还是好孩子。


    醉酒后未必会说真心话,但醉酒后说的一定是她在乎的人事物。


    过去,梁君赫曾误闯进邢葵家亲戚的婚宴,见识过她亲戚们催婚的丑貌,那只是一场婚宴,难以想象她的过去、现在、未来。


    那场婚宴上,梁君赫见过邢葵的脆弱和坚强,虽然他当时说她弱鸡,可恢复脑子的他很清楚,假如邢葵大闹婚宴,会引来无法预计的恶果。


    她做得很好很好了,叫来周镜,借周镜打了亲戚们的脸。


    梁君赫脑子活络地想,有没有可能,那时的周镜还不是邢葵男朋友?


    邢葵相继和周镜、许野恋爱,又相继和他们分手,梁君赫的兄弟们都优质,相貌好人品好,刀架脖子上都不会出轨,他不由地想他们分手的原因。


    然后梁君赫在短时间内近乎推出了事件全貌。


    邢葵失了忆,但她仍旧身处催婚困境,她没看到原先选中的解,先看向周镜,再看向许野。


    “为什么要换成你?”厉乘川皮笑肉不笑,“你当你是什么好东西,缺点数不胜数。”


    闻言,梁君赫笑意堪称灿烂:“说真的,厉哥,原本我总不想对她心动,这下真压不住了,她的家庭跟我的家庭都乱糟糟,我俩正好抱团取暖!晚上在被窝还能一起听彼此吐槽!我要幸福了!哥!”


    厉乘川:“……”滚,没你这弟弟。


    单是用嘴说梁君赫还嫌不够,他将背后的邢葵捞到前面,从后面抱住。


    “你看,哥,就是这样抱团。”


    胸膛贴紧她的肩背,双臂搂在她的脖颈,傲然睥睨,挑衅如斯。


    “哥,你年纪大了,会不会瞧不清,要不要开个灯?”


    说时迟那时快,厉乘川猛地伸手,邢葵刚在梁君赫之后,抢起来难度较高,当下她就在他的面前,他定是要抓住机会。


    手掌攥住纤细的腕,邢葵眼里蒙着迷茫的水雾。


    妈妈,有三只手……


    掌心滚烫,比身后还烫,妈妈的怀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怀抱,哪里最温暖,妈妈就在哪里。


    她肌肤红艳艳的,意识泡在酒里,无法思考,凭借本能寻找温暖,一只手被厉乘川拉着,一只手抓住他的腰。


    而搂着邢葵脖颈的梁君赫也未放手,她成为汉堡中间的肉饼。


    沉默三秒,与厉乘川没离多远的梁君赫道:“哥,后退,我不想跟你一起幸福。”


    厉乘川眸如深夜寒星:“先来后到,你退。”


    “我不退,后来者居上。”


    邢葵头昏脑胀,觉得从刚才起就好吵,四周分明都有热量,妈妈为什么不将她圈在怀里?


    “抱抱我,妈妈。”


    厉乘川上前。


    梁君赫上前。


    又同时后退异口同声:“我来,凭什么你来?”


    “别吵,别吵,妈妈,亲。”邢葵脑海都烧起大火,得不到贴贴,她又被控着无法自己去贴,难受得掉眼泪。


    她就想和妈妈贴贴,她错了吗?


    她没结婚,她就错了吗?


    她不能接受!邢葵往前冲,手成拳没重量地砸向厉乘川,颠三倒四地道:“我生你气了,好硬,妈妈,软……”


    屋内黑暗如墨,室外的月光朦胧清浅,京江市富豪首选居住地,奥瑞莉亚湾,皎洁的月辉洒在见不到尽头的山。


    山最高处向东方向,庄园占地不可目测,时值深夜,江家大部分佣人都已入睡,仍有佣人在忙碌,往老爷的书房端盆送水。


    江父捏捏眉心,脚伸到一边,佣人蹲下来为他脱鞋脱袜:“少爷多久没回来过了?”


    管家指挥着下级佣人放泡脚药材,受问低头:“有两个月了吧,上回见到少爷是新年,毕竟家里离医院远。”


    江父睨向桌旁部下,部下垂眸。


    “今晚少爷还在加班,长禾路出了连环撞车事故。”


    “嗯,算他有点正形,你们也别看他太紧,但也别松懈。”


    “是,还有件事,近期网络上有个网红走红,她在帖子里曾提及一位医生,看形象疑似是少爷,需要我们将帖子处理掉吗?”


    江父立即皱眉:“不省心的家伙,他干什么了?”


    “老爷莫动怒,是正面形象,你还记得去年辉德曾发生过一起护士伤人事件吗?看帖子,这名网红正是当时事件中的受害者邢葵。”


    江父凝眉,想到什么,眉眼舒展:“她啊,玉鸣说过,她是厉家日后的女主人,不用处理了,厉乘川看中的人,不会差,伤不到辉德名誉。”


    “老爷,水好了,”


    江父将脚伸进药盆:“当网红火了,还挺有本事,这年头自媒体不好做,咱们辉德的官号迄今才几千粉吧?”


    他舒坦地往后靠,“玉鸣什么时候也学学厉乘川,谈个有本事的女朋友。”


    窗外深蓝,手术室门打开,防护严实的江玉鸣和其他医务人员走出,和家属交代注意事项。


    水流哗哗,清洗完毕的江玉鸣拉开办公室衣柜,穿上白色风衣外套,疲累地打了个哈欠。


    但想到邢葵他就容光焕发!邢葵心软,他这么辛苦,到她家定能跟她蹭个拥抱。


    江玉鸣看了眼时间,邢葵今天在异地录节目,通常晚上能赶回来她会赶回来,这个点她要么在洗漱,要么手机开了静音直接倒床睡觉。


    他弯唇,点开邢葵微信,拨出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江玉鸣要开口喊“好孩子”,电话那头传来的嗓音让他收住话。


    “你半夜两点给邢葵打电话?”是厉乘川。


    江玉鸣低下眼皮看手机,眉心蹙了下,隐约还听见梁君赫声音,似在唱歌,装糊涂笑道:“好兄弟,我刚去你家借宿,你不在,我想让邢葵给我开门,我好从阳台爬进你家。”


    够随意,确是江玉鸣的行事作风,沙发边,厉乘川手按着邢葵:“别没规没矩的,深更半夜,你睡走廊也别吵邢葵休息。”


    江玉鸣唇角噙着冷意,说话依然轻慢带笑:“我怎么听着,她没在休息呢?你跟梁君赫在做什么?什么好玩的事,也不带我参加。”


    “不好听!”手机里,邢葵的喊声含含糊糊,一点不像是清醒状态。


    江玉鸣笑意更冷:“啊哈,老厉,你终于忍不住要生米煮成熟饭了?还喊梁君赫帮你,他有哪里值得信任,不如叫我,我一定替你摁着她。”


    “胡说八道什么。”公寓中开着灯,厉乘川瞄了眼醉得都不知道她在做什么的邢葵,再看向拿着麦克风被逼唱歌的梁君赫。


    他删去细节道,“邢葵喝醉了,要听妈妈唱摇篮曲,梁君赫在唱,她嫌他唱得难听,闹个不停。”


    好可爱!江玉鸣光是听文字描述,都想咻地一下传送到邢葵身旁。


    “要不你唱吧?”厉乘川忽地想到,“我记得你唱歌还不错?”


    江玉鸣挑了挑眉,邢葵不在家,他便也不急着离开医院,坐下来,支起下巴:“不好吧,我给邢葵当妈,你不也得叫我妈?”


    “别废话。”厉乘川走向梁君赫,夺走他拿着的麦克风,醉酒的邢葵因为没贴够在生气,要妈妈哄她,他打开扬声器,“唱。”


    梁君赫瞪他:“喂!我可是歌手出的道!”


    通话中的江玉鸣笑出声:“嗯嗯,怪不得你没靠唱歌火。”


    “江哥?江表哥!”梁君赫这才得知来电者是谁,撇撇嘴,向沙发上的邢葵走,“好吧,你唱吧。”


    “好吧,既然你们非要请我。”江玉鸣托着下颚,顿了一下,缓缓启唇。


    邢葵意识浑噩,实则辨别不出好不好听,她就觉得刚听到的感觉不像妈妈,这会儿再次响起的歌声轻软却不清澈,像


    花液染红水流,略带沙哑,缱绻动人。


    有点像妈妈了。


    折腾数小时的人蜷缩在沙发上,渐渐阖眼入睡。


    小鸟叽喳的叫声带来第二日,清淡的阳光拂到眼皮,邢葵睁开眼,撑住额头起身。


    颅内好似钻进了线虫,一线线地疼,昨天咋了?聚餐完咋了?


    她断了片,不记得后续种种,揉着头打开手机,想看看有没有线索,入目却是数通未接电话。


    还有未读消息,来自很多人,梁昭然、周梨、兰姐……周镜说得最直接:


    【别看社交软件,睡觉。】


    好像是围绕着她曝光了什么新闻,邢葵不想稀里糊涂,还是想去看看。


    点开微博,热搜1:#深扒邢葵和她的金主#


    热搜2:#原以为是励志原来是金主保送#


    是有营销号曝光了邢葵过去上班的公司,和《十万个问题》的独家冠名赞助商是同一方。


    邢葵看着,简直莫须有的诽谤,签灵潮有考虑到他们有专业的公关团队,相信他们能处理。


    等等,她原本公司的老板,姓厉?叫厉乘川?


    这不可能!邢葵瞬间酒醒,她的老板是个地中海胖胖,才不是厉乘川那种雕塑完美哥。


    话说回来,自车祸起,她就动不动能遇到这位霸总,他先是她的病友,后是她的邻居……眼下又成了他的老板?


    事情有点恐怖了。


    第82章


    一次巧合是巧合,三次巧合,还会是巧合吗?


    邢葵在床上,抓着手机,惊疑不定,希望它能变成一把激光剑来保护自己,这时,房门向内推开。


    梁君赫细腰长腿,穿着一件圆领黑色毛衣,袖口做旧式破洞,佩戴草莓晶手链端着一只碗。


    “小米粥来啦。”


    室内温度适宜,开着空调,四周陈设不像酒店,突然,她手里手机被梁君赫抢走。


    “一醒来就玩手机伤眼睛!快喝点粥解解酒。”


    “酒?昨晚我喝酒了?”邢葵愕了愕,撑住额头,一点都回忆不起来,“哪里有酒啊,我没喝啊。”


    “就那瓶果汁。”梁君赫将小米粥碗塞到她手中,“你都忘光了?深更半夜你醉酒差点被厉乘川亲,幸亏我拦着。”


    “?”信息量庞大,邢葵在脑海回播了遍听到的话消化,她误饮了酒,然后厉乘川趁她醉要亲她?“真的假的?”


    厉乘川不断出现在她身边,从病友到邻居再到老板,诡异离奇,假如梁君赫说的是真的,他还想趁人之危,好变态。


    厉乘川不会是变态跟踪狂吧?


    “还能有假?我差点跟他打起来。”梁君赫挥了下拳,煞有其事,脸不红气不喘地向好兄弟泼脏水,“你没意识,他怎么能亲你呢,都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对不对?”


    邢葵赞同地点头。


    “这点我就做得很好,你老让我亲,我一次都没亲。”


    什么?


    梁君赫一本正经地讲道,现实分明是他和厉乘川都没趁人之危,但他没说过他是君子,他能暗箭伤人。


    邢葵的手机被他夺走,此时他的大拇指正按在新闻上,上面写着邢葵老板姓名。


    “以后你千万别再碰酒,这回幸好有我在,让你和厉乘川单独相处,你早上醒来可能会没衣服。”


    走近床时,梁君赫瞄到了邢葵的手机页面,聪明的他猜到邢葵所想,故意丑化起厉乘川形象。


    丝毫不在意,他曾叫过厉乘川二十几年、数不胜数的哥。


    什么?邢葵越听越悚然,她喝醉后居然会变接吻魔头,哇还挺厉害。


    但也挺危险,邢葵庆幸地喝粥,吞咽,她日后真得注意些,尤其是厉乘川在场的时候。


    一口口暖粥入腹,她忽然觉得不对,抬起头来,狐疑地打量梁君赫,他在床边站着,宛如一棵会发光的盆栽,一动不动,正对着她,眉眼隐约含笑。


    “你态度怎么变了?是我昨晚干了什么吗?”邢葵紧张起来,昨天乃至前段时间,梁君赫要么不看她,要么傲慢地看她。


    她没完全信梁君赫鬼话,万一昨夜她对梁少爷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她记得她想跟他道歉来着。


    梁君赫闻言,扬起两边嘴角,一张美貌精致的脸如月生辉。


    “你向我道歉了。”


    邢葵一听:“对,我是想的,你接受了?”她还计划跟梁君赫说,他们得终止褪黑素交易。


    褪黑素交易的成立前提是他俩对彼此没有感情,如今梁君赫喜欢她,前提崩毁,她想要的假恋爱也崩毁,再继续枉费心力。


    梁君赫笑,仿佛稀里糊涂的昨夜,道歉的真是邢葵而非是他。


    “我特别感动。”


    “你好夸张,你看起来就不像会特别感动的人。”邢葵吐槽。


    “所以我决定嫁给你。”


    “?”


    猝然,梁君赫俯下上身,暖烘烘的脑袋埋到她的小腹,邢葵吓得不得不两手抬高碗,以防碰洒。


    她绷紧小腹,感受到梁君赫在她腰腹深呼吸,毛茸茸的粉发还隔着衣服在她肚子上蹭。


    “葵葵老婆,你好些天没碰我了,我吃不好睡不好,我不装了,再也不装了,我们未来每天都黏在一起吧!”


    “你发什么神经。”邢葵不知所措,说话都变磕巴,“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我、我对你没那种感觉,婚姻是不能这样的。”


    他瞧上去没在听,黏黏糊糊地接着蹭,好似爱在主人怀里打滚的小狗。


    “放开我,我们的褪黑素交易该结束了。”


    “为什么要结束呢?”小狗环住邢葵的腰,昂起泛红的脸,“你可以试着喜欢我,那我们就能长长久久地继续。”


    邢葵愣了一下,无论真恋爱假恋爱,梁君赫身上能有的“合同规定多久内不能结婚”的条件不会改变,他依然是当前最合适的选项。


    也就意味着,只要邢葵也喜欢上他,他这个选项依然能被选。


    “是我要喜欢你就能喜欢上的吗?”邢葵发问,心很难被控制跳动,而且他还和疑似变态跟踪狂的厉乘川称兄道弟……


    邢葵眼珠一转,“你又不像许野一样乖。”


    梁君赫瞬间吃醋:“他怎么乖了,我学,我能比他还乖。”


    邢葵意味深长:“比如他从不瞒我任何事,我问什么他答什么。”


    梁君赫昂声:“我也能!你随便问!我给你展示展示!”


    “我想想哦。”邢葵将粥碗放到床头柜,投石问路,“这里是哪儿?”


    “我租的公寓。”


    “我怎么来的?”


    “助理开的车。”


    “你说厉乘川,厉乘川人呢?”


    “洁癖,离开洗澡去了。”


    “哦对,你的兄弟厉乘川,是不是就是鼎天集团那个厉乘川啊?”


