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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宁商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


    倏地,手掌笼罩住她的后脑勺压下,沉静的琥珀眼直视她的任何表情,继而,从唇沿开始深吻了进来,一次比一次吻得重,这股鼻息交错的极致亲昵感觉,让林稚水的心脏仿佛被牵动着……


    无法躲避开这股要命的,互相吸引力。


    等松开的瞬间,宁商羽的手掌也顺着移至后腰,带着她身体从沙发下来,又无声地让她跪在了地毯上。


    林稚水始终被那股强烈又熟悉的压迫感圈着,当裙下白皙的膝盖贴着地毯,腰也自动抵着柔软蓬松的沙发边缘,而看不到的背后,是宁商羽胸膛。


    他低首,先是用高挺精致的鼻梁在嗅着她后脖的香气:“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林稚水的专注力就瞬间偏移到了话题上,声音很轻:“我知道,你要把宁氏家族徽名遍布整个太平洋的航运图上,这是你接班后第一个重大商业策略,舟隆港口只是开胃小菜而已,你要独吞……”


    林稚水的音断了几秒,是因宁商羽犹如猛兽嗅完想要标记的领地后,朝她后脖那块白嫩无比的皮肤,用牙齿咬住。


    那股浓烈的冷杉气息四溢于彼此间。


    宁商羽是个高控制倾向的顶级掠食者,不会允许一切脱离他权力统治下的掌控。按照他重利轻子的棋盘布局,林稚水用所知的内幕机密推理出了一些……


    宁商羽是要以个人名义去收购港口,彻底淡化宁徽诏在老宅崇高的地位和威严,而他不止独吞一个,也就意味着他的财富不可估量,会在这场权力博弈的游戏里,都倾注在这条他亲手打造出的航运图生态链上。


    林稚水还推理出,裴家的百年基业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场博弈……你押注的筹码太重了。”林稚水呼吸越来越急,膝盖几乎快跪不稳,侧过脸,眼神流露出了脆弱无声地求着他动作别太重,又往下轻轻地说:“你要赢,要让依附老爷子而生的家族们对你这个新任接班人彻底的俯首称臣……宁惟羽只是其中一枚棋子,他狼子野心想夺权,跟你继续分庭抗礼的争,利用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去博老爷子心软,你不在乎。”


    宁商羽耐心等她说完,嘴角倒是勾起弧度,从后脖,一点点地吻到那柔软的喉骨,“继续说。”


    林稚水的声音是从这儿慢慢出来的,还未溢出接触到空气,好似能被他感知着。


    宁商羽对她的霸道在这刻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任由她绵软无力的趴在宽大的沙发上,露着背,雪白的腕间就这么搭着,而他,精准地找到那个最契合的姿势。


    好几次,在她光泽柔润的丝绸裙子如水融掉他黑色西装裤的凌厉时……宁商羽腰腹充满极强的爆发力,只想往最深处去。


    林稚水隔了很长时间,才重新获得了说话的一丝丝力气,嗓子是哑的:“你不在乎宁惟羽,老爷子念及养育的祖孙情,想保他的身份……商羽,我想跟你一起下这盘棋。”


    她湿了的睫毛抬起去看向宁商羽,清透眼神聚焦到了他俊美锋利的面容上,说:“你有你的大局,宁惟羽还不够资格让你出面……这个案子,需要一位名正言顺的宁家人公开现身主持,我可以。”


    “请你信任我。”林稚水声音很弱又透着坚定,很快又被其他的巨大声音给彻底淹没,她唇齿间一直含着这句话。


    等快哭出来时,宁商羽才俯首,眼底弥漫着更深的寂静去注视着这个无比脆弱娇弱的女孩儿。


    从初见她对这个弱肉强食世界的警惕性就一直停留在象牙塔里,如今,长大了不少,却还是保留着一颗犹如琉璃内外明澈的怜悯心肠。


    落地窗外的日光逐渐在云层攀升而起,落在彼此间,宁商羽过半响,才将手掌极其缓慢地在她身体离开,起来逆着光,面容的神色被照得变幻莫测。


    林稚水腰上的裙摆没了阻碍也在顷刻间,重新垂坠回了脚踝处,他没纾解,所以四下都是凌乱又干净的,唯有她腿,残留过一些还没干涸的痕迹。


    她没法跟着起来,过几秒,还得宁商羽来抱,从地毯到楼上,两人之间隔着紧贴的胸膛,好似两颗心脏的跳动声也重复在了一起。


    林稚水的眉心被日光映得妩媚,盈盈望他:“商羽。”


    她的眼透露出的情意是纯粹到一目了然的,攀着他的脖子不放:“答应我吧。”


    宁商羽迈步走到浴室,把她抱到华美的大理石质地台上,去拿洁白毛巾,一手同时将她长裙掀起,柔软的布料有着他灼热的温度,半响才说道:“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交代宁濯羽去做。”


    派一个弟弟辅助,这是答应的意思了。


    林稚水的笑意从眼尾透出来,流转到了唇角,等被擦拭干净,又主动抬起白皙膝盖,去勾住他,明晃晃撒娇似的说:“刚才在客厅……”


    “嗯?”


    “好几次都顶到我肚子了。”


    “你不爽?”


    宁商羽太直白了,林稚水脸颊红了起来,又心想,陷入爱河的少女就是这般禁不住,但是谁让她的三魂七魄如今都被这男人霸占着,于是,坐姿稍微朝倾,将下巴搁在他的胸膛上:“爽呢,你这两次,都从我背后来……唔,怎么说呢,我更喜欢面对面,能看到你的眼睛。”


    她很早就发现,宁商羽摄人的瞳孔时常会呈现一种很像是琥珀熔化而成的鎏金色泽,被他盯着,那种感觉就犹如烈焰坠湖面,林稚水会不自觉溅出清澈的水。


    压根不需要宁商羽有任何动作,一个眼神,她的心就因此沸腾了。


    林稚水一向是很爱表达自己的想法和喜怒哀乐情绪,所以她语气轻轻却明确告诉宁商羽:“下次你再顶我肚子的时候,请记住,正面来。”


    宁商羽虽没开口,胸膛的心脏处位置被她柔软脸蛋依偎着,强有力的心跳隐藏不了他情绪,逐渐地,连带眼底也褪了淡漠情绪:“嗯。”


    林稚水尊重他反常的一面,也没在此事上纠缠问个没完没了,问为什么突然要从后面来,不让她去看他眼神。


    她脑子里琢磨到的是,宁商羽再怎么满身满骨的权力欲,但是心脏是肉长起来的,老宅那边,宁徽诏是把天大的权柄给了他继承,却把爱,给了宁惟羽。


    宁商羽真不在乎吗?


    林稚水觉得他不要,和别人不给,是两码事。


    无论宁徽诏的上位者观念里,有没有潜意识觉得家族接班人是不需要情爱来牵绊的,但是他厚此薄彼的给予行为,对宁商羽就是不太公平。


    从懂事开始,林稚水还在家中,就经历过盛明璎是如何分配她和姐姐之间资源的。


    盛明璎从不会因为她是弱小病弱的遗腹子,一出生就没有享受过一天的父亲保护,以及失去健康和自由,就毫无底线的偏袒她。


    林曦光是姐姐,失去疼爱自己多年的父亲,也会痛苦,也需要爱的。


    盛明璎教育过还很年幼时期的她,“你是一个很棒的小孩,跟你姐姐各有长处,不要觉得自己很可怜,也不要羡慕姐姐的强大。”


    ……


    林稚水从不觉得自己可怜,也不会去可怜宁商羽。


    她只是爱他,从而,不掺杂任何利益算计,发自内心地,想为他奉献出自己的力量。


    同时林稚水也很清楚,宁商羽是典型的顶级商人主义战略,自然是重利轻子,他来处理宁惟羽被算计下套的事,是绝对,不会对裴观若的处境生出怜悯之心。


    由她来,至少在不损害宁家利益的范围之内。


    林稚水想给以身入局的裴观若留一条后路。


    当天,裴观若报案一事就在国际媒体界不胫而走,掀起了爆炸性的风波,她向外界公布的证据非常充足,而这份证据,也在下午整理到了林稚水的书桌上。


    光线明亮的宽敞书房内。


    宁濯羽在对面的扶手椅上翘着二郎腿坐着,修长手指转着钢笔,等她看完,才腔调拖着慵懒意味道:“裴德义那老东西下午要哭哭啼啼开记者招待会,公开审判宁惟羽的罪行……”


    林稚水先没吭声,指尖轻划平板的证据,从视频到照片,又点开裴观若满身是伤的坐在医院病床上,面对记者采访时说的话。


    她说,自己被宁惟羽以两家合作谈论收购港口项目的借口,骗到了酒店。


    有了为什么配合进酒店套房的合理解释,裴观若又说,进去后,宁惟羽避之不谈合作,开始对她用强……


    林稚水暂停视频,点开一些特写镜头的照片,是裴观若报警后,以受害者的身份被抢救到了医院治疗,从而,暴露了身体皮肤表层触目惊心的掐痕和道道齿痕,以及,护士从她身体里,取出了一枚宁惟羽随身佩戴的银色指环。


    加上酒店那张双人床上残留着两人未被销毁的证据。


    人证物证俱全,作案动机也有了……裴家处心积虑冲着把宁惟羽拉下谈判桌目标去,所以回应外界议论纷纷的猜测,坚持要告到底,要求宁氏家族派一个代表人物出来,公开认错道歉。


    因此,宁濯羽挑眉,对低垂侧脸又很平静的林稚水说:“你要明面上斗不过那老东西,我可不奉陪你道歉啊。”


    他傲慢至极,可是一向出现在“政治经济” 板块新闻的,哪能跑到桃色丑闻里站着,替人鞠躬道歉。


    林稚水抬眼,“裴胤想打舆论战,那我们就奉陪到底,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她让宁濯羽安排律师发一则回应案件的声明,私下,却安排起了另一位闲的没事又爱叽叽歪歪八卦的宁舒羽,去找些媒体给裴胤伟大慈父形象添油加醋的歌颂一番。


    宁舒羽在酒囊饭袋的富家子弟圈里人缘极好,说白了,这群人除了对家族没有丝毫个人建树外,在外面,什么门门道道的都混上点儿。


    宁舒羽就跟个热情洋溢的小喇叭花似的,听林稚水吩咐,先是把裴胤往慈父上抬,继而,又开始爆裴家养育私生子女最终目的各种黑料。


    到底是宁惟羽对裴观若见色起意。


    还是裴胤假仁假义爱孩子,却利欲熏心利用私生女去设局算计权贵。


    一时间,这件事沦为了圈里圈外众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裴胤身为精明贪婪的商业巨擘,很快察觉到舆论的风头不对劲,明明论的是宁氏家族深陷性丑闻一事,怎么变成了裴家站在漩涡中心被审判上了私德品行。


    他随即暗中调查出,整件事是林稚水在幕后推波助澜的手笔。


    而林稚水,这个被裴胤轻视小瞧了的当家主母。


    隔日,就公开里面对媒体表示:她无权批判谁有罪,相信坐拥三妻四妾私生子女一大堆的裴胤先生也一样,在案件没水落石出之前,宁惟羽无罪。


    一句宁惟羽无罪,推翻了裴家屡次公开抛出证据越过打官司的合法流程,直接盖章宁惟羽有罪论。


    舆论战直接熄火。


    裴胤很清楚。


    他继续曝光一条证据,林稚水就敢学以致用跟着曝光一条他“救风尘”的情史。


    短短三日,林稚水公开跟深城裴家对上,这件事都沸沸扬扬的传到了港区地界,众人惊讶又好奇,没想到林家多年来这个闭门不出的小女儿,也不是真吃斋念佛长大的。


    她非常擅长一报还一报的学习方式,裴胤稍有不慎,就会把这场火往裴家烧,以至于直接要求案子公开审理,与能言善辩的林稚水上法院见真理。


    ……


    “案子公开审理,这老东西,是一点体面都不留给自己女儿。”宁濯羽又来到住处,把最新的消息跟她汇报。


    林稚水肩膀裹着垂地的羊毛毯子站在落地窗前晒太阳,转而到了深秋季节,天气一冷,她就喜欢站在有光的地方,许久,开口说:“这场官司要打,就绕不开裴观若。”


    裴观若上法院指控宁惟羽,这跟屈辱性质的脱衣示众没什么区别。


    但是她坚持不回头。


    林稚水在私下已经彻底联系不上她,事到如今,只能断掉这层情分,二人之间关系倘若被裴胤得知加以利用,只会更害了她。


    林稚水这回,是感同身受到为什么主掌大局者都要心思难测,不能被旁人嗅觉敏锐地察觉出分毫。


    她甚至连在律师面前都不能透露出一丝对裴观若的心慈手软,要端着冷漠的美丽面具,事事都一切以宁氏这个家族利益为先。


    跟宁濯羽谈完,外面夕阳的余晖也淡到没影了。


    林稚水又安静坐在沙发上梳理了下,直到气氛格外安静书房的门再度被打开,脑海中的思绪才戛然而止。


    她看是宁商羽回来了,便主动从羊毛毯爬出来,伸手要他抱。


    都深秋了,宁商羽的西装料子还是很薄,体温倒是一如既往的滚烫,手臂稳稳地伸来把她抱起,“濯羽刚走不久?”


    虽放权给林稚水来处理这场官司,但是她每日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监视里。


    林稚水点头,见被抱着下楼吃晚餐,其实没什么胃口,抿抿唇说:“是呢,他腿长走的快,不然可以留他陪你吃饭。”


    “这样你就不用陪了?”宁商羽替她把潜台词说出来了,继而,抱着人,走进灯火璀璨的餐厅后,坐到了主位椅子上。


    管家精心安排的丰盛晚餐都是照着林稚水港区地域口味来的,每一道菜色香味全,却激不起林稚水什么胃口。


    她就跟小孩子偶尔会厌食一样,坐着垂手不动。


    宁商羽指腹,在她脸蛋捏了捏,皮肤嫩到任何一点擦刮都特别明显,何况是他力道,下秒,就迅速地红了起来,“吃饭。”


    “太热了,会烫伤我舌头的。”林稚水借口诸多,还下地,往他的膝盖上爬,透着浓郁香甜的气息,俯耳小声说:“要不你先帮我吹凉?”


    宁商羽突然又捏了她一下,这次不是脸了,况且他食指和中指都带了金属质地的指环,极具危险意味擦过时,惊得她颤巍巍的。


    他说:“这心口的杂事太多,要我帮你疏通一下么?”


