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青春校园 > 靡日不思 > 70-74
    第71章


    林稚水太熟悉这种感觉了。


    面对无论高大的体型还是力量感都远胜自己的宁商羽,她连脚尖着地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用这副小身板去抵抗来自他的顶撞。


    后腰被他手臂搂住,猛地一下就被按到他胸膛前,彼此的心跳声顷刻间像是进行了交换似的,林稚水心神恍惚几秒,然而,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说:“不要。”


    她要爱,宁商羽一滴都不给,这个倒是都想往她这里又猛又急的浇灌。


    都不要了。


    林稚水声音很轻,犹如最上等的如水丝缎,滑滑的,顺着他突起的性感喉结环绕而过:


    “我想要什么,你自己心里慢慢取舍吧,不给,你就继续这样小心翼翼讨好着我,说不定呢,等我哪天有生理需求了,就愿意给你一次……”


    至于哪天才有,林稚水现在心如止水,也不知道。


    冷着表情拒绝完宁商羽后,她就回卧室了,也不管他依旧坐在办公椅上,那湿漉漉西装裤的巨大轮廓要什么时候才能消的下去。


    这一晚上,她独享受了那张极宽的黑丝绒大床,半梦半醒时,隐约感知到宁商羽是进来过的,他先去浴室洗澡,将高大身躯的滚烫热度降下去不少后,再隔着被窝,从后面抱着她躺了一时片刻。


    之后,又起床,去衣帽间换了西装三件套,出去了。


    等落地窗外天光大亮,林稚水平躺着睁开眼,醒来还是只剩她一个,来不及散发那股无端落寞的难受劲儿,来电铃声乍然响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维。


    林稚水抬起脑袋,伸出手去床头柜上摸索了过来,屏幕显示“应诗贤”。


    应诗贤身为林氏集团的首席秘书,在生意业务往来方面一向是跟林曦光联系的比较频繁,没特殊情况,极少给她打电话的。


    林稚水昨晚夜里就莫名其妙睡不安稳,好似魂魄是散的,这通电话,更让她感到突然很闷。


    然而,应诗贤接下来的话,更让她喘不过气:


    “小小姐,是这样的,盛董于昨晚做了一场摘除良性小肿瘤的手术,风险极小,目前已经安全从手术台下来……”


    “我现在回来陪妈妈。”林稚水什么都没问,直接打断了应诗贤的话。


    应诗贤顿了顿:“好。”


    盛明璎一周前身体检查出了个肿瘤,按照她的意思,这手术谈不上多严重,犯不着惊动两个女儿特地赶回港区。


    她则是选择在林氏家族的私人医院做,自己面不改色签完同意书,就走进了手术室。


    等盛明璎从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观察后,林稚水也终于急忙赶到了,医院路况不好,有一段路还得下来走。


    林稚水高跟鞋踩不稳,把鞋脱了,就这么踩在薄薄的枯叶里,途中还摔了一跤,等进大门,坐电梯直达住院部的第七层楼时,整个人都跟脏兮兮的漂亮洋娃娃一样。


    应诗贤守在走廊,看到她,讶异定住了。


    林稚水的毛呢大衣沾了不少枯叶,露出来的一截白色的裙角,再往里,脚踝已经冻得发青,她没在意似的,却慢步走到有暖气的地方,语气佯装着轻松问:“妈妈情况怎么样了?”


    “麻药没散之前清醒过来一次,又陷入昏迷了。”应诗贤道。


    林稚水点点头,继而又问了些细枝末节,等身子暖的差不多了,脸色也不似一开始那么白,才抬手推开病房门进去。


    宽敞的室内很静,盛明璎正沉沉地睡着,雪白的被褥铺在她身上,就犹如一副艳丽四射的美人稿底色。


    林稚水屏息注视着很久,生怕呼吸重点儿,就把母亲惊醒了。


    有记忆以来。


    虚弱二字,似乎从未出现在盛明璎的身上,她永远都是大权在握,有意以睚眦必报的冷艳形象示人。


    哪怕病了,她都选择独自承受着。


    林稚水被外面寒气浸染的神经疼,又分不清哪儿更疼一点,她没像幼年时脆弱又高敏感性似的会哭会闹,而是走过去,慢慢的趴在了床沿,将脸蛋无声地贴盛明璎的手背上。


    从日出到日落,期间林稚水手机响了两次。


    一次是凌晨后半夜去出差的宁商羽打来的,她没接到,迷迷糊糊睡过去了,等意识稍微清醒后,第二次是林曦光打来的。


    林曦光的意思是让母亲静养一段时间,林氏家族的医药生意会由她来全权代理,而姐妹分工合作,林稚水只要在医院主打陪伴就好了。


    窗外夜幕逐渐降临,盛明璎终于从深眠状态里乍醒来,没有光源的环境下,她看到了那一双无数次午夜梦回的古典悲悯琉璃色眼眸,近乎是下意识地,气若游丝的低唤了声:“砚棠……”


    “砚棠。”


    “我不是砚棠。”林稚水坐在病床边,睁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母亲苏醒的憔悴面容,继而,将她被子上温热的右手握起,往自己眉眼贴:“我是你女儿善善。”


    盛明璎在黑暗中僵了很久,意识才慢慢彻底回到现实世界里。


    她腕间的脉搏是一下下地跳动着的,生命体征也非常稳定,半响后,指节微动,临摹似的,触及林稚水的脸蛋轮廓:“善善。”


    林稚水轻轻嗯了声。


    盛明璎问她:“谁叫你回来的?”


    “没人叫,是我自己想回家了。”林稚水始终隐在暗光里,她提前把病房所有照明的灯光都熄灭了,窗帘也拉上,谁也看不见谁的一丝半点脆弱,声音很平静说:“我昨晚睡不好,总是感觉心口空落落的,妈妈,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和瞳瞳?”


    “小手术。”


    “小手术就可以不知会一声了是吗?”林稚水瞬间喉咙涌上太多酸涩,险些连带眼尾都觉得酸胀难忍至极,索性,都看不到。


    盛明璎也看不到,自己的女儿很狼狈,就跟冬天街边垃圾桶没人要的破烂娃娃一样。


    安静片刻,林稚水又说:“我没有要怪你,我知道你也不想生病的,手术做完都过去了,我们不提了……”


    不提了。


    林稚水一向是言出必行,继而,自然而然的问:“医生嘱咐了你还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会感到饿或是哪里难受吗?”


    盛明璎摇头,显然清醒了,连疲惫虚弱感都淡去了不少,又恢复了盛董事长独当一面的冷艳高贵气势。


    病魔哪里打倒的了她。


    林稚水又跟个小人儿似的趴在床边跟她碎碎念了不少话,列如这家医院的私人飞机停车场不应该建在附近,应该重建在楼顶。


    又说,瞳瞳主外,把公司正谈的合作业务都接管过去了,一大堆事等着她处理,就没能有机会脱身来医院。


    盛明璎听困了,手指摸了摸她脸蛋:“让妈妈睡会。”


    林稚水抿紧唇,没再出声了,等察觉到盛明璎的呼吸气息都绵长安静后,才慢吞吞的,手心扶着床沿边起身出去。


    在走廊外,她走远点儿,到一处环境幽静没有护士巡视的地方坐下。


    正好,面朝着的玻璃窗外夜色很浓,亮着稀疏的灯光。


    林稚水注视着这抹光点,任由脑海中的思绪如沸又逐渐开始平静下来,直到宁商羽夜里的来电,再次将其激起一波无形浪花。


    林稚水这次没有不接听,而是接听后,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暂时不回泗城了,妈妈需要我。”


    宁商羽这通电话倒不是催她回家,而是语调不疾不徐地传来:“你在路上摔了一跤,保镖已经在附近酒店开了一间房,听话,去泡个热水澡,把脏衣服换了。”


    免于林稚水现在脑子是那种凝滞的状态,不太能听得懂他的话。


    宁商羽是用命令的口吻。


    林稚水睫毛又长又翘,半垂挡住了眼底的水光,视线后知后觉看到自己衣摆和裙角都沾了点儿枯黄的树叶片子,冰凉皮肤表层的体温也一直升不上去。


    她其实没摔疼。


    就是摔跤时,整个人都把魂魄给摔出去似的,一直游离在外,定不下神来了。


    宁商羽安排的保镖已经在走廊另一端等候多时,而他,也始终没挂断这通电话,直到她已经进了酒店套房,就变成了视频通话。


    宁商羽中断了跟旁人的商务话题,步入茶室,又一步步地,命令着她脱衣服,把水温调到合适的温度,坐进去暖和会儿身子。


    林稚水按步骤来,但是动作很慢,像是挤出一丝力气做这些,等光脚踩在裙子上后,极其美丽的雪白身体也彻底暴露出来,脖侧往下的位置,还隐约有被他先前咬出的凌乱淡红齿痕。


    下一秒。


    林稚水踩进了水里,伴着蒸腾的水蒸气逐渐弥漫过她肩膀,连带眸底也盈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茶室外的秘书极其隐晦地提示,时间到了。


    宁商羽却从不催她,耐心等林稚水泡到快昏昏欲睡,脑袋要沿着浴缸滑下去时,才叫醒她:“善善。”


    林稚水睫毛随着透白的眼皮上下颤了颤。


    随即,听到宁商羽低声问:“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林稚水的视线就像是被这句话极具蛊惑力的吸引过去一样,隔着屏幕,盯着宁商羽那张俊美熟悉的脸。


    唇动了动,溢出的声音,不是让他抛下行程公务来港区,而是很轻很轻说: “我想留在妈妈身边。”


    她想留在家里。


    盛明璎留院观察的一周时间内,哪怕宁商羽隔着太平洋的遥远距离,每天都非常固定时间给她打视频电话,林稚水都没有动摇过这个念头。


    宁商羽也不问了,电话却照打不误。


    他连这方面都贯穿了强硬激进的资本家本性,从一开始半小时的视频变成了两三个,又变本加厉到要她放在枕头边,手机对着脸。


    林稚水睡自己的,他在深夜办公时,偶尔也注视着她睡颜。


    林稚水第二次就拒绝了,说,“太亮了吵到我眼睛,睡不好觉。”