    “是啊。”梁君赫贴在邢葵腰间弯唇,一下意识到她的目的,再开口,声音夹上几分哀伤惋惜。


    “不过我不要跟他当兄弟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昨晚要亲你的他,令我感到陌生,我怀疑,他并不像过去几十年表现出来的样子。”


    天呐!就连相识几十年的兄弟都怀疑厉乘川。


    梁君赫搂抱着邢葵的腰,似不敢相信他认识到的真相,语气中的苦涩犹如正在吃生苦瓜。


    邢葵都有一点点共情,她对厉乘川的印象不好,因为江玉鸣他们总跟她说厉乘川这样那样,她也确实见到厉乘川管东管西。


    但坦白说,她也绝不厌恶厉乘川,很多时候他人都挺不错的,住院时会关心她,出院后便宜租她房,一年来,她收到过不止一次来自厉乘川的投喂。


    “谁能想到呢?”梁君赫哀哀怜怜地叹气,“真得给他颁个演技金奖,平时演得太好了,我好难过啊葵葵。”


    她没精力安慰梁君赫,她正害怕一直以来向她发善心的厉乘川是在跟踪她。


    “葵


    葵放心!我不会让他接近你的!”梁君赫摸到她的手,“厉乘川他这辈子别想害你一根汗毛!”


    “你在乱说我什么?”


    瞬时,邢葵浑身每一根汗毛竖直,争先恐后表达它们不想被伤害的愿望,抬眼望去,厉乘川就立在卧房打开的门前。


    黑衣、干净,冷锐的眸子扫量她,似在查探她宿醉后是否安好,“别信梁君赫满嘴跑火车。”


    是没轻易全信,可电视剧里,大善人往往伪善,凶残狂徒往往掩于人群,邢葵所见证据,正向还没能打败反向。


    她心里警惕,厉乘川大步上前,径直拽开梁君赫,要说话,瞥见他手上亮着的手机,一怔。


    邢葵猜想,原本厉乘川想跟她说,别看手机新闻,他会在她还没发觉时悄悄将它们处理,让他还是她老板这件事消于网络。


    可她看到了。


    “你听我——”


    “啊,真是没想到,厉总你的职位这么大,还是我老板的老板。”邢葵挤出笑容。


    厉乘川眼神一颤,梁君赫撇了下嘴角似笑非笑。


    其实如若邢葵得知她的失忆,对她自己是折磨,对厉乘川却有好处,毕竟厉乘川是她从前选中的人。


    然而,不知道失忆的邢葵哪会质疑她的记忆,只当她地中海胖胖老板上面还有老大,只要她不起疑,就没人主动向她点破。


    即使如此,邢葵依旧觉得厉乘川很怪,哪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她的生活相关,她尽量笑容如常,不让厉乘川瞧出异样。


    “刚我还在跟梁君赫聊,你是我上司怎么不跟我说,早晓得过去我就不用拜托周律师把关解约合同了,是你肯定没问题。”


    厉乘川观察着她,少顷:“嗯,我怕你有压力,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赞助综艺也是看好节目有利可图,网上沸沸扬扬少看少听,鼎天公关部在处理了。”


    他同时讲完了两件事,简明扼要。


    “昨晚也没发生什么,梁君赫心眼小,昨晚你想听歌,嫌他唱得难听,我就换了人,他因此记恨,编排我任何话都有可能。”


    梁君赫手掌按上厉乘川肩,看似没有用力:“哥,当着我的面说我心眼小,不好吧?”


    厉乘川冷眼睨过去,忽略肩头力道:“背着我编排我,就好?”


    两位昔日兄弟并肩而立,好一幅加引号的“兄弟情深图”。


    邢葵默默将床头柜上的粥碗捧回来,继续喝。


    好古怪,想报警,但要冤枉了好人可咋办?“欸?那最后是谁唱的?我没印象了。”


    梁君赫甜甜地笑出小虎牙:“既然没印象了那也不用知道,葵葵,要不我今天重唱给你听,你昨晚不清醒,我出道的时候可是歌手。”


    “江玉鸣唱的,你不喜欢梁君赫唱的。”厉乘川才不给梁君赫表现机会。


    “他唱得不好,他唱得都让你睡着了!”梁君赫开启话痨模式。


    邢葵悄无声息挪了挪臀,捧着粥远离两人,两个人各有心思,说的话都不可尽信,但他们这些兄弟,不说现在,以前感情应当不赖。


    关于厉乘川是不是变态跟踪狂,她或许该多问几名兄弟,根据他们的话综合判定。


    她分别给江玉鸣、周镜、许野发去消息:【有空见一面吗?有件事我想当面和你们聊。】


    【好,那就星期……】


    长指编辑完回复,放下手机,奥瑞莉亚湾江家,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江玉鸣靠在庄园墙壁,漫不经心地瞄向前方,瑰丽夺目的脸凛若冰霜。


    佣人跪在地上,泪如雨下,不停搓着手求饶,看面孔,俨然是昨晚给江父端盆送水的佣人之一。


    “少爷,我真不敢了,求少爷饶过我一次,求少爷给我一次机会!”


    江玉鸣轻笑:“你签过保密协议,不该向外界透露你在江家听到的任意一个字。”


    “我错了我错了。”佣人全身被雨打湿,想跪着靠近江玉鸣,打着伞的管家托住他,他转而抱住管家的腿,“陈妈,您替我求求情,我赔不起泄密的钱,我会死的。”


    “没人替你求情。”江玉鸣抱住手臂,“你会死的?你连夜向记者卖消息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被你造谣的人也有可能会死啊。”


    第83章


    正是这名佣人往外传了邢葵和厉乘川的关系,为了向记者卖钱。


    他以为他用小号就能隐于黑暗,殊不知江玉鸣逮住他易如反掌。


    天边灰蒙,细密的雨沿着长廊淅沥沥落下水晶帘,江玉鸣靠在墙边,白风衣在斜风中晃荡,与门口旁的红白玫瑰花丛相衬,秾丽如画,令人胆寒。


    “少爷!饶命!”佣人的告饶声凄厉。


    江玉鸣没走,也没开口让陈妈赶佣人走,佣人就当还有机会,跪在雨中,不断狼狈恳求。


    他的衣裳吸满雨水,脸颊被风痛刮,声声凄切,无人理他,也无人止他。


    各个角落里,江家的佣人们噤若寒蝉。


    有的人是老人,了解江家少爷人好相处但绝不好惹;有的人则像这位不懂规矩的佣人一样,刚来没多久,只当总是嘴角挂笑的少爷好相与。


    没想到,网上综艺嘉宾和金主的传言一出,没过多久,数月未见的少爷返回了江宅,冷笑降罪。


    陈妈打着伞,注意到窥视,在伞下瞪瞪那些新人,警告他们去干活。


    这时,从门内走出一名佣人,走向江玉鸣,恭恭敬敬:“少爷,老爷请你去一趟书房。”


    陈妈脸色微变,近乎条件反射地看向门边玫瑰花圃,红的,白的,玫瑰花开得正艳,花刺尖利密集。


    江玉鸣面不改色,移步进屋,那名佣人则低着头,等到他经过他身边,他走向花丛,取出剪刀。


    剪了几支狰狞的茎,剪掉一端的刺。


    二楼书房的门打开,坐书桌旁的江父投去视线。


    “杀鸡儆猴,不姑息养奸,做得不错。”江父语气生硬地夸赞,他比梁父岁数小一些,身材也比梁父好,平日重视保养,坐的椅子都是人体工学椅。


    可他的五官神情比梁父还要戾,仿佛眼前之人不是儿子,而是什么仇敌。


    夸完,这位父亲很快套上粗线手套,接过佣人递来的长茎,起身。


    “但要适当,叫人将他轰出去便是,搞得上下皆畏,我是不是教过你,你是医生,不该让人感觉暴虐。”


    “正是因为我是医生。”从被召,再到江父拿起茎条,江玉鸣始终没变过面色,直到这一刻他方蹙眉。


    “我是骨科医生,骨科,多少病人缺胳膊断腿,努力活下,又被风言风语杀死,他为一己私利,让邢葵置身全网流言蜚语,难道不该严惩吗?”


    “她又不会有事。”


    “嗤。”江玉鸣讽笑,“她没事只是因为她是邢葵,换作其他人呢?这件事,归根究底,是父亲你不够谨慎。”


    “你说我什么?你还想怪我?”江父暴怒,走向江玉鸣身后的步伐都变急促,“白眼狼,我白养你几十年,外套脱掉。”


    自小如此,江玉鸣一有让江父认为不合格的行为,就是茎条体罚。


    被抓


    在一起的玫瑰茎条笔直深绿,有粗有细,遍布森森芒刺,像蛇类的毒牙,扎进人的皮肉能牵出一道泼地的血弧。


    江玉鸣手抓住风衣领口,往下脱,他习惯受罚,一贯沉默挨打,很少向江父顶嘴,这一回例外。


    “说不说你都要打,那我继续说,父亲打人这么有劲,连洗脚水都得让佣人端,要是厉乘川得知,定要带你去看看医生。”


    他闷哼,尖刺密布的茎条冰冷甩下,在他的后背,用血书写不容被反抗的父权。


    江父横眉怒目:“我原本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像厉乘川,给我找个有本事的儿媳,看你这副差劲的样子,哪个眼瞎了会看上你!”


    江玉鸣额头冷汗,在喘息中捏拳:“你就没一点自责吗?”


    “我自责什么?”这句话简直是往江父头上泼洗脚水,“你不是已经从记者那里将她是那个网红的消息买下来?我们江家已经帮厉乘川解决了问题。”


    狗仔通常会一条条爆料,以便事主花钱堵嘴,因此目前网上还没爆素人邢葵就是天天奇妙历险。


    这点很关键,这点放狗仔嘴里吐不出象牙,把控在他们这一方却能成为阻遏谣言的有力证据……


    “帮厉乘川,那邢葵?”


    “她是他女朋友,有什么区别。”


    书房该充满书卷气,茎条抽打的声音如窗外下大的雨,噼里啪啦打在屋檐,雨水掀起土壤腥气,茎条也刺出铁锈血腥。


    江父夸着邢葵有本事,却没将她视作独立个体。


    女人只有漂亮,江父当成花瓶。


    女人不仅漂亮,江父当成高档花瓶。


    江玉鸣忍着剧痛,拉开嘴角讥笑:“这么多年,父亲真是半点没变。”


    窗外细雨斜风,夜幕无光,风吹着鹅黄色的窗帘卷起一角。


    黄布落下,邢葵家中,她往桌面放上一张白纸,扯开钢笔套。


    近期发生了不少事,有不少事需待解决,她洗过澡,想在睡前复个盘。


    也好多年没用过钢笔了,她想试试。


    金属笔尖悬在纸张左上角,邢葵认真细想,一则是网络丑闻问题。


    门外突然响起开门声,邢葵火速抄起一旁美工刀放口袋,听出来人用了钥匙,知道是谁,走过去,看了眼猫眼确认。


    拉开门:“江玉鸣,我真得将你的钥匙收了。”


    她话音滞住,隔着猫眼如雾里看花,门开后,江玉鸣憔悴无血的样子入目,她还没细瞧,他俯身倒向她,反手关上门。


    “熬夜好累啊葵葵,昨夜给你唱了一晚上歌,你听我嗓子哑的。”


    邢葵差点没站稳,跌跄几下,一只手虚虚按上江玉鸣的肩,刺鼻的血腥味直钻鼻息。


    她不由蹙眉:“少来,怎么可能唱一晚上,厉乘川和梁君赫都跟我讲了,你就唱了半首我就睡着了。你今天的病人是流了多少血啊。”


    江玉鸣用额头蹭蹭她的颅顶,像在外挨饿受冻的流浪者在汲取温暖:“没看,反正死不了的程度吧,在忙什么?这么晚还不睡,等我呢?”


    邢葵揪着眉嗅嗅血味,用肩膀拱了他一下:“三天两头就知道发骚,放开放开,我在复盘呢。”


    江玉鸣松手:“复盘?带个我。”


    “你刚刚还说累。”邢葵往回走。


    “是哎,谁让我抱到了充电宝。”江玉鸣跟在她后面,虚弱的脸扬起笑,“要不复盘前再亲一口,我能有精神到翻十个滚。”


    邢葵捂住双耳:“不听不听,要不你就别参与复盘,我不告诉你我最近的事。你先坐下吧,我去倒杯水。”


    等她端着水回到桌前的时候,江玉鸣已经在看她刚写的东西,水递到他面前,他抬起头:“在担心网上的喧嚣?”


    邢葵坐下来:“会有一点吧,说我是厉乘川保送进的节目组,无稽之谈,你喝水,不是说嗓子哑了?”


    江玉鸣唇角弯了弯,举起水杯:“别担心,你是靠的自己,梁昭然也只不过推荐,是你有流量有话题性,才能被节目组选中,等大众意识到你是天天奇妙历险,就能改变网络风向。”


    邢葵嗯了声:“目前鼎天、灵潮节目组三方都发了声明,表示网传不实,但群情激愤,声明止不住谩骂,三方也在等《十万问》最后一期我身份公开带来转折点。”


    网上不清楚她是天天奇妙历险,都在骂元气向日葵,三方会议后决定,就让他们骂。


    就让他们骂个昏天黑地,他们坚信邢葵是素人,全靠的金主才能上节目,就让他们坚信。


    等到《十万问》最后一期,粉丝量数百万的天天奇妙历险身份公开,三方再以点攻面,推翻全部指控。


    “好,第二个问题呢?”江玉鸣食指点点纸张,伸出来的食指都要比往常白。


    “第二个问题……你看新闻了吗?他们说,厉乘川是我的老板,我根本不知道。”


    邢葵悄悄打量江玉鸣,他的脸苍白,上厚下薄的唇因为热水有了些许粉红,微张,似在讶异。


    随即,他逮住她的手,两手握住:“太可怕了葵葵,我兄弟不会是变态跟踪狂吧!”


    他也有同感!邢葵的猜测再一次被肯定:“梁君赫也说厉乘川有问题,我之前不是给你发了信息,想邀你们兄弟一起见一面嘛,也是想问问,但你们几个都有工作或比赛,发给我的时间各不相同。”


    江玉鸣还在惊骇中:“那再调整调整,这事不能大意,虽然我认识老厉不少年了,但知人知面不知心。”


    好熟悉的话,梁君赫是不是也这么讲的?


    邢葵视角有限,奇怪的厉乘川奇怪地无处不在,不能看他帅,就排除掉他是变态跟踪狂的可能。


    “好,还有第三个问题吗?”江玉鸣在心里笑了十遍厉乘川,接着问道。


    “有的。”邢葵露出苦恼的表情,前两个问题都没能让她露出这种表情。


    她攥紧钢笔,写下第三个问题:妈。


    “我家亲戚很多,中老年亲戚不看综艺,年轻一辈肯定有看的,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妈这会儿有可能听说了网上流言。”


    网上都说了些什么呀,从说她金主是厉乘川,到她被厉乘川包-养,再到什么“我是她高中同学,她高中就跟男生不清不楚”等等,言论一分钟比一分钟恶心。


    同一本教材,同一个老师,都未必教得出同样素质的人,何况那些账号皮下来自五湖四海。


    邢葵能自我调节付之一哂,被取笑丑陋的疤痕期她都熬了过来,岂能在发展期被打败,可是妈妈看见得多伤心。


    “我想给她打通电话试探下,又怕我妈万一不清楚,被我点得去查。”


    邢葵为此焦虑,纸上罗列了三个问题,毫无疑问她最在意的是第三个。


    江玉鸣伸手抚摸她的头发:“你很在乎你母亲。”


    “那当然呀,有我妈才有我,你有没有听过类似‘男孩子脑子比女孩子好’、‘男孩子学理比女孩子学快’的言论?从小我身边不止一个亲戚甚至同龄人这么说。


    小孩子多容易被大人的言论影响啊,我小时候的玩伴许许多多就这样一生停在出生的镇子里。


    但我妈却会跟我说,不要听他们的话。没她,我或许不会成绩优异,不会考上京江大,不会成为现在的我。”


    邢葵感叹,“即使,我妈听了那些话几十年,终究受到影响,但她绝不会信网上那些造谣,相信我不检点的。”


    江玉鸣扫了扫壁钟:“已经九点多了。”


    “嗯,九点多我妈睡觉了,我明天打个电话探一探。”邢葵打开手机日历,添加了日程提醒。


    江玉鸣看着她打字:“还好我没妈,没这烦恼。”


    “乱说,你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妈,哦哦。”邢葵紧急闭嘴,江母可能是去世了。


    “怎么不说了?”江玉鸣单手撑起下巴,“怎么不问问为什么没妈?”