    林稚水承认自己近日为了案子是有点儿废寝忘食,主要是脑子专注想着,就很容易忘我起来。


    她觉得宁商羽这种地位的,应该能体谅她心境才是。


    怎料宁商羽过强的控制欲已经延伸到了她的精神世界,占着她身,还要占她的胃,少吃一口饭一粒米都要引来他的惩罚。


    林稚水很久没领教过打屁股了。


    今晚不乖乖吃饭,又恰好在他腿上,简直是天真无邪的送上他手掌心。


    被换了个背朝天花板的姿势压制住,随着几道无情的巴掌声,到最后,林稚水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弱小羊羔,气急了,就拿柔软脑袋去撞他裹在高级西装里的腹肌:“晚上我也要打你巴掌。”


    很快,她又改口:“打小老公巴掌。”


    宁商羽语调极慢的学她称呼,反问:“小老公犯了什么错,你要打它?”


    “总是耀武扬威的折腾我肚子,很不听话。”林稚水漆黑得透亮的眼珠盯着他,继而,恰好是趴着离他西装很近,报复性地张嘴巴,隔着丝绸的薄料子,去嗷呜的咬了一口。


    那惊人的轮廓本身就非常危险,特别是一见到她,就更巨大。


    林稚水拿出平时吃奶油蛋糕的架势,刚咬,而宁商羽竟非常有容人之度的配合,修长两指她细白的后颈倏地提起来,随着拉链声落地……


    宁商羽身姿几分慵懒地靠着椅背,又摁下她,气氛寂静又宽敞明亮的餐厅里,没有别的声音,偶尔林稚水吞咽时,才会发出一丝软软的细小尾音。


    她吃掉了奶油蛋糕,还有最上面唯一的深红色樱桃,唇角出沾着残留的东西。


    “现在吃饱了?”宁商羽长指固定住林稚水的下巴尖,用纸巾,耐心地擦拭去她被弄花的漂亮脸蛋儿,恰好眼尾痣上也被点缀了一滴,动作略停半秒,转而用指腹不轻不重的揉去。


    林稚水格外无辜睁着眼睛,先是深吸了一口久违的新鲜空气,下意识地抿了抿红得过头的舌尖,这下真是吃过,都可以不用吃晚饭了。


    她突然闹情绪不说话了,看了眼宁商羽,主动回自己椅子,又垂下脑袋,慢吞吞地抬手把摆在面前的汤喝了。


    咽下后,顺带稀释了宁商羽的味道。


    第62章


    林稚水开庭前见了宁惟羽一面,在暗无天光的拘留室里,他修长手腕被铐,倚靠在椅子上,背对着很小的窗口,凌乱的黑发稍长挡住了压低的脸庞,隐约露出挺拔鼻梁和一小段苍白冰冷的下颌线。


    林稚水踩着细高跟走过去,二话不说,干净利落地先给了他一巴掌,陡然间,几道鲜红指印清晰地浮了起来。


    宁惟羽侧脸略歪了歪,还是那副隐忍不发的状态。


    林稚水打得狠,在寂静空旷的气氛里显得格外响亮,随即,拉开一把椅子坐下,启唇的语气平静,吩咐跟随身后的宁濯羽和宁赐羽把他仪容仪表整理妥当,别在媒体面前失了宁氏家族的体面。


    宁赐羽向来有白骑士病症在身上,预备的一切崭新用品和衣物都熨烫完美,他给宁惟羽挑了件版型挺括的黑衬衣和西装,料子没太薄,很亲切道:“监狱里凉,穿厚点别冻着了。”


    宁濯羽可没他这样“嘘寒问暖”,长指有力拧开一次性刮胡刀时,语调拉长:“恭喜啊,这场官司要是输了,你可是荣登家族艳史第一人。”


    宁惟羽掀起眼皮,瞳孔被环境反衬得黑森森的,始终靠在椅上看着他们。


    宁商羽从未现身。


    开庭前一个小时,天空暴雨忽至,这场公开审理的顶级豪门强奸案是国际性质的重磅新闻,无论哪家媒体都争相报道第一手消息,与此同时,也登上了各大城市的显示屏上网络直播着。


    代表宁氏家族的成员们一出场,就迅速地引来大众蜂拥的关注。


    在镜头里。


    众人皆黑,唯有林稚水一身白色刺绣长裙站在最中央,随着黑伞往上抬,雨滴在边沿连缀成透明的珠帘,逐渐露出她那张平静的脸,美到宛若羊脂白玉般莹润生辉。


    无一记者敢过度靠近。


    比起这场毁天灭地的暴雨,她身后站着十几位西装革履的高大身形男人,衣领处都佩戴着雕刻族徽的烈日宝石胸针,散发出一股锋芒毕露的气势无形地压迫着喧闹又密集的人群四周。


    而这幕,也犹如电影画面,被无数媒体镜头定格。


    林稚水裙摆下的黑底高跟鞋率先走上法院的大理石台阶,接近门口时,倏地,现场乌泱泱的媒体人群再度掀起一阵暗潮汹涌的躁动。


    她回过头,看到裴胤带着一大帮人浩浩荡荡地公开亮相了。


    而隔着长枪大炮的闪光灯和距离,林稚水微微垂下眼眸的注意到裴观若扶着车门下来后,犹如孤零零一人站在暴雨里,几乎是同一秒,两人视线交汇,转瞬又在明暗光影的黑色世界里错开。


    ……


    “我要去卫生间。”


    裴胤还在记者媒体镜头前颠倒黑白地强辩时,裴观若先进法院,前往候审室途中,她脚步一顿,突然冒出这句。


    负责监视她的三房私生子裴文滨皱起眉头:“你想做什么?最好安分点,别耍心机让父亲动怒。”


    裴观若语气温柔:“文滨,你现在拦着不让我去,等开庭时我只能向法官提出这个请求,你也不想吧?”


    裴文滨略一沉吟,继而冷声警告:“我只给你十分钟。”


    “十分钟不够。”裴观若自嘲地抿了抿淡色唇角,“二十分钟,放心,你派五个保镖盯紧我,我凭空消失不了。”


    话音落地。


    裴观若直接转过身,往没有闲杂人等经过的右侧长廊走去,穿过拐角,在环境幽静的尽头看到了指示牌,裙摆的脚步未停,每走一步,在头顶白炽灯的雪亮光芒下,紧跟其后倒映在墙壁前的保镖身影,就无声地倒下一个。


    直到她视野里,望见坐在长椅上静静观赏窗口雨幕的林稚水,四周终于干净了,被宁氏家族的保镖训练有素出手击晕的障碍物,都被清理到了角落里。


    气氛寂静中,林稚水眸光似水看向她,“还好吗?”


    裴观若今日出庭也穿一身雪白,被关着许久没见阳光缘故,整个人显得清瘦病态不少,连那张艳若桃李的脸也没什么正常血色。


    她慢慢地,走到长椅另一端坐下,片刻才回答:“还行,裴胤想赢还得靠我配合,不敢让我真出什么意外。”


    “你可以不配合。”林稚水心知私下会面的时间紧迫,也没跟她拐弯抹角叙旧,说:“观若,你执意要将宁惟羽送上被审判席上的代价太大了,不止是失去清白,你甚至会沦为这场政治战争的牺牲品被逐出豪门,失去一席立足之地。”


    她画廊事业毁于一旦,苦心经营多年的人脉关系网都会被切断,不会再有她这一号人物。


    林稚水说:“宁惟羽很受老宅器重,宁家不会饶过你的。”


    如果不处置裴观若,对外界,相当于是默许了任何人都能来算计宁氏家族成员。


    裴观若看着她,彼此对视着。


    “开庭时你可以保持沉默。”林稚水音色轻轻慢慢, “我会让律师将这场官司定义成你和宁惟羽正在自由恋爱产生的情感矛盾,只要你熬过去,我可以保证,裴胤很快就自顾不暇了……”


    裴观若心思敏锐捕捉到她字里行间的暗示,眸光微闪了闪:“稚水。”


    林稚水点到为止,两人纵然坐在一张椅子上,可犹如隔着云端和淤泥的遥远距离。


    她是想给身不由己的裴观若机会,但是宁商羽更重要,他极具野心勃勃的商业布局不能有任何意外闪失。


    这点,裴观若也心如明镜,充满感激之外,她却摇了摇头:“我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被裴家当弃棋去控告宁惟羽要付出什么,我做出选择了,就应该承受代价。”


    林稚水表情没有意外情绪,平平静静的。


    裴观若睫毛半掩,眼底呈现无声无息的苦楚之后,也很好掩饰了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最后,她从椅子站起,离开之前,又对依旧纹丝不动坐着的林稚水说:“我很幸运是你来代表宁氏接管这件事,宁太太,开庭在即,恳请你念及情分,一定不要对我心慈手软。”


    “好。”林稚水答应她,又说:“裴小姐,你可以提一个心愿,我会尽所能满足你。”


    “有朝一日……”裴观若的声音在走廊空间里,更轻几度,“裴家能像我日日夜夜无比期盼的那样下场,我希望,你可以安置好我母亲后半生的普通生活。”


    林稚水轻轻点头。


    窗口外的雨幕已经渐小,裴观若心知不能继续久留下去,刚转身走了两步,又突然停顿了几秒,回头看了眼林稚水那双充满悲悯的美丽眼睛,没有犹豫地轻轻落了一句:“在法庭上,你可以问我一个问题,我会回答你。”


    二十分钟已过。


    裴观若佯装什么都没发生地独自回到候审室,那五名监视她举动的保镖却不见踪影,裴文滨当着父亲的面,敢怒不敢言。


    开庭时间到了。


    众人都坐在属于自己的席位上,能被允许进场的媒体记者在扎堆在周围高举着顶级的高清摄像设备。


    裴观若在原告席安静坐着。


    一分钟后,被指控的宁惟羽终于现身,他一身全套黑色西装,打着领带,俊漠的面容和袖口露出的被拷腕骨都有种灯光无法渲染的冷白色调。


    在场无数人,宁惟羽眼神很深,精准地只盯着她,没有移开过。


    那晚上,裴观若用眼泪捕获了他,给他看身上的伤,像受惊的无辜小白兔般口口声声称被裴家逼着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床,遭受了接连几日的残暴虐待。


    她柔弱的哭泣声,让宁惟羽莫名的保护欲疯狂激上心头。


    他想杀了,那个染指了她的陌生男人。


    后来裴观若就动手撕碎了自己的衣裙,跌跌撞撞的跑到浴室去,拧开了浴缸的金属水龙头,拼命地用力清洗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仿佛洗干净了,一切都不复存在。


    不多时,宁惟羽迈进浴缸里用臂膀紧紧抱住了她发抖的冰冷身体,用指腹,无比轻柔的擦拭去她泪痕:“没关系的,我不在乎这个,观若,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


    “我在乎。”裴观若在他温热的怀抱里痛哭,一直绝望的哭:“宁惟羽,我出身不清白,我只想想清清白白跟你在一起,是我没有保护好自己,对不对,对不起。”


    她重复说了太多对不起,到最后,又主动吻住了宁惟羽,求他,要了自己。


    宁惟羽想拿酒店备用的避孕用品,她也不让,想让他的温度和液体,彻底洗去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中途,裴观若又开始掐住自己的咽喉,想就此毁掉自己。


    宁惟羽只能用领带把她手腕捆绑在床头,继而,又用疯狂做的方式,让她这具快碎掉的身体获得安全感。


    裴观若要他证明。


    她要宁惟羽亲自用掐痕或是齿痕,去冲洗掉她身上的伤,最后,又要他把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放进去。


    她说,只有宁惟羽的东西,才能有资格深深嵌入她的魂魄。


    ……


    一切都是演的。


    宁惟羽重新再见到裴观若,领教过她的唇舌是最软的,心肠也是最狠的,一时弧度淡而薄的嘴唇扯出冷笑,笑自己筹谋篡位多年,竟在紧要关头着了她的道。


    而比起宁惟羽肩宽腿长的傲慢姿态坐在被审判席上,毫不避讳着直播镜头。


    裴观若垂眼始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秒,哪怕隔空感知着那股充满凶狠的视线一直压迫着她神经。


    律师正在一轮又一轮的提问。


    她坐在原告席上,哪怕脂粉未涂的脸是素净的,却犹如一桩性丑闻那样香艳,被无数人盯着,被言辞犀利地盘问着细枝末节。


    宁氏家族为宁惟羽无罪辩护,自然是有滴水不漏的充足准备。


    随即,便向法院提供了非常全面的两人你情我愿的恋爱证据,有各种场合下的亲密互动,包括在报案的那家酒店不止一次开过房,以及人证。


    林稚水将裴观若如何主动接近宁惟羽的证据链全部收集在册,呈给法庭后,而裴家律师便主攻她被虐待一身伤,来证明至少那晚并非自愿。


    随即,宁氏家族又呈上了一些裴观若在万露的店购买记录。


    裴胤顿时脸色阴沉的厉害,连坐在旁边的裴文滨也察觉到这局势对裴家不妙……这怎么辩?总不能说,裴观若是被权势滔天的宁惟羽逼着学这类活色生香的猎奇技术吧?!


    随着双方律师剑拔弩张的僵持起来,现场的众人也逐渐交头接耳着。


    林稚水缓缓站了起来,她轮廓精美的脸和浅白的流苏耳饰映衬着,唇角微笑平和:“裴观若小姐,请问你那晚,是否有在酒店里给宁惟羽下了药?”


    裴胤猛地抬起头,正欲张口。


    裴观若身体静静定格在原位,丝毫没有半点被公开质疑使用了心机手段的应激情绪,在裴胤之前,先盯着林稚水那双明澈剔透的眼睛,齿间吐露出一个字:“有。”


    这句有,犹如是平静无波澜的水面上击落了一个碎石子,溅起无数回响。


    哪怕宁氏家族这边阵营的人都暗地里震惊了起来,离林稚水最近的宁濯羽更是快速翻了下档案,又左手握拳低咳,压低音量问:“怎么还有下药这一出,调查的资料上怎么没有?”


    林稚水重新坐回,姿态端庄,哪怕侧眸回答他,也是佯装不经意间一个抬起纤细极美的手指动作,轻轻挡住唇,才说:“临场发挥的。”


    这是她跟裴观若默契打成的共识。


    毕竟裴胤那晚又没真在现场,在宁氏占上风的局势里,只要裴观若咬紧牙关说有就是有,甚至还可以谎称宁家有这个证据,就算不承认也没用。


    而林稚水之所以跟宁濯羽坦白,是把他当人证用了,等宁家开始清算时,可以借此,渡裴观若逃过一劫。


    媒体数道镜头一直高清对准着林稚水。


    与此同时,洛杉矶地界的高楼大厦顶楼会议室内,四周璀璨灯光全暗,极宽的红木长桌前落座着几位坐拥商业帝国的气度矜贵男士,而前方,巨大的荧幕也正清晰地直播着法庭上的画面。


    宁商羽就位于其中,修长手指漫不经心把玩着狮首金属钢笔,视线移至林稚水身上,琥珀色的眼底毫不掩饰对她的欣赏。


    在座都饶有兴致地旁观这场官司的胜负,裴胤显然要是输了,裴氏被出局,将立即兑现付出的代价会是直接丧失上这张谈判桌竞标港口项目的资格。


    而要是宁氏输了……


    旁边,长相中美混血的西装男子看了眼宁商羽。


    宁商羽没理他眼神,而此刻,也不止一位对林稚水保持着非常礼貌的欣赏,甚至,有个英俊脸孔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的德国权贵还低声问起,这个格外被媒体镜头宠爱的美丽神秘东方女孩是谁?