    宁商羽顿了半秒,“你放床头,把屏幕调暗。”


    林稚水又说,“你翻阅文件和钢笔声音都会吵到我耳朵……”


    她表情真诚自称对睡眠质量要求非常高,体质非常敏感,这个借口理直气壮的把宁商羽的视频通话给拒绝了回去。


    效果渐显,他那边沉寂了三天都没再打来。


    盛明璎第七天就出院了。


    林稚水又陪伴母亲回到了林家老宅,她还亲自找了辛静喧要了不少正儿八经补身体亏虚的药膳,整日在阿泱等人的温柔陪同下,钻进厨房里炖个没玩完了的。


    而这时,深城地界的裴嘉因温文尔雅地敲响了大门。


    盛明璎要静养,林稚水不想外界的一切事情打扰到她,于是,就换了身衣服,来到了附近一处象牙白雕像的喷泉广场喂鸽子。


    港区的冬天没那么寒冷,并不刺人目的日光洒在身上很舒服,林稚水低垂着睫毛,拆了包鸽粮,安安静静地喂了一会儿。


    裴嘉因也静立在旁边看着,等她抬头,他那双永远温润光泽的眼眸就笑了,语调不似怕惊动鸽子,是怕惊动了她:“宁总的秘书说宁太太你一直在港区,我就来了。”


    现在裴嘉因是家主了,但是幕后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是林稚水。


    他姿态文雅,又很理智的摆好两人一高一低的阶层差距,不敢逾矩。


    林稚水更清楚,这是宁商羽赋予到她手头上的权利,指尖细揉慢捻了会儿鸽粮,才出声:“说说近况吧。”


    裴嘉因:“宁总已经开始收购裴家根基链上的大部分港口,这些巨额资金,我移了一半出来安顿了裴家那些私生子女,但凡想脱离裴家,都能领取一份在社会上安身立命的财富,想继续留在裴家生存,尽可进公司效力。”


    他上位,人心不稳,治家手段需得仁慈点儿。


    “裴观若呢?”林稚水问。


    裴嘉因静止不动的神色落在她眼里:“裴观若又回深城了,亲自打击报复了一些替裴胤办了不少见不得光事的高层股东,其中包括欺辱过陈宝翠的,她案子虽没结,但是怀孕,能让她暂时获得一些自由。”


    裴观若非常有手段和能力,早年间她想逃离裴家,就在暗中谋划着深挖一些人的把柄了,为了拿来做换取自由身的筹码用的。


    陈宝翠一死,这些筹码立即变成了她手中的刀刃。


    裴观若只是为了讨个公道,林稚水听后,没有阻止的意思。


    不过裴观若法庭上不敢看向她这边,被保出来后,也一直不敢现身她面前,林稚水始终保持静默的态度。


    在这静里,她重新端详了裴嘉因片刻,说:“我希望你做个好家主。”


    话音落下的瞬间,满场的白鸽漫天飞舞了起来,裴嘉因身在其中,凝视着她这张生得极美又纯洁的脸蛋:“我会竭尽所能……”


    做一个好人。


    一个被心地善良的林稚水盖章认可的好人。


    林稚水在喷泉广场喂了近两个小时白鸽的日常活动,也被随行的保镖如实汇报给了远在另一方的宁商羽,还附送了视频。


    她的身影比中央那座象牙白雕像还要纯白,人来人往的都不由自主地停驻下来,回头多瞧她几眼。


    裴嘉因一直陪着。


    宁商羽忽而觉得视频一角这道浅灰色的西装身影有点碍眼,只是面色不显,继续漫不经心地把视频重复看了三遍。


    容伽礼观察他已久,倚着门,对外从未向谁施舍过一丝弧度的嘴角笑了起来。


    宁商羽掀起眼皮,淡淡扫过去了秒。


    容伽礼步入到对面沙发坐,云淡风轻道:“依我之见,林稚水无非就是要你先低头说一句爱她,商羽,赴美坐上谈判桌,上百亿美金的筹码都面不改色敢开口,爱就这么难开口?”


    在谈判桌上,宁商羽多大的筹码都敢玩,而冷情冷肺的精致利己资本家,唯独情爱,是半点不愿沾多的。


    他们太清楚,沾了情爱的代价是什么。


    容伽礼看他半点利都不让,玩味地继续笑,又端着平易近人的姿态好心提醒:“你再这样下去,小心林稚水开始否认你的合法地位。”


    她一直想回家。


    心心念念回到港区林家,像一个柔软无辜的小动物跑到外面探索世界,伤了点儿皮外伤后,躲回了窝里,不愿意继续出来了。


    宁商羽条件反射地皱起锋利的眉骨,继而,伸出修长的手去拿茶几上的雪茄。


    倏地,却被容伽礼煞有其事地阻止了,嗓音极轻地叹了叹:“我备孕,不能闻一点烟味。”


    “你从上半年备孕到下半年?”


    宁商羽慢条斯理地解开袖扣,将衣袖折了起来,隐约露出小臂内烙印着的黑色极简直线刺青,转而去开一瓶伏特加,又语调平淡而认真地问:“是路汐忙着拍戏没空搭理你,还是你身娇体弱?”


    身娇体弱的容伽礼扫了眼他那道刺青,漫不经心地说,似是回击,“能备孕,总比宁总如今丧失备孕资格要幸运一些。”


    没有备孕资格的宁商羽直接把烈酒饮尽。


    他有后患无穷的遗传基因性瘾,私下跟林稚水最近一个月内都没有夫妻生活,只能靠抑制剂来压制那股欲,短时间内,也用了超过近三个月的量。


    医生再次嘱咐不可超量。


    宁商羽生性傲慢并不遵从医嘱安排,他又重度洁癖作祟,除了林稚水外,谁都不屑去碰,不给外界任何一位投怀送抱的人靠近机会。


    只能用药剂。


    致死量一样的用法,让奚宴等人瞧了都心惊胆战。


    偏偏宁商羽高贵冷艳地早就将跟随身后左右的这群人都下达了禁口令,无人敢把实际情况,在暗地里传递到港区林稚水的耳朵里。


    林稚水。


    这三个字,宁商羽一想到,本就精力旺盛的身躯就沸腾起异样,像烈火烧灼一样,然而,很快又被他强行抹去。


    他也不是非她不可。


    当晚,宁商羽的视频电话依旧没打来。


    林稚水窝在书房看珊瑚研究所的当季报告,不知不觉困倦了,在林家,没人能抱她回房间睡,她到冬季就骨子里开始犯懒,索性继续窝在沙发上闭起眼睛。


    突然间,一道手机提示音把她从浅眠状态里惊醒。


    林稚水将腿蜷起来,翻了个身才去拿。


    岂料指尖轻轻一点,屏幕刚亮起,视线内就重新了一张宁商羽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


    宁商羽身处的背景是在那片落羽杉的浴室里,他已经出差归家,洗过澡,高大的身躯披着黑丝绒睡袍,带子散了,在雪亮的光线下清晰露着胸膛与腹肌,正对着镜子,给她拍了一张。


    林稚水不懂这是何意。


    腹肌之前天天享用,有什么好看的?


    她已经是个很成熟的大人了,随即,心如止水地把这条消息删了。


    而后,林稚水重新地窝回了沙发上,用卷翘漆黑的睫毛覆住眼,脑子里还残留着刚才那个照片的画面。


    其实琢磨几许,林稚水就大概猜到宁商羽是何意了。


    他对她有非常强烈的欲望,无关爱欲,纯粹是非常迷恋她这个人。


    以至于,宁商羽也是这样认为,她也会很迷恋他的身躯。


    林稚水又不得不承认,一开始就是生理性喜欢上了宁商羽,无法自拔地被那股充满蓬勃生命力的气息和温度液体给蛊惑住了心魂,从而深爱上。


    但是宁商羽未免太小瞧她了,别说腹肌照了,哪怕是粗壮又漂亮惊人的“小老公”特写照轮番上阵都无法引诱到她了。


    林稚水已读不回,甚至冷淡着表情,把宁商羽的微信备注,从【联姻对象】改成【八块腹肌了不起啊】。


    一个小时后。


    【八块腹肌了不起啊】再次给她发来消息。


    这次是几秒的视频。


    林稚水心里茫然点开,发现是她的一件白丝绒的睡袍,上面倘若没仔细看的话,几乎很难发现有一大块还没干涸的清亮痕迹。


    林稚水眼眸定定注视了半响,脸颊有些发烫,羞恼的情绪都呈在琉璃一样干净的眸底里,想控诉他这种恶劣行为,又忍着了。


    当下处于冷战期,如果冲动之下跟宁商羽吵架,都算是奖赏他的。


    林稚水深呼吸了几许,继续做一个心态很成熟的大人,把这段视频删了。


    又将宁商羽的备注一字一字地改成了【会射了不起啊】。


    【会射了不起啊】没有继续骚扰她睡眠了。


    反而林稚水迷迷糊糊的做了场梦。


    这个梦很混乱,有大雪降下,还同时窗外高高悬挂着烈日,透过厚重窗帘的缝隙,她视野变得很清晰,看着宁商羽坐在床边,是如何气定神闲地玩着她那件白丝绒的睡袍。


    先蹭过那衣领。


    衣领是最贴近她白嫩脖侧的地方,往下摩擦,将丝带交错缠绕着它,又渐渐地用犹如肌肤般滑的料子紧紧包裹住……


    宁商羽把她的睡袍玩得皱巴巴的,弄脏了。


    忽地。


    他那双在梦境里,变成鎏金色的琥珀眼直直扫视而来。


    林稚水一下子被惊得苏醒过来,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呼吸带喘气儿,还逐渐感知到后脖往下的位置都是被细汗给闷热出来的,整个人像只湿漉漉又委屈的小动物。


    都怪宁商羽的视频!!!