    “我猜到了呀。”邢葵瞄了他一眼。


    “你猜不中的。”江玉鸣嘴角上扬,似想到什么,整个人散发妖异危险,“我妈,被我杀了。”


    邢葵:“……”


    默了几秒,她站起来,拿起江玉鸣喝空的陶瓷杯,“别整那么渗人,我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你。”


    江玉鸣静了一下,嘴角的弧度乖乖收了回去。


    “你进门不是累吗?还不去睡觉。”


    看上去江玉鸣是累坏了,今天的手术一定是超高难度,他累得走向西边客房,都没想夜里缠着她睡。


    邢葵注视他的背影,转头去厨房洗杯子,放好茶杯,再拉开储物柜门,拎出一只箱子。


    小


    心翼翼将客房门推开,邢葵带着小药箱走进,江玉鸣趴在床上入睡,没有脱衣,也没盖被子。


    睡得很深,毕竟她往水里加了褪黑素。


    她轻轻地抓住江玉鸣手臂,将他的白色风衣脱下,风衣里是红衬衫,后背布料密密麻麻的血洞映入眼帘,她无声倒吸一口凉气。


    真的是,受了伤不想着搽药,来她家硬忍啊?


    褪黑素需要时间反应,所以邢葵故意在江玉鸣面前提复盘,引他陪她复。


    幸好她不笨,邢葵打开药箱,江玉鸣后背的血已经凝结,一部分布料和伤口黏连,恐怖得让人心惊,她仔细清理、上药,又帮他套上外套。


    将一切恢复原样,她悄悄地离开,江玉鸣选择隐瞒,她不多嘴过问。


    返回桌前,邢葵提笔写下第四个问题:梁君赫。


    江玉鸣还不知道梁君赫的变化,明天等他状况好些再跟他说吧,梁君赫说要追她,追到她喜欢他。


    邢葵百思不解,目中无人梁少爷一夜间对她态度大变,白天要不是她偷偷溜了,梁君赫能把她衣服蹭到起球。


    她向梁君赫坦白了她的行动目的,催婚、假恋爱……他早就猜到似的,粘着她表示:


    “那正好,我们可以丝滑地转到真恋爱!葵葵老婆,喜欢我你就能得到一个完美的对象哦!”


    有一说一,梁君赫说得不无道理,可能她真该给他追求的机会,等明天她再问问江军师。


    邢葵盖上钢笔盖子,熄灯睡觉。


    室内由暗缓缓转亮,邢葵从卧室里半睡半醒地晃出来,揉着眼睛进洗手间洗脸刷牙,出洗手间又荡向厨房,如同行步迟缓的低等丧尸。


    当前才凌晨四点多,过去一年她几乎没这个点下过床,但今天她必须得早一点。


    江玉鸣不知失去多少血,邢葵洗净小米和红枣,炖上补血的小米红枣粥,检查冰箱,翻出酒酿,做红糖鸡蛋醪糟。


    她厨艺一般,速度也慢,体感没用多少时间,等醪糟香气散出,时间已快六点,天边呈现不浅也不深的蓝色。


    江玉鸣睁开眼,胳膊肘撑着床起身,解开风衣,按着肩检查身后伤口,这个角度不方便看,他又换成用手去摸。


    邢葵开门就看到他在够后背,江玉鸣微滞,她眨眼:“你后背痒啊?”


    她转过身,“不用觉得被我撞到尴尬,后背痒人之常情,帅哥也会后背痒,我理解的!”


    江玉鸣忍不住笑,早上能见到邢葵他心情真好,连伤都不再疼:“嗯嗯,那你要不要替我挠啊?”


    “你神经,不要。”


    邢葵小幅度偏头,看江玉鸣穿上风衣,用圣洁的白掩去深红的血。


    “快去洗脸刷牙,我今儿要给我妈打电话,紧张,起得早,做了早饭,让你尝尝我的厨艺,错过没下一次。”


    一碗鸡蛋醪糟下肚,桌边的江玉鸣放下碗,笑眯眯:“葵葵厨艺真甜,喝完甜到我高血糖。”


    邢葵脸红:“哪有用甜来形容厨艺的,你去上班吧,碗筷我收拾,我刚好边洗边想想怎么试探我妈。”


    至于梁君赫的转变,左右江玉鸣晚上八成还要过来,她晚上再说。


    走到玄关,江玉鸣的脸上都盛满笑意,糖水的甜味如丝停留在他舌齿,他对如今的生活无比满意。


    邢葵在找梁君赫假恋爱,不会真谈恋爱,她的事能凭此解决,而江玉鸣也能凭此留在她身边享受。


    诸事顺遂,他还能去骂江父一百句。


    蓦地,玄关前传来门铃声。


    江玉鸣略微疑惑,物业?厉乘川?作为背着兄弟的背叛者,他没急于开门,而是先靠近猫眼。


    猫眼后的人全副武装,在按完门铃后摘下了帽子和墨镜,露出一头粉发和一对桃花眼。


    江玉鸣眼皮猝地急跳几下,他的心头,一种不好的预感翻涌而上。


    他按下门把手,门前的人本要张手给开门人一个拥抱,见到是江玉鸣顿住,要拥抱两只手抬高,一只去揭口罩,一只招起来打招呼。


    梁君赫笑容恣意张扬:“嗨,江哥,你也来当偷子啊?”


    他说,偷、也。


    霎那间,江玉鸣会意,下颌线绷紧,阴冷地盯着梁君赫,也展现一个笑:“表弟,比起沦陷局中,我更爱在局外看戏。”


    梁君赫微抬下巴,上翘的眸子里,视线仿佛具有洞穿力,笑得倨傲轻蔑。


    “是吗?可是你的表情看起来恨不得将她锁在笼子里。”


    第84章


    恨不得将她锁在笼子里,盖上布,隔绝一切觊觎的视线。


    梁君赫嘲笑着,形容江玉鸣的神情,进入邢葵家门,他的手搭上江玉鸣肩膀:“以前我还在想,咱们兄弟性格不同怎么感情那么好,原来是咱们爱好同一个女人。”


    厉乘川性子冷淡,内里却相信兄弟情义,屡有怀疑都被化解放下,但梁君赫不同。


    他一发现江玉鸣半夜给邢葵打电话就决定将他乱棍打死。


    江玉鸣拧着眉斜视梁君赫:“你一边夸兄弟感情好,一边要抢兄弟心上人?”


    “江哥,真的假的?你真当你是局外人?”梁君赫的手被江玉鸣拂下,他聪明的脑袋瓜动起来,“等一下,我老婆是也去找你假恋爱了吗?”


    “你胡说什么,谁让你叫她老婆了。”


    “这里又没外人。”梁君赫摸下巴,自顾自地梳理,“我猜你现在正停在生理性喜欢阶段,你快升级和我竞争,让葵葵老婆淘汰你吧。”


    江玉鸣听得阖眼睛,阖了好几次。


    梁君赫还点着头继续絮叨,“有比较才能体现出我的好,我跟周镜许野争不太够,葵葵既然淘汰他俩看上我,就证明我比他们有优势,太对了,江哥,我很需要你啊。”


    你滚。


    要不然梁君赫怎么会还没见到邢葵,就被重重提防,他实在是,嘴上有兄弟,目中无兄弟。


    每一个字音都在诉说梁君赫的狂傲,每一个字音都在告诉江玉鸣,他的平静生活要被打破。


    江玉鸣微笑:“很可惜,葵葵不喜欢你,我想她该换个目标了。”


    他这么说着,其实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假想过事情会出现意外,但意外真正到来,还是猝不及防。


    江玉鸣自身不能帮邢葵解决催婚问题,他就想帮她解决,同时他自己当她的小三、情夫,什么都行,怎么这么难?


    他都能接受邢葵和梁君赫亲甚至睡,可是梁君赫偏偏贪婪得还要她的心。


    玄关处,贪婪的梁君赫侧过身:“没听到没听到,哥你去上班吧。”


    江玉鸣看似镇定,黑眸盯着梁君赫笑,他很享受和邢葵亲密,无法忍受这些要真恋爱,要从他身旁夺走邢葵的贱人。


    脖颈处有动脉,一刀扎进梁君赫的脖子,他用多少秒就会死?


    客厅里,邢葵洗完碗,离开厨房要去看看谁来了,擦着手上的水,一见玄关两个男人,刀光剑影扑面而来,立马止步,原地返回。


    梁君赫视线却已经黏上她:“葵葵老婆!”


    别叫!妈妈救我!邢葵头回都不回,看样子江玉鸣应该得知了梁君赫的转变,不用她额外讲了。


    冥冥之中母女心有灵犀,邢葵的手机真亮起来。


    “我妈给我打电话了!你俩聊!江医生注意下时间。”


    梁君赫闻声,直接将江玉鸣推出去,砰地关上门:“上班别迟到了,家里有我。”


    家里有他是什么值得放心的事吗?


    门口处的江玉鸣笑容消失,拿起手机,和厉乘川的微信聊天页显示,昨日白天,厉乘川担心邢葵因为新闻怀疑上他,托江玉鸣试探试探。


    还托他,必要时说说好话。


    【是的,怀疑了,老厉,你最好将邢葵曾是你秘书的证据处理干净,她在查。】


    【我倒是挺想帮你说好话的,但梁君赫一直在打岔,爱莫能助哦。】


    黑吃黑。


    斜对面的门后,周镜抬起咖啡喝了一口,另一只手抓着的手机上,曾经叫“好兄弟批评教育大会”的群,在昨天被更改群名。


    请前辈多多指教(3)


    【@周镜@许野,兄弟们我真香了,你俩怎么追到的葵葵,快传授下后辈经验。】


    【都是兄弟,不要藏私!】


    两人皆在群里回了复。


    许野:【(过去梁君赫的嘴硬截图)反正别按这上面的做。】


    周镜:【人生万事须自为,不过我的成功离不开江玉鸣相助。】


    一个个黑得能滴出墨,反观爱穿黑的厉乘川,加班加点修改邢葵遗忘的过去。


    那厢,邢葵吸气呼气好


    几次,接通邢母来电,作轻松态:“妈,还没去上班啊?”


    “这才几点,我工作的厂子就在镇上,骑个小电驴几分钟就到,又不像你,天天要花几个小时在路上。”


    邢葵坐下来,冲追到她身边的梁君赫比了个噤声手势,眉宇多出迟疑,不确定邢母对网上风波知不知情,语速转慢:“其实妈……我换了份工作。”


    “换了份工作?”电话里的邢母昂高音量,像不清楚,又平声,“随便你哦,你肯定有你的主意,吃过早饭没?”


    邢葵缓气:“嗯。”


    “嗯,那就好,我也在吃呢,煮的菜粥,葵葵啊,在外不要亏待自己,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大城市待不下去了,就回家。”


    食指抠着桌面,邢葵安静地低下头,听着母亲犹豫又温柔的语气,明白了过来。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丑闻昨天出,邢母大概昨天就从碎嘴亲戚那里听说。


    就在邢葵觉得母亲睡着没打电话的时候,邢母兴许也怕她睡着打扰,等到天亮,估摸她起了床,立即打来。


    没有质问,邢母不信网上乱七八糟,只是跟她说,家是她的退路。


    邢葵有点感动。


    邢母:“女孩子不用挣很多钱,嫁个好人家,有个好婆家——”


    “妈!我才要感动!”邢葵哭笑不得,“打住,后面的我就当你没说。”


    “你这孩子,一提到——”


    “砰”!


    猝然的声响冲进耳朵,邢葵都抖了抖,手机里一道男音紧接着响起:“别跟她废话,让她滚回来!在外面不三不四地乱搞,我李家的面子都被她丢尽了!”


    听得出来,李正军位置离邢母不远,邢葵想到家里布局,饭桌是长方形,短的两边单人座,长的两边双人座,两人习惯各坐一短一长。


    邢母捂住手机,压低音量跟李正军吵:“我女儿姓邢不姓李,打着电话呢你吵什么!”


    “都是你把她惯坏了!有好人家不肯嫁,昨儿修鞋的老吴问我的时候,我都想钻鞋里去,花钱送她读了那么多年书,一点礼义廉耻都不懂。”


    “你闭嘴哦,我女儿不可能是网上说的那种人!”


    “妈。”


    “欸!啊?葵葵,咳,没、没听见吧?”邢母弱声。


    邢葵手放上桌面,弯起笑:“听见了,没事,你放心,网上说的不对,这周日就能解决问题,抱歉妈,辛苦你熬几天。”


    “听到没?葵葵说了星期天就能好……”邢母和李正军继续吵架。


    电话挂断,邢葵放下手机,余光见梁君赫趴在旁边,脸枕在交叠的双臂,幸福洋溢地望着她。


    你幸福什么啊?!


    梁君赫坐直,张开手臂:“我就说我俩家庭都有毛病,能抱团取暖,来,葵葵,我准许你跟我抱成一团!”


    好玛丽苏的小王子,邢葵扭头就跑,这一跑就从周三跑到了周日,她急匆匆跑进节目化妆间,一进门,房里的人视线接二连三汇聚到她身上。


    四个明星有单独的化妆间,这里是四个非明星共用的,化妆师也是共用的一个。


    “跑慢点,别摔着。”额头有疤的陈海燕说道,别人都误会她是天天奇妙历险,但她自己清楚她不是。


    她认为邢葵有嫌疑,对她的态度好些,其他人就不那么友好,两个男嘉宾眼神更鄙夷中带上“品鉴”意味。


    “眼睛不想要自己抠掉。”邢葵身后,梁君赫冒出来,对他们嗤之以鼻,抓住邢葵手肘,“走,我们去我化妆间,我让我化妆师给你化,咱们狠狠打他们的脸。”


    邢葵跟上,《十万问》最后一期在过去一周持续放出片段,今天中午更新整期,并在结尾无缝接直播,公布最终答案。


    直播邢母可能也会看,邢葵就焦急了些,想画个显气色的妆容。


    房间里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梁少爷态度怎么变了?”


    直播进入倒计时,空旷但遍布镜头的室外,八位嘉宾入座,七位难免紧张。


    最后一期更新同时网络上的竞猜也截止,节目本就火爆,又关涉千万奖金,倒计时结束涌进直播间的用户不可估量。


    邢葵双手握在一起,反复地摩,要将紧张尽数留在镜头点开之前。


    梁君赫经常被全网骂,经验丰富,坐她旁边:“放轻松,实在不行待会儿我把他们全打一顿,网络讨论重点就转移了。”


    “……”谢谢,不紧张了,改害怕了。


    但此时的重点还未转移,节目组、鼎天、灵潮、邢葵家人、除梁君赫以外的兄弟、因为节目喜欢上邢葵的粉丝……都在看最后一期目不忍睹的评论。


    【来看垃圾女了,啊啊啊节目能不能给她打码啊?看到都觉得恶心。】


    【不怪能被包-养,这女的是有能被包-养的本钱。】


    【心疼梁少爷被吸血,嗑cp有点底线吧,梁少爷看狗都深情望周知。】


    【我更心疼被她挤掉名额的人!人家都站出来捶她了,人家某抖三百万粉丝,就因为她抱了个粗腿,上不成节目,靠,好恶心。】


    好像这年头,谁声音大,谁就是正确的,零星为邢葵说话的言论淹没在辱骂的海洋里,如蚂蚁在奔驰的大象之间。


    倒计时归零,直播正式开始。


    邢葵收起不安,平静下来。


    “葵葵看上去气色不错。”邢葵一位有电脑的亲戚家中,邢母坐在电脑前激动道。


    四周围了脸色铁青的李正军和几名看热闹的亲戚,亲戚们在邢母背后对眼神,等待看邢老二家笑话。


    屏幕里,pd道:“各位还记得你们提交的答案吗?”