    在场会议实际组织者,以同样低声回:“宁商羽的新婚妻子。”


    德国权贵这才了然顿悟,难怪这位美丽的女孩能稳坐一群宁氏家族男性成员最中央,显然是代表了宁商羽。


    她看起来那么年轻,无数璀璨夺目闪光灯拢在她周身,雪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只有平静怜悯,没想到,竟有勇气敢跟商业巨擘身份的裴胤公开叫板。


    德国权贵继而,态度很绅士地对宁商羽表露出赞美之情,用法语道:“宁先生,你的宁太太很优秀。”


    宁商羽两指将金属钢笔压在桌面上,语速不疾不徐,“她叫林稚水。”


    不止是宁太太。


    第63章


    裴胤申请休庭。


    这场备受万众瞩目的公开审理案也暂时歇场一段落,各界媒体人潮不息地逐步撤离法院。


    外面天色阴晦,电闪雷鸣落下时,林稚水在台阶上立着,肩膀披罩着宽大黑色西装,雪白裙摆又及地,还是那副不染尘埃的悲悯模样。


    没等两分钟,裴胤大步流星走了出来,看到她身影,脚步倏地顿住,用粤语说:“小小年纪心思就这么邪性,将来一定是个祸害,难怪这十八年老天要收你,林稚水,往后日子好好活,小心被天收。”


    他冷笑,随即正了正歪斜的领带,摆出喜怒难测的威严姿态,迈步下白石阶。


    林稚水眼尾静垂,如水的余光扫向身旁的宁濯羽,转瞬又在雨幕里化开了。


    宁濯羽会意,骤然半跨一步,狠命踹向裴胤的脊梁。


    随着天边又滚过一阵惊雷,裴胤未曾料到宁氏家族敢公然动手,被这股攻击性极强的力度踹得往台阶下犹如密网的重重人群跌摔进去。


    一时间,现场死寂起来,是没有语言交流的静寂。


    紧接着这群披着显赫光鲜皮囊的西装暴徒演都不演了,双方直接陷入蜂拥似的混战,在媒体面前大打出手,最为狼狈的还是裴胤,他双臂护头,连挨了好几下拳脚重击,浑身的西装都是湿鞋印。


    最后膝盖后心不知被哪位狠狠一踹,身躯失衡地栽倒在了雨水里。


    裴胤闷哼卡在喉间,愤然抬头。


    台阶之上,看到林稚水居高临下地,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


    当晚,裴胤雨中狼狈的特写镜头就被各大国际媒体镜头定格,贴到了头版上反复践踏身为航运商业巨擘的尊严。


    这场戏自然是林稚水来主导。


    裴胤想抹黑宁氏家族的名誉,就该付出同等代价。


    近凌晨的时间点,她还没去洗洗睡下,而是趴在客厅的宽大蓬松沙发上,白皙的小腿翘着,背影慵懒又美丽,正在专注地赏阅着数家报纸。


    哪家头版内容写的好,林稚水就记下报社名字,发给宁濯羽,“奖赏!”


    宁濯羽已经把她拉入了家族成员的私下微信群,懒洋洋的发来语音:“你这要搁在老爷子那个年代,绝对是个独坐台下,看戏子们演的好,就会把金银财宝一股脑往戏台上丢的败家子儿。”


    林稚水手心撑着下巴,用一根手指头摁住屏幕,正要说话。


    但群里另一位,宁舒羽就对号入座了似的,应激炸毛道:“谁败家子呢?宁濯羽你说清楚一点,怎么就败家子了?!”


    显然,这位小少爷平时没少往外输豪车游艇的,觉得被隔空内涵到了。


    那宁濯羽就不嘴上留德了,直接把他年少时为了证明能给家族做贡献,准备大展手脚在服务区投资数万家酒吧的光荣事迹给揭了出来。


    后来没实施成,是因但凡名字带羽的,都无法忍受因为宁舒羽的野心……家族名声被他愚蠢无比的商业布局所玷污。


    宁濯羽甚至说:“知道他试图在比基尼美女环绕的游泳池里经营我们家族生意的那种绝望吗?他要能干成,在座的都有责任。”


    林稚水眼尾弯了又弯,不过她还是要夸一下宁舒羽的:“这次跟裴家的舆论战上舒羽做的就很棒,等你哥哥回家,我帮你讨赏。”


    宁舒羽立马说道:“我要进公司项目……”


    林稚水撤回了,聊天群的屏幕上干干净净一片,哪有她说的什么话。


    小濯司机说的一句话极有道理,家族生意不适合在比基尼……不,游泳池里经营。


    林稚水言归正传,继续翻看报纸的头版内容,直到客厅突然传来新动静,她茫然抬起脑袋,才看到是赴洛杉矶谈判的宁商羽竟然提早回来了。


    林稚水怔了几秒之后,惊喜到双眼亮盈盈的,立刻从沙发上跑下来,手指拿着报纸要给他看:“我……”


    话音还未落地,宁商羽就把她像个洋娃娃似的高高抱起,迈步走得很稳往楼上去。


    林稚水心脏骤然缩起,指间的报纸顷刻间散了一地都是,她大脑没反应过来,随着整个人被挂在宁商羽肩臂的姿势,胸前却先感受到从他精贵西装料子透出的熟悉高温。


    等沿着长长的华丽楼梯,到了壁灯幽暗的走廊,他的欲,爆发力十足,都等不到回主卧的数步距离,就把她拢在怀里,后背的肩胛骨压在墙壁前。


    宁商羽很想她,是那种一分一秒都等不了的那种急迫的想,随后撕扯这身出现在媒体镜头里的白色刺绣长裙,他甚至没耐心褪去别的,扣子崩落,宝石袖扣坠地。


    林稚水无辜地睁着一双无比清澈眼睛,有些困惑,完全不知怎么招他了,张唇,想问,又转瞬被属于宁商羽的浓郁冷杉味道给占满。


    这刻,她甚至都怀疑宁商羽西装裤是不是鼓起回来的,指尖,下意识想去看他手臂有没有打抑制剂的红点针眼,却在下秒,被他霸道的扣住白皙的手腕,往接近腰腹的肌肉线条摁去:“碰我。”


    这人,真是碰哪儿都要由他说了算。


    林稚水被自己的心跳声搅的震的,指尖也跟着微微颤抖,没会儿,哪里还顾得上互动,不由自主往他怀里靠,有点吃力,还有点痛似的,“谈判很顺利么?你真的……宁商羽,你真,太兴奋了。”


    宁商羽鼻息的热落到她鼻尖上,继而,用亲吻来回应,先是沿着额头将整张脸的轮廓都吻了个遍,又回到那双充满怜悯感的琉璃眼,将自己浓稠又翻涌不息的欲,都沉淀到了她瞳仁里。


    “商羽。”


    林稚水打起颤,唇齿间开始宁商羽,宁商羽,宁商羽的叫,想叫他理智点,又想叫他中断两分钟,去打一针吧。


    去打一针剂!


    宁商羽对她带着动听哭腔又求饶撒娇的声音视若无睹,只是极具控制倾向的,手掌扣紧她的腰窝,不允许有任何躲避现象,嘴唇的触感……浑身透露出的冷杉味道都无限放大百倍,近乎是强迫林稚水这具柔弱又纯洁的躯体全部收下。


    后半夜的主卧落地窗外飘起细雨,光可照人的玻璃面上沾着星星点点地水滴,湿气像是沿着钻进了闷热的被窝。


    林稚水伏着枕头,直到痕迹鲜红的臀可怜兮兮的,不间断地被啪数下,然后突然停了。


    几秒后,是宁商羽浑身陡然放松,覆压于在了她整片后背上。


    他的青筋狂跳,牵连着稳沉有力的心脏,都清晰地传达给她,林稚水从脑海中意识模糊间眨了一下眼,瞳仁的视线也稍稍清晰了点儿。


    白天还端端庄庄的出现在媒体镜头里备受国际无数人瞩目,如隔云端的美人,不可触碰。


    谁知,到了夜晚,就像个被礼品盒里拿出的洋娃娃般被他颠来倒去的玩得皱巴巴的。


    那浸着几缕汗的乌黑发丝,黏在精致轮廓的脸颊处,睫毛也挂着泪珠儿,还未安静片刻,宁商羽仍不休,又开始来了。


    “商羽。”林稚水在被窝里蜷起自己,手心半推半就着,习惯性地将他额前的漆黑短发向后拢,指尖温柔勾描着他走势天生自带冷漠的俊美眉骨,唇齿轻轻含他的字,叫的极娇气。


    “林稚水。”宁商羽压低声告诉她,好多水,怎么都流不完?


    窗外的细雨忽而转暴雨,又怎么流得玩,林稚水觉得自己都快被浇得瑟瑟发抖,只能往他这儿躲,轻软的音色愈发撒娇起来:“你听我说会话好不好?裴胤今天输我一次,竟然小家子气诅咒我有性命之忧!”


    宁商羽原本更凶悍的动作停止,眼底幽深的神色忽变了。


    林稚水没注意到他眼神,只是一味跟他告状,喃喃抱怨着:“他还故意揭我痛楚,说老天这十八年都想收我……”


    林稚水是早产儿这事不是秘密,她年幼起确实也体质弱到隔三差五的,被送到医院去抢救一番。


    等脱离了被抢救风险,身子骨又弱不禁风到出个门都得全身消消毒又测体温的,总之就是能活下来,都已经是菩萨垂怜了。


    林稚水告完状就没当回事,又抬起雪白的手臂去搂住宁商羽线条肌肉完美的肩膀,在他耳畔,一肚子坏水的说,她是如何故意等裴胤出来,事先就私下秘密跟宁濯羽商议好,打定主意要当众把他踹下台阶的。


    她还买通了几十家媒体的头版位置,冲着裴胤颜面去的。


    然而,林稚水眼底的笑意,却没有染到宁商羽身上,她吃惊地问:“你为什么不笑?”


    转瞬,她想可能是宁商羽没有看到报纸头版上的照片,无法想象,正要从被窝里爬出来,去楼下找报纸,忍着那股涨得酸的滋味刚动,又被他手臂强势地搂了回去。


    宁商羽手掌摸了摸她红润的脸蛋,“下次他再敢对你乱吠叫,我会把他下巴打断。”


    他语调听入耳极其沉静,不起一丝波澜,不像是开玩笑的。


    林稚水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温柔呵护到了,眼尾微弯,也柔而轻的蹭他修长手指,紧接着身体也柔软到了最放松的时刻,依偎着他。


    雨停了,电闪雷鸣随之在黑云里彻底隐去。


    林稚水在半睡半醒间,宁商羽又折腾了她一回,这次倒是很轻,没有刚回家那股什么都不顾的急迫感,更像是耐心地安抚她。


    等天光一亮,林稚水躺在他怀里,被电话铃声吵醒来。


    她透红的眼皮都没力气抬起,抓起手机接听:“喂?”


    宁濯羽嗓音传来:“陈宝翠自杀了。”


    ……


    裴胤上半场的官司在众目睽睽之下打输了,满腔的怒火在回到裴家后,都冲着面无表情的裴观若去了。


    她为什么当场要承认?


    裴观若给出的理由是林稚水收集到了蛛丝马迹的证据,而那晚,她如果没给宁惟羽下点药,又怎么能有本事成功实施计划。


    这话真真假假,让人辨不清。


    气氛陡然诡异的安静起来。


    裴文滨欲开口,却被裴观若清清淡淡看了一眼。


    他迅速反应过来,要敢透露出开庭前,她可能跟宁氏家族的人私下接触过,自己办事不力也难逃问责,继而,又闭上了嘴。


    这时,裴以稀刺绣锦缎的裙摆无声滑过楼梯台阶,走下来时说:“爸爸,我有一计,能助裴家扳回一城。”


    裴胤脸色稍沉坐在棕红沙发里,挥开齐纯芝想帮他处理额头伤口的手,看向裴以稀时,才缓和语气:“什么计?”


    裴以稀似笑非笑地盯住裴观若,“她死了,不管林稚水多能言善辩,舆论必定倒向我们这边。”


    这场官司,宁氏家族多么凿凿有据都越不过一条鲜活的人命重要。


    “裴观若在法庭上被林稚水言辞刺激到了本就重度抑郁的情绪,回到家,趁着我们不注意,深夜割喉抢救失败。”裴以稀把新闻标题都想好了,勾了勾唇,又看向裴胤:“爸爸,她敢下手抹黑你在国际上的形象,我们也不能让她清清白白。”


    裴观若一死,林稚水绝对会受到公众的质疑。


    裴胤拇指摩擦着食指骨节,这是他习惯性思考时的动作。


    离得最近的齐纯芝血色,从脸上逐渐消失。


    她下意识看向裴观若,见冷冷清清的站在原地跟没什么反应似的,好像主宰的不是她命运。


    过两三分钟,裴胤沉声道:“不妥。”


    裴以稀皱起眉:“爸爸。”


    “你姐姐要自尽,林稚水也可以反咬一口说裴家心虚,输了官司就急于毁尸灭迹,逼死亲生女儿。”


    裴胤到底是老谋深算的混迹商海多年,淡淡对裴以稀又说:


    “到时宁氏家族为了平息众怒把宁惟羽逐出族谱,大不了放弃港口,而裴家要是洗不清逼死女儿嫌疑,也一样会下谈判桌,舟隆港口要是丢了,意味着我们航运产业未来要被人收割走不少生意。”


    没了宁家竞争,谈判桌上还有虎视眈眈的其他家族盯着。


    两败俱伤不是裴胤想看到的局面。


    “以稀,你还是年轻了点。”裴胤叹气,话里却听不出责怪的意思。


    裴以稀走过去似抱怨:“谁让林稚水太可恨,竟敢公然羞辱爸爸,早知有这么一天,她三岁时,我就应该在宁家趁机会掐死她的,而不是放任这个祸害长大……”


    裴观若睫毛静垂的轻抬,无声盯着裴以稀的身影。


    裴胤还在耐心地教导裴以稀身为继承人,该如何大格局观的处理生意场的事,浴在客厅冰冷灯光下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外面那扇门后的那抹发抖身影。


    是陈宝翠。


    她在偷听到裴以稀献计,献的是裴观若这条命后,就彻底对裴家绝望透顶了。


    陈宝翠看清了一个事实,她的余生只会被软禁在这个地方,给裴胤用来威胁裴观若,去做一件又一件,她年轻时做过的事。


    她还活着,裴观若就无法真正获得自由身。


    ……


    裴家的动静,宁濯羽早已暗中派人紧紧盯着,所以陈宝翠于后半夜心死如灰的拿了把水果刀在房内割破喉咙后,又及时被三房的人发现送去医院抢救的种种消息……都传到了他手头上。


    林稚水呼吸很轻听完,启唇问:“人还在吗?”