    她才会懵懵懂懂的做起这种难以启齿的梦。


    幸而是裹着毛绒毯子睡觉的,这沙发垫子还是清爽,林稚水稍微动了动腿,就察觉到了……流了很多。


    林稚水悄然无声地回房间洗澡,用透明干净的水把一切痕迹都冲洗掉,包括对宁商羽的欲望。


    她白日时,又去了趟象牙白雕像的喷泉广场喂鸽子。


    这次依旧是裴嘉因作陪。


    深城和港区的地界太近,裴嘉因来回折返不费半点功夫,他就像是最忠诚的信徒般,知道林稚水近日迷上这个爱好,就会暗中布好一切,把周围潜在危险都扼杀在摇篮里。


    保镖的活都让他抢了。


    对此,保镖之首的周聿私底下没少跟奚宴打小报告:“此人功利性太重,端着一副斯文君子皮,实际非常爱出风头。”


    奚宴心想,没办法子啊,谁让林稚水给裴嘉因表现的机会呢。


    连续喂了三天白鸽。


    裴嘉因就前往了港区三次,到夕阳落山才护送林稚水安全到家。


    第四天时。


    林稚水继续捧着香喷喷的鸽粮去喂,这次她在象牙白雕像的前面看到的不再是裴嘉因温润如玉身影,而是另一道气场极盛,更加引人瞩目的高大俊美身影。


    宁商羽来了。


    林稚水止住脚步,不远不近的站着,眼眸被日光刺激得有点儿水光荡漾,仿佛轻轻一眨,就能沁出泪意来。


    宁商羽看到她,便半秒没耽误,迈开长腿迎面走了过来。


    时间静止了似的。


    直到林稚水还在恍惚,宁商羽已经把她重重一搂到怀里,覆上了唇,视若无睹这是外面,稍有不慎,可能就会被人偷拍上新闻。


    他不让慢半拍反应过来的林稚水出于本能的躲闪意图,手掌笼罩着那触感犹如绸缎的白皙后脖,嘴唇温度极高,沿着她的唇到脸颊、耳廓和乌黑的发丝,每一处地方都沾染上他的气息后,又回到原处。


    宁商羽强势又霸道的给了她一记深重到近乎喉咙的亲吻,或温柔或粗暴的间隙里,嗓音沉着说:“跟我回家,善善。”


    林稚水手指尖很用力地陷到了鸽粮的透明袋子里,像是给自己一股支撑力般,其实要不是被他抱着,早就腿软下去了。


    她呼吸微微急促,努力咽下那股来自宁商羽的浓烈好闻气息后,发麻的唇舌,才能动:“我不想回到你身边。”


    “宁商羽。”


    “如果你敢强行带我走,我会给你一份离婚协议书……”


    “认真的。”她盯着这双梦里梦外都沉迷的琥珀眼眸,声音很轻很轻,弥漫在象牙白雕像的喷泉水流声里。


    第72章


    “给一份离婚协议书。”宁商羽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任她从怀里退出来,真正的神色里冷漠比温柔多,慢条斯理地说,“你倒是敢开口。”


    “有什么不敢呢?”林稚水先提离婚,那张微微仰起的白瓷似的脸毫无惧意,她不怕他倏地整个人气势都变得极盛到压迫人心,声音始终很平静:


    “我提了,要是失败收场,大不了就被你以合法丈夫的名义带走,日后是想看我装一下只会在家里嗷嗷待哺依赖着你的巨婴呢,还是毫无生存能力的小绵羊无私爱着你,你想看,我装也能装……”


    林稚水把彼此婚后的相处模式提前假设了出来,唇角的湿润没来得及擦拭,继而勾起一抹讽刺的美丽弧度:“只是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吧?”


    宁商羽是上位者,绝对的权利掌控在手掌心,也导致他傲慢到潜移默化里确实是把她当成那种容易受惊的小动物体质去保护。


    他沉迷的不止是林稚水这副身体,还有她那双充满纯粹情感的琉璃眼,半响后,他在一片似无声对峙的静谧气氛里,再度出声:“回泗城就离婚,一直待在港区,就能不离婚了?”


    林稚水眼中没有多余的怜悯触动,轻声说道:“商业联姻的夫妻长期两地分居,这种现象在我们豪门圈子里很常见,我们也可以效仿,当然,你来港区出差时,我也会主动到太平山顶的那所别墅居住,陪……”


    “我不会再来港区。”


    宁商羽没有耐心在听她假设下去,薄唇溢出的嗓音看似不起波澜,但语速稍快,“你不跟我走,日后我不会踏足这里。”


    他的出差行程地点,可以选在全世界浮华名利场的任何一处,整个太平洋的航线图上都可以,唯独不会在港区地界落脚。


    林稚水心思敏感,近乎是瞬间就听出宁商羽的潜台词,很轻眨了下睫毛,无法忽略的酸胀感也从眼尾泛滥开了。


    宁商羽正在逼她取舍。


    是要安安分分回宁家,还是就这样顶着宁太太头衔在港区,名存实亡的跟他维持这段婚姻关系。


    “你走吧。”林稚水比什么时候都要狠心,话音落地让他走,自己却先转身,高跟鞋尖踩在地上,清脆又坚定的声响惊起一群召之即来的白鸽。


    只是走下最后的台阶,她又极轻地微侧了头,是以,视线看到宁商羽依然静立在那座象牙白雕像前,身后是日出光芒为他勾描出一层金边,看起来更像是撕开黑暗夜幕的高高在上神祇,只存在充满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里。


    像权力欲望的化身,永远不会变。


    ……


    谈崩了。


    奚宴隐身在远处有幸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很后悔,为什么不是黎近跟随到港区,早知这趟是这种尴尬局面,他就不该贪功冒进。


    宁商羽面无表情地坐进车厢,命保镖发动车子离开。


    一路气氛异常沉默,后排的真皮黑色座椅上还搁置着巴掌大的首饰盒,里面是宁商羽亲自特意现身私人拍卖会拍下的顶级蓝宝石戒指,用来哄林稚水的,甚至还在太平山顶的餐厅安排了鲜花玫瑰和烛光晚餐。


    都派不上用场了。


    奚宴端着沉稳的专业秘书姿态坐在副驾不敢多过问半句,默默地,打开了舒缓的音乐,意图稀释下弥漫在空气中如有实质般的压迫气息。


    直到宁商羽一句话强势又冷硬地落了过来:“回老宅。”


    他真走了。


    不会再踏入港区地界。


    林稚水是回到林家老宅才收到了奚宴暗地里的通风报信,垂眼看完消息,什么表情都没有,脚步很正常踏入了家门。


    而另一边宁家老宅,宁徽诏也该到了兑现当初选择的时候。


    他把宁惟羽从深城召回了家里来,窗外从雨到雪轮着降,雕花灯笼被寒风刮得打转儿,没一会儿,有盏犹如年久失修般,重重坠落在了玉石阶上。


    这个突兀的响声,终于让暖气融融的明亮室内不再死寂。


    宁惟羽眉骨却还浮着来时的霜雪温度,先是修长的手指将密封袋拆开,继而,那份被完整保留下来的出身证件让他逐字逐句看了很久。


    久到,他阴暗的心中浮现出跟段宜娉一起艰难在外度日的那段时光。


    原来,母亲教他念宁琛启的名字,日复一日教他写宁琛启的名字,以泪洗面的告诉他,这个叫宁琛启的男人会庇佑他一生。


    是这个意思?


    不是父亲。


    竟不是父亲……


    宁惟羽眼底顷刻间就布满了红血丝,抬首,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宁徽诏,这个居高临下,被他自幼起就在心里视为信仰一样存在的神明。


    灯光映着宁徽诏苍老脸上的皱纹,只要提及段宜娉,养好的精气神就会一下子溃散,嗓音嘶哑又无力:“当年我找到你,叮嘱你要守口如瓶自己的出身,在宁家不可再提段宜娉三个字,你一直没提,我以为有生之年这样就能赎罪。”


    赎罪?


    宁惟羽喉咙滚动:“我母亲姓段,您从拒绝让她认祖归宗那一刻开始,就误了她一生,所以您的赎罪,就是把我这个外孙接回宁家认祖归宗,让我姓宁,给我安排了二房长子的身份。”


    无论当年整个家族内部,对他的身世来历诸多猜测成什么样。


    宁徽诏都要把段宜娉从他身世里残忍抹去,再对他反复搓揉勾画,重塑一个新的身世。


    段宜娉没得到的东西。


    宁徽诏全部都给了他,可他偏不甘心,凭什么母亲连一个名字都不配被提起?


    如今都成了笑话,宁惟羽额际青筋浮现,嗓音很低,有着微微的沙哑:“她想回家,她一直都想回家,每一晚钻心剜骨的哭声都在呼唤着您来接她回家,爷爷……”


    说至此,宁惟羽满目通红,“她叫我不要恨她的死亡,或许是天真觉得死亡就能回家了,又怎么会想到,您依旧不承认她。”


    这些年,宁惟羽最恨这点,恨宁琛启不认他这个“私生子”的存在,带着阴暗偏执的野心想在宁家掌权,想光明正大地告诉所有人。


    他的母亲是段宜娉!