    拍摄现场,嘉宾:“记得啊!”


    pd:“那在答案公开前,大家有没有最感兴趣的问题?”


    熊思毅挤眉弄眼地笑:“我最感兴趣观众朋友们谁能全猜中拿到一百万。”


    【妈的,都怪邢葵,跟她的脑残粉吵害得我忘提交答案了。】


    【你错过了好多个零,邢葵是“元气向日葵”这条必对啊。】


    熊思毅最会蹭热度,说完讨巧的话又笑哈哈,“开玩笑啦,我最好奇的是‘元气向日葵’是谁,嗯……感觉这个名字指向性太强,不知道是不是邢葵。”


    他看向邢葵,还没做好表情,仿佛有两道X射线射向他。


    梁君赫傲睨:“蠢货,节目组会设这么简单吗?”


    类似对话,在周一录制最后一期时发生过,但梁君赫的反应迥然不同。


    熊思毅讪讪,含笑问:“梁少爷不是教过我,有可能节目组就是猜到我们有这种想法吗?”


    梁君赫脸也不红,抬高下巴:“那是几天前,几天过去,本少爷升华了。”


    众人一言一语,七嘴八舌,邢葵举起手:“我想知道究竟谁会十门外语?”


    一抹和头发相近的粉红爬上梁君赫脸颊,他并拢双腿坐正,说话都变了调:“是啊,究竟谁如此天才,好难猜啊。”


    邢葵:“……”“他是天才”四个字快贴他脑门上了。


    周梨脚尖抵在地面,白了梁君赫一眼,啪地拍手:“快快快,别卖关子!”


    pd:“好,接下来会按问题最初顺序公布答案。”


    当时第一个问题是:谁差点自杀?


    大屏幕跳上文字,说了些调动情绪的话,再然后,需要答案嘉宾自己站到屏幕前。


    【我靠我靠我靠,陈海燕怎么站了?她是差点自杀,那天天奇


    妙历险又是谁?】


    【别小题大做,她可能同时是几个问题的答案呗。】


    陈海燕对着话筒讲了些话,她过去遭受校园霸凌,被人从楼梯上推下,额头在台阶上磕破。


    那时家里没钱,等她长大挣到付得起疤痕修复的钱,她的疤痕已不可修复,看过医生的那一天,她从医院出来,站在马路车流旁,很想直接死掉。


    【我靠,她的疤是这样来的,跟天天奇妙历险不一样啊。】


    【别小题大做,天天奇妙历险的故事可能是编的呗,陈海燕从自己的疤取的材。】


    中央大屏跳上第二个问题:谁会十国外语?


    作为答案的梁君赫急不可耐地迈到话筒前:“除了本少爷还能有谁?”


    他趾高气昂,半垂的眸子则悄悄地关注邢葵神情,向她炫耀。


    邢葵转向陈海燕:“我猜中了,老祖宗诚不欺我,大智若愚。”


    ……


    来到第六个问题:谁是“元气向日葵”?


    镜头移向邢葵,锁着邢葵,继而一道画外音响起:“是我。”镜头移开,一名素人男嘉宾笑呵呵地离开座位。


    【我靠???他哪位啊他??????为什么不是邢葵!】


    眨眼间,直播间的弹幕被问号大军驰骋。


    节目外奖金分为一百万和一千万,第一个提交全对答案的是一百万,剩下的人按正确率瓜分千万。只要能对一道,多少能分点羊毛。


    邢母看着电脑红脸赤颈,伸手去指:“你们看,我女儿不是元气向日葵!”


    身后亲戚难看地笑,他们听说邢葵八卦,嗅到钱的气息,也去参加了竞猜,这下好了,截至目前正确率全部为零。


    【为什么不是邢葵!她到现在一个问题的答案都不是,她不会是“天天奇妙历险”吧?】


    【何弃疗啊朋友,不是向日葵绝对是“红遍全宇宙”啊。】


    【前面是邢葵的水军吧,还蹭天天,想红想疯了,吃相真难看。】


    第七个问题:谁是“红遍全宇宙”?


    众目睽睽中,曾在第四个问题站过的周梨再次站起:“我就是想红,有意见把嘴闭上,快!给我公布最后一个问题答案!”


    她快速下台,网上流言纷纷,周梨真受不了那些,已经用小号和网友对骂了一周。


    她一刻都不能等地想公布邢葵身份,想冲到她身边抱住她,告诉全世界,邢葵就是她周梨的心肝好姐妹!


    人人皆知,周梨疑似出现在“天天奇妙历险”的帖子里,并根据帖子后续,疑似和“天天奇妙历险”结交成好友。


    【家人们,姜天玥和邢葵都没有过问题,买定离手了!】


    【还用猜?肯定是姜天玥!邢葵也配是“天天奇妙历险”?不管天天的故事是不是编的,她确实是一天天攒出来的粉丝!很励志!】


    【对啊,节目还没录天天就五百万粉丝数,一个不想着靠自己、找金主、自甘堕落被包-养的人也配啊?】


    【坚决抵制这样的人进娱乐圈!】


    【邢葵滚出娱乐圈!】


    【邢葵滚出娱乐圈!】


    第八个问题在屏幕上亮起,邢葵站起身:“我是‘天天奇妙历险’。”


    第85章


    全场一片寂静。


    她轻声地、但绝对不怯地说,她就是“天天奇妙历险”。


    短短几个字的信息量,让不清楚邢葵身份的嘉宾、工作人员,乃至弹幕,全都僵住。


    仿佛他们听到的是:二郎神如何做眼保健操?


    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是:i(/t)ψ(r,t)=(cα……


    直到有人起头喊了句“什么!”,“什么”声此起彼伏,弹幕也重新流动。


    梁君赫往椅子上一仰,跷起修长的腿:“大惊小怪,就她那温驯善良的脾性,和天天奇妙历险不像吗?”


    熊思毅: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少爷!


    周梨表现更加夸张,如同是她自己扬眉吐了气,伴随微风一甩短发,畅意地笑。


    大步迈到邢葵身边,向中央屏幕伸开一条手臂:“来,姐妹,去迎接你的猎杀时刻!”


    邢葵不好意思,轻轻拂开周梨抓她的手:“什么猎杀时刻呀。”


    沁凉的指尖碰到周梨手背,她抖了抖,背过身,一只手捂住被碰过的手背,憨憨傻傻地“嘿嘿”。


    全场:来人揉一下我眼睛,这是娱乐圈知名的女疯子周梨?


    【感觉我们梨梨憋坏了,恭喜好姐妹终于能正大光明地秀恩爱!】


    【我就猜是邢葵!第二期泼水游戏,那水溅到她,除了梁君赫就周梨挡得最快。】


    【先前骂的人呢?出来道歉!】


    节目组实时监控着舆论,厉乘川他们也都在看,有些过分到极点的,也都被周镜的律所记录。


    骂邢葵的声量飙了好几日,不代表所有看到新闻的人都相信,当邢葵公开身份,沉默的螺旋反向转动,骂的人暂时止声,支持的言论逐渐涌上来。


    还有人在反驳:【证据呢?别不是买通节目组作假吧?】


    众人注视中,邢葵走到嘉宾发言的麦克风前,风轻柔吹动她额角发丝,掠过干净的额头。


    她道:“大家好,最近又经历了不少奇妙历险。”


    【好熟悉的开场,我鼻子开始酸了,粉天天很久了,她一直在记录她幸运活下来之后的种种,经常这样说。】


    话语可以抄袭,邢葵平静,八个问题答案一个个揭晓,快要到她时,她心提到喉咙,可真正站在这里,她心里生起无限勇气。


    “去年二月,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飞舞的寒雪时,没想到我今天会站在这里。


    可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吧,救命恩人借我一只帽子,我发了一条寻帽帖,就此开启了‘天天奇妙历险’之路,‘葵’字的下面藏着‘天’字。”


    身后大屏幕上跳上咖啡色鸭舌帽的照片,侧边一排在粉丝眼中很熟悉的小蛋糕,照片却是陌生的、未在网络发过的。


    帽子可以借来拍,“车祸在我额头上留下了一道疤,万幸科技发达,数次激光后它消失不见。”


    这时,屏幕出现邢葵在医院的医疗记录。


    它是如山铁证,除非医疗记录造假,但那要被处罚。


    邢葵偏过脸看看屏幕,记录是江玉鸣帮她调取的,帽子,她跟许野分手时他拿走作了纪念,是他帮忙拍的照片。


    她笑了笑,回过头:“疤痕消失不见,不过我的奇妙历险仍在继续,关于近期争议,其实你们说的老板就是我当时住院的病友,这也是一段奇妙历险吧,有机会我给大家更新。”


    一声“谢谢”,结束了她的发言。


    邢葵挪步走下台,周梨飞快冲上来揽住她:“姐妹还有我呢!”她面向镜头叫嚣,“我就是律师男的……”


    她像吃了坨狗屎,忍了忍,说出那个称呼,“妹妹,我拿我的演艺事业担保,我们家邢葵,绝对值得粉!”


    【哈哈哈,能驯服周疯子的女人,我真感兴趣了。】


    【我真哭了,天天一天天走到今天,还要被网暴,我跟你们没完。】


    【朋友们,我发现一件事,她好像不进娱乐圈,不要啊!她的形象我能代入很多女主呜呜。】


    梁君赫注视他的女主角,努力前进的她犹如阳光下的小葵花,每一片花瓣标记风


    的方向,灿金、柔美、令人瞩目。


    他移走视线,抬手,用力在看愣掉的另一位男星面前一拍:“看什么看!我心上人。”


    【???梁少爷你!】


    “在追。”梁君赫骄傲地表示。


    【也不知道少爷在骄傲什么哈哈。】


    【我的妈呀,所以镜头下的糖都是真的?还是梁少爷倒贴。】


    【cp粉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今年才三月,蹲少爷今年内能有好消息!】


    周镜右键,举报。


    许野右键,举报。


    江玉鸣右键,举报。


    【只有我在好奇老板为什么是病友,蓄谋已久霸总吗啊啊,我是房东党蹲蹲产粮。】


    厉乘川点了个赞。


    梁君赫看向pd:“走下一个流程了。”


    八位嘉宾提交的答案结果公开,梁君赫只对了他自己那条,等于一条不对,其他嘉宾或多或少对了几条。


    他也不羞,一周前的他和现在的他有什么关系?邢葵说他大智若愚,那是褒义词,梁君赫开心得头上要冒粉色泡泡。


    屏幕上展示着结果,他黏糊糊地和邢葵道:“看,大智若愚,葵葵你是聪明过人,你全对。”


    节目将以她的名义向山区捐款一百万。


    做了好事的邢葵神采奕奕,梁君赫再次看向pd催流程:“下一个环节。”


    “还有别的?”邢葵讶异,到这里该结束了呀,只见工作人员搬上设备。


    “是结束了,但你平常看综艺,片尾是不是会放歌?”梁君赫拍拍腿,站起,“我今日身负重任,我将在现场以一首歌结束直播。”


    邢葵没回答,好一会儿在心里吐槽:这是梁君赫额外加的环节吧,就为了强制让她再听他唱歌,要和江玉鸣比出高下。


    那晚她喝醉了,对两人歌声都没印象,梁君赫要比的话,拉江玉鸣来也再唱一遍更合适吧。


    音乐前奏响起,邢葵微愣:“这调子……有点耳熟。”


    平日里,江玉鸣心情愉悦的时刻会哼歌,这首歌的曲调,貌似和他哼的很像。


    “耳熟正常啦。”周梨听到她喃喃,“梁君赫不露脸翻唱老歌出的道,这首歌是他表姑的金曲,天后梁佩玲的《刻骨不渝》。”


    梁佩玲是九十年代首屈一指的美女歌星,邢葵记得她刷到过类如“上世纪知名歌手”的盘点帖,曾粗略看了一眼。


    据说梁佩玲拥有红酒般旖旎的金嗓,可惜成名后嫁入豪门隐退,叫人扼腕。


    这首《刻骨不渝》讲的是生与死永不改变的爱恋,梁君赫动唇唱,邢葵挠了挠眉梢,难怪梁少爷没凭唱歌闻名,确实一般哈。


    也不能说不好听,只是梁君赫嗓音清朗偏甜,不适合这首歌。


    这首歌,换那种带点哑的嗓子唱,更妩媚迷人。


    见梁君赫直勾勾看向她讨赞,邢葵手指动了几下,蜷起来,大拇指竖起,给面子地送他一个赞。


    被打入鸡血,梁君赫唱得更嗨,将生与死的爱恋唱成老婆老婆我爱你。


    邢葵忍不住地撑额头,乐符流淌中,她是“天天奇妙历险”的惊人消息也插上翅膀飞出直播间。


    邢葵老家,邢母看见邢葵在台子上轻描淡写,眼眶泪水直落。


    “瞧见没?葵葵是天天奇妙历险!”


    “天天奇妙历险是什么咯?”她周围有亲戚问。


    邢母也不知道,她感觉是好的,所以才特别大声,她很清楚亲戚会将八卦向外传。


    这时的邢母在有电脑的亲戚家,星期天这户亲戚的孩子放假,就在旁边,初中生抱着手机叫起来。


    “天天奇妙历险你们都没听说过?近年特火的网红,好几百万粉丝,我的天,邢葵姐姐一年是不是不止挣一百万啊?”


    亲戚:“你开玩笑吧?”


    邢母也想问,初中生一惊一乍:“什么开玩笑!我听说网红还有年收入好多亿的!邢葵姐姐上节目火了,今年能赚更多吧!”


    总结:钱多。


    家长们接二连三变脸,换上讨好的笑:“春霞啊,葵葵真是一年比一年出息。”


    “哎哟,还有大明星追呢。”


    有出息的邢葵卸完妆走出化妆间,兆光文化明面上的老板兰姐,同时也是她的经纪人跟在她身旁,手上拿着小平板。


    “很好,过去一个小时涨的粉丝数比过去几周数据加起来还好,按照这样势头,你今年八成能破千万。”


    “谢谢兰姐,这些天辛苦你了。”


    兰姐抓了下直马尾,上斜的眼睛看向她:“想谢我接下来你就好好工作,多让我赚钱,行了,我先走了,赶时间要去给你谈个广。”


    “好——”不远处走来厉乘川,一身黑,气场似高楼,危险似鬼怪,邢葵赶紧接上话,“——仓促的消息,我还想问问我之后的活,要不我跟兰姐一起去?”


    她那天复盘的事一件件解决了,但她对厉乘川的怀疑还未结束。


    兰姐疑惑:“你不是说我办事你放心吗?你不放心我了?”


    邢葵摆手:“没有没有,嗨,房东,真巧,录节目也能遇到你。”真尴尬。


    厉乘川站定,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幽邃:“不巧,我是绯闻的男主角,来节目组处理问题而已。你想走?”


    他在解释,这回的相遇不是巧合,然而当真不是吗?