    宁濯羽在电话里道:“抢救过来了,不过医院被裴胤给全面封锁了,他还请了不少顶级医疗的专家团队进去救人,很看重陈宝翠这条命。”


    “她是裴观若的亲生母亲。”林稚水垂眼了几秒,心中快速推断道:“裴胤应该就是拿她来威胁裴观若站上原告席指控宁家,所以这场官司没分出胜负之前,他一定会吊着陈宝翠最后一口气。”


    也就意味着,裴胤在抢时间,会要求迅速开庭审理。


    林稚水吩咐宁濯羽亲自去深城一趟,等挂了电话,她握着手机深呼吸了几秒,才转过身,看向宁商羽那张被天光笼罩的俊美面容。


    她轻了声,说:“商羽,怎么办……我有点狠不下心。”


    宁商羽对视上她这双仿似清澈水造的琉璃眼,微微屈指,揉着那下方的红痣:“裴观若在裴胤面前暴露软肋的那刻开始,就注定输了。”


    野心家不该有软肋。


    裴观若这种身份的私生女想在豪门立足,就得人后人后都世故功利,出卖灵魂为自身家族做出贡献,这样能保陈宝翠一个安享晚年。


    她不愿。


    她想像纯洁的白鸽一样立于利益搭建而成的高楼穹顶,带着另一只年迈的白鸽逃离裴家这个腐烂阴暗地方,那就得面临,被人残忍折断翅膀,成笼中鸟的风险。


    除非,她狠心随陈宝翠自生自灭。


    ……


    暴雨连降三日。


    第三日夜晚时,裴观若从深城借宁濯羽的权势庇护,暂时摆脱了裴家的监视,一身狼狈不堪的逃到了泗城地界。


    她在雨幕中,跪着敲响了那片深秋季节里被烈焰颜色落羽杉围绕……代表宁氏最高权势的大门。


    林稚水已睡,被惊醒后,匆匆披着白色绸缎的睡袍,散着长发下楼。


    裴观若还在外面,暖黄色灯光照着她一张格外惨白病态的脸,唯有看到林稚水后,被绝望浸透的瞳孔才有了活气:“稚水……”


    林稚水眼眸怔两秒,看她随时要昏过去的状态,弯腰伸手想要扶。


    裴观若却紧紧抓住了眼前那雪白的手腕,像是在黑暗里抓住一丝丝机会:“我只有母亲了,我生来什么都没有……连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都没有,只有母亲。”


    她的内心冰冷而压抑着痛苦许久,想要生挖出来给别人看,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挖。


    裴观若说的话,也是语无伦次着:“裴胤一直把她关在医院,不让我见一面,从抢救回来到现在,我一面都没有见到她,裴胤要我赢这场官司,在下周开庭时翻供,不承认一切宁氏家族律师提供的证据,要赢……才肯让我见她。”


    “观若,你先冷静。”林稚水声音压着她字里的颤抖,“他不止要你赢对吗?我想,他是借你母亲自杀顺势谋划逼宁家出手,我的立场代表的是宁商羽,但凡帮你,你又控告宁惟羽,裴胤就可以把自己以慈父的伟大形象从头彻尾退场了。”


    到时这场备受国际瞩目的官司,就会在裴胤幕后推波助澜下变成宁氏家族内部斗权风波,毕竟一开始,大家最先关注的是:


    宁家收购舟隆港口的项目中途换领导者之事。


    当时还引发了不少各界的热议,暗中阴谋论这是宁商羽派系和宁惟羽派系之间一场腥风血雨的权力博弈。


    林稚水学着宁商羽,站在权力巅峰的云端之上去纵观一切棋局,脑子多琢磨几圈,就很清楚看破生性阴险狡诈的裴胤想走哪步棋了。


    他心知肚明下半场官司赢面各参半,准备了两手……


    只要她出面。


    裴家就可以提前退场,放出风声是宁家内斗才引发了这场风波。


    林稚水分析给在雨幕中被乱了心的裴观若听,也温柔又清醒的点她:“我跟你画廊有交集,这点,足够让裴胤做文章了。”


    裴观若双眼完全通红:“你不能出手帮我。”


    “很抱歉,我出手帮你,就会伴随让宁商羽的商业布局全盘落空的风险,我不能赌。”林稚水的手腕温度也十分冷,唇齿轻轻吐出四个字:“他更重要。”


    宁商羽的国际形象至关重要,不能深陷为了内部斗权,让一个名声狼藉的裴家私生女,去控告宁惟羽这种丑闻里。


    否则他将来野心勃勃独吞裴家在航运图上的产业时,更会受到外界公众的质疑。


    裴观若虚弱又消瘦的身体蓦地僵化在了黑暗里,任由雨水无情泼洒着她的脸和垂散在肩头的长发,也分不清,到底是雨,还是泪水。


    半响后。


    裴观若像是整个人恍惚完了,又重新抓住了林稚水如同月光般轻柔地一片衣角,“我想见母亲一面,稚水,我不求别的,我只求能在病床前见上一面……见一面。”


    林稚水垂眸抿着唇,睫毛在脸颊投出极美的剪影,正静静注视她。


    身后,冰冷华美的别墅上方,一面极宽敞的落地窗亮着璀璨水晶灯光,相隔的距离犹如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宁商羽披着黑丝绒睡袍的高大挺拔身影,就站在巨大的玻璃前,气场锋利又极盛,无声地,在夜色里笼罩着林稚水。


    “救救我。”


    “稚水,你再救我一次……”裴观若仰着头盯着林稚水这张怜悯平静的脸,求到,声线颤抖又绝望:“再救我一次,我会牢牢记住你恩情,稚水,你小时候在宁家那次,你也曾慈悲心肠救过我的……”


    宁家?什么时候的事?林稚水眼中茫然了一瞬。


    而裴观若已经开始对她磕头,重重地敲在了大理石地上。


    这种近乎自毁身体的行为,惊得林稚水无暇去想别的,手心赶紧护住了她,“观若。”


    裴观若的额头血丝很快就被雨水冲散,不在乎什么是疼,侧颈的青紫色细筋都爆出来,又充满无助地贴着她柔软的手心:


    “求你了,稚水……求你再发发慈悲,求你。”


    “稚水!”


    “林稚水!!!”


    许久后,在裴观若声声压抑着的泣泪下,林稚水唇动了,溢出的声音犹如罩了一层雨幕,又莫名地变得很静,落着地:“观若,宁太太不能救你。”


    裴观若僵在原地,眼泪再次涌出来。


    随之而来的,是林稚水看了一眼她,音色极轻极轻:“林稚水可以。”


    第64章


    静谧的雨幕里,林稚水的脸被门口壁灯摇曳的冷光重新勾勒出清晰轮廓,夜愈浓黑如墨,就愈显露出圣洁无暇的一面。


    她微微俯身,在裴观若的耳旁轻声低语了许久,才让保镖将人送走。


    三分钟后。


    林稚水返回到客厅长沙发中央坐下,拿手机拨通了江南地界的林曦光私人电话,请求姐姐出手,动用林家的人脉,帮她在裴家的私人医院安排一个护士进去。


    林曦光这边深夜被吵醒,眉眼慵懒地拽过床尾的真丝红色睡袍,披在肩上,说:“只是安排个护士么?”


    林稚水静了片刻:“只能安排护士,务必要让裴观若能在私下有机会跟陈宝翠视频六十秒。”


    她的立场无法明面上替裴观若,去医院公然抢人。


    此时此刻,裴胤一定会安排媒体记者们隐蔽在暗处蹲着守株待兔,只要宁氏家族出手,他就可以借此大做文章。而宁氏家族不出手,他也可以继续拿陈宝翠的命,来要挟裴观若上法庭翻供。


    林稚水只能让裴观若撑下去,在这场资本、政治、权力博弈的棋盘夹缝中撑出一线空间活下去。


    林曦光近日也没少关注国际新闻,自然是看到自己妹妹的名字,频繁的出现在日报里。听电话里她声音很冷静,没有因为同情心泛滥入了裴胤的陷阱,于是说:“安插一个护士简单,但她姓裴,就注定不是一个无忧无虑的温室花朵,善善,你救她,也要提防她。”


    林曦光是典型的继承人思维,林稚水没有受过正儿八经的继承人教育观念,更偏向于情,她心知,也轻声说:“我知道的,裴观若从开始图谋一切都是为了自由,不是为了野心逐利,她今晚冒雨来求我,还说了一句让我费解的话。”


    “哦?”


    “再救我一次……稚水,你小时候在宁家那次,你也曾慈悲心肠救过我的。”


    林稚水唇齿间字字清晰地重复了裴观若的话。继而,表情陷入了茫然,又问姐姐:“瞳瞳,我什么时候去过宁家?”


    林曦光说:“三岁吧。”


    林稚水语气微微惊讶:“我怎么不记得了?”


    她这小脑袋瓜有记忆开始就惊人的好,所学所见之物无论是过去多少年都不会忘记,怎么缺失这段???


    “小孩子禁不住吓,你在宁家后花园被一条狗吓到,回到家做了几夜噩梦就忘了。”林曦光很是轻描淡写过这段往事,指尖懒洋洋的捏起睡袍衣领轻嗅了一下,那股沾染上的清冽松木香很浓郁,她眉心蹙起来,又松开。


    林稚水在电话那端看不到姐姐的动作,还在琢磨着这事,又问:“我被狗吓到,这跟救过裴观若有什么关系吗?”


    “这你要问裴观若了,我赶来时,狂躁的恶狗已经被宁家哪个少爷徒手打死了,只听说你小小一个,先拿导盲杖去打狗的。”


    林曦光那时为了躲纠缠不清的秦晚策,刻意绕远了路,才错失目睹现场,等终于找到走丢的妹妹时,林稚水受到了极大惊吓,开始胡言乱语的对她说狗把小哥哥吃掉了。


    宁家这场宴席没有发生狗吃人惨案,林曦光当时认为,是林稚水把现实和看过的动画片剧情混淆一起了。


    后来,再问起她小哥哥怎么被吃掉的时候。


    林稚水忘记了,只会眨着一双瞳仁很大的漂亮琉璃眼,呈出无辜又茫然情绪,似乎听不懂什么意思。


    林曦光想,也是,她都盲了怎么看得到?


    ……


    林稚水轻轻唔了声,趴在了羊毛地毯里:“原来我那么小就出过远门去过宁家,瞳瞳,你好能藏话啊,都不告诉我。”


    “我的好妹妹,这是什么值得挂在嘴上光彩的事吗?”林曦光第一次带妹妹偷偷溜出门就害得她险些有性命之忧,回到港区后,盛明璎虽一句冷声的话都没说,却比狠狠惩治她一顿还要让她难受百倍。


    从此之后,林曦光就不敢把小时候像洋娃娃一样的林稚水藏在书包里偷出去了。


    而林稚水同时心想,那这一切就有迹可循了,她在宁家“意外”救过裴观若,所以长大后,裴观若对她的忠诚看似没时间基础,却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充满感激之情。


    她思绪还在琢磨其中细枝末节,而林曦光正欲继续说什么,忽而,被身侧那位,抬起冷如霜雪的修长两指,不紧不慢地扯下了欲坠在肩上的睡袍。


    楚天舒。


    林曦光眼尾水色潋潋扫过去,而逐渐散开的衣领恰好也露出了大片雪腻胸口处一个很深的微肿齿痕,他曲着指骨,倏然抵了一下她的下巴尖,又沿着脆弱喉骨极美的弧度重新回到齿痕处,轻轻转着圈儿。


    无论什么动作,经他的手,都会变得极为矜贵风雅。


    林曦光先干脆利落的把手机挂断了,下一秒,直接朝他的腰腹骑上去,声音在暗得让人发昏的垂地床帐内低低说:“楚天舒,你这么爱咬人,下次我给你脖子系个小狗铃铛怎么样?”


    林稚水这边,猝不及防被结束通话,怔了怔,殊不知姐姐开始玩骑姐夫小游戏,只当是可能信号不好。


    她放下手机,仰脸盯着天花板,过片刻,心绪难平地在羊毛地毯滚了几圈,就当后背险些悬空时,倏地,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接住。


    林稚水感知到宁商羽的滚烫温度,这才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迟迟没上楼。


    忘了。


    随即,她顺势地将身子往近在咫尺的胸膛前扑,那双明瞳点水,倒映着他:“唔,我刚才想你……想的都忘记回房间睡觉了。”


    宁商羽俊美锋利的面容俯低,近乎是轻触着她额头:“是么?”


    林稚水是想了,想的不过小时候在宁家,也不知有没有跟宁商羽碰过面,她心算,那时两人年龄差七岁,他天之骄子的少爷脾性,估计是……不爱搭理她这个小盲人的。


    林稚水有点可惜,因为眼盲,去过宁家,却阴差阳错的没有见过年少时的宁商羽。


    从而,她主动抬手攀附着成年版的俊美又体魄充满雄性压迫力的宁商羽,指尖去勾他的黑丝绒睡袍衣带,继而,沿着料子间缝隙如水流进去了。


    这里的温度,是远远高于其他的部位,像岩浆火山一样爆发似的,有些撑。


    她声音非常轻,呢喃似的:“你生气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宁商羽右手扣住她纤细手腕,循环渐进地教导着,怎么上下圈动。


    林稚水手指内最白嫩的一片皮肤都感觉到摩擦带来的烫意,顷刻间,就轻易变红了,然而,她躲不了这股温度,抿了抿舌尖说:“我想救裴观若,她如果听我的,只要等你开始收购裴家生意链的港口,她就是弃棋……裴胤顾着保全家族产业,哪有空管她和陈宝翠死活。”


    “这场官司一结束。”林稚水呼吸屏住几秒,心脏跟着他的青筋而狂跳,声音愈轻:“我想,再以老宅的名义处置了她。”


    林稚水想把沦为弃棋的裴观若改头换面,先送到国外秘密待几年,等裴胤彻底倒台,裴家的权势不足为惧后,再让她换一个身份回到泗城开画廊,为宁氏家族效力,作为回报。


    而裴观若,对于高坐谈判桌上的野心家们而言,只是这场疾风暴雨中的一滴,微不足道的雨水而已。


    林稚水却天真的想力保她,这无疑是很容易惹怒宁商羽的。


    “你会生我的气吗?”林稚水的手拿不出来,清晰地感觉到他指骨力道很大,便仰起脑袋,不停地呢喃着:“商羽。”


    宁商羽偏偏不亲她,却捏得她白皙腕间泛了红,意味深长地说:“我要生气了,你该怎么哄?”