    这个执念变成了禁锢魂魄的沉重冰冷枷锁,现如今,宁徽诏却是想以这种方式来解开。


    宁惟羽的信仰崩塌了。


    他的存在,是最可耻又可悲的,就犹如具有剧毒性的带刺藤蔓,一开始趁势谦卑的寄生着宁徽诏这棵枝繁叶茂的百年大树生存,待时机成熟开始,妄图取而代之。


    哪怕被宁商羽察觉警告,他还以为没被连根拔起,就能继续疯狂吸取大树的养分。


    藤蔓终究是藤蔓。


    哪怕命运弄人,侥幸能跟一群野心勃勃的树木共生,却终究无法站在中心。


    “惟羽啊。”宁徽诏最后语气格外苍老道:“你恨爷爷吧,别厌恶和怨恨自己的出生,你一日是宁家的人永远都是……”


    亲手跟他揭开尘封了二十多年的真相,宁徽诏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从宁惟羽的眼中,再也看不到那股深深依赖的情感了。


    宁惟羽哪怕不恨他。


    也不会再像幼时一样,总是乖的,站得笔直坚韧,带着崇拜,对他说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是我的信仰。


    老宅的四处都被映得一片雪亮。


    宁惟羽从客厅出来后,指关节泛着毫无血色的冷白紧拿着那份出生证明的,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他西装挺括的面料下包裹着僵硬痛感的修长身躯,站在露天之下,过许久,才朝最寂静无声的方向走。


    直到,看到了披着黑色大衣,身形居高临下站在回廊玉石台阶上的宁商羽。


    除了风雪外,气氛陷入了沉寂中。


    顷刻间,宁惟羽神色变得怔然,又过好一会儿,他才迈着沉重步伐走过去,最后半米远,先左膝跪下来,右膝盖也极其缓慢地跪到了地上,如同什么坠地声响起。


    回廊不远处,全部的人,包括老管家和以宁濯羽为首的少爷们都因他举动,停滞在原地。


    宁惟羽压在喉咙底的话,溢出时,在夜色里更显暗哑几分:“当初,我不该说那句话。”


    我们的父亲死了,你伤不伤心啊?


    年少无知,被满腔恨意支配了理智,宁惟羽疯狂渴望着把生起高阁,无人可近的宁商羽一起拉入深渊。


    他当时正得宁徽诏亲自教养,却对失去宁琛启庇佑的宁商羽说出这句诛心之言。


    “哥……我错了,我服输。”无论是这场家族争权夺位的博弈,还是收购舟隆港口,他都输得一败涂地。


    宁惟羽在无数双野心勃勃的眼睛注视下,纹丝不动地跪立于地,僵硬绷紧的后背最终躬成一道浅弧线,也显得,彻底归顺在他的权力管制下。


    过半响。


    宁商羽轮廓俊美又凌厉的面容沉静如常,迈步从台阶一级一级而下,深重黑色的大衣一角,继而,带着寒芒毕露的气息从宁惟羽青筋浮起的额际划过。


    ……


    宁商羽一个字都没有赏给忏悔在雪地里的宁惟羽,他今晚不过是来目睹宁徽诏的兑现,等出了老宅,便气场强大地直接回到私人区域住处。


    夜色下,那片被最天然水系蜿蜒其中的华美别墅黑沉沉的,半点弱光都无。


    他面不改色下车,随着步入门口,全部璀璨的鎏金灯光在瞬间亮起,将一切都照映得冰冷冷又没有丝毫鲜活人气。


    管家正上前。


    倏地,宁商羽没有情绪的眼神很沉静盯着巨大落地窗外那片高耸参天的落羽杉,薄唇透露出三个字:“都砍了。”


    都砍了?


    管家嘴巴张了会,难以掩饰面露出的震惊。


    这些落羽杉都是早年宁商羽搬离老宅独居后,也一并移植到湖泊旁的,每一棵树都是从小树苗开始,就被他亲手种下。


    无端地,怎么全部要砍掉???


    管家胆战心惊地不敢多问,宁商羽已经彻底执掌大权,坐稳了那把椅子,他的话就相当于圣旨,是整个宁氏家族的天大规矩。


    无人能有资格动摇一二。


    一夜之间,暴雪过后,湖泊旁不再有落羽杉相伴。


    管家以为这道四季都极其引人瞩目的美景就这样不复存在时,而更令他感到诧异的是,隔日,宁商羽全身西装革履的就亲自往湖泊旁种植下了一棵幼小的树苗。


    谁也不敢上前,只能站在远远地旁观,他低垂着线条锋利的面容,不紧不慢地将落羽杉放入选好的位置,又将一张墨迹浓的纸条卷起,塞入碧色玻璃瓶子内。


    最后,筋骨匀长的手捧起泥土,指骨哪怕沾了点儿污点,也不损半分完美,慢慢的,玻璃瓶子连同稚嫩的树根,都被他神色冷漠地埋藏了起来。


    一天亲手种植一棵落羽杉,时间流逝的很快,巨大的落地窗外又新生了一片。


    林稚水也在港区居住了很久,她不回宁家,只要宁商羽允许,上上下下是没有人会说什么闲话,哪怕已经彻底放权的宁徽诏,都没过问一句。


    这段时间,宁濯羽远赴海外出差途中,有落地这里约她出去吃了一次饭。


    顺带聊起等过完这个年,宁商羽的商业图版就要更新了,他以个人名下的财富已经顺利地完成了对舟隆港口的收购,以及手段强硬地收割了裴家的基业……


    等年后正式的新闻公布,到时估计在国际上又会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宁濯羽说的这些,林稚水全程很平平静静的倾听,却没有流露出想回泗城的意思,哪怕她心知:


    宁濯羽大老远特意选港区落地,是想给她一个台阶。


    宁商羽不来带她回去了。


    最后这顿饭以宁濯羽挑食难伺候,光明正大的嫌弃这家餐厅的乳鸽没有泗城乳鸽嫩,又在接待生敢怒不敢言的微笑注视下,慷慨大方地多付了三倍小费而结束。


    一起离开时,林稚水想了想,又对宁濯羽很认真地说:“我还是觉得港区的乳鸽,比泗城的乳鸽嫩。”


    宁濯羽不太服气,当日回去时就给她空运了一箱冒着热气儿的乳鸽。


    还连续空运了半个月。


    这个家族本身基因里带来的傲慢胜负欲,简直无人能敌。


    居住在林家老宅的阿泱等人整个年底到春节都吃乳鸽吃到吐,纷纷委婉地暗示林稚水就承认一下泗城的乳鸽更嫩,免得大家都饱受宁濯羽的隔空投喂之苦。


    林稚水偏不说。


    心思细腻的阿泱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太多鸽子有负罪感,林稚水就没有再去过广场喂白鸽了,而是整日待在家里下棋玩。


    林稚水从书房抽屉的角落翻了一个水晶质地的棋盘出来,饶有兴致的自己跟自己博弈,都跟不会腻似的。


    转眼天气逐渐暖和,在家中静养到完全身体康复的盛明璎开始去公司上班了,一清早醒来,当看到被日光洒满餐桌上的好几道菜又是鸽子时,一手扶额。


    林稚水起得早,裹着睡袍端坐在椅子上,正慢悠悠喝着汤。


    母女俩的筷子都没往鸽子去。


    过会儿,盛明璎嫌燕窝粥煮的甜腻,放下精致瓷碗时,语气不咸不淡突然提起:“宁商羽之前年底时吩咐过人,把我做手术的那家医院私人飞机场重建。”


    重建需要审批,等宁氏家族秘书申请的合规流程下来后,开始要施工,盛明璎这边才后知后觉知道这个事。


    而应诗贤也告诉她,可能是因为林稚水当时在赶来的路上摔了一跤。


    盛明璎又想起,原来她那时趴在病床头委委屈屈说建议飞机场应该建楼顶去,是因为给摔了……


    林稚水指尖下意识握紧了勺子,片刻又松开,轻轻嗯了声。


    表示知道了。


    如果不是宁商羽在意这个,盛明璎也不会注意到这个细枝末节,她隔着餐厅桌的距离,注视着女儿那双神似丈夫的古典怜悯琉璃眼眸,笃定的说:“你是太担心妈妈,才摔倒的,对吗?”


    林稚水抿抿唇角,也看着盛明璎。


    是的。


    她当时下车时就感知到自己走不了路,身子的力气就跟被抽空了一样,又不好叫保镖搀扶着走,怕摔倒,还特意把高跟鞋给脱了,没想到还是摔了。


    林稚水对一个人的爱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直白又鲜活。


    可她爱怜悯谈情,偏偏爱上了只谈利益的野心家宁商羽。


    气氛安静数秒。


    盛明璎问完这个,又说道:“这段婚姻,你真要取舍掉?”


    毕竟她在家居住了非常久,久到明面上和私底下都没有再跟宁商羽有过任何联系,任谁都看得出问题。


    林稚水轻声道:“妈妈,我在下棋。”


    宁商羽的这盘权力博弈的棋局已经结束,如今轮到她和他下这盘棋了,她一早就说过,不愿做棋子。


    她只做妻子,宁商羽的妻子。


    第73章


    直到这顿早餐结束。


    母女俩没有继续在这桩商业联姻上往深了交流,于盛明璎而言,她一开始本就没有把林稚水往外嫁到千里迢迢的泗城地界去计划。


    毕竟林曦光已经嫁到了山水迢迢的江南地界去了。


    林稚水无论最后会不会动真格要跟宁商羽做一对豪门典型的两地分居夫妻,她想留在林家多长时间,都可以。


    甚至是阿泱等人巴不得她就生活在眼皮子下。


    盛明璎出门去公司后。


    林稚水从餐厅桌转移到了楼上的书房,她坐在羊毛地毯上,熟练且慢悠悠地把水晶棋盘给摆好,棋子一半黑马,一半白马,各站阵营,在窗外璀璨的日光如丝线般照映下质地格外的透明易碎。