    邢葵信不了,厉乘川和她之间的巧合不止一个两个,问过的人也都告诉她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余光觑看附近找摄像头找安全感,尽量语气自然,笑着反问:“啊,节目录完了我不走干嘛?难道我还要逛逛这里呀?”


    厉乘川一只手负在身后,食指掐陷大拇指肉,俊美的脸庞不露情绪:“那正好,一起走吧。”


    他已经从江玉鸣那里确认邢葵在怀疑他,不敢做什么表情,怕有任何不妥,怕邢葵怕他,声音沉闷。


    厉乘川在听江玉鸣建议减少和邢葵见面。


    江玉鸣说厚积薄发,忍一时风平浪静,熬到邢葵疑心消无,便能高挂云帆,横渡沧海。


    厉乘川信,但他认为一味的“避”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他有更好的办法。


    为什么不让邢葵见见她的“老板”呢?


    一家集团下面有许许多多小公司,邢葵刚进鼎天签的是其中一个小公司,厉乘川经调查,发现那家公司的总负责人恰好就是她说的肥肥地中海。


    大概率,邢葵是在记忆中给这个负责人升了咖,让他替掉了厉乘川,但也不一定。


    或许,他能开车载邢葵回家,让她在马路上不经意见到这位负责人,看她的态度,推测她的记忆究竟变成了什么样,这样才能应对她的怀疑。


    厉乘川是真想解决问题,而江玉鸣只是想让他离邢葵远点儿,对付梁君赫去。


    以厉乘川的嗓音,唱《刻骨不渝》应该也别有一番风味——邢葵醒醒,你不是声控啊喂!


    她转动脑子,想找不坐厉乘川车的借口。


    厉乘川家就在她家旁边,她有什么理由拒绝顺路的他?


    是说,不,她想去逛一下街。


    还是说,今天想试一下共享单车。


    都不合理!邢葵刚下节目,正火着,不可能在外面到处跑,给狗仔提供素材。


    可恶,黏着她的梁君赫这会儿去哪儿了——被厉乘川支开了。


    没见到梁少爷,见到了他姐,远方,高挑的职业装女性正在和和荔枝影视的高层交谈。


    “梁总!”邢葵捕捉到梁昭然身影,喊道。


    梁昭然看了看她,结束和高层对话,顿了两秒,走过来:“厉总许久不见。”


    厉乘川点头,没说话。


    邢葵也有段时间没线下见梁昭然了,她们只在线上联系,毕竟她俩上回见面并不愉快,一个想利用,一个反威胁。


    “厉总方便的话,请移步,我有话要跟我的员工说。”梁昭然桃花眼盯着厉乘川,故意强调了“我的员工”四个字,炫耀厉乘川的骨干如今是她的人。


    厉乘川冷睨了她一眼,和邢葵道:“前门有记者,别从前门走,我在后门等你。”


    好,这下前门后门都被堵死了。


    望着厉乘川离开,邢葵仰头望天,低头望地,可恨她既不会飞天也不会遁地,更不能一拳打出新出口,老天,何苦为难她努力奋斗邢小葵。


    “梁总,别再跟我说你家封建了,实不相瞒我真不想被牵进去。”防止梁昭然又要讲,邢葵先一步说道。


    梁昭然失笑:“你被我闹出心理阴影了?我不是要说这个。”


    邢葵:“那你要说什么?”


    梁昭然想到梁君赫向她提出的交易,向邢葵走近一步,放低音量:“我是想提醒你,别离厉乘川太近,知人知面不知心。”


    邢葵:“……”好熟悉的话!


    第86章


    同一句话,邢葵已是第三遍听。


    但这回


    不一样,眼前的梁昭然和她关系谈不上好,她突然跟她说厉乘川,多少有点突兀。


    将事情在脑海转了一遍,邢葵想到,定是梁君赫教的梁昭然,他嫉妒心烈,节目上男嘉宾瞧她时间久一些,他都要拍手警告,何况对有可能在跟踪她的厉乘川。


    她无奈:“别向我提供未经验证的信息啊,我还以为那晚之后,你们姐弟氛围变僵了。”


    梁昭然略感意外,很快镇静:“是不融洽,但他向我提出交易,用我对你说几句话,换他绝不继承灵潮,很划算。”


    划算什么呀,邢葵抽了抽唇角:“他本也不想继承,以他智商,大概多年前就发现你有要抢继承权的心思,故意变成傻子让给你。”


    梁昭然滞住,讶异地盯着邢葵,仿佛她说的话十分荒谬。


    “你也别跟头一回知道似的,他是你弟弟,你不是愚钝的人,能不清楚他的品性?你也在装傻当恶人。”


    梁昭然冻得犹如冰人,不敢相信邢葵所言,两只眼中惊疑不定。


    她消化着,片刻后冰层裂痕:“或许吧,或许我也明白,你怎么看出来的?”


    邢葵瞧得透彻:“梁君赫那么多黑料,不管真的假的,你有本事让它们消失,但你没有,你也能利用它们搞垮他,但你也没有。”


    冷汗从梁昭然额角渗出,她像沉溺在梦里,然后有人将她拽到清醒的世界。


    是啊,梁昭然就对梁君赫的良苦用心一点感觉都无吗?是她选择闭上了眼睛。


    邢葵看着这位姐姐,梁昭然也不容易,若非梁家富庶,她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不知该受多少苦。


    “我说你们姐弟俩,有空不如吃顿和解饭,而不是跟我说假话影响我的判断。”


    梁家的事邢葵本不想说,但反正现在说不说梁君赫都喜欢上了她,一个话茬递到她嘴边,邢葵还是点梁昭然一下吧。


    谁让梁昭然和她同性,期望她未来能活得舒服些。


    “那我走了哦,等等,梁君赫提的交易是你要对我说几句话,‘几句’在哪里?”邢葵冷不丁意识到不对。


    梁昭然和梁君赫相似的桃花眼对着她,里头漾开星星点点的笑意:“我刚不说了好几句吗?”


    她说厉乘川是只说了一句,可她回邢葵说了不止一句。


    “我弟跟我说,只要我对你讲那句‘小心厉乘川,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会告诉我,他绝不继承灵潮,你真告诉我了。”


    邢葵默,被算计了,梁少爷,智商情商,恐怖如斯。


    “而你告诉我的东西,让我也想告诉你一句话。”梁昭然同被算计,笑笑,“考虑考虑我弟吧,我爸那边我有处理,你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任何婆家、妯娌问题。”


    梁君赫这是将选他仍有可能失败的隐患都解决了。


    这些年梁昭然在灵潮不是白干的。


    原先她想要从梁父手上名正言顺地得到继承权,但要是不可能,梁君赫又真不要,她直接架空梁父抢也未尝不可。


    梁君赫真的用心在追她,邢葵感叹,不过用心追过她的人也不止一位了,她不会这样就心动。


    和梁昭然说完该告别,可直到梁昭然都没了踪影,邢葵还没迈出一步。


    她烦恼地拍住头,走前门有狗仔堵她,走后门有疑似变态的厉乘川在堵她,她走哪条路死得比较慢呢?


    “在想什么?”一道意料之外的声音响起,温和如春日涓涓溪流,周镜迈出,不知他是凑巧这时到,还是已经听她和梁昭然交谈有段时间。


    站定到邢葵面前,他解释他出现在此的原因,“绯闻事件,我是厉乘川的律师。”


    邢葵听懂:“噢噢,我刚还遇到厉乘川了,你们约好的吧。”


    “你遇到他了?”周镜稍讶,“他没通知我他也要过来。”


    “什么?”邢葵更惊讶。


    周镜骨节分明的中指推了下金丝镜框,楼层窗口下放着一盆孔雀木,叶片绿油油,中间叶脉长得像宫斗剧里拿来扎人的细针。


    “可能他不放心我。”


    不可能!厉乘川和周镜私下将近决裂,还能将鼎天的事交由周镜的律所,可见公私分明,绝对信任周镜工作能力。


    那他怎么还过来?周镜处理事件时也没遇见他,难道厉乘川真是在跟踪她?


    周镜神色平和,看着念头百转的邢葵:“你还没说你刚抱住头在想什么。”


    “那不……噢,那很重要。”邢葵愁眉锁目,“是这样,厉乘川说他在后门等我,前门有狗仔,我不知道该走哪里。”


    周镜眉眼露出些微疑惑:“你和厉乘川怎么了吗?”


    “就有一些事吧,我之前不是想邀你们几个兄弟见面嘛,就是想聊这个,到时再说,周律师,你先帮我分析分析我该怎么出去。”


    “我记得,我们兄弟时间总对不上,但今天也许能聚上……”周镜沉吟,看了眼前后方向,忖度,“还是走后边妥当,我陪着你,厉乘川不会妄动。”


    毕竟狗仔一句话能掀起新的网络暴力,而厉乘川,是真没危险。


    “我的车也停在后门。”周镜道。


    邢葵跟上周镜,打开手机定位、录音,又摸摸口袋里美工刀,硬着头皮走向大楼向西的出口。


    出口处左右两边站满保镖,估计是厉乘川的安排,后门鬼鬼祟祟的狗仔八成也全被清理。


    只是,出口处不止一辆车,而是三辆,车主各不同。


    “葵葵上车!我送你回家!”梁君赫从最前方拉风的粉色敞篷跑车里探出头,“我这辆最好看你最想坐了对不对?”


    最后方黑色宾利旁,厉乘川看到她和周镜一同走出,眉梢微凝,手按上车把手:“上车吗?”


    周镜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昔日好兄弟,他朴素的灰色车辆正停在两辆豪车之间,他向邢葵侧过头:“坐我的车也顺路,不是吗?”


    三个人,三道视线,同一个问题。


    邢葵想查查今日气温多少,太阳怎晒得她头晕目眩。


    “喂喂喂。”最前方,梁君赫利落地从车里跳下,大步向她迈来,“讲一下先来后到吧,我第一个问的。”


    “如果这么算,我在楼里就问过了。”厉乘川横臂,俊美无俦的脸冷意森森,挡住梁君赫。


    可笑,出现在邢葵身边的顺序梁君赫不讲先来后到,响亮地说后来者居上,这个时候他倒讲得心安理得。


    “那你没我早,我录节目前就问过了,葵葵你说对吧?”梁君赫被拦在厉乘川手臂后面,冲邢葵挤眉弄眼,好看到没瑕疵的人就算挤眉弄眼也好看。


    厉乘川额角冒出青筋:“如此明显地让她配合你撒谎,你当我看不懂吗?”


    梁君赫抱臂,被厉乘川阻拦到不了邢葵身旁,索性斜靠到门边,不可一世:“那没办法,葵葵就是愿意宠我,这种殊荣你想要还没呢。”


    厉乘川冷笑,这就是他曾经高喊要为他两肋插刀的好兄弟:“她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当殊荣。”


    梁君赫嘴角一僵:“葵葵你看他,他骂你!”


    他哪有骂邢葵!


    不管,在梁君赫嘴里就是骂了,以前他是说要为厉乘川两肋插刀,但他有说刀插在谁的两肋吗?


    邢葵只觉太阳好晒,树上的小鸟被晒得仰躺抽脚丫,地上的小狗被晒得伸舌哈哈哈。


    她就像小狗的猎物,也被晒得昏昏沉沉,只想趴在地面躺平,随便哪只狗要咬她,随便了。


    这时有好心人在她头顶打了把伞,周镜瘦高的身影在她脸上投下象征清凉的阴影:“他们会不会太吵了?”


    厉乘川:心机男。


    梁君赫:死心机男。


    “你坐车上休息休息吧,我来跟他们商量。”周镜取出他的车钥匙,交到邢葵手上,兵不血刃斩获送邢葵回家的机会。


    他不露锋芒地看厉乘川和梁君赫争,在邢葵做不出选择时,恰到好处地诬陷两人吵闹,借上车休息送邢葵台阶。


    邢葵麻利地跑掉,留厉乘川和梁君赫目光化作一根坚钉,想钉死周镜,他们深于城府的好兄弟。


    周镜淡定,祸水东引:“梁君赫,好久不见,还记得去年上半年厉乘川想尽办法将你滞在国外,没想到因缘际会,如今你还是喜欢上了邢葵。”


    “什么?”梁君赫斜眼,“厉哥,你看你,都是你推迟了我和葵葵相遇的时间,不然我俩现在应该在度蜜月。”


    谁给他的自信?如此傲慢!


    厉乘川不会总是被动,都撕破了脸,他没什么好跟周镜客气的:“这话也得对你周哥说一说,他那时也点我去对付你。”


    梁君赫了然,他同样不会被周镜当枪使,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周哥,机关算尽还是跟葵葵分手啦?”


    饶是周镜,古井无波的脸也裂了一


    道纹。


    “也罢也罢。”梁君赫手抬起来,叠到脑后,高傲无与伦比,“就让你当一回司机吧,横竖你又当不回男朋友。”


    厉乘川都想笑,转念想到梁君赫的攻击力也对着他,笑不太出来。


    周镜蜷了蜷手指,扫了眼揭穿他的厉乘川,阳光照着镜片,藏起他莫测的神情。


    好兄弟,日后还有他更笑不出来的时刻。


    他走向他的车,而三分钟前,邢葵也上了周镜的车,后排,年轻的男人坐在右边窗旁,过长的腿曲起,荷尔蒙占据空间。


    运动长裤下方,露出的一截是金秋的小麦色。


    她上移视线,差点叫出来:“许野!”


    去年十月一别,已几近半年不见,许野跑遍赛场,横扫各大田径赛事奖项,他现今的肌肉比过往还要饱满,性感四溢。


    邢葵不由自主盯着看,许野却更忍不住,褐眸睫毛颤动,伸臂大力将她捞进怀里。


    第87章


    “周哥告诉我,待在这里就能看见你。”


    热烫的手臂环住她的腰,许野闷热的声音从头顶传下,邢葵在想他的胸肌真变大了,她脸都埋了进去。


    真烫,许野原来不穿蓝色,只因电影院那回,邢葵夸他穿蓝色合适,蓝色便成了他常穿的颜色。


    但是周镜、厉乘川、梁君赫三个人都在车外,抱她也太刺激了。


    “你也来啦?”


    炽热的体温向邢葵传递着,还有许野血肉内的心脏,扑通的跳动声撞击她的面颊。


    她意志颇坚地撤离又软又硬的肌肉坑,先悄悄看了眼车外,三个男人正交谈着,视线穿不透车窗。


    许野轮廓分明的脸垂下来看着她,仍然环着她的腰,目光一移不移,线条清晰的唇发出一声“嗯”:“网上风波,我也在关注。”


    “让你担心了,我没事。”邢葵挠挠头,“你拿的奖,谢伯母都有跟我说,真厉害。”


    拿奖到手软也不激动的人,这会儿耳尖泛起红,都不敢看她:“你也是,我关注你账号时才几万粉丝,现在多了几个零。”


    邢葵也不好意思了,偏过脸:“一般一般。”


    如果没乌糟糟的事,两人或许会是一对甜如蜜糖的小情侣吧。


    可惜没有如果。


    人活在世,有羁绊,就有可能有藩篱。


    双双移开眼的两个人终究对视,冬去春来,时隔数月,许野眼里依恋不舍,邢葵眼里清净明澈。


    存在如果的话,也轮不到许野。


    驾驶座旁边的车门拉开又关上,周镜坐进车,系安全带:“我要开车了,抱着她不安全,松手。”


    他清冷的余光似有若无向后排瞥来,邢葵低头看许野的手,原以为他会松开,但他甚至收得更紧。


    “抱几分钟怎么了,哥,我不在的时候,你没少抱吧?”