    林稚水眸光像蜻蜓点水般沿着他眉骨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唇微微张开,轻轻吐字:“这张脸瞧着好凶啊,我哄不了……不哄了。”


    说着膝盖就软,往后仰在了蓬松舒适的沙发上,也顺势得逞把宁商羽给拉了下来。


    两人白色的睡袍和黑丝绒睡袍倏地重叠在了一起,窗外的雨停了,窗内的雨还在下,才躺片刻,林稚水感觉后背似乎起了层薄薄的汗,黏呼呼的,眼尾颤着的视线瞥向膝盖里的方向。


    是宁商羽。


    他的手依旧扣紧她,只不过从手腕换成了脚踝,冷白色调的手背绷起修长凌厉的筋骨线条,看起来性感至极。


    林稚水被他鼻梁游刃有余弄着,透亮的漆黑眼珠逐渐的蒙了一层水雾。


    脑海中的意识恍惚间,她依稀记起从宁商羽身上所学到的知识,落羽杉是依水而生,要用世界上最清澈干净的湖泊去浇透了它粗壮的根部,才能更充满生命力的生长。


    林稚水一想到这些,瞳仁犹如波光粼粼的涟漪散开,不会眨眼了。


    上半夜的时间,从客厅到主卧,封闭又幽暗的环境里弥漫着冷杉味道,浓郁到近乎散不开的程度。


    宁商羽被她浇透了几回,倏地抬首时,看到林稚水发红的脸颊贴着枕头上轻轻颤抖,睫毛半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几秒,慢吞吞地抬起手腕,借床头壁灯下泛着溢彩的光,对墙壁,纤细的手指尖灵动的比划了一个小白鸽飞翔的手势。


    林稚水的这只雪白雪白的小白鸽,像是活过来一样。


    直直地,往宁商羽胸膛撞,激得他眼神幽深了几度,再次,埋在了膝盖里。


    ……


    折返回深城,天光微亮。


    裴观若一脚踏进裴家老宅时,不知悬梁上哪儿来的白鸽飞来躲雨,许是被她吓到,又扑着翅膀掠过视野朝上空飞走了。


    裴观若裙下的脚步只是微顿了半秒,继而,在寂静的环境中回响,一步又一步地,毫不犹豫朝宅院最深处走去。


    她心变得静下来,林稚水在雨夜里说的话从始至终都停在耳边未散。


    “观若,我不能安排你进医院见你母亲一面,这样会彻底惊动裴胤,但林家可以安排一个护士进去,争取帮你每天获得六十秒的时间跟她能有机会视频。”


    “你想不再受制于裴家,这场官司,就得拖,把庭审时间拖延长一点……把这个冬天熬过去,只要熬到案子结束,裴胤会有他应得的下场。”


    “到时你跟宁惟羽之间的私人恩怨自己了结,我能为你做的,只有保证宁家老宅那边的人不会找你清算。”


    林稚水无法清楚的告诉她,港口的项目收购,裴胤是注定争不到的……他处心积虑想毁宁惟羽的名誉来拉下宁氏家族一起陷入这桩被国际关注的艳色丑闻里,也注定无用功。


    她更不能透露,宁商羽从始至终都准备以个人巨额财富收购,而不是家族名义。


    她只能暗示裴观若千千万万要撑住了……撑过去,等宁商羽开始手段强硬激进的一系列施行收购计划时,裴胤对家族产业的危机如果嗅觉敏锐话,就能回过味来。


    宁惟羽也是一枚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在宁商羽的宏图大业天秤上,这位与他多年来分庭抗礼的弟弟毫无重量。


    林稚水只能告诉裴观若一点,宁氏家族会找裴胤索取高昂代价的。


    ……


    裴观若犹记于耳,不敢忘,这些话是她这副躯壳内摇摇欲坠的灵魂唯一支撑点。


    从回到裴家老宅的每一刻开始,她就在演,表面上绝对服从,等到了开庭时,她便跟林稚水眼神打配合。


    不是宁氏家族接二连三地出现新的证人,就是她突然改口供,像是精神恍惚的想起一些被强的新线索之类。


    因此,每次审理时,都会在各大媒体界激起了更大的舆论水花。


    裴胤鞭罚她也没用,威胁要断掉陈宝翠的药也没用。


    裴观若心知林稚水是不会骗她的,每晚六十秒,她真真切切从手机通话视频里,看到了母亲瘦骨嶙峋的身体躺在雪白病床上,哪怕一直都在昏迷状态里,至少是有呼吸的。


    明天,又是一场国际瞩目的开庭战要打。


    林稚水夜深人静时分,还在书房整理着资料,这次轮到她提供新的证据,而她,准备让一直稳坐被告席上当看戏的宁惟羽也推翻下自己口供。


    林稚水握着钢笔在纸上心无旁骛写个半天,白皙的指尖,不小心沾了两滴墨水。


    正要拿纸巾擦拭,恰好宁商羽径直走进来,已然洗好澡,披着敞开的宽大浴袍,视线扫过她那点儿字:“还不睡么?”


    林稚水在给宁惟羽国际形象的人设添砖添瓦呢,哪有空睡觉,小嘴巴自动撒着娇,敷衍的说:“你干嘛催人家……人家很忙。”


    宁商羽俯身,热息顷刻间就落在了她耳畔:“想舔你,不让催么?”


    林稚水指尖一僵,空气弥漫着淡淡的墨水气味,微侧过脸,卷翘的睫毛下,瞳仁无辜又有点儿害羞的倒映着他逐渐挨近的俊美脸庞。


    那高挺的鼻梁透着体温,暗示性地蹭着她鼻尖。


    林稚水最近几日都被他伺候的很到位,一开始,她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浇出那么多,后来,宁商羽极具耐心的继续教育她生理学方面的知识。


    用专业名词说:


    这叫潮——


    喷。


    不仅林稚水喜欢,宁商羽也很喜欢,跟有瘾似的,一边打着抑制剂,还加量到了三针程度,一边又在夜晚这样弄她。


    关键是,威武雄壮的“小老公”要原地爆炸了都没让上场。


    林稚水第二天才能正常走路,继续一副古典端庄的美丽模样出现在媒体镜头里。


    她稍作思考,指尖点了点宁商羽弧度生得极好的鼻梁:“我感觉到小老公最近受到了一丢丢委屈……今天也该轮到它了,你还是退下吧。”


    第65章


    抑制剂到底是药,林稚水不愿意看他一次性用量太多,而那款新研发的药剂是可以单方面屏蔽他这具身躯一个月的充沛精力,但是等三倍爆发时,她弱小无助的小身板就要遭大罪了。


    宁商羽也心知肚明三倍爆发力太强悍,就没有再启用过新型药剂了。


    林稚水后背陷在办公椅子里,手指将写了一半的墨迹斑斑白纸捏着,朝他这双低垂的琥珀眼晃悠着:“我动脑过度,实在想不出一些新的口供细节,能不能劳驾宁总大人陪我一起推演下?”


    她上面编写的是宁惟羽那晚如何因爱生恨强迫裴观若发生关系的。


    宁商羽一目了然。


    而林稚水想的是,自己床上的那点儿经验都来源于宁商羽启蒙,如今他又主动送上门,恰好唯她所用。


    “帮帮忙,不然细节要经不起推敲,我会当众丢脸的。”林稚水轻微地歪了歪头,注视着宁商羽眼神,另一只小手已经不安分地攀爬上了他敞开的睡袍上,透白指尖在那绷得发紧的肌肉线条上刮来刮去,最后刚要触及“小老公”时。


    下一秒,被宁商羽筋骨匀长的手掌毫无预兆地掐住了脖子,猛地将她整个人从椅子上,转而摁在了宽大的书桌上。


    林稚水微微睁大的眼眸视线瞬间颠倒,倒是不痛,就是有些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宁商羽高大身形居高临下地,散发着极盛到了让她心尖震撼无比的冲击力,就已经迎面直直的撞来。


    所幸还有一层薄如蝉翼的小料子挡着,没进去。


    但是宁商羽面无表情模拟她剧本所写的行为时,还请她的臀,狠狠吃了一巴掌:“不挣扎么?”


    林稚水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了,表情变得很震惊,随即,脑海中回忆起,她洋洋洒洒的千字剧本上确实是有在书桌上掐脖子的行为,而且特别用力,特别恶狠狠那种。


    甚至,还有强吻戏码,用舌头非常凶猛的,捅小嗓子眼之类的。


    林稚水此刻不可自控地脸颊红了,曲起双腿,说:“等等……你这样我没法专心记住细节,先暂停,我要录下来!”


    继而,她小声跟宁商羽提起先前冲动购买了十款摄影高清设备的事,后来真收到,又满脑子都想着别的事,就没派上用场。


    现在时机刚好!!!


    林稚水手脚挣扎着从书桌爬下来,光着脚,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好,就去拿设备,都存放在了衣帽间的角落柜子里。


    宁商羽倒也没阻止的意思,姿态慵懒地靠在床头看她一顿不亦乐乎的忙活。


    等林稚水架起录像设备,点开机,成功正在拍摄状态后。


    她转过身,眼眸看向了宁商羽的方向,他恰好背对着那面宽敞的落地玻璃窗,外面是落羽杉高大树木,这样映衬得,犹如是溶进了幅色彩浓烈的油画里。


    夜色没有稀释宁商羽的俊美,反而使他看起来那张脸更摄魂夺魄了。


    林稚水被惊艳了一把,忍不住在心里想,哪里还需要宁商羽来强的,他要想,勾勾手指头,她就耐不住半点儿考验,生理性的,就想跟他亲近了。


    这样还怎么推演的下去?


    不过很快林稚水就没这方面困惑了,她从走近床边,宁商羽的状态变自动切换,极度配合这场演出。


    “等等……”


    “好像不对,不是从床上开始的,是浴室。”


    “你不是要推翻先前口供,就从这里开始。”宁商羽把她推在蓬松柔软的被褥里,这样造成她无法看清后面,雪白伶仃的腰线往下都只能靠着他,男女体型上的各种巨大悬殊,也间接让这一幕格外刺激视野。


    好在都录下来了。


    宁商羽慢条斯理地将她像个精致又漂亮的布娃娃似的熟练摆好,又嗓音低缓而稳,将她脑海中缺失的那一块生理知识补齐,“想要你想求救却叫不出来很简单,跪好,先用皮带……”


    宁商羽口头上讲述,也示范了一遍。


    用皮带。


    将那双,纤细到一只男性手掌就能轻易扣住的手腕绕紧。


    容不得她躲……


    林稚水下意识挣扎了下,未料到,轻轻松松从束缚里逃了出来。


    宁商羽没动真格,她那皮肤太嫩,禁不住这样,只是漫不经心的描述着那皮带的除了绑手外,还可以将纤细犹如天鹅一样的脖颈圈绕住,向后拽,在用佩戴着冰冷的指环两指沿着那唇间……


    前后堵得,顺着血管蜿蜒至全身,让她痛苦到也无法喊出来。


    光是这样听他说,林稚水呼吸的尾音就颤起来,她咬住舌尖,脑子被教育的知识越多反而越乱起来,虽然真没被他讲述的这样对待。


    可宁商羽只是思想教育。


    爱耀武扬威的“小老公”却是行为上的教育!


    那凝脂一样的雪白后背,养得太好,肌肤上也无法避免地浮现出几道鲜活轮廓出来。


    后来,宁商羽又把她往浴室里抱,这次是拿皮带,捆住那双手腕,往淋浴地方的磨砂玻璃门压制住,随意挑选了款浓郁香调的玫瑰沐浴液。


    宁商羽借这个,取代消毒酒精。


    挤出来一点,帮她洗,继续教育她想要毁灭证据,该怎么去洗出来。


    林稚水动弹不得,长发被热水打湿后就犹如最华美的乌黑绸缎蜿蜒在肩胛处,又被他的胸膛笼罩着,只能下意识混乱地摇了摇头。


    不要了。


    不要这样……


    她那双眼带着怜悯感的琉璃眼被水雾蒙住了视线,只知道玻璃门很滑,绵密的泡沫打得到处都是,玫瑰调加浓郁的落羽杉植物味道都快弥漫满了这一块封闭水声的空间。


    而从摄像机的镜头里看。


    此时此刻,这扇玻璃门先是倒映出了林稚水的身段,模糊又朦胧了会儿,忽地,那莹透干净的胸前轮廓呈现了出来,被重重地印上,越发清晰无比起来。


    而很快,另一道压迫感极强的高大黑色身影,无声地叠在了她这抹纤细身影上。


    宁商羽先是筋骨突出又修长的手指帮她洗,像洗还未被雕琢过的千年白玉籽料,又说不够,这样还是能被检验出来东西,便理直气壮地,换成她最挂在嘴边爱着的那个。


    剧本里压根没这段,都是他自己加的戏……林稚水的腰压根不足他半掌宽,被掐着,没办法躲,只能紧紧闭上眼,尽量地站稳点儿。


    宁商羽低低笑了一声,开始气息热过水蒸气,在她耳畔问:“喜欢大老公洗,还是小老公?”


    他用平日里上谈判桌的正经腔调,模仿她的称呼,嗓音又极为性感,惹得林稚水心率直接超出正常水平,连带身体瞬间感受到强烈的失重感。


    堪堪不稳地,伸手扶着他青筋隐隐浮动的手臂,说:“什么大老公小老公……你现在是我老公吗?”


    这种关头,倒是还记得正常进行推演的事。


    宁商羽很深看了眼她,霎时间,就毫不客气暴露出他本来的面目,压根就没按照林稚水辛苦编写的剧本细节走,却为她高级定制了一次“充满新奇的体验过程。”


    到最后。


    黑色的摄像机被宁商羽修长有力的手指拿走,对准关键地方,放大又高清的,拍了不知多少张特写照。


    有水珠,沿着肌肉线条纹路向下蜿蜒,没入两人地方的。


    其中包括林稚水趴着,躺着各种角度,以及浴室里的每个地方和主卧,最多的特写照片,是取景在面朝落羽杉的落地窗前。


    这采购来的设备,是被他给玩明白了。


    林稚水脑海中稀里糊涂的想,不公平,凭什么都是宁商羽拍她,还一边随动作极近距离的拍,她将漂亮的眉心皱着,指甲扎进他大腿的肌肉之中:


    “宁商羽……你尽管随便怎么拍好了,等后面,我要一帧一帧全部检查个遍,要有全部都进来的,你等着。”


    她小嗓子是哑的,破碎的话音,从红润的唇溢出:“我会狠狠惩罚你的!”