    手机在裙摆旁响着,是裴嘉因发来一些消息。


    林稚水经常已读不回。


    之前去那座象牙白雕像的喷泉广场喂白鸽,默许裴嘉因陪同左右,不过是为了抛诱饵捕获狮子前来而已。


    这些日子,林稚水深刻感知到宁商羽的强硬态度。


    他言出必践,说过不会再踏足港区地界一步,即便频繁在外全球各地的出差,连同那架专用的湾流G650ER公务机飞行轨迹都不往港区上空路过一次。


    一次都没有。


    宁商羽彻彻底底的把港区地界都屏蔽在他权力世界之外了。


    到三月初,林稚水从林家出远门了一趟,她是替盛明璎去赴宴的,有个跟林家生意往来过的赵家掌权人举办了一场非常隆重的小型生日晚宴。


    地点选在了意大利,在一家著名的皇家宅邸。


    林稚水姗姗来迟时,晚宴已经开始。


    全环绕的落地玻璃将奢靡的厅内笼罩着,巨大水晶灯悬挂在最中央,一条很长的纯白桌面堆满花束烛台和精致的餐点,来的人不少,身份显赫光鲜的宾客们皆是西装革履,衣香鬓影。


    不过对林稚水而言,都是陌生新鲜面孔。


    她很低调落座,又是用林家的身份出席,并没有引起什么众人注意。


    紧接着,林稚水认真享用美味的菜品,半垂着眼,烛光混合璀璨灯光照得睫毛格外纤长,安静极了,很快,这副安静的状态就被打破了。


    晚宴又迎来了几位。


    随着金碧辉煌的两扇门被服务生推开,一开始步入进来的是谢氏家族的掌权人谢忱岸和谢忱时这对双生子,以及联姻嫁到谢家的贺南枝。


    像这些权势富贵堆里出来的继承人们到哪儿都是座上宾,他们的座位,跟林稚水还相隔挺远的。


    林稚水只知道四面无数目光都追逐了过去,霎时间,谢家也成为新的话题中心。


    然而,贺南枝一袭霜色的曳地长裙优雅落座后,还未动筷,先隔着桌,跟她隔空打起招呼,清灵的音色溢出唇:“林稚水。”


    林稚水循声抬起眼睫,茫然地眨了一下。


    贺南枝迎着在场神态各异的注视,只对她说道:“宁商羽也来了,你怎么比他早一步到?”


    宁商羽三个字,惊得林稚水情绪有了波动,却尽量克制着不被人瞧出端倪来,语言又匮乏道:“我是从港区过来,跟他不是一路。”


    贺南枝悟了点点头,又说:“宁商羽没跟我们一个电梯,他应该也快进来了。”


    为什么还没到,兴许是被熟人牵绊住了脚步。


    林稚水猝不及防被提前告知,说不紧张都是假的,她下意识地将纤细的背脊挺直,气氛渐愈发热了,可随着时间缓慢推移,迟迟却没见人现身。


    会不会又临时走了?


    林稚水没忍住看向了贺南枝的方向,她位于谢家样貌惊人神似的双生子中间,但是好似比起新婚丈夫谢忱岸,更加跟谢忱时关系亲近些,两人正凑一块不知道是在说什么趣事。


    谢忱岸漠视着从不搭话,却在贺南枝感到口干舌燥时,会仪态矜贵从容地给她适时递一杯果汁。


    贺南枝懒得拿,身子靠过去,就着他的手慢慢吞吞的喝。


    等喝完,她又端端正正坐回去,跟谢忱时继续神秘兮兮八卦着。


    而谢忱岸则是长指漫不经心的轻叩着透明玻璃杯,下一秒,就当林稚水安静目睹着这幅画面,脑海中却开始走神时……他墨色深瞳倏忽扫了过来。


    近乎是瞬间,林稚水感受到那股熟悉强大的压迫感浸透进了她的脊背。


    是宁商羽来了。


    他来得迟,太迟了,着了袭绸制的高级纯黑西装现身酒醉金迷的晚宴上,不少在座的诸位都纷纷注目过来,就跟先前谢家出场是一样的。


    而林稚水表面上跟没有太多情绪似的,长睫毛一直垂着,没去看他,也不做声。


    宴会的主人赵廷璧亲自过来招待,许是觉得夫妻坐在一起是天经地义,又跟宁商羽关系尚可,就动作自然而然的替他拉开了林稚水身边的椅子。


    林稚水长睫毛更轻微地垂了些,耳边,听到宁商羽低沉的嗓音格外清晰响起,在淡定自若的恭喜赵廷璧年初喜得第三次良缘。


    然后赵廷璧说道:“这次是真爱。”


    过会儿,宁商羽就在林稚水旁边落座。


    宴会进展过半,赵廷璧和三婚妻子任宛萤待完宾客,开始很幸福地跟众人讲述着相爱的过程,气氛热闹温馨异常,也间接衬得这边愈发微妙得跟什么似的。


    准确点说,是林稚水一个人微妙地安静着,只因相隔片刻就有人举杯过来跟宁商羽攀谈,他端着高贵冷艳的姿态,从神态到语调都不紧不慢地正常社交着。


    林稚水抿着唇,没有再吃东西了,服务生轮番端上的美味佳肴都被她悄悄推到了一边。


    宁商羽漆黑幽深的视线极为不经意间停过来了瞬,随即,他高傲到从不掩饰什么,当面,便吩咐服务生换一些港区菜式上来。


    林稚水微微出怔,半响,逐渐侧过几乎白到透明的脸蛋。


    宁商羽却与此同时,在听旁人说话,彼此的视线恰好错过。


    林稚水又重新垂下了眼,这次菜式非常合胃口,她一边听着宁商羽靠着椅背跟人交流商业话题,一边规规矩矩地浅尝遍了每一道。


    谢氏双生子要提前离席。


    贺南枝就过来,眉眼笑盈盈问:“林稚水,你跟宁商羽是一起走,还是等会走?”


    显然他们这些核心发小圈的今晚还要转场聚会,这儿不是主场。而林稚水的原先计划是在意大利找家酒店居住几日,当出来度假散心。


    她不知道,一时有点儿沉默起来。


    索性贺南枝极为自然熟,讨不到话,就对宁商羽说:“你要一时半会不走,我把你老婆带走,可以吧?”


    宁商羽却伸出温度偏高的手掌,动作太自然,将林稚水雪白肩膀完全包裹住,嗓音落下,“她跟我。”


    那紧贴的触感让林稚水皮肤都变得很烫,沿着骨髓能一路烫到心口似的,她微微屏息,下意识地抬起头。


    这次撞上了,是他们在这场晚宴上第一次的眼神触碰。


    宁商羽没有转移开的意思,就这么倒映在她清澈见底的瞳仁里。


    “好吧。”贺南枝走之前,不忘提醒:“温见词和容伽礼都在等着呢,别太迟到场。”


    无人应答这句话。


    林稚水以为宁商羽就是象征性搂了下,怎料,像是遗忘了似的,手掌就没有从她肩膀移下来过了。


    比起他气定神闲,林稚水则是想要不去过度在意这股难以忽视的压迫,只能把专注力都放在桌中央装饰用的粉色烛台上。


    烛台被摇曳的火光燃烧过半,不少宾客都渐渐离席了。


    她心底琢磨不出宁商羽到底准备什么时候走,赵廷璧送完人,又过来跟他攀谈起未来商业版图。


    逐渐地,宁商羽搂着她肩膀动作,变成了漫不经心地搂着腰。


    林稚水今晚穿的是一袭抹胸的晚礼服,胸前往下延展到极细的腰侧都用绽放的淡紫色花朵装饰着,显得整个人很柔美,而因他举动,只能渐渐地往他这里倾斜。


    她肩胛骨几乎紧贴着宁商羽线条流畅锋利的西装料子,偶尔,他手掌会沿着腰窝不轻不重地游移,完全覆盖下来……


    到最后。


    宁商羽是跟赵廷璧夫妇一起离开宴会厅的,脱下黑西装外套搭在她肩上,带着她,气氛看似很融洽,而出了皇家宅邸的大门,气氛就瞬间僵下来。


    林稚水看到路边的车,不是林家保镖的,于是晚礼服裙摆下的高跟鞋就踩的慢了下来,她一慢,步伐自然就跟身旁的男人不一致。


    宁商羽平淡的看了眼她。


    林稚水心知,当下跟他相处的状态就像是上过床的陌生人一样,要跟着去他发小核心区的聚会,对自己而言,就是徒增尴尬。


    还不如不去。


    “我要回酒店。”林稚水声音轻得像一片夜雾。


    宁商羽没说什么,伸手拉开了后座车门。


    许是有他在场,被林家的保镖默认了夫妻俩今晚是一道的,哪怕近四十分钟的路程到了提前预定好的酒店,都没出现过。


    林稚水双手静垂在身侧,也隐在宽大的西装内,无意识地揪着丝绸料子,指节处的皮肤很白。


    她不说话,被宁商羽态度强势地带到了顶楼的总统套房。


    随行的秘书保镖等人都止步于外面,室内极为宽敞,头顶的璀璨灯光越是明亮,就越衬得气氛无比静默。


    林稚水始终咬牙不说话,像是乏了,心知时间不早了,宁商羽多半等会就要出门聚会,便主动将西装外套拖下,搁在沙发手扶上,继而,往主卧浴室走。


    全程,没有再去看站在视野宽阔落地窗前的高大身影一眼。


    她正正常常先去泡澡,半个小时后,裹着酒店丝绒的白色浴袍出来,乌黑头发散着,衬得本就精致雪白的脸更小了。


    刚往床边走,却意外看到宁商羽就坐在这里,很难忽视。


    林稚水略惊讶地顿在了原地几秒,没想到他还在,很快她回过神,趿拉着拖鞋选择了饶过床尾,换一边,臀堪堪沾到床垫,灯熄灭了。


    黑暗犹如深浓的水墨画拂面压来,静到她心口窒息,许久背后的宁商羽才起身,去浴室。


    林稚水不知道他何意,又反应慢半拍地猜到了几分。


    在宁商羽去淋浴的过程中,林稚水规矩地占据半边床,平躺着,只是将睫毛静静垂下,像是已经安枕浅眠了。


    莫约过去十来分钟,浴室的方向重新响起熟悉脚步声,是宁商羽走出来,肌肉线条性感的腰腹只裹着浴巾,他在朦胧又昏暗的环境下,伸手拿起了床头柜第一层酒店储备的四只装。


    林稚水听着宁商羽在慢条斯理地拆塑料包装的动静,继而,他戴上,可能是酒店的小了,戴着有点紧,又给面无表情拽了下来。


    她闭眼分辨着宁商羽动作,又过几秒,感官无比清晰意识到了他高大的身躯比黑暗更显沉重,逐渐笼罩而下。


    太紧了。


    有过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密,林稚水这副白得毫无杂质的娇气身子已经开始排斥他,那股极度不适应的感觉让她额头紧贴着枕头,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