    邢葵睁了睁眼睛,看向地面找地洞。


    周镜系好安全带,镇定自若:“还好,江玉鸣抱得比较多。”


    邢葵:?我地洞呢,谁帮我挖个地洞。


    她小心觑了眼周镜,觉得他身上写满“危险”,果然前段时期他和江玉鸣的平衡是假象。


    “不信你可以向葵葵求证。”周镜平稳地说道。


    邢葵:重金求购地洞!


    求证什么呀,江玉鸣虽抱得多,但周镜和她因为梁君赫中药事件睡了啊,江玉鸣和她一次都没睡过。


    邢葵倏地一愣,还真是,江玉鸣烧得毫无下限,却偏偏没跟她真做到最后过。


    “不用求证。”许野为人实诚,“反正不可能超过我的次数。”


    邢葵眼前飘来黑云,没必要这么实诚,前方的周镜似扯了下嘴角,犹如冷笑:“不见得,我建议你跟江玉鸣坐一起算算数。”


    “打住!”邢葵喊道,“不要再聊这个了,周律师,许野,既然你们都在,我们找个地方吃顿饭,我有事找你们。”


    周镜开车:“嗯,我在楼里也觉得我们兄弟今天能聚上,去辉德医院附近吧,江玉鸣也能抽空来,葵葵,你想说厉乘川什么?”


    辉德距离这里,开车要一个多小时,邢葵便直接道:“你们看过新闻了吧?新闻上说,厉乘川是我前公司的老板,可我完全不知。”


    邢葵想起格外长的带薪假期,起初她认为是谢成雯相助。


    想起她要去公司辞职,厉乘川巧言阻碍。


    “我住院时,他是我隔壁床的病友,出院之后,他是我对门的邻居,现如今,他又变成了我的上司,我感觉,怪怪的。”


    周镜:“你怀疑?”


    “我怀疑,他是变态跟踪狂。”譬如以前是邢葵上司时就在关注她,她受伤去不成公司他又变成她的病友等等。


    “也不一定,我和厉乘川接触得少,你们理应对他更了解,我说他跟踪狂,你们别笑哈。”


    “不会笑,你不为厉乘川皮囊迷惑,有这样的警惕心很好。”周镜认可,“只是我和厉乘川相交多年,他对我颇有恩情,我不会因此就猜忌于他,我想,有没有可能真是巧合?”


    车后排,许野撇过脸对着窗,他不像周镜一样城府深不可测。


    许野怕表现出来,他和周镜早就得知邢葵在猜疑什么。


    毕竟梁君赫在“请前辈多多指教”群里没少讲。


    梁君赫还呼吁三人要兄弟齐心,其力断川,驾驶座的周镜满脸淡然,心里指不定在拉弓准备放冷箭。


    巧合说不无可能,邢葵翻了下手机,没排除周镜说法:“也许吧,有这么多巧合的概率虽然很低,但我抽奖都能中手机,说不准。”


    周镜抬眸,后视镜内,邢葵手上拿的手机,和她出院第一天和他见面时拿的一模一样,可见是同一部。


    当时她的手机崭新,车祸有可能导致手机损毁……那么中奖多半是在……住院期间?


    周镜语气轻和,状若玩笑:“葵葵运气不错,要不再帮我中一部?”


    邢葵莞尔:“我哪能连中,而且是酒店搞的活动,也不知道还搞不搞了。”


    周镜背地推测成型,神态自如:“好,许野,你包个辉德附近饭馆,再联系下江玉鸣,看他几点能抽空。”


    “那不如就去那家酒店?”邢葵回忆万盛的饭菜,垂直踩进周镜陷阱,“他们家还不错,叫万盛,你搜搜。”


    “万盛?”许野下意识念了一遍酒店名。


    邢葵住院时,厉乘川曾喊兄弟聚餐,地点就定在万盛,“那是厉乘川的酒店。”


    “……”邢葵吓得差点扔掉手机。


    太诡异了,她中的这部手机里不会装了什么跟踪器吧?


    等邢葵坐到饭馆,她已经将手机关了机,心里鼓声直冲天际,周镜和许野分坐她一左一右,赶来的梁君赫在跟两人抢位置。


    本来邢葵没想叫梁君赫,经过梁昭然那出,她怕梁少爷向她提供假信息,可厉乘川着实古怪,她最好多问问人。


    人越多,话说得越多,假如话中存在假话,破绽也会越多。


    “凭什么你坐右边,我名字里面就藏了‘右’字,右边老天注定是我的,起开。”梁君赫拉许野。


    邢葵回神,梁君赫名里哪有藏“右”字……哦,“君”里头是吧?荒谬啊,这种抢座理由都讲得出。


    左边,周镜不受争执影响,翻着菜单询问她想吃什么:“蒜蓉扇贝要不要


    点一份?别担心,厉乘川应当是好人。”


    右边拉扯许野的梁君赫、和被拉扯的许野同时抽了下嘴角。


    才不会让周镜占便宜,梁君赫撒开手,俯视周镜:“确定吗?假使葵葵听了你的,轻信了厉乘川,受了苦,你能为你说的话负责任吗?”


    周镜平静反问:“我说‘应当’,我说‘一定’了吗?”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厉乘川对邢葵,是百分百的好人。


    但他们一个都未明说,也不会明说,包括周镜,也仅仅一边唱白脸一边放冷箭。


    这场聚会,于他们,是一次和邢葵吃饭的机会,是一场对厉乘川的背刺,却绝不会是,真相公开大会。


    除却各种各样的私心,真相,对好不容易摆脱车祸伤痛的邢葵而言,太过残忍。


    她已经失忆一年多了。


    这一年多的时间,邢葵一点一点将碎掉的她重新拼起,做了一桩又一桩从前没做过的事,探索、成长,努力生活,并且正在高速发展。


    谁能狠心告诉邢葵,她永远不可能将她自己拼完整,因为早在一年多前,她的人生就失去了一角。


    没人狠得下心,所以厉乘川明知邢葵要是知晓真相,能利好他,他也在竭力抹去真相。


    不过他应该没想到,曾经和他兄友弟恭的兄弟们,还会利用这次机会,卯足劲要将他踢出局。


    “你好凶啊。”饭馆包厢里,梁君赫光明正大诬陷起周镜,“葵葵你看他,我也是为你好,宁愿将人想得绝对坏,也不能将人看得绝对好。”


    梁君赫手按到桌面,弯身穿过许野凑到她面前,“葵葵信我,厉乘川就是坏东西!”


    门打开,江玉鸣从医院赶来:“什么坏东西?”


    “江哥!”梁君赫热情招呼,就跟前几天把江玉鸣推出邢葵家门的人不是他似的,“怎么这么晚才来,周哥都要不等你点单了。”


    好家伙,随时随地挑拨离间。


    “你当我是你,能随便更改工作时间。”江玉鸣轻慢地笑着,看都没看梁君赫,先扫了下各人座位,拉开邢葵正对面的椅子。


    梁君赫一皱眉,正对面方向很好,离邢葵不近,可却能被邢葵一直看见。


    “江哥,屁股抬起来,这是我的位置。”他堂而皇之地撒谎,“谁让你不像我当明星,你迟到了,这是我先坐的。”


    江玉鸣懒得看他,他这几天做梦都是弄死梁君赫:“没写你的名,葵葵说吧,找我们想问哪些,我来点菜,我知道你爱吃什么。”


    周镜抓菜单的手指一蜷,随即唇几不可察地上弯。


    看江玉鸣对梁君赫的态度,以及展示他对邢葵了解的话语,想必,他最近很心烦吧。


    “我自己来点吧,就厉乘川的事,你们都清楚了,你们帮我想想,你们有没有见过他疑点。”


    邢葵拿过菜单,垂着的眸子偷偷瞧了眼对面江玉鸣,他后背的伤怕是还没好全,她点一些补血补气没酱油的。


    黄昏金灿灿的光照着窗户,饭馆外几十米处,一名男性遥望着饭馆门口。


    男人是江父部下,负责在工作日监管江玉鸣,看他有没有行医失格。


    不止男人一个人,平常江玉鸣能甩掉他们,只是他近日精神欠佳,漏了一个。


    服务员端上一碗猪蹄汤,邢葵听着厉乘川的兄弟们帮她想疑点,脑子也要跟猪蹄一样在汤水沸腾中炖烂。


    江玉鸣说:“非要想的话,当初你跟许野恋爱,老厉翻阳台的举动确实失常。”


    梁君赫说:“他好像无处不在,你喝醉了我带你去公寓,他居然能出现在公寓门外。”


    许野说:“是有点怪,我们去看电影,厉乘川也来了。”


    周镜说:“偶尔我也觉得他似乎过分关注你,难不成,他不是在管我们兄弟恋爱,而是在管你?”


    江玉鸣抬手捂了下嘴:“葵葵,他是不是还送了你监控?”


    回去她就扔掉!邢葵鸡皮疙瘩直冒,盛汤的手都抖,汤里有八角大料,鬼知道厉乘川送的监控里有没有加料!


    “葵葵,是给我盛汤吗?”梁君赫眨巴漂亮的眸子,“说了这么多我是累了要补补。”


    邢葵瞪了他一眼,将手中汤碗放到他面前,看看齐唰唰盯向她的另外三双眼睛,端起许野的碗:“每个人都有,辛苦你们了。”


    她一碗一碗地盛着,盯着汤里的猪蹄,那种大块肥肉里头夹少量瘦肉的,她最爱吃。


    汤勺舀起看着最好吃的一块,邢葵默不作声,将冒热气的碗放到转盘,转到江玉鸣前面。


    这一桌,就他真需要补。


    第88章


    也不知道江玉鸣怎么受的伤,邢葵已经不止一次嗅到他身上有血腥味,这回分外严重。


    他还不请假养伤,装得一如往常,修长的手指拿起汤匙,对面江玉鸣狭长美艳的眸子满是笑意,喝了口她盛的大补汤。


    “别吓葵葵了,依我看,不如雇个侦探仔细查查老厉。”他提议。


    “那你去雇吧,雇个好的查清楚。”梁君赫坐在他旁边,立马跟道。


    “当然,我办事各位大可放心。”


    邢葵默默低头吃菜,他俩对话都盯着她怪尴尬的,不过江玉鸣说得对,雇侦探是个好主意。


    今天之前她对厉乘川的怀疑值是五十,今天之后她心中怀疑值直接飞升八十,希望侦探能查出准确结果。


    服务员送来新的菜,是老母鸡馄饨汤,炖得雪白的汤面撒着葱花,青白相称,香气扑鼻。


    邢葵真想问问这只鸡,它为什么不长四条腿?算了,两只鸡腿加两只翅膀,也是四。


    她将它们分给一桌四个男人,心想,他们兄弟可别再添人了,再来人恐怕只能吃鸡屁股。


    江玉鸣筷子夹上鸡腿,他杯子里的水面平平静静,他秾丽的美貌在杯身倒影,瞳仁深处藏着黑邃危险。


    “现在的生活真好。”红唇咬上鸡腿,江玉鸣似随意地道,“正好一年有四季,葵葵,我看不如以后等你解决了催婚,我们四个一人一季好了。”


    “咳。”吃着馄饨的邢葵呛住。


    “咳。”吃着鸡翅膀的梁君赫也呛住。


    江玉鸣又双叒叕危险发言!


    只有周镜的时候,他说周镜和他能一个负责白天一个负责夜晚。


    多了许野的时候,他说一周七天,三个人一人两天,还有一天能让邢葵放假。


    现如今四人共桌,江玉鸣表示一年恰好有四季。


    邢葵两只耳朵都臊得慌,那要是五个人怎么分啊,她请问呢?江玉鸣怎能如此具有包容精神?


    梁君赫从脖子红到耳,乳白的皮肤绯红绽放,只有许野和周镜稳定,许野是不太聪明,需要时间反应,周镜是经验丰富,习以为常。


    “我去一趟洗手间。”邢葵站起来。


    这片战场朕就交给你们了!


    清水泼上面颊降温,几位兄弟不愧是有钱人,饭馆被他们包下,很清净,只是他们让耳根一点都不清净。


    男女公用的洗手池前,邢葵忍不住揉了揉耳朵。


    假设这是古代世界,江玉鸣比起妖妃,更像统掌内务的皇后,会在后宫妃嫔争风吃醋时,说:兄弟们,要大度,让皇上雨露均沾。


    两只手忽然将邢葵翻过来,不大度的梁君赫傲然睨了睨包厢方向:“我能独占一年十二个月,凭什么要跟他们平分?”


    意图独占皇帝的妃子是不是得被杖责?


    “葵葵。”梁君赫甜丝丝地叫她,邢葵怀疑他故意夹起了嗓子,说话跟桃花蜜似的,“我在追你,你有没有在考虑我呀?”


    “我在考虑啊,这不是我还没喜欢上你。”邢葵坦言,她的军师江玉鸣没给她出谋划策,但事实上——


    梁君赫条件无可争论的好,既没有年龄问题,家庭障碍也被解决。


    而且他还在节目上公开表了白,邢葵有收到邢母信息,夸小伙子帅气浪漫等等,想来母亲对他第一印象挺不错。


    倘若


    梁君赫能接受假结婚,邢葵都想回家找户口本,可他偏要真的恋爱、真的结婚,难办。


    “我是比其他人差在哪里吗?”梁君赫委屈地看她,手伸进外套口袋,掏出一副装饰眼镜,戴上,表情也故作深沉,“我戴眼镜不比周哥差吧。”


    邢葵滞了整整三秒。


    “你哪来的眼镜?”好家伙,憋到此刻才拿出来憋死他了吧。


    “化妆间很多。”见邢葵不为所动,梁君赫撇嘴,取下眼镜,收回口袋,接着手抓住她一只手。


    他将她的手放到他衣裳边缘,往里头伸。


    “我的肌肉也不比许野差,是没他大,但你数数,也是八块。”


    指腹被热量扑上,邢葵睁大眼,掌心刻上腹肌灼热的起伏,如同碰到一块块排列整齐的牛奶面包。


    指尖被按上沟壑,像划琴弦般,从一块的起点划到一块的终点,邢葵感觉,她的嘴也如有拉链,被划上了。


    头顶传来梁君赫一声沉闷克制的“哼”:“葵葵,好爽。”


    懂了,还有哪里不懂的?


    戴眼镜是模仿周镜,让她摸腹肌是跟和许野较量,现下他又学起江玉鸣的浪。


    邢葵昂起脸,梁君赫在试图告诉她,她想要什么样他都能有。


    只是,他终究不是那些人,说完骚话脸就像在辣椒水里泡过,红得没眼看。


    骤然,从邢葵后面伸来两只手,一把将她拽离梁君赫身边。


    江玉鸣抓上邢葵那只被梁君赫伸进过衣服里的手,在他风衣上蹭:“就你那白斩鸡身材也真好意思让葵葵摸。”


    梁君赫:“什么!葵葵,他胡说八道。”


    是胡说的,虽然邢葵没数完,但估计梁君赫真也有八块腹肌。


    “要跟我比,怎么不比唱歌?”看来,江玉鸣听见了梁君赫那句话,艳冠群芳的面容压着一层乌云,“葵葵更钟意我的歌声。”


    邢葵本要拉开嘴上拉链,闻言又赶快拉上,若是《刻骨不渝》那首歌,确实让江玉鸣唱更勾人,这可不兴说。


    “话别说得太笃定。”梁君赫抬下巴,骄傲地道,“我在直播中唱,葵葵还为我竖了大拇指,大拇指,你得到过吗?”


    江玉鸣殷红的唇上弯,睨着他笑:“你想让我收回歌曲版权?”


    包厢内,许野靠着门,听不见门外动静,还在竖着耳朵听。


    “我们,真不用去?”他问周镜,明知梁君赫和江玉鸣两个相继离去一定是去找邢葵,真不用去阻碍吗?