    这狠话放的,加上这副滴滴答答地渗出水来的小可怜模样,半点震慑力都没有。


    宁商羽更加变本加厉要把她欺负一顿,紧接着,就像是窗外天边上的黑云般,随着夜色越浓,就愈发扩大……


    林稚水清澈的瞳孔骤然收缩,逐渐地,整个人弱小无助地蜷缩了起来。


    她整晚都没真正意义上的睡好,一会儿醒来时,视线几许迷糊间,宁商羽还在亮着昏黄台灯的床头前办公。


    他精力旺盛到了无人能敌的程度,竟还有余力,回复几封工作邮件。


    而更过分的还是,处理完了一会,宁商羽便搁下笔记本,又掀开被子,来惊扰她的睡眠,近日积攒了不知道多少的量,都往她这里共享了。


    林稚水眼眸盯着那盏光芒微晃的灯,也分不清到底是哪儿晃。


    她觉得热,脸上写着疲惫和困意,最后,迷迷糊糊的,竟沾了些他的东西,指尖艰难似的,往那完美得跟雕塑似的腹肌,圈画出两个小爱心,又一抹,连在了一起。


    然而,宁商羽眼神很深注视了她片刻后,说:“别睡了。”


    别睡???


    别睡的话,那她明天开庭还怎么一身正气的去法院跟裴胤打胜仗!


    隔日,林稚水哪怕脑子被强制性开机,还是不太清醒的,困到眼尾半垂着,纤长的睫毛精致阴影洒在脸颊处,平静到在外人眼里,仿佛胜券在握。


    事实真相,林稚水不敢随意开口说话。


    怕暴露自己脑袋空空,也不是,至少被宁商羽的身影给占了,一想到他昨晚过分至极的行为,她指尖攥紧了裙摆,生着闷气。


    在旁,一无所知的宁濯羽接了个电话,转而对她说:“我哥有话跟你说。”


    宁商羽给她打电话。


    但是林稚水假装没听到,他打宁濯羽这里来,也别想得到她搭理,于是启唇,轻飘飘的问:“你哥是谁?”


    宁濯羽随口回:“宁商羽。”


    “宁商羽又是谁,我认识他吗?”林稚水表情不像是气呼呼的样子,清澈的音色也正常,但是她玩失忆似的,一副佯装出不认识这号人物的表情。


    宁濯羽回味过来。


    这是闹上夫妻内部矛盾了啊。


    林稚水就是不接,不要听宁商羽那罪大恶极之人的嗓音,她继续垂眼,视线无声地落在自个的雪白手腕处。


    今早出门时,特意选了一件格外保守的衣裙穿,倘若她稍微动作幅度稍微大点,就会被人发现腕间残留着淤青的暗红痕迹,特别明显,一眼就能被分辨出是类似皮带之物束缚出来的。


    林稚水压根不敢动,除了有无数媒体镜头对准她外,宁濯羽等人的眼力也极好。


    她是邀请宁商羽帮忙推演下案件细节,可没让他这样玩,还折腾她到了落地窗外的天光大亮,才良心发现停下来。


    林稚水指尖慢悠悠地揉了揉手腕,心里已经全方面把宁商羽谴责了一遍。


    就在她准备谴责第十遍时,明亮庄严的大厅内气氛瞬间喧嚷了起来,起先,林稚水还在沉浸自己的小世界里,直到宁濯羽饶有意味地挑眉,低声,“小祸水,你真不知道宁商羽姓甚名谁啊?”


    林稚水睫毛都没带抬:“没见过。”


    宁濯羽扯着嘴角,拖起幸灾乐祸的慵懒语调说:“现在见到了。”


    什么见到?林稚水表情茫然了下,不知怎么跟有心灵感应似的,眼尾瞥向了左侧前方,倏地,精准地看到了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保镖人群里,最为醒目的是宁商羽身影。


    他居于这场权力博弈的棋盘之上,是不会出现在聚光灯和镜头前的,却在此刻,开庭前公开亮相。


    没有一家国际权威的媒体提前得知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宁商羽的出现,更像是临时起意般,哪怕拒绝接受采访,也一瞬间抓住了众人的视线。


    他大步流星,气场极盛的朝林稚水位置走来。


    宁濯羽很有眼色主动让位。


    反观林稚水的魂魄都被惊掉似的,半响,才很慢地眨了眼。


    眨完,宁商羽一身线条流畅锋利的纯黑西装身影还在,且距离更近在咫尺了,她这才彻底意识到不是出现幻觉了。


    “你怎么来了?”


    宁商羽不疾不徐地看着她,薄唇溢出淡而清晰的五个字:“来追随宁太太。”


    林稚水被他追随二字给压到了心脏,直起薄薄的腰,耳廓和脸颊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肯定红透,几秒后,避开了他这双摄人的琥珀眼。


    做狠了是他。


    来放下宁氏掌权人的尊贵架子,当众现身来哄人的又是他。


    林稚水虽然还没彻底消气,却微微弯起了唇角:“那你自己慢慢追好了,宁太太暂时不想跟姓宁的人说话。”


    宁商羽还未说什么。


    耳力极好的宁濯羽在斜后方向,突然一问:“这是迁怒啊,也不跟我搭话吗?”


    林稚水坐姿端庄,“那要看你是宁濯羽,还是小濯司机了。”


    听到她的话后,宁商羽朝她身旁落座,手臂随意似的占据到了她腰后椅子背上,那股压迫感极强的气势毫无收敛之意。


    不用旁人提点。


    是人,都能瞧得出宁商羽对林稚水这位商业联姻得来的妻子是怎样占有欲。


    还有二十分钟开庭。


    林稚水先是不想跟姓宁的人说话,奈何,他存在感太强,更加把她本就晕的脑海搅得都是水儿。


    先前还言之凿凿的不知道宁商羽是谁。


    现在是只知道宁商羽是谁。


    林稚水思考几秒,不能因自己误了正经事,便抬起指尖,挡住唇时,悄悄的说:“这场官司交给小濯司机来打吧,我要回车上旁观战局。”


    宁商羽低问:“我是谁?”


    没名没姓没身份的,他不应。


    林稚水听出这层深意,于是,眼眸水波流转,望着宁商羽,拉长的尾音故意咬字不清地,给他当场改个名:“你是伤鱼啊。”


    顺便,也很公平起见的给一直光明正大偷听的宁濯羽改个名:“你是捉鱼。”


    兄弟俩长的都耀眼,都不是什么好人!


    第66章


    林稚水是给自己设有很高的原则底线,她可以不理会宁商羽,却能搭理宁伤鱼……于是坦坦荡荡地把人往停驶在庭外梧桐树下的劳斯莱斯带。


    高级又密闭的车厢内,林稚水哪儿都不坐,非得坐他怀里,裙摆柔滑的铺散在男人西裤上,就犹如神秘高贵的黑色水墨画陡然染上一抹纯洁色彩。


    还没开庭,林稚水不急于看直播,倒是摊开一只纤细的手,朝他索要:“我要看昨晚你拍摄的那个。”


    宁商羽低着头看了她很久,久到林稚水脑子再怎么迟钝都反应过来,他那双琥珀眼特别滚烫,极具某种难以形容的危险性,像丛林世界野兽狩猎的眼神。


    一时间,林稚水都分不清是乱改他名字,反而把那股本就压抑在本身强烈的欲,给激出来了。还是要看拍摄的照片这种行为,变相撩起了他的欲。


    无论是哪种。


    宁商羽这样打量,都让林稚水霎时间把堵在心口的坏脾气给消融掉了,以至于心脏被别的什么东西,撑得很满。


    还未等她再度说话,宁商羽低声问:“你叫我什么?”


    林稚水怔怔地看着他。


    宁伤鱼啊!


    虽嘴巴上没说出来,微微睁大的琉璃眼透露出的意思,就是这个,在心里又叫了一声宁伤鱼……


    宁商羽好似跟她心脏共振,听到了,继而面色看起来毫无波澜,语调平淡道:“以后不准乱给人取外号。”


    取了还记不住。


    林稚水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那我不理宁商羽又不能给你换个身份,你是很想跟我冷战吗?”


    宁商羽没给她缘由,只是不准。


    林稚水又说:“我就要取。”


    “这是命令。”宁商羽手掌无声地笼罩住了她屁股,意味很明显,要是不乖乖听话,这儿,是要被惩罚的。


    林稚水漂亮红润的嘴上嘟起,实则心里早就把他家族羽字辈的弟弟们都轮番取了个遍。


    包括坐上被审判席上那位宁惟羽。


    就叫他危鱼好了,很符合他当下岌岌可危的处境。


    宁商羽低低静静注视了会儿她那双充分很会怜悯人又像是小孩子一样的清澈眼瞳,很快,无声无息地来亲吻她,而没有移开过的手掌骨节分明,逐渐分布在皮肤表层的青筋绷起,与她的雪白产生极强的反差。


    开始令人脸热的揉了会儿,直到林稚水被这股力量感冲昏头脑,眼尾泛着樱红色,呈现出一掐就要流水的表情时。


    忽地,听他说道:“真想看?”


    林稚水抿了一下唇。


    宁商羽不疾不徐地真将昨晚拍摄的高清视频从手机调出,连音量都外放,屏幕的极为惊人的尺度画面感更是最直观的方式刺激到每一个感官。


    才短短几秒间,林稚水就细细的倒吸了好几口冷气。


    她甚至看得心惊肉跳,许多汗从后脖冒上来,有种被火焰烧到顶的幻觉:“你!”


    宁商羽昨晚刚开始还像个思想教育家,耐心地传授她生理知识,等实践时,就扮演起了她剧本上的角色,看似没有真正伤害到她,行为又格外的粗暴。


    特别是两人的体力悬殊到压根无法相提并论情况下……


    宁商羽还在她看不见的角度里,把自己的一部分!


    全全部部!!


    完完整整的!!!


    犹如色泽浓烈的红宝石插镶在羊脂玉一样,被牢固到了严丝合缝的程度。


    林稚水把这段全程都是特写镜头的视频从头到尾看完,衣领之外的皮肤已经晕开一层红色,哪怕膝盖变软,也下意识不想在他怀里了。


    视频都看完了,才记起要跑也为时已晚。


    宁商羽强行扣下了人,又慢条斯理地翻出静态的照片,一帧一帧高清得倒映在了她清透的瞳仁儿,“不是要看要检查么,才看一点就想跑,嗯?”


    这一眼望去,全部都整个……林稚水哪里还要逐帧检查?


    她感觉有什么水声沿着大腿潺流到脚踝,像是滴下来洇湿了一片裙摆,可眨眨眼,又恍惚地发现是被冲昏了头脑才出现的幻觉。


    林稚水说什么都不继续观看了,忽而灵机一动,脸色烧红说:“宁伤鱼,庭审时间开始了!”


    庭审开始前十分钟。


    裴观若像是廉价又生锈的提线木偶坐在沙发上等待,今日晴朗,阳光却都被厚重窗帘挡住了,一丝都透不进她这里来。


    就像是裴家,要让她继续暗无天日下去。


    这时,裴文滨从门外进来,看了她眼,又快步到裴胤的耳旁汇报情况。


    宁商羽来了。


    要知道他才是宁氏家族真正统治者,这场大戏,他却隐于幕后一直没有现身,似乎是将虎视眈眈想篡位的宁惟羽当游戏筹码,纵容着林稚水想怎么上桌玩都行。


    他一来,定然是会在国际媒体界引起轩然大波。


    毕竟宁商羽的言行举止,包括一个眼神变化都极可能被众人各种解读和揣测君心。


    裴文滨又说道:“现身了一时片刻,又把林稚水在众目睽睽下带走了,这场庭审,变成了宁濯羽来代表。”


    裴胤斜挑眉:“林稚水一直拖延时间,恐怕是清楚自己胜算不大,又输不起,宁商羽带走她,难不成是想借我们之手,彻底断送宁惟羽前程。”


    用一个港口项目来清除家族内部跟自己分庭抗礼的竞争对手,这笔买卖,身为有利可图的商人本性,当弃则弃,肯定是懂得如何取舍。


    裴胤继而微眯起眼睛,既然宁商羽已经退了半步,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会方便不少。


    不过,他目光扫向全程都像活死人状态的裴观若,嗓音很沉地唤了声。


    “观若。”


    裴观若睫毛清冷冷的低垂在眼下,对外界仿佛没任何反应,直到裴胤沉吟片刻,点一下头示意裴文滨往深城的私人医院当场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裴观若这才看向他。


    裴胤:“你母亲今天已经开始频繁苏醒,上法庭之前,跟她报个平安。”


    这会儿他俨然是副惺惺作态的慈父模样,格外开恩的让裴文滨把手机递过去。


    裴观若冰凉颤抖的指尖接过同时,视频的画面,躺在高级病房床上的陈宝翠像是与她隔空有了母女心灵感应,也异常虚弱地睁开了双目。


    陈宝翠无法出声,即便喉骨上惨烈的伤口已经被技术最好的医生手术缝合好,声带却严重不可逆的损伤……裴观若已经预想好了未来。


    等真正的尘埃落定后。


    她就带陈宝翠永远离开深城,背上她的画板,去国外一处草木茂盛的小城镇流浪。


    观若。


    陈宝翠似乎有话说,拖着近乎是一直在苟延残喘的单薄苍白身躯想从病床上起来,探手去拿什么,很快旁边的齐纯芝递来了笔和纸。


    陈宝翠手指已经非常枯瘦,却把笔攥得很紧,歪歪扭扭的,力气很艰难地在那白纸上画了一团黑线。


    裴观若心忽然间抽痛起来,泪意迟来地浮现在眼底,被睫毛遮掩着:“这鸽子画的好丑啊,没有我画的好看。”


    陈宝翠面色满足的笑了。


    下秒,手机被裴胤直接伸来的一只手掌强行收走。


    薄情寡义到了甚至懒得看一眼陈宝翠,便把视频通话挂断。而裴观若被倏然打断,忍着情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这个举动。


    “观若。”裴胤扭正领带,道貌岸然地提醒她:“把握住这次机会,彻底赢了这场官司,今晚爸爸就带你去医院见你妈妈,我们一家三口好好在医院团聚,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别任性了。”


    ……


    视频被中断。


    病房陷入了一阵死寂气氛里,齐纯芝维持着举手机的动作许久后,才慢慢的放了下来,重新看向病床上。


    即便仪器显示健康状态稳定,陈宝翠整个人却残败得像隆冬嶙峋的枯枝,再也绽放不出最艳丽的花骨朵了。


    静了半响。


    微风把窗帘吹开,陈宝翠也一直望着她一直望着,布着血丝的眼底满是恳求,不知是哪儿的力气,手指忽地紧紧抓住了她。


    哪怕一字未说。


    生存在会吃人的裴家,她们这些家境贫寒被外界戏称是裴胤救风尘得来的贪慕虚荣女人,甘愿漫长又孤独的被困在金丝笼里,或是出卖了灵魂支付了怎样的代价,都是为了自己孩子。


    齐纯芝懂她。


    “你想让你的女儿飞走,可我的文滨和还很年幼的文晴都还在鸟笼里,需要我保护。”齐纯芝看着陈宝翠这张美貌尽损的惨白面容,连酒窝上的那颗小红痣都彻底黯然失色了,她字字很轻:“陈宝翠,我不能送你最后一次,你自己好自为之。”


    话音落地。


    齐纯芝站直了些,离开之前,她动作无声地把病房的那扇反锁紧紧的窗户打开了。


    ……


    庄严的庭审大厅,黑压压地一片坐满了人。


    裴观若从高至天花板的侧门走进去时,睫毛下的视线极轻一扫,代表宁氏家族团的中央位置确实空了出来,没了熟悉的纯洁身影。


    她脚步没停,继而,跟一直以来都没有眼神交流过的宁惟羽迎面对上。


    宁惟羽依旧是一身考究的全套黑西装出席,头发打理过,整副皮囊精致又傲慢的不像是来被审判的,今日还往衣领别了株象征着锐利的绿菟葵,简直是在国际各大媒体面前出尽风头。


    而裴观若就犹如那绿菟葵花瓣上的雨露,转瞬即逝。


    她站在了该站的立场上,也继续是那副美到极致却又麻木死气的模样,仰着头,面对着无数聚光灯下的镜头,犹如天边烈日的火光,残酷烧灭着她仅有的那一丝尊严。


    不知过去多久。


    裴家的律师在跟对方律师团剑拔弩张的进行了激烈交锋后,突然直接问向她:“裴观若,宁惟羽在酒店那晚强迫跟你发生性关系,你是否自愿?”