    宁商羽琥珀色的眼眸沉得厉害,像猛兽狩猎时的危险眼神,可他不能真把这个脆弱又幼小的生命折腾死在了这张异国他乡的大床上。


    弄了会儿,还是觉得非常紧,她一字不说,一滴泪也不掉,更没有任何抵抗的动作,但是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形抵抗,就已经足够让宁商羽的控制欲彻底爆发。


    宁商羽开始想亲吻她,然而,还未等再度靠近,林稚水的唇就抿起来,整张红得冒热气儿的脸贴到枕头里,缩了缩,借此躲开了这个吻。


    最后,过高的温度烙在那侧颈和无处躲藏而打着颤的肩窝,让她无法动弹了。


    才不到十分钟。


    宁商羽刚刚开始就没继续,青筋暴起地抽离走,黑暗之中,翻身坐在床沿,听到林稚水有些痛苦的呼吸声逐渐平静下来,过几秒后,他重新回到浴室。


    门没关。


    哗啦啦的冰冷水声很响,猛力冲刷着宁商羽分明的肌肉性感线条,沿着背部往下……


    而此刻,林稚水手指有点痉挛地微颤着,将已经褪在肩膀下头的浴袍重新给拉拢上来,任由那股浓郁的冷杉味道包裹着自己,近乎都要浸到骨髓里的程度。


    等宁商羽西装笔挺地出来,已经过去很长时间。


    林稚水快睡着了,又在他气势极盛地缓慢靠近时,霎时清醒。


    宁商羽这次在黑暗中的床边,低低静静看了她一会儿,伸出筋骨匀长的手掌将被子替她盖好。


    林稚水佯装自己睡得很沉,连睫毛尖都没颤抖。


    以为宁商羽要离开了,下一秒,他手掌隔着浴袍覆在她精致轮廓的肩胛骨处,停顿了顿,却没轻易移走,而是倏地把她转过身来。


    林稚水整个人愣起来,数秒后才意识到做什么。


    宁商羽直接深吻了下来,修长有力的手指扣住她的后脑勺,微微使劲一抬,毫无保留地以自己的唇舌霸道至极地压迫到了她唇齿。


    他哪怕冲洗过冷水澡,强势的性子,还是要接这个吻的。


    林稚水紧跟着蜷缩起来,被这股温度,弄得恍恍惚惚的,脑海中生出某种错觉来,就好像宁商羽的部分也深深充盈了她……


    只要她配合,哪怕只是选择放松下来,不再一字不吭。


    林稚水心里很清楚,她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已经穿戴整齐的宁商羽给留下来,只要她示弱,稍微的对他服个软,撒个娇。


    但是这样的话。


    就永远无法得到他的爱了。


    宁商羽对她的情感只会永远像是野心勃勃资本家去无情剥削他渴望得到的利益一样,只想着霸占,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爱上她。


    不能留他。


    林稚水眼眶发红,要溢出的情绪都被右下眼尾处的两颗淡红的泪痣止住了,在黑暗里,她依旧不挣扎也不抵抗,任由这场令人感到深而重的亲吻结束。


    宁商羽面无表情地走了。


    他没去参加核心发小圈的私人聚会,当天凌晨的夜里就携带一群随身的秘书精英离开了意大利。


    经这一次,林稚水再次跟他陷入双方失联的冷战状态里。


    她行程不变,继续在意大利度假了两三日才回到港区,对母亲和任何人都只字未提跟宁商羽暂短的在酒店独处过。


    而那场独处,是让林稚水在家时有过一段时间期盼的。


    特别是午夜梦回醒来时,她抱着被子,想着宁商羽此刻又在做什么,多少次的期盼,就有多少次的落空苦闷。


    三月中旬的时候。


    林曦光有抽空远程视频联系过她一次,询问今年想要什么礼物。


    林稚水十九岁的生日快到了,盛明璎没有给她举办生日宴的意思,也没礼物,而林曦光在手机视频里懒洋洋的说:“你姐夫祖上极阔绰,家族有不少宝石矿场,不如你亲自来江南挑一些回去做首饰。”


    林稚水还没应声。


    林曦光似乎在那边跟人说话,紧接着,便隐隐约约传来:“楚天舒,这么久你应该也能记住她名字了。”


    林稚水心想,又不知这回姐夫给她记成什么名字了。


    从林慈水到林清水……楚天舒都不知道给她私下换了多少版本,用林曦光的话来说,一个是带着上位者的漠然悲悯从来不记人名字,一个是脑袋瓜子就爱琢磨着给人取外号,不如坐一桌去聊吧。


    想了想。


    林稚水选择拒绝了林曦光的邀请,声音轻浅道:“姐夫邀请的是林慈水又不是林稚水,我还是不去了吧。”


    她没有强烈的出门游玩意愿。


    三月二十一号日期一天天的越来越近,林稚水心情也随之郁闷起来,阿泱先心思细腻地发现她愁眉不展的,私下,便悄悄地跟盛明璎说了。


    又过一周。


    盛明璎去国外出差了一趟,等深夜回来时,给她带了份礼物,是一匹稀有孤品的美丽流光绸缎,可以用来裁缝成各种各样夏季穿的小睡裙。


    客厅里,林稚水已经洗过澡,披着到脚踝处的真丝睡袍,双手抱着绸缎翻来覆去地看,清透如水的眼眸透露着拆礼物后的喜悦。


    而这时,盛明璎喝完茶问她:“给你举办个生日宴?”


    以前林家把她藏起来养,每年都是不对外办宴席的,只是让阿泱等人在家陪她仪式感一下。


    林稚水抬眼看着母亲,慢慢地,她放下怀里的上等料子,从地毯移到盛明璎坐的沙发上,伸出白皙的双手紧抱住了。


    那种像极了年幼时的依赖感,尽在无声的举动里。


    几秒后,盛明璎听到她极小声地说:“不用了妈妈,今年的三月二十一号是我在家最后一次过生日,我想你们都陪我。”


    这话听似正常,回味过来意思又不同了。


    最后一次?


    林稚水心口酸痛得快受不住,一直将软乎乎的脸蛋贴着盛明璎肩窝,努力平复着情绪说:“生日的日期是我的一个心理防线……他不愿意说爱我,代表我这盘棋输了。”


    这场数月以来的夫妻博弈局。


    林稚水敌不过宁商羽的强势态度,他情愿就这么冷漠的长期异地下去,也不肯承认和她之间是有爱情的。


    利益至上,资本为王。


    宁商羽终究是要做他权力编织而成的鎏金世界顶端那个君王,所以不可能会为她俯首。


    林稚水睫毛下掩着把泪意藏好了,继续跟母亲坦露着自己的情感:“输了就该回到他身边了,可能这样做会显得没什么骨气吧……谁叫我爱他呢。”


    她从未想过放弃或是结束这一段跟他各取所需的婚姻。


    从未。


    盛明璎手指摸了摸她似乎有点潮湿的脸蛋,叹了口气:“你姐姐性子烈,你性子又太过纯粹,姐妹俩爱憎都是一目了然,这样很容易吃亏。”


    林稚水没有父亲庇佑,吃了亏林家也讨不了什么公道。


    盛明璎一时动容对她心疼了片刻,到底是大权在握者,与生俱来就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和平稳的心理素质。


    林稚水既做好选择回宁家,盛明璎也没劝她留下。


    不过盛明璎满足了她这个愿望,在生日的当天,特意空出了一页行程时间出来,就待在家里陪陪她。


    这日港区的天气不作美,落地窗外忽然飘起细雨来。


    林稚水已经调整过来状态了,早起时,站在玻璃前看向大门的方向很久,回头时,还唇间挂笑着说:“可能是我心里在哭泣,被菩萨听到了。”


    阿瞒比划:“生日要开心,不能哭。”


    盛明璎也下楼,准备亲自下厨为她做一碗长寿面,寓意着长命百岁,她双手涂了艳丽的酒红色指甲,正漫不经心卷起衣袖进了厨房。


    而林稚水就在客厅里安安静静拆礼物,楚天舒从江南给她运了三个沉香木箱子过来,费劲打开时,一瞬间,那闪耀四射的宝石光芒极其灼眼。


    里面还有一张古典精致贺卡,散发着幽香的墨色字迹挺拔而流丽,透着极高书法功底,祝贺着她十九岁生辰……这回,楚天舒终于把她名字认对了。


    阿瞒趴在旁边惊叹比划:“三大箱!”


    林稚水眼眸盯久了天然宝石容易晕眩,手指也打了个比划,提醒阿瞒快把箱子盖上,而这时,恰好客厅座机很突兀地响了起来。


    是应诗贤的致电。


    她显然是没打通正在厨房做长寿面的盛明璎电话,急于联系到人,就往老宅的座机打,一接通,嗓音透着急切说道:“盛董呢,看新闻……让快看国际新闻。”


    盛明璎被外面的动静吸引出来,刚好又是外放声音,美艳的眉心皱起问:“公司出什么事了?”