    周镜喝汤,神情淡淡:“不用,我跟你是前任,在葵葵解决她的难题之前,我俩再如何争也无果,不如就让其他人争。”


    他们越早争出结果,也许就能越早帮邢葵了结问题,从而,周镜和许野也能得到再次抢到邢葵的机会。


    许野憨直点头,赞美:“哥,还是你有心机。”


    周镜:“……”真实诚。


    许野就是靠绝对赤诚撼动的邢葵心,而傲慢作精梁君赫,没有这条优点,正走在打动邢葵的路上探索。


    洗手台前,梁君赫盯着提到版权的江玉鸣,手插进粉发,笑起来:“江哥,喜欢死了葵葵吧,喜欢快跟我一起追啊,我真急需个人跟我形成对照组。”


    他狂妄得无边无际,已经不止一次地呼唤江玉鸣,升级生理性喜欢,和他一样成为邢葵的追求者。


    邢葵在想他俩提到的“歌曲版权”,《刻骨不渝》是上世纪歌手梁佩玲的歌,传言她走红后嫁入豪门,就此息影。


    梁佩玲是梁君赫远房表姑。


    江玉鸣是梁君赫远房表哥。


    那么,梁佩玲是……江玉鸣的母亲?


    怪不得江玉鸣五官大气明艳,原来是遗传自妈妈。


    她转头看看江医生,他美丽的脸神情难看,上回看到他脸色这么难看,还是她坚决不同意他当小三。


    一直以来,邢葵没搞懂江玉鸣对她什么情况,他没向她索求过金钱情感,更能让她去和别人触碰,只要不拒绝也和他贴贴,可他浪成那样,居然没跟她真做过。


    梁君赫说,江玉鸣喜欢她,男女爱情的那种喜欢,当真吗?


    突然,江玉鸣眉往下一压,邢葵回头,梁君赫也好似察觉到某种异样,皱起眉。


    两人迈腿,急促奔向十米远处墙后,邢葵赶紧跟过去,她还没到,一个陌生人从墙后被二人扔出来。


    “少爷。”


    少爷?来找梁君赫的?邢葵很快推翻她的想法,江玉鸣夺过那人的手机,那人毕恭毕敬,甚至胆怯,目光只对着江玉鸣。


    他叫的是江家少爷。


    “没什么事,我们回去吃饭吧。”江玉鸣尽量舒展眉,表现从容。


    应该不是真没事,邢葵见那名陌生人快抖成筛糠,江玉鸣没问,她就当看不出,装作放下小插曲,边走边说:“行,对了,你今晚别来我家了,我怀疑厉乘川的监控有问题。”


    江玉鸣:“下掉不就好了,葵葵,不想我来,想让谁来?”


    邢葵:“梁君赫闭嘴,我谁也不想要。”只是这样说,江玉鸣八成会过来,身上添了新伤的话,她好悄悄给他处理。


    夜幕黑沉,江玉鸣的小破车驶进奥瑞莉亚湾,江父已经在书房攥着茎条在等他。


    中年人脸比夜色还黑,头上的火比房顶还高,他的手机里,收到了江玉鸣抱着邢葵的照片。


    “逆子!我是想让你学厉乘川,找个有本事的女朋友,我没让你去抢他的女朋友!”


    晚饭时间收到照片时,江父差点高血压晕过去,这时书桌旁还架着氧气瓶以防意外。


    江玉鸣刚打开书房门,江父的茎条就甩到他手臂,没脱衣裳,这一下不至于出血,但疼痛感没少多少。


    “我没说过,他们在一起了。”


    “住嘴!我们江厉两家,祖上传下来的交情,我悉心培养你,信任你,不是要你毁掉我们两家友谊!没在一起她也是厉乘川的人!”


    蓦地,江玉鸣眸里阴戾乍现,令江父始料未及地夺过茎条,扔到脚下踩住。


    “你信任我就不会派人跟踪我。父亲总是觉得我不好,拿同龄人跟我比,让我向他们看齐,我学了,你该笑。”


    他最近本就不悦,江父还惹他。


    “父亲凭什么说没在一起邢葵也属于厉乘川,邢葵是人,她不是物品,她和母亲一样不是物品。”


    母亲。


    好像江家很久很久没提过早逝的女主人,江父神色都有点恍惚。


    江玉鸣踩得茎条在地面溢出绿汁,青草味和玫瑰味升腾,恍然间,江家门口的红白玫瑰花丛里,还有梁佩玲浇花的身影。


    “父亲有废话要说就去找梁叔叔,你们两个丧妻的人一向很有共同语言。”江玉鸣一脚将茎条踢了出去。


    地面被绿液弄脏一大片,砰的关门声响起,江父方才回神。


    不是,玉鸣以为他在跟谁说话?他是他爸!


    江父弯腰就要捡地上枝条,太脏了,实在没下得去手,咬咬牙,冲阖上的书房门喊道:“没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一分钟后,门被打开:“老江,烦什么呢,大老远就听见你吼。”


    江父看到走进来的梁父,怒笑,江玉鸣竟嘲讽他和梁父有共同语言,怎么可能?他又没让妻子追生儿子——他妻子第一胎就是儿子。


    想到这里,江父背都挺直了些:“你大晚上来有事?”


    梁父要


    比江父老些、胖些,平常两人精神气相同足,可今天两人相同颓。


    “哎,跟我儿子吵得心脏疼。”梁父叹了口气,坐下来,“我来找你讨杯养生茶喝,你这地上……玉鸣也跟小赫一样不懂事了?”


    还真有共同语言。


    江父也坐下,不愿承认:“还行,没你儿子荒唐,至少我儿子还愿继承家里。”


    一支箭射中梁父本就疼的心,他又重重叹了口气:“何止,他还喜欢上个不该喜欢的姑娘。”


    江父惊奇:“巧了,我儿子也。”


    梁父:“那姑娘出身普通,也不知道哪里吸引了我儿子,就是个网红。”


    江父:“真巧,我儿子喜欢的姑娘也是网红。”


    梁父:“那姑娘最近在上综艺,叫《十万个问题》,听说过没?”


    江父:“听说过听说过,我儿子喜欢的姑娘也上了。”


    梁父:“那姑娘姓邢。”


    江父:“我儿子……也……?”


    第89章


    由于佣人泄密事件,江家近来换了一批新血液,管家陈妈领着几人走在楼道中,交代着注意事项。


    “这是茶水房……这是备餐间……这是水疗室……回头你们每人去领份地图和平衡车,靠两条腿走太累人。”


    陈妈转头笑笑,“我用不习惯那玩意儿,之后会有专人教你们怎么使用,这是少爷卧房。”


    她按上门把手,想到门口保安汇报说,少爷今晚回来了,有皱纹的额头上,眉心压上愁云。


    听说少爷进了老爷书房,盼望这回少爷从老爷书房出来,书房地上别血迹斑斑。


    她个下人,哪能操主子闲心,陈妈打开门,按亮灯,继续介绍,“少爷平日住在辉德附近公寓,不常回来,他说过,咱们啊,要是有急事等等,来不及打扫,他的房间可以偷个懒。”


    “少爷人这么好?”一位新佣人讶然,“一点富家大少脾气也没?”


    “当然。”只有老爷总看少爷不如别家少爷,陈妈心里叹气,骄傲扬声,“少爷模样还贼俊,你们这些小年轻不是爱追星吗?少爷就像大明星!”


    “真的假的?陈妈,咱们什么时候能有幸看到少爷?”几名佣人激动期待。


    “陈妈,这里怎么还有间房间?”这时,一位佣人走向西方,这间房间不像卧室内置卫生间,门为铁制,还上了锁。


    佣人要碰锁,陈妈连忙跑上前拉开她,五官全都惊恐。


    “离远点!少爷当医生的,有时候会捣鼓些化学物品,他交代过,有些东西危险得很,能把人肉都融掉!”


    小年轻们打了个寒颤,吓得齐齐后退一大步。


    陈妈嗔了他们一眼:“这间少爷会自己收拾,就是怕你们不懂乱碰伤到哪儿。”


    “少爷人真好啊。”


    “真的。”


    佣人们纷纷夸起江玉鸣,陈妈喜眉笑脸:“好了好了,还有好奇的今天赶紧问,过了今天就不要多嘴了。”


    “说来真有件事,陈妈,咱们走了老半天,为什么一张夫人照片都没瞧着?”


    陈妈一怔。


    “是啊,大厅正中央就挂着张老爷照片,结婚照、全家福,都没有。”


    陈妈扯嘴角笑笑,笑容中混杂些许哀伤:“去世了,少爷八岁那会儿夫人就病逝了。”


    “欸?那老爷是迄今没另娶吗?还挺痴情。”


    “看来你们很欣赏我父亲。”


    门口,江玉鸣走进室内灯光下,刹那间,万千红白玫瑰同绽,漫不经心的神情,极具冲击力的美貌,在光芒中散发摇曳心旌的艳丽。


    好多人屏住呼吸,他漂亮的嘴角勾起,看着他的人心都被勾起来。


    然而,江玉鸣带笑的眸底却藏着森冷如蛇的寒意:“不一定是痴情,我的母亲是天后梁佩玲,喜欢过她,他还能喜欢谁呢?”


    他长这么好看,他说什么都对。


    “少爷,都下去。”陈妈支走佣人,心疼地上下扫江玉鸣,看到他袖子上脏污,“这回又是为什么事啊?父子俩哪来的隔夜仇!”


    “毕竟隔了一条我母亲的命。”江玉鸣笑着说道。


    陈妈僵了僵:“那种意外,你跟老爷都不想。”


    “不提了,陈妈早点休息,我今晚在家睡,明早还想吃你做的油条。”


    “好好好,我这就去睡觉,明天再给少爷煮份水波蛋!”


    陈妈急急切切地跑走,脸上还带着笑,倘若梁佩玲还活着,岁数应该和她差不多吧。


    江玉鸣垂下眸子,手指按到指纹锁,上锁的房门开启,满墙挂着、满屋挂着一张张照片,有厉乘川的、周镜的、许野的……


    狭窄的房间四面无窗,小小的灯泡与照片相隔排列,光线昏黄,地面扫地机器人正在工作。


    江玉鸣蹲下,将机器中的垃圾倒进垃圾桶,是碎纸片,准确来说,是碎掉的照片。


    几张厉乘川的照片被长指扯下,放到桌面,江玉鸣拉开抽屉,取出一把手术刀,锋利的刀片抵到照片上厉乘川俊美的脸,一划。


    再划,再划,再划,直到整张脸烂掉,直到整张照片四分五裂。


    修长的手拂掉桌面碎纸,地面扫地机器人将它们吞没。


    刀片抵上一张新照片,江玉鸣目光淬毒般寒冽,整张脸一点笑意也无。


    “你让我失去一位完美的妻子,就成为我完美的儿子吧。”


    三十多岁的江父下颌线冷硬,对跪在地上哀恸落泪的少年说道。


    只是病逝,江家何必要删去昔日的女主人。


    玫瑰被篱笆围困,汲汲顾影,渴望生长到外面的土地,然而当玫瑰终于逃出,却因不能适应外界,零落成泥。


    江父大男子主义,娶了梁佩玲当花瓶,梁佩玲郁郁寡欢,终有一日逃离,却病死外界。


    这么多年,江父一直认为,假如当初江玉鸣跟着梁佩玲一起逃,有孩子支撑,也许梁佩玲能撑下去。


    方得知丧母的孩童,被要求完美,以作补偿。


    又是一张照片被切割成碎片,江玉鸣站在一排排照片下,视线黏稠如蛇的毒液,黄光照着那些照片,那些江父口中比他好的人。


    年幼的孩童在茎条抽打中扭曲,在外笑意永久,在上锁的小房间内阴暗发泄。


    孩子变了,江父却始终没变,始终不为梁佩玲的死自责,始终还是大男子主义。


    那些江父口中比江玉鸣配的人,那些江父勒令江玉鸣保持友好关系的各大家族年轻一代,都是男性。


    当江玉鸣厉乘川,和同一名女性纠缠,江父不考虑女性喜欢谁,只将她视作厉乘川所有物。


    江玉鸣打印出一张新照片,刀片划上梁君赫精致的脸。


    这间房里唯独没有梁君赫照片,以前曾有过,后来梁君赫天才变笨瓜跳进娱乐圈,江父就不再瞧得起他。


    相亲相爱兄弟群中,论感情,厉乘川和周镜最好,因为他们性情相投,而江玉鸣则最喜欢梁君赫,因为江父不会拿梁君赫做理由打他。


    现在他一丝一毫都不喜欢梁君赫了。


    梁君赫倨傲狂妄地,唤江玉鸣去追邢葵,去做他的对照组。


    江玉鸣一刀一刀,将照片上梁君赫那张被粉丝夸成天赐神颜的脸划烂。


    邢葵最开始选中的就是江玉鸣,如果他最初点了头,还有梁君赫什么事儿。


    江家黑暗,江父、江家亲戚,乃至江玉鸣自己,那时的江玉鸣,不想将认真生活的邢葵拉进来,除非邢葵对他有意。


    后来,邢葵和周镜分手,江玉鸣也曾试过去得到邢葵的喜欢,被她拒绝,他便没强求。


    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坚持呢?


    一年来,江玉鸣没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梁君赫非逼着他想。


    好像是怕了。


    邢葵性子温软良善,在追的那几天,江玉鸣常被她用踌躇的目光盯着,他不确定那是拒绝还是答应,直到她终于将拒绝


    说出。


    他松了一口气。


    他的世界阴暗扭曲,他害怕见到,邢葵见到他世界的眼神。


    就这样,维持着身体接触就好,就这样,维持现状就好。


    该死的梁君赫非要破坏掉他平静的生活,他又不在意一对一,让他和多少人分享邢葵都行,该死的梁君赫非要和邢葵一对一。


    真想弄死他。


    刀片划开梁君赫脖颈,深深刻进桌面,这张桌上,划痕有新有旧,长长短短。


    有长有短的油条放进锅里炸,江玉鸣笑眯眯在厨房盯着看,早晨的光明净,厨房内江家佣人忙忙碌碌。


    “少爷,哎哟,您就别在这儿了,衣裳会沾上油味。”陈妈做着早饭,催江玉鸣快点出去。


    “没事,我看看油条怎么做。”明天也给邢葵做,家里炸的比外头健康。


    佣人们端着食物和江玉鸣走进餐厅,晨完练的江父已经坐到了桌子正东方主位。


    一通电话打来,江玉鸣眸子弯下,冷睨了眼坐东方的父亲,当着他的面接通:“喂,葵葵。”


    江父拿餐具的动作僵住,撕破脸了儿子装都不装了,他皱着眉看向江玉鸣,过年都没见儿子对他这么笑过。


    “肚子疼?”


    江玉鸣蓦地正色。


    江父嘴角一抽,接着捂住腹:“哎,我似乎也不太舒服……听到没?我也肚子疼,你……”


    一只属于江玉鸣的手抬起来,示意他别讲话。


    江父瞪圆眼珠子,邢葵是他爸,还是他是他爸!


    江玉鸣不理他,手机里的邢葵声音艰涩:“嗯,应该是昨晚在饭馆吃多了不消化,感觉隐隐的痛,江医生,你知道吃什么药吗?我外卖点。”


    “你去买复方消化酶。”江玉鸣细心叮嘱,“今天别吃过荤过辣的……”


    邢葵家中,邢葵喝了口胡辣汤,嘴上“嗯嗯”答应,挂断电话,撑住下巴。


    昨晚江玉鸣没来,也不知道受没受伤、擦没擦药,她说她肚子疼,他今晚肯定会过来吧。


    江家,手机一放下,江父拿筷用力敲击了下餐盘:“我说我也肚子疼,你耳朵聋了吗?”