    等了几秒后,裴观若摇了摇头。


    律师像是发号施令一样:“他强奸了你,请你回答是与不是。”


    各种证据链都已经非常完善,只要裴观若乖乖配合不再改口供,哪怕媒体热议的话题多香艳,又或是质疑裴氏自导自演一出戏,为了跟宁氏家族抢项目生意。


    只要她不翻供。


    宁惟羽就有罪,就跟这段最肮脏的丑闻沾上点边儿……


    一秒两秒,四下陡然沉寂的气氛让在场的人都几乎忘记了时间流逝。


    都在等裴观若一句话。


    裴文滨正专心致志旁观,突然,被裤袋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他侧身拿出来看是私人医院电话,又转头看了眼裴胤正在面色沉沉盯着前方的原告席那抹身影。


    裴文滨话咽了回去,先去厅外的走廊接听。


    结果那边是齐纯芝:“文滨,你现在不要说话,听妈妈说,想方设法派个人告诉裴观若,陈宝翠死了。”


    裴文滨大为震惊:“怎么可能会死,父亲不是派你二十四小时在旁全程监视,还让保镖把整栋楼都重重围堵……”


    “你听我的去做。”齐纯芝向来轻柔悦耳的声音难得严厉,“她死了,自己爬上窗户,从高空坠楼当场身亡。”


    这回哪怕裴胤请多少顶尖医疗专家来救,也不能救的回来。


    年迈的白鸽,最终无法翱翔于天际。


    齐纯芝见裴文滨迟迟不出声了,最后语重心长地提醒:“不要被你父亲看出来。”


    裴文滨嗓子发紧,跟眼前这扇厚重庄严的大门对峙好几秒,由恐惧转而冷静后,他才下意识整理了下领带,走了进去。


    “裴观若,请你正面回答。”


    裴观若的身影,艳得安静又孤傲地站在两面都是悬崖峭壁的中间一条线,没什么血色的脸慢慢重新抬起,唇色却红得突出:“我……”


    她刚要指认,倏地,隔岸观火的人群里另一道高喊的嗓音覆盖过了空气里的一切噪音:“陈宝翠死了!”


    陈宝翠死了。


    陈宝翠死了。


    陈宝翠死了。


    这一句话犹如冰冷的风暴汹涌而至,将裴观若眼中的希望瞬间熄灭,她发白的表情不可置信,猛地回过头看向裴胤,想求证。


    却意外看到,无声站在裴胤后方的裴文滨,对她点了头。


    死了……


    “裴观若!”律师加重语气:“别故意拖延庭审时间!!!”


    白鸽,一团黑线的小白鸽,飞吧……裴观若后知后觉,陈宝翠的那幅画重新浮现在了眼前,她手心堪堪不稳扶着桌角边缘,现场如水沸腾的众人议论声音都像是万千暴雨,重重的击打而来。


    裴胤当机立断申请休庭。


    裴观若冷的厉害,好似有撕心裂肺般的哭声从她这具身体的骨髓里渗透出来,她开始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他没有强迫我——”


    “我是自愿的。”


    裴观若说。


    厅内诡异的安静两三秒,又喧哗气氛瞬间飙升到了天花板,一片夺目的闪光灯齐刷刷地朝她骤然扫过来。


    裴观若闭了闭眼睫,想压制那股滔天的恨意,可睁开时,还是恨。


    她没再吐露半个字,而是当着如影随形的无数镜头回过身,冷冷地遥望着裴胤。


    直到。


    裴观若非常虚弱的当庭倒了下去。


    ……


    直播画面瞬间陷入了混乱场面,林稚水猛地站起来,忘了还在车厢内,脑袋砰地一声,撞在了车内天花板上。


    她晕了晕,被宁商羽修长有力的手臂及时护住跌落在地毯的身体,抱回了大腿上。


    “陈宝翠怎么会……”林稚水表情忽然凝重起来,下意识揪着宁商羽的西装纽扣:“不应该的,裴胤比任何人都不会希望看到她出事,这案子还没结束,她……”


    她能活的啊。


    宁商羽看到林稚水眼中有水光闪烁,继而,将她抱在怀里,手臂收紧,又空出一只手掌沿着那微微发颤的后背上下安抚:“裴观若为了母亲赌上人生,陈宝翠也会为她,赌上人生,稚水,你顾全大局已经做的很好了。”


    林稚水没有哭,哪怕眼尾红了一片。


    她只是在林家时被限制自由保护的太好了,从未亲自入局,去直面过这种充满算计的阴暗一面。


    裴胤就为了把竞争对手推下深渊,连朝夕相处多年的“妻女”都可以牺牲。


    太丧心病狂了。


    林稚水突然琢磨不下去,裴观若待恢复清醒状态后,该独自去怎么面对陈宝翠死亡这个事实。


    于是,突然说,“我要去深城一趟。”


    宁商羽那双琥珀眼略深而复杂注视了她片刻,轻易就看穿她这颗怜悯心想去做什么,语调偏低:“会有人给陈宝翠的后事处理妥当。”


    林稚水是担忧裴胤接下来为了逼迫裴观若,心狠手辣拿死后的陈宝翠继续要挟。


    宁商羽一句有人处理。


    林稚水反而变得茫然起来,而对于她先前想亲自去的提议,宁商羽保持着非常强势地拒绝态度。


    深城地界,是裴家势力盘根错乱的地盘。


    宁商羽嗓音沉下去时极具压迫感,很清楚告诉她:“稚水,你在我的地盘,我的身边,绝无可能有任何一个人能伤你分毫,出了泗城,便会有无限可能。”


    他对她的人生掌控欲非常强,已经到了要断绝一切的可能概率。


    宁商羽不会放任她去涉险,继而,手掌温柔摸了摸脸蛋表情的情绪变得冷静下来的林稚水:“你出生就是为了被我保护。”


    林稚水有点怔然,睫毛很轻地眨了下,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宁商羽琥珀色的眼底浮现着某种格外幽暗的情绪,稍纵即逝,大概他自己都没发现。


    保护林稚水,直白点说,已经变成了编辑进他基因里的一种天然本能。


    比性瘾还难抑制。


    宁商羽不可能放任她涉险。


    随着宁惟羽无罪的审判结束。


    宁氏家族就不再接受任何一家国际媒体采访,依旧给外界留下的印象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高不可攀又强大,而伴随着庭审后,裴家在这场利益博弈中被踢出局是必然的结果。


    至于裴观若,就看被下套诬陷名誉的宁惟羽会怎么处理她了。


    目前为止,裴观若从庭上当众休克过去后,虽及时送到高级私人医院去抢救,哪怕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却一直陷入半昏迷状态。


    林稚水亲自来探望过。


    第一次是为了告诉她,陈宝翠的遗体没有被裴家强行拿走,而是暂时安置在了另一家医院的太平间。


    第二次,也是为了告诉她些局势情况。


    裴胤注定拿不到舟隆港口……宁商羽已经再度赴美谈判了,这是第二轮,而裴氏丑陋的一面被全面曝光后,已经彻底丧失上桌的资格。


    如今还有其他顶级财阀的掌权人跟宁氏抢夺,但是唯独,不可能有裴胤。


    第三次时,外头开始飘初雪了,林稚水身为港城人,从未见过能这么早下雪的地方,她觉得新奇,便捏了个肚子圆鼓鼓的小雪人,继而安放在了病床的柜子上。


    她又打湿毛巾,替裴观若仔细的擦拭了手和那比雪白枕头还白的脸蛋,说:“其实睡觉也能治愈魂魄的,观若,你别急着醒来,好好睡觉吧,把自己养好了再醒不迟。”


    窗外细雪一停,阳光便破云而出,从垂地的白纱洋洋洒洒进来。


    裴观若静垂的睫毛也被镶了层很浅的金光,随着呼吸,似乎颤了下。


    林稚水动作很轻柔,替她擦拭去眼尾:“裴胤视你为弃棋,外界不会过度关注一个私生女死活,你可以摆脱这个身份,重新为自己活一次。”


    或许有些残忍,却始终要去面对的……林稚水停顿了许久,垂着的琉璃眼充满了怜悯情绪,过了片刻。


    等离开病房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安静的病床身影,很轻很轻说:“观若,陈宝翠选择离开你,不是不爱你了,而是她认为自己没有能力再爱你了。”


    两三秒后。


    门被关上,空气中除了林稚水身上带来的香还未消散,静到仿佛连呼吸都听不到。


    直到被光芒折射的小雪人开始融化,融成了水,仿佛流到了枕头上。


    裴观若极其缓慢的睁开了双眼,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球,尽是泪,也尽是对裴胤入骨髓的恨意。


    ……


    林稚水前脚回到那片落羽杉的住处,便给宁濯羽拨了一通电话,让他派私人机去将陈宝翠的遗体连夜送到泗城来。


    路上想了许久,感觉裴观若应该会想见自己母亲一面。


    或许,让陈宝翠在同一家医院安置着,最后陪陪她。


    宁濯羽领着差事去办了。


    等到夜晚,林稚水刚洗完澡,裹着白丝绒的睡袍走到主卧,还未歇下,又接到了宁濯羽的电话。


    直接步入主题。


    裴观若苏醒了。


    而她醒来开口第一句话,是要求见宁惟羽。


    “见他?”林稚水往床沿坐,先是语气惊讶,随后蹙了蹙眉,很不能理解似的。


    宁濯羽在那端漫不经心道:“对,指名道姓了要见宁惟羽。要告诉她么?这位她的旧情人险些弄丢了港口项目,还让家族名声被牵连抹上艳闻,所以无罪释放后,正在老宅关禁闭呢。”


    关禁闭是宁徽诏亲自下的令。


    毕竟宁惟羽暂位收购项目的领导者期间,却管不住下半身把这么重要的事办砸了,如果轻飘飘的揭过去,不被惩罚的话,难以服众。


    宁商羽出差在外。


    整个偌大的家族,除了宁徽诏外,能一句话就把宁惟羽解禁的人,唯有林稚水了。


    她可以不放人。


    宁濯羽的话很明显。


    林稚水略思考了会儿,“虽然我不知道裴观若为什么第一个要见的是他,但是比起宁惟羽关完禁闭后为了这桩情仇恩怨寻上门,还不如她主动见。”


    宁濯羽领悟:“安排。”


    当天深夜,有林稚水口头上的解禁,宁濯羽就亲自去了一趟老宅把人给放了。


    而此刻,裴观若在白日苏醒后,情绪很稳定的配合护士做了全套身体检查,又好好吃了营养餐,才被送回到病房区域里。


    她不喜光了,将照明的灯全部熄灭。


    方方正正的玻璃窗口外又开始飘雪,裴观若太瘦了,正常的病服都像是穿着大一码的,松松垮垮套在身上。


    她坐在了床沿,缩起腿,将尖尖的下巴抵着膝盖,像是看雪。


    等终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似护士的,裴观若轻易就辨出了是宁惟羽的鞋子踩出来的,又过半秒,紧闭的病房门陡然被推开。


    进来的身影很高大,西装加身,逆光辨不太清五官轮廓。


    裴观若照旧维持原有的平静姿势,直到那道黑影如高山雪崩一样笼罩着病床,她抬起脸,恰好宁惟羽俯身下来。


    下一秒。


    他眼眸冷冽深邃,盯着她:“又欠操了么?”


    第67章


    病床前,宁惟羽盯着这张美丽疏离的脸孔,比任何时候都更瘦,皮肤近乎透明,好似轻易就能被男人得到,或者是摧毁掉。


    而她,瞳色很漆黑,在幽暗环境下甚至泛起点儿蓝调的眼眸同时又透露着一种虚弱的诱惑,像是在默许。


    默许他所作所为。


    宁惟羽已经彻底失去耐心,手掌掐住她的脖子,往那整洁的雪白被褥里压下去,居高临下地问:“你今晚想跟我忏悔么?”


    裴观若毫无挣扎的意图,陷入他冷冽的气息里,说:“忏悔?宁惟羽,不应该是你主动来宽恕我吗?在众多宁氏家族的子弟里,我赋予了你有权利上我……”


    宁惟羽冷白修长的指骨不断加重,像是带锋利的触感,要划破她皮肤下的血管。


    裴观若脖颈剧痛,感到窒息般的痛苦,可她只是很平静又艰难地发出细碎声音:“你生来就没有人坚定的选择你,除了我,我哪怕出于算计,也只选择算计你啊,你该感谢我的。”


    她虚弱无力的吐露一个字,宁惟羽的额角就缓缓暴起青筋,却倏地,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因裴观若手指,如空气般轻盈的触碰到他阴森恐怖的神色面容:“你现在不敢要我了。”


    话音还未落地,宁惟羽就毫不犹豫地把她撕破,犹如外面那场深夜的暴风雪一样,气势强盛的要填满了整个世界。


    “不敢要?”


    “裴观若,你很美丽。”


    “站在法庭上振振有词指控我的清高模样格外的美丽,每一次我被你亲手送上被审判席上时,都在视奸你。”


    “手铐铐不住我的欲望。”


    “我想把你这身清高的皮扒了,当众,让所有人,整个国际的媒体都直播出来,你是怎么在我弄到髙潮……”


    “我不敢要?嗯,你觉得我不敢要?”


    宁惟羽与她冰冷的额头相贴,俨然像是一头满身伤痕的森林野兽,正处于极度危险的进攻状态。


    他在疯狂撕咬这个体温比普通人低,天生冷血,冷心冷肺的恶毒女人。


    那道道伤口流淌下来的不是猩红的血,而是滚烫的,粘稠又肮脏的情愫。


    而裴观若根本不惧怕他汹涌澎湃的怒意,苍白不堪的身体也像他一样,早已经遍布了看不见的伤,她连哭泣声都没有,抬起的双手抱紧他肌肉紧实的腰背,听他的呼吸逐渐粗重紊乱,“惟羽,我没有母亲了……”


    宁惟羽低头看着裴观若这双泪眼,那泪光,被窗口的雪清晰照映着,重叠在了一起,像是刀刃,刺向了他伤疤交错的胸膛。


    裴观若说出的话很轻:“没有人知道陈宝翠是谁,外界的媒体密切关注这场官司,却没有一个人会在乎这个名字,陈宝翠是我的母亲啊,她年轻时,被男人花言巧语迷惑了理智,天真以为进豪门就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却没想到走向了地狱。”


    “陈宝翠出身贫苦,有一对烂赌鬼父母和残疾哥哥,她很小就辍学养家,又没什么文化,只能到风月场所售卖啤酒,她出来卖,卖一晚上都挣不到一条体面的裙子。”


    “后来她遇到了裴胤。”


    “裴胤为她断指,为她父母还巨债,还允许她拿私房钱频繁去补贴原始家庭……她以为遇到了真命天子,开始心甘情愿替裴家进行一些见不得光的权色交易。”


    “裴胤开始不宠爱她了,却故意让她怀孕。”


    “生下我,陈宝翠的人生就像必须依附宿主才能活的菟丝花,被残忍栽植在了裴家,无法独立生长到外面去了。”


    “陈宝翠不敢逃,她生的美艳,性格却那么软弱无力……这么软弱的人,她又割喉又跳楼,她为什么不继续软弱下去。”


    裴观若漆黑的眼珠子凝着细不可察的猩红情绪,最后说:“宁惟羽,我和你一样,都被母亲抛弃了。”


    是啊。


    整个宁氏家族也无人知道段宜娉是谁。


    也没有人会在乎这个名字。


    那么美丽又性格软弱的段宜娉,为什么不继续软弱下去,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孩子,独自走向死亡这条道路。


    年幼时起,宁惟羽就一直兜兜转转的在这个世界找身份的认同感,他找不到,哪怕被老爷子亲自寻回认祖归宗,可是宁琛启到死都不认他。


    段宜娉不要他。


    宁琛启不认他。


    他就只是想要一个名字而已,一个父母认可的名字。


    裴观若轻轻松松就把他五脏六腑都绞紧了,不用什么力气,慢慢地,又用最温柔的声音轻轻喊他:“惟羽,我们要个孩子吧,要一个属于我们彼此血脉相连的孩子。”


    宁惟羽滚烫的欲,好似顷刻间进到了更深的地方。


    “这样我们都有家人了。”裴观若的体温随着他的身躯体温骤升,指尖却始终是冰冷的,她沿着宁惟羽修长侧颈的青筋,抚摸到了脸庞,又流连在五官和深邃危险的眉眼。


    倏地,宁惟羽把她手指攥紧了,又形成十指相扣的亲昵姿态,压制在了枕头上。


    裴观若承受着,他给多少,她都高高仰着这张和私生女命运极不相称的美丽高贵脸孔,都如数承受了下来。


    宁惟羽在她这里,选择了暂短的沉沦进了这个虚构又梦幻的故事里。


    有个孩子。


    一下轻微的刺痛,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脖颈上,宁惟羽的幻想被中断,他下意识地盯着高大身躯下方正与之紧密无缝着的裴观若,继而,看到她手指握着针剂。


    是镇定剂。


    裴观若声音轻轻柔柔的:“别恨我,你该感谢我,连想怀孕,都选择了找你做我孩子的亲生父亲。”


    “裴观若。”宁惟羽神色黑暗中倏然变得异常愤怒,去掐她:“你又利用我?”


    裴观若再度感到窒息的痛苦,却耐心等待着,等药效发作,他剧烈地喘,却在被轻轻一推后,只能从她的身体摔到了地上。


    裴观若也同时从床沿坐起来,抬起白皙的脚,踩在宁惟羽这具高大强壮的身躯上,那从纤瘦骨感的脚踝处流下来的,还有几滴,也坠到了他心脉上:“抱歉,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这些东西已经足够了。”


    她要走。


    随着话落地,甚至拿走了宁惟羽的衬衫穿在身上,正弯腰,去捡西装外套时……脚踝突然被暴涨温度的手掌紧紧攥住。


    裴观若低头,对视上了宁惟羽带着幽暗而偏执的眼神。


    药效发作的情况下,他力气还很大,几乎不容许她挣脱,重重地一拽,裴观若突感恐惧的下一秒,整个人又天昏地转,也摔倒在了地上。


    她本就憔悴的身子骨禁不住这样,脑袋晕眩的同时,下意识去抬起了膝盖,疯狂去去踹去踢,都于事无补的让宁惟羽神色疯狂又凶狠地重新撕碎了那系好的衬衫纽扣。


    裴观若往病房外爬一寸,宁惟羽就将她往黑暗的最深处拖一寸。


    寸步不让的,像是猛兽死死叼住了濒临死亡的猎物,继而以长指掐住她脖子,逼她完全放弃抵抗。


    直到突然间,裴观若身体被腾起一股热意,又感知到宁惟羽药效彻底散发到骨髓,渐渐地,随着力度也没了。


    她停止颤抖的呼吸,等宁惟羽躺在地上彻底昏沉睡过去,才穿起一旁已经被撕烂了的衬衣,用西装外套包裹住自己,凌乱的脚步无比坚定地离开。


    ……


    半夜的雪势不知何时弱了不少。


    温暖的主卧内,林稚水原本裹着蓬松柔软的被子好好的睡熟着,却猛然惊醒过来,在这瞬间,她睁大了双眼,脑子似乎反应过来了。


    裴观若想做什么!!!


    她立刻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给宁濯羽发消息,让他现在去医院察看情况。


    没猜想错的话。


    裴观若不是为了今后能安然度日主动去化解和宁惟羽之间的私人情仇,她压根不在乎,她被仇恨支配了理智,极有可能是想要再度求合作的……


    林稚水同时去衣帽间换了身出门的衣物,又吩咐管家备私人飞机。


    去深城。


    她顾不得宁商羽先前嘱咐的话,要她安全待在宁氏家族权势所掌控的地界里,她必须要拦下裴观若。


    泗城的雪花落不到深城地界就消融在了空气里,天际泛白时,裴观若还未迈进那座隐于幽暗树影的裴家大宅,就被保镖先拦阻住了步伐。


    她冻得僵直的身体站在原地,视野逐渐地看到林稚水出现在了稀薄的天光下。


    “观若。”


    林稚水显然在这里等了很久,一步步走近:“你跟我回去,你好不容易从裴家逃离出来,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再重新踏足这个地方……”


    “别救我了稚水。”裴观若眼眶很红,连声音都带一点哽咽,而提及裴胤这个人时,又透着压抑不住的冰冷:“我要他偿命。”


    林稚水怔了怔反应了一会儿。


    她原以为裴观若是私下同宁惟羽做了什么交易,想谋取到筹码回到裴胤身边潜伏起来,在最关键的时刻给裴家致命一击。


    岂料,裴观若等待不了那么久时间。


    天光映在她漆黑瞳仁的眼底,融化不了那股入骨髓的恨,“我母亲跳楼自杀的那一刻起,他就该下地狱去赎罪,这些天,他多活一秒都让我无法忍受。”


    无论是林稚水慈悲心肠给她已经谋划好了未来崭新的人生,还是裴家竞争港口失败后,百年根基逐步不稳,开始出现了颓败的现象——


    裴胤迟早会有应得的下场的。


    可在裴观若心里,她终究无法站在虚无的高处去拥有这种沾染了母亲鲜血的自由,她的翅膀受伤了,再也飞不起来。


    林稚水下意识去握她手腕,冰凉到没有一丝体温,语气加重:“你不要这样,观若,陈宝翠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我也不想这样,一开始我领了裴胤给的任务,私下虽然找上了宁惟羽秘密合作,却是真的想拿港口给裴家换取自由。”裴观若说完,顿了片刻……


    继而,她声音不再那么冷静,胸口隐忍着很痛苦的情绪,又说:


    “稚水,我投靠过所有人,所有能让我自由的人……唯独除了自己。”


    “让裴胤偿命这个事,我不想押注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了。”


    “我要他死,现在死。”


    林稚水替裴观若感到难受,已经满满都是悲痛,呈在琉璃一样的眼眸里:“好好,我不阻止你,但是观若,请你告诉我全盘计划好吗?”


    裴观若抿起了没有血色的唇。


    而林稚水放轻声音说:“观若,我们现在去深城随便一家酒店,找个安静安全点的地方好好商议下你的计划,你是相信我的,对吗?”


    相信这个词充满了希望。


    裴观若看着她,突然慢慢的笑了笑:“我一直很相信你能救我于水火,小时候在宁家那次,裴以稀在后花园放狗咬我,你可能真不记得了,你才那么小,眼睛还看不到,却是第一个冲出来护我的。”


    林稚水表情茫然是真的,一直没寻到合适时机问问她当年的事。


    裴观若看在眼里,往下说:“没有你,宁氏家族的金贵小少爷怎么可能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徒手杀死那只狂躁的恶犬,如果没有你,等大人们赶来,我哪怕不被咬死,也会彻底毁容。”


    “宁氏,金贵小少爷?”


    “宁商羽没有跟你提起过?”


    见林稚水脸蛋的茫然表情更明显,甚至轻轻摇头,裴观若又说:“我原以为你不记得自己救过了谁,竟然是把宁商羽也一起给忘记了,是他,稚水,是他从恶犬獠牙下救了你,后来裴以稀还因为这个,一直在私下疯狂暗恋着宁商羽。”


    这信息量有点太大,林稚水心绪被冲击的有点混乱起来。


    裴观若眼神充满虔诚,“稚水,谢谢你当年救命之恩,也谢谢你现在还想救我……我想抱抱你,可以吗?”


    林稚水回过神,手指温柔又力量的攥住她一直没有松开过,就像是竭尽全力地,想把无论是幼年的,还是成年的裴观若都从深渊里拉出来,


    “抱完,你可以先跟我走吗?”


    裴观若平静至极的点点头。


    林稚水心里松了口气,倾身靠近,主动给了她一个拥抱。


    “谢谢你稚水。”裴观若的声音很珍重地出现在耳边。


    林稚水欲开口,忽而眉心紧蹙了一下,她觉得脖后被针扎了下,微微刺痛的感觉不像是虚幻的,很真实。


    不可置信地转头,对视上裴观若眼神:“你。”


    随着最后一缕天光被日出的璀璨阳光覆盖,下秒,林稚水的身体也软了下去,裴观若将她小心翼翼的扶住,继而,抬头看向了正前方街道树荫处缓缓现身的男人身影。


    待宁濯羽走至面前。


    裴观若主动把陷入昏迷状态的林稚水交到了他手臂上,后退半步,轻声说:“这点剂量不会伤及她身体,请把她送回港区……她母亲身边吧。”


    宁濯羽黑色长卷毛的发尾半扎,寒风袭来,几缕散在他极艳丽深邃的五官处,神色也极其冷冰。


    他在暗处没阻止这一幕,是因为先前去医院途中,就得知裴观若用一针镇定剂,把宁惟羽给先奸后迷昏在病房里了。


    而她,不知所踪。


    林稚水非要救人,不惜亲赴深城来,显然在清醒的状态中无人能劝得住。


    宁濯羽这次默许了裴观若这种冒犯的行为。


    更不会多管闲事,阻止她去做一些事。


    裴观若一直站在原地,注视着林稚水被宁濯羽抱走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金灿灿的光里,她也转了身,依旧穿着宁惟羽的衬衫和宽大西装外套,双腿一步又一步迈着,朝裴家那座大宅重新走去。


    前方好似有陈宝翠的模糊身影。


    裴观若始终记得跟母亲分别的每一面,从很小时候,她出门求学,到逐渐长大,去更远的地方求学。


    只要出门,陈宝翠都会穿着最漂亮的裙子和站在清晨的阳光下对离开的她热情挥挥手。


    妈妈……


    裴观若心里默念这个甘愿为她奉献了生命的伟大称呼,此时此刻的她,竟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哪怕有多少苦难压身,只要待在母亲身边就足够幸福了。


    等等我。


    陈宝翠,你要等等我……


    三个小时足以发生很多事。


    当林稚水猛地睁开眼那瞬间,就意识到了已经回到港区林家,这个她居住了十八年的熟悉卧室里,无论是嗅觉还是视觉,什么都是熟悉的,以及母亲身上的香水味。


    她脸沉在柔软枕头里,睫毛从一开始睁开到闭上,又剧烈的颤抖起来。


    过几秒,坐在床沿陪伴了她很久的盛明璎抬手,轻轻抚摸着她头发:“裴观若亲手弑父……”


    “我知道了。”林稚水声音尽量平静。


    卧室的窗半开,外头日光是最盛的时候,顺着窗斜斜落在床头。


    她说完这句,被光照到,喉咙也好似突然失去了语言能力。


    盛明璎说:“裴观若主动自首,已经被深城的警方逮捕,她跟律师声称是用窃取到了宁氏家族项目机密的理由,在书房跟裴胤单独相处,趁他不注意用药剂先迷晕,后用水果刀,砍了他四十二刀。”


    陈宝翠十九岁跟了他,二十一岁为他生下裴观若,死于四十二岁。


    每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都是裴观若亲手替母亲讨的公道。


    短暂的安静。


    林稚水泪珠儿顺着脸颊滑落,从无声的哭,到逐渐哭出了声音。


    她虽然年幼时是一个高敏感高需求的孩子,可自从乳牙换完以后,就很少哭过,如果只是单纯的掉下几滴眼泪,