    应诗贤办事一向稳重冷静,不该失态成这样。


    而下秒,她近乎语无伦次地说道:“不是公司出事,是小小姐……”


    “我吗?”林稚水还坐在地毯上,乌黑蓬松的长发垂在肩膀,仰起脸蛋,模样看起来清纯又无辜,抬起一根手指头,指了指自己。


    她平安健康渡过了十九岁生日,很好啊。


    “是小小姐。”应诗贤在电话里,很着急的往下说:“今日……国际各大财政媒体的新闻头版都在报道同一件事,宁商羽先是以个人财富手段强势收购了太平洋航运图上的多个重要港口,特别是从谈判桌上花了上百亿美金收购来的舟隆港口……在正式完成收购的公开仪式上,全数转赠给了小小姐。”


    这个直接震撼了全世界的示爱举动,等于意味着:


    宁商羽名下财富清零,林稚水的财富将不可估量。


    第74章


    林稚水怔了两秒,不待起身就被阿瞒抢了先,将手机迅速递了过来,她急切地一点开,屏幕亮起,今日的国际新闻版面全部是报道着这个。


    有一条上了热门,是财经记者在现场蜂拥而至采访宁商羽的视频。


    镜头里。


    宁商羽穿着一身线条极其锋利的黑绸西装,额前的漆黑发丝向后拢,生得极盛的眉骨清晰地露出,不需任何神色,无形中散发出的天然气场足以震撼人心。


    更为震撼的是他所公布的事情。


    众所周知,太平洋航运图上的各大重要港口已经被宁氏家族收入旗下,是宁商羽上位以来最大的投资项目了。


    而他先在谈判桌上,以个人财富作为筹码押注,继而又转赠到了林稚水名下。


    也就相当于:


    这条太平洋的线将不再标记上宁氏族徽。


    而林稚水的名字,将代表新的权力象征,往后经年盘踞在宁商羽所掌控的庞大商业版图之上。


    这一举动,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何缘由。


    是能让这位唯利是图的野心家主动甘愿俯首称臣。


    现场喧闹的气氛静到诡异了几秒。


    很快在长枪大炮的各界媒体人群里,有位穿着西装的财经记者敢于上前一步,当众举起话筒采访起了宁商羽:“请问宁总,您身为宁氏家族掌权人,今天突然把名下港口都赠送给了新婚妻子,是重新规划了什么商业策略吗?”


    宁商羽语调平淡:“没有商业策略。”


    “那为什么?”财经记者又追问。


    宁商羽抬头,四下璀璨鎏金的灯光倏地被他那张俊美离奇的面容镇压得都霎时间黯然失色起来,众人也纷纷感觉到来自位高权重者的压迫感。


    一时鸦雀无声。


    以为他不会作答时。


    宁商羽缓慢转动修长指骨上那枚镶嵌着红宝石的羊首指环,犹如权欲之羊,他琥珀色的眼眸直视无数镜头,下秒,淡而清晰的嗓音从容不迫道:“送给她的一份生日礼物罢了。”


    一份生日礼物。


    这话落地,无疑是在资本世界的巨大浪潮中惊起了一片哗然。


    至此,林稚水扬名海外。


    ……


    手机的屏幕定格在了最后一帧宁商羽过分瞩目的挺拔身影画面里。


    林稚水依旧瘫坐在地毯上,从愣怔到震惊,直至画面逐渐黑暗下去,她还是无法平复这股激荡不已的心绪。


    宁商羽野心勃勃地布了那么久的商业策略,却将到手的财富权利,都拱手让给了扬言要跟他做一对分居异地的联姻妻子。


    在这场博弈中:


    她手中的唯一筹码就只有纯粹的爱,看起来毫无胜算,但凡宁商羽继续权力至上杀伐决断心,他就能稳操胜算的赢下这盘棋。


    这一份生日礼物。


    以及,在外界公开佩戴着权欲之羊的指环。


    都是宁商羽对她表态着服输的信号。


    林稚水清澈的眼底蓄起了泪水,沿着轻眨的睫毛滑落下来,一滴滴,从轮廓精致又怜悯的脸颊到唇角,尖下巴……


    最后,被这身裙子衣领的缎面料子给吞没。


    她哭了。


    林家众人却难得罕见的默契笑了起来。


    哪怕是精致资本主义的盛明璎都忍不住摇头感慨了一句,字字意味极深:“看来野心家棋逢对手,稍有不慎也会惊动了凡心。”


    无论外界有没有各凭本事窥探出宁商羽举动之下的服输真相,林稚水的名字,一天之内占据了整个太平洋海岸的国际新闻头版。


    而国内,各大顶级财阀家族的掌权人们看到消息后,皆是感到十分诧异,私下纷纷给宁商羽发送了询问邮件。


    无一封回复。


    此刻,那架专用的湾流G650ER公务机飞行轨迹终于落地在了港区地界。


    宁商羽明显是要亲赴一趟去接人回家,漫长的路途中,他远程处理了不少公务,又跟家族的核心高层线上会议着。


    对于他一出手,就把全部身家给送出去当礼物这种示爱行径。


    大家都默契闭麦。


    唯独老宅那边听闻后震怒了一阵,宁徽诏甚至连服几颗降压药才把情绪压下去,缓过来后,直言,宁商羽不愧是宁琛启的亲儿子。


    这对血脉相连的父子都是在外征服世界,在内就征服自己,心甘情愿给枕边人跪下。


    无论宁徽诏对港口项目改姓林是什么态度。


    宁商羽都镇定自若的翻阅文件,空闲之际,才对静候旁边的奚宴吩咐一句,口吻极淡:“多给老爷子备两个私人家庭医生,这个年纪心火太旺不是件好事。”


    奚宴微微应声:“是。”


    今天一整天林稚水都是待在家里过完生日,她尝了盛明璎亲自煮的长寿面,也亲口吹了奶油蛋糕上的粉色蜡烛,许了愿。


    到窗外天色渐晚,细雨也不再下。


    林稚水到楼上换了身洁白缎面长裙,又到书房跟盛明璎提及:“妈妈,我要去找宁商羽。”


    盛明璎位于黑色皮椅上,正回复公司秘书的消息,伴随着门口传来的清澈声音,她抬首,看到林稚水眼眸盛满欢喜的望着自己,在灯火照映下透亮得像是水晶一样。


    对视几秒后。


    盛明璎深刻的意识到:


    林稚水真正长大了,已经从嗷嗷待哺的高敏感体质小婴儿,出门晃一圈都得因为天生抵抗力很差要好好全身消毒,隔三差五不经意间就来一个磨人小病小灾的……逐渐地变成了能独立自主的活下去了。


    盛明璎不必再将她深藏在家中小心翼翼的养育着,不必再忧思她步林曦光的后尘,因美貌名扬招来的都是一些家世显赫的偏执受虐狂,最后却叫江南楚家强娶豪夺了去。


    不必再林稚水来到这个世界起,对她的身体健康有所亏欠,一秒都没有停歇过。


    女儿成年后,终究都是要离开林家。


    而她会一直在这里,一直守着林砚棠生前在意的家族基业。


    盛明璎手指无意识般摩挲着钢笔的浮雕花纹,而后又缓缓放下,犹如真正意义上对林稚水的人生彻底放手。


    她轻轻掀起美艳的唇线,说:“去吧。”


    ……


    林稚水没有立即动身前往泗城,她心底有强烈的预感,宁商羽已经先低头,就势必会亲自来港区接她回去。


    而林家老宅有母亲和阿泱她们在,被数双眼睛盯着,并不是彼此久别重逢见面的合适地方。


    宁商羽应该会选择在太平山顶那所私人住所。


    林稚水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笃定,却安慰自己,猜错了也无碍,他倘若去林家寻不到她,自然就会来这里。


    夜幕下,这栋偌大的华美建筑物隐于黑暗之中,没有亮起一盏灯光,和往常那般,像是永久性被封存住了,周围寻不到任何影子踪迹。


    林稚水抵达后,安静站在台阶下凝望了很久面前的大门。


    不在没关系的。


    她将心底那股很大的失落慢慢自我消化掉,深呼吸,唇角抿出微笑弧度,没关系的,宁商羽迟早要来……


    随即,林稚水继续踩着高跟鞋上更高的一层台阶,愈发幽暗环境,就衬得她行走间的裙摆如绽放白莲。


    三四秒后,最终走到门前,正曲起手指触及上面如镜的屏幕,准备解开密码锁,蓦地,有只闪烁着点点金光的萤火虫不知从哪儿无声漂浮到了她雪白指节上。


    林稚水下意识止住动作。


    这只小小萤火虫就犹如夜里一盏指路灯,逐渐地,照明了这扇庄严大门的缝隙,又悄然地游荡了进去。


    是没锁的。


    林稚水表情愣怔,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至关重要的一点。


    她手开始细微颤抖,抵住门轻轻往里推了推,真开了,近乎是下一秒,整栋原本沉寂氛围的华美别墅全部灯光像金浪一样在格外深邃夜幕下亮起。


    最先映入林稚水琉璃眼眸的是红色玫瑰,从眼前客厅大理石地板到位于中央的水晶吊灯,沙发以及楼梯之处都是被一大片大片美轮美奂盛开着的玫瑰花缠绕着。


    仔细端详。


    又会发现鲜艳的玫瑰只是点缀陪衬,真正闪闪夺目的是用红宝石精心雕琢出的玫瑰形状花束,数不清有多少聚在一块儿,观赏价值级高。


    这是宁商羽准备的?


    他在哪?