    “你年纪大了,肠胃功能不好很正常。”江玉鸣拿起筷子。


    “你才年纪大了!”江父气得抚胸口,“我很讲究养生,身体年龄才四十来岁。”


    “哦,四十多了。”


    “江玉鸣!”江父扔掉筷子,清脆的掉落声让餐厅所有旁人不敢呼吸,“你就因为我说邢葵是厉乘川的,你要反了我的天。”


    江玉鸣吃早餐,老宅离医院不比他家近,他还赶着上班。


    “那我说,我要你把邢葵追到手呢?”


    江玉鸣一顿,撩起眼皮看向江父,后者满面怒容,但怒气并不外溢,而是被压制着。


    江父冷笑:“梁家那孩子也喜欢她,你可不能输给他。”


    室内陷入沉寂,鸦雀无声,不知过了三秒还是十秒,江玉鸣笑起来:“你还是将邢葵当物品。”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侧眼看江父,阳光将他高长的影子投在江父脸上,他寒声讥嘲,“父亲想多了吧,你在我后背留下那么多疤,谁能不怕。”


    过去一年,江玉鸣都没跟邢葵真睡过,他从未,让她看过他狰狞的后背。


    夜幕降临,江玉鸣家中,衣柜打开。


    邢葵今日不舒服,江玉鸣必要去瞧瞧,出发前打算先换身衣服,原来的衣服早上看炸油条沾了气味。


    衣柜左边挂着一件红色衬衫,上面密密麻麻的洞。


    以后他不想再被江父打了,江玉鸣伸手,摸上红衬衫上玫瑰刺扎出的小洞,指尖捻上线头,眸中溢满讽刺。


    线头,却连不上洞。


    江玉鸣一滞,取下衬衫细瞧,眼中惊异,怎么会?它少了一段……


    有人……用剪刀剪过。


    第90章


    邢葵将一盒复方消化酶放客厅茶几上,抱起药箱窝到沙发,数箱子里的药。


    已是晚上七点半,希望江玉鸣早点下班,他要是到半夜才来,她让他喝水多奇怪。


    她用的药几乎没味道,再经由一夜挥发,江玉鸣醒来不会发现异常。


    只是血液黏连,衣衫线头可能会顽固粘在伤口,比如那天,她在清理时不得不用了剪刀。


    算是唯一的破绽,但话说回来,谁变态到留着这种晦气血衣。


    换作邢葵,她脱下衣服直接就塞垃圾桶,更别提还去摸洞、摸线头,她车祸时的衣裳就全扔掉了。


    邢葵点头以自我肯定,江玉鸣,到底还是体面人。


    开门声响起,邢葵阖上药箱,只有江玉鸣有她家钥匙,果不其然,江医生关上门,外面在下小雨,最小的那种,他柔软的发丝沾了星点雨水,似露珠。


    妖气的眸子也是水润的,夜风潮湿,春寒在他身上洒下晶莹光彩。


    邢葵想起玄幻小说里,从深潭游上来的美男蛇,美丽又血腥,江玉鸣也散发着同款血腥味。


    她心里一紧,表面当做寻常道:“你今天的病人又流了很多血啊?”


    江玉鸣没说话,狭长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她,长腿步步走近。


    咚咚,邢葵心七上八下,他不会变态到留着血衣吧?


    这时,江玉鸣向她伸出手。


    海盗和美人鱼的故事里,美人鱼会向水手伸出手,然后将水手拽入水中吞吃。


    他不会真变态到留着血衣吧?她没干其他事啊!


    江玉鸣忽地翘唇,手指转向,空气中剑拔弩张的感觉消失,他也拿起茶几上的复方消化酶药盒:“真不经吓,让我看看买的药。”


    邢葵立时舒气:“干嘛突然吓我。”


    “看你可爱啊。”江玉鸣分出一只手摸摸她的脸,玫瑰香扑面,蹭着她脸的手不太热。


    邢葵撇脸躲手,怀疑江玉鸣经历了什么,他不想说,她选择接受他的说法。


    她其实能猜。


    昨天跟踪江玉鸣的人诚惶诚恐喊他“少爷”,那指派他来的人大概率是江家长辈。


    江玉鸣说过,他杀死了他妈。


    真实情况绝非字面意,可能梁佩玲的死和江玉鸣有一点关系,江父因此将丧妻之痛转嫁到儿子头上,一不顺心就打他?


    邢葵瞎猜的,她也不知道对不对,总之,受了伤就得擦药,江玉鸣身上光闻见血味闻不见药味。


    看消化酶有啥用,消化药又治不了外伤,哦,看胶囊少没少是不是能看出她有没有撒谎?


    邢葵心提起来,江玉鸣冲她笑,手指伸进纸盒取出里头药板,低眉。


    胶囊第一排,空的,缺了两颗。


    “我早上中午各吃了一颗,感觉肚子好了很多,就没有再吃。”邢葵沉住气说道,幸好她谨慎,作假做全面。


    这下理当不能引起疑心了。


    江玉鸣收起药板,应该没多疑:“还疼不疼?”


    邢葵一只手按住肚子,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捏起来:“还稍微有一点点,不打紧。”


    江玉鸣放下药,手揽过她的腰,他力气大,邢葵失衡,再睁眼已经坐到他怀里,他坐在沙发上,指尖触到她的肚子:“我瞧瞧。”


    距离如此近,黏湿的铁锈味近乎灌进鼻腔,邢葵皱鼻拧眉,他伤这么重还能发骚。


    “不要。”


    他的手掌却已隔着睡衣覆上她小腹:“你说什么?雨声太大我就听到最后一个字。”


    阳台上,小雨在空的花盆里滴出涟漪,江玉鸣的手就如雨,惹得邢葵颤栗。


    她咬牙,睡衣是纽扣式,温热的手指从两枚纽扣之间穿入,像找不准胃所在,迟疑、摸索。


    “江玉鸣,你这不是在看诊。”


    “我知道你知道我不是在看诊。”


    邢葵仰脸,江玉鸣额两旁的头发长了,垂下来少许挡住他的眼睛,视线黏稠露骨,“你在我怀中,我看到的只有你。”


    手掌崩开纽扣,进入她米黄色的睡衣,掐住她的腰。


    “梁君赫说我喜欢你,你觉得我喜欢你吗?”他将她拽得腰贴上他的腰,目光锁着她问。


    他这是遭遇了什么呀……


    邢葵有点担心江玉鸣,凝思琢磨了下回答:“我不清楚,我想不到你们不正常人的脑回路,如果是喜欢的话,你又能大方让我去攻略别人。”


    “我母亲出过轨。”


    “啊?”邢葵愣神,“啊???”


    江玉鸣看着她:“你在新闻上搜不到,这种丑闻,我父亲自会抹除,我母亲因为爱嫁给他,却在这段婚姻中失去自我,有一位园丁懂她,于是他们私奔了。”


    那一年,江玉鸣只有六岁,不懂什


    么理想、爱情,也不明白为何母亲要跟另一个男人走。


    他闹着要回家,梁佩玲因此抛下他。


    “我母亲爱唱歌,她以为她逃了就能自由,可园丁认可她却支撑不了她,他们很快花光了钱财,一年多后,园丁返回江家带来了她的骨灰。


    她在贫穷中病逝。


    我不理解,既然我父亲能带来物质,园丁能带来精神,为什么他们三不和谐共处,那样谁都不会失去什么。


    我父亲不够包容,我不会走他的错路。”


    邢葵感觉她头顶降下一座泰山,将她整个人压扁了。


    江玉鸣低下头来,额头蹭她的额头,好像不认为他说的话有多惊世骇俗,“所以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都向她倾诉家族秘辛了应该是喜欢的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江玉鸣家的经,邢葵不能发表看法。


    这是江玉鸣教她的,他说为了不让梁君赫喜欢上她,别去触碰关于梁家人的话题。


    将梁君赫换成江玉鸣,也适用。


    “我,对不起,江医生,我没在考虑让你做我解决催婚问题的对象。”她委婉地拒绝。


    个个都要找她真恋爱,可真恋爱能带来的喘息时间有长有短,周镜就带来一天,和周镜条件相似的江玉鸣不会差别多大。


    “催婚我会想到办法解决,”江玉鸣饱满的唇在她唇前吐着热气,“你就告诉我,你愿意走进我的世界吗?”


    邢葵向后抿唇,身体也往后倾,是很明显的拒绝姿态,江玉鸣却不准她后退。


    骤然有人按门铃,邢葵如获大赦,挣脱:“不愿意,我去开门。”


    她急匆匆的,拖鞋都穿反了,跑到门前就拉门,门外的人笑得如三月桃李:“葵葵把监控换了啊……你睡衣纽扣怎么没扣好?”


    顺着梁君赫的话邢葵低眼看,该死,刚被江玉鸣弄开一颗,好在只露出一小块皮肤,她立马去扣。


    “葵葵老婆我来替你扣!”


    邢葵猛地后退:“干什么,我手脚俱全不用代劳。”


    梁君赫进门关门,如一只蜜糖做的小狗,一跳,蹦到她面前弯腰:“给我个和你贴贴的机会,让我晚上睡个好觉吧。”


    他奶白的脸对着她,右耳垂还戴了颗黑色亮面耳钉,应是白天拍摄工作需要。


    “做噩梦让你带一点颓感,更易吸粉。”江玉鸣从邢葵后面走来。


    “江哥,你也在啊。”梁君赫站直,嘴角下撇,猜测纽扣解开的可能性,眼睛都斜过来,“我又高兴又不高兴看到你。”


    他此刻离邢葵近,两只手臂一伸揽住邢葵,手伸到她腹部给她扣纽扣,“我昨晚把我爸气得去找你爸了,快点回报我啊。”


    江玉鸣不意外,江父不看综艺,对梁君赫在追邢葵一事不知情,他收到的照片也仅有江玉鸣和邢葵两人,是从哪里得到的梁家儿子也喜欢邢葵的消息?其中八成有梁君赫手笔。


    他这位兄弟,从前很聪明,最近他的聪明回归,却是用于对付其他兄弟。


    梁君赫利用江父爱比较儿子的心理,为江玉鸣从表面上搞定了长辈问题。


    他想江玉鸣心无烦忧,去追邢葵,去做他的对照组。


    只不过,江玉鸣出现在邢葵家,不是因为此,而是想弄清楚,邢葵那晚是不是替他上了药。


    他不该睡到无所觉,邢葵家里,有褪黑素。


    “你们刚在做什么?”梁君赫明知故问,从后面抱着邢葵,明晃晃地挑衅。


    邢葵嗅到硝烟味,伸手臂:“啊啊啊,你俩来得正好,我正想说呢,兰姐给我接了个破壁机的广,我正想试用一下。”


    厨房的台子上摆了一只大口径瓷碗,是邢葵提前准备好的,江玉鸣望向碗内,里头是红豆和大米。


    “我在网上搜的视频,想试试红豆牛乳。”


    她要拿碗,江玉鸣却先一步将它端起:“我来洗。”


    褪黑素有可能混在里头。


    邢葵抓住碗:“别,我来吧。”


    江玉鸣观察她的表情,另一只手穿进他俩之间,梁君赫拉开邢葵:“让他洗,你的手比他金贵。”


    “医生的手哪里不金贵了。”邢葵望望江玉鸣,他身上血味不轻,她好心不想让他干活。


    他还干得毫不迟疑,长指在水流和红豆大米中穿梭,洗得真细致。


    里头没有褪黑素。


    浮米的水面照出江玉鸣表情,眉头微蹙,转过身去,又是艳丽撩人的江医生:“给。”


    洗净的红豆和米哗啦倒进机器,邢葵加入冰糖和清水,机器运转,她挪步:“我去拿瓶牛奶。”


    江玉鸣:“我去。”


    梁君赫:“我去。”


    “哎呀你们,你们就站在原地别动,我冰箱里牛奶有一瓶拆过的,你们知道是哪瓶吗就去。”


    “我知道。”江玉鸣说道,“你习惯将拆过的放在哪一格,我清楚,我去。”


    梁君赫嘴角扯了下,脸撇到一边无声蛐蛐:了解老婆了不起啊,哕。


    他抱住邢葵胳膊:“让他去吧,你要试用破壁机,我跟你在这里,听它运行声响大不大。”


    言外之意:我们二人世界,江玉鸣想表现就让他表现去。


    邢葵皱着眉,看看破壁机,又看看江玉鸣:“好吧,麻烦你了。”


    一两分钟后,江玉鸣返回,带回一瓶未拆封的牛奶:“葵葵,那瓶拆封的似乎变质了。”


    没有,江玉鸣是怕邢葵提早将褪黑素放在牛奶里,那过于隐蔽,他不便分辨。


    倘如是在那瓶牛奶中,邢葵失去牛奶,就得另想它法。


    破壁机停止运作,邢葵倒入牛奶搅拌,拿出三只杯子,江玉鸣又接过去洗。


    梁君赫十指不沾阳春水,在旁边酸:“这么人夫,以后当不成人夫哥别哭啊。”


    江玉鸣只想知道邢葵加不加褪黑素。


    “好了,一人一杯。”邢葵倒着做好的红豆牛乳,“都尝尝它打得怎么样,会不会有渣感。”


    她将杯子推给两人,眼神期待,“下个月我妈过生日,让我回去一趟,要是好用我给她带一件。”


    梁君赫亮起双眸:“伯母生日,我也要去!”


    邢葵:“……你去什么呀去。”


    梁君赫点头:“好,葵葵,我会去的。”


    邢葵:“?你有在听我讲话吗?”


    江玉鸣望着两人对话,攥住面前杯子,食材里没褪黑素、牛奶里没褪黑素、杯子也清洗过,邢葵喝着和他同样的红豆牛乳,神色如常。


    难道,是他误会了?


    难道是,茎条尖刺从他血肉出来时,钩断了线条?


    他端起红豆牛乳,喝掉。


    夜深如墨,外头雨势渐壮,江玉鸣所住的客房门被轻悄悄推开,邢葵探头细瞧,另一只手拎着药箱。


    褪黑素不在食材,也不在牛奶,更不像武侠剧一样抹在杯口边缘。


    是在打豆浆要加的清水里。


    邢葵提前将不少颗褪黑素用勺子碾成粉,洒进了水壶中化开。


    她警惕性不差,防止江玉鸣真觉察到她那晚行为,还和他一同喝了加料的红豆牛乳,之后去催了吐。


    蹑手蹑脚走近床,江玉鸣今晚也趴着睡,想来后背比催吐还难受吧,正着睡也容易将血流到床上。


    药箱放到床头柜,邢葵蹲下来身,脱江玉鸣的外套,他今日内搭穿的是白长袖,随着外套褪下,深红色的后背一寸寸显现。


    今天不像上回,没洞,房间内没开灯,下雨天月光也暗,邢葵稍微瞧不清,从药箱里拿出生理盐水,凑近。


    这血……像是倒上去的!


    猝然,江玉鸣贴在床上的一只手臂抬起,精准攫住她的手腕,守株待兔的他大力一拽,抱住他的兔子。


    “邢、葵。”耳边,江玉鸣滚烫地、一字一顿喊她的名字,“你已经闯进了我的世界,由不得你不愿意!”


    “你怎么。”邢葵紧张骇然,他也催吐了。


    窗外阴雨连绵不绝,暗冷的光照着江玉鸣深黑的眸子:“我是没发觉你褪黑素加在哪儿,可不管


    怎样,褪黑素要起作用,得我吃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