    林稚水有些惊艳到恍惚地注视了片刻,才想起,下意识地往前走,裙摆柔滑的拂过那些满地的玫瑰花瓣,直到她忽顿住了。


    前面不远处。


    宁商羽从旋转楼梯现身,还是白天视频里看到的那一身线条极其锋利的黑绸西装,墙壁上垂落若星悬的鎏金壁灯照映着他俊美到摄魂夺魄的面容。


    比起新闻上的画面。


    此时此刻的他更显真实,就在眼前。


    林稚水无端感到莫大的委屈,眼眸几乎生理性地眨了两下,故意不去看他了。


    直到宁商羽高大挺拔的身形走到面前,见她垂头,侧过情绪明显的脸蛋躲避着,他却反而微微俯近。


    林稚水呼吸很轻,还是闻到了他好闻又浓郁的冷杉气息,仿佛从鼻尖一直蔓延到了喉咙,乃至这具极其敏感脆弱身躯的五脏六腑去。


    她安安静静站着不动,垂下的睫毛投射出漂亮剪影。


    宁商羽幽深的眼神低低端详了林稚水很久,在彼此间这种近在咫尺的距离下,继而,大手去握起了她身侧静垂着的手。


    没有亲吻,而是像温柔耐心地抚摸珍宝一样,从她腕心一寸寸地揉捏着,落在了那无名指上。


    林稚水不明所以,终于舍得抬头看向他。


    宁商羽薄唇勾起弧度,带着滚烫气息,亲了亲她白皙指节。


    虽然不如激烈的亲吻来得直接,这种不经意一个举动,却能触动到林稚水酸涩难抑的心口,她抿起的双唇轻动,欲开口。


    下一秒,亲眼看到宁商羽单膝跪在了这片玫瑰花海里。


    林稚水清透见底的瞳孔骤缩,裙摆下的高跟鞋尖像是踩不稳,遵从身体的本能想后退,却被他紧紧握着手,筋骨修长的手指稍微用点力,不让走。


    宁商羽不让她走。


    即便再怎么眼高于顶的年轻傲慢雄狮也会有为情爱俯首一日,他对她无法割舍下的情爱,最终战胜了一直以来满身满骨深重的权欲。


    资本至上。


    永远不及林稚水至上。


    林稚水看到他西装革履地下跪做着类似求婚的动作,胸口莫名生出一种脆弱的无措感起来,又想强撑出平静点儿的状态,声音溢出唇:“你干嘛。”


    “林稚水。”宁商羽唤她完完整整的名字,继而,又将她无名指亲了下,意图很明显,语调低缓问道,“你可以嫁给我吗?”


    林稚水在紧张,又透着轻慢的茫然情绪反问:“我们不是名正言顺的合法夫妻吗?”


    “不一样。”宁商羽指腹温柔摩挲着她指节这一小块白嫩的肌肤,琥珀眼眸藏着更深更沉的情绪,一直注视着她,“是林稚水,愿意嫁给宁商羽吗?”


    林稚水不惜明面上以离婚为代价下这盘棋,要一个唯利是图的野心家给予出爱情。


    宁商羽给了。


    他将名下惊人的财富、至高无上的权利都如数为她双手奉上,从灵魂到躯体这一辈子都甘愿奉献给她。


    宁商羽要不要?


    宁商羽这个人要不要???


    林稚水整副身躯因为他的求婚,连同血液都像是凝固住,反应了很久,然后才有了那么一点儿力气,“我本来是打算好了……今天过完生日,你还不来求和,我,我就要回宁家找你了。”


    她蹙紧了眉,明明是想憋着情绪的,现在哭显得太破坏气氛,可眼泪完全不听头脑的指挥了,倏然,从微红的眼眶就这般委屈欲坠地滚了下来。


    晶莹剔透的泪珠一大颗接着一大颗,还未落到玫瑰花瓣上,就被宁商羽另一只手掌眼疾手快接住。


    他连泪,都要极其强势地霸占。


    都是他的。


    林稚水看到这幕,便心知肚明这辈子都是他的,无论最后是她平静又无望的接受了和宁商羽这段商业联姻是没有爱情的,安分守己地回到宁家,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完美妻子。


    还是宁商羽最终主动认输,付出行动承认彼此间是有爱情存在……


    她这辈子都只能是他的。


    十八岁的生日礼物收到这份天降婚约,是他给的。


    十九岁的生日礼物收到用之不尽的财富和至此扬名太平洋的至高无上荣耀,也是他给的。


    林稚水从跨过成年的这条界限后,她的一切被宁商羽占有,也一样公平公正的占有了他的一切。


    她和他都在为彼此做出了让步和妥协。


    “我答应。”林稚水泪又滴在了他的手掌心,声音很轻很轻落下:“是林稚水,答应了宁商羽的求婚。”


    楼下无数的玫瑰鲜花红宝石,楼上那一枚放置在床头的钻戒也戴上了她的无名指。


    宁商羽先是把她横抱到了主卧,压制在了那张黑丝绒的大床里,低头,像一头被驯化的危险丛林猛兽,高挺的鼻梁先是继续沿着白皙的手慢慢地嗅着,又细致吻了许久。


    从纤细指根一直用滚烫的热息熏染到了指尖,犹如某种烧到沸腾的情绪泄露……每一根都没冷落,直到将她指尖吻得泛红。


    林稚水感受到了,她再无法控制对宁商羽的爱,同时也被他举动过分取悦着。


    渐渐地,胸口的酸涩委屈都散得一干二净,被酥软滋味取而代之,她甚至从心底很享受这股压迫感包裹着自己全身。


    宁商羽将那枚暗喻着两人爱情的钻戒拿过来,嘴唇再度朝她无名指轻触,嗓音低哑问:“稚水,可以吗?”


    林稚水极小幅度地点了头。


    紧接着,宁商羽将戒指施以最虔诚郑重地缓慢推到她的无名指根,粉红色的光泽映衬着她雪白无暇皮肤,美到让人无法形容。


    尺寸刚刚好。


    林稚水瞧着新鲜,还想近距离去打量,被宁商羽筋骨修长的手指亲密无间相扣在了宽大的枕头上。


    他俯低那张俊美的脸庞,持续之前的亲吻,却是朝她双唇压下。


    新婚不到一年的夫妻久别重逢,在这间黑暗的宽敞主卧里,会发生什么,林稚水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是意大利酒店那次进展的不是很顺利。


    宁商羽又一次极具耐心地给她当起了启蒙老师,以前好不容易能全入,如今现在恢复了留有余地的时候。


    林稚水跟他十指交握,就没分开过,额心也相抵着,“实话告诉我,赵家那场生日晚宴你是不是故意去的?”


    没那么巧合的事。


    她数月以来就低调出了一次远门,去赴个宴还能跟他偶遇上。


    林稚水后来回到港区独自琢磨了好长一段时间这件事,愈发觉得有端倪,只是为了赌这一口气,忍着没直接问。


    宁商羽脖侧隐约有青筋浮动,喉结也性感滚了滚,“不然呢?我闲的没事去听赵廷璧和他三婚妻子的爱情故事?”


    林稚水一直闹着要回家,躲在港区地界不愿意出来。


    他也赌着气。


    非得等她愿意冒出头了,便急不可耐地跟过去刷存在感。


    那晚还是不欢而散。


    宁商羽想到此,又去吻她的唇,当初不让吻,现在气势汹汹,就跟要弥补回来似的,逐渐地,林稚水红润的舌尖发麻,声音开始凌乱和细碎:“我就知道,你这人,言不由衷的很,那晚沉着一张脸,还不是给我换了粤菜,还故意趁机会搂我肩膀和腰。”


    宁商羽低低的笑,“不能搂么?”


    他现在做的事,可比当时过分一百倍,那凶悍的巨大热量直接在她腰部的里面,原形毕露。


    林稚水声音停了好半天,才略显迷乱的续上:“那晚你是不是也在赌,我如果态度软下来,给你一点好脸色看,你就要带我走。”


    宁商羽没回答,动作突然凶猛了下。


    很明显,是被她看破了藏得极深的心思。


    林稚水脑海中又想到,恐怕当时贺南枝临走时说的发小圈聚会,也是他暗中推波助澜组的局。


    如果她在生日宴上就表露出服软态度,宁商羽便会端着居高临下的高傲态度,却趁机带她换个场地来缓解一下冷战多月的关系,然后顺理成章的,把人带回泗城。


    只是她当时不去。


    宁商羽只好临时起意,把她带回酒店做一场夫妻间暗中较劲着的爱。


    林稚水又恍惚想到,所以宁商羽根本就没准备套,酒店自备的,对他来说太紧了,他才会试着戴上又给面无表情扔掉。


    而宁商羽没料到,她更紧。


    “你这人。”林稚水没有继续回味那晚的不愉快,忽然仰起湿气又红润的脸蛋,用黏而轻的鼻音说:“心肠好硬啊,一句哄我的话都不肯说,我甚至都想过,如果主动回到你身边,多半日子是很难熬的……要时不时隔三差五,被你给脸色。”


    “谁爱给谁脸色看?”宁商羽长指去捏她,这张脸,情绪变得比那双干净到仿佛一面镜子的琉璃眼眸还有杀伤力,喜怒哀乐的情绪都往他胸膛撞,一秒都不能忍,说变就变。


    林稚水是绝对不承认的。


    她抬起双手主动搂住了宁商羽的修长脖颈,使彼此愈发紧密着,说:“当然是你,还跟我放狠话,说不再踏足港区一步了,你知不知道我之前天天蹲在广场吹寒风喂白鸽就为了等你来,等的有多含辛忍苦?”


    “结果呢!”


    “你一来就气势压人的威胁我,不是不再踏足港区了吗?请问现在来的是谁?是宁商羽还是宁伤鱼?”


    “是你老公。”宁商羽手掌开始将陷在黑丝绒床垫里的她,像是春日里最嫩的纤柳般,折出极美的弧度,从喉咙溢出的嗓音重重落下:“能合法把你睡一遍又一遍,让你高……”


    林稚水去咬他嘴唇,故意咬出淡淡的血腥味,“不许说出来。”


    宁商羽无声笑了,过十来分钟之后,感受到林稚水剧烈地打着颤,继而,等她逐渐地没了咬人力气,他反倒是重新去亲她的无名指。


    嘴唇含住了无名指的指尖,一寸一寸,用滚烫的温度,将那枚象征着这段岌岌可危过的联姻终于稳固下来的钻戒也卷入了进来。


    林稚水眼眸看愣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这刻,彻底被宁商羽极具蛊惑的行为给迷住了心魂。


    无人能抵挡住他的魅力。


    她也不行。


    到后半夜。


    林稚水终于完整的接纳了一次他,也累惨了,像是小动物似的主动寻找到了自认为是这个世界上最安全又温暖的巢穴,放心把自己的脆弱生命,交付到了宁商羽怀里。


    她全心全意地抱着他,连头发丝都沾着浓郁的冷杉味道,然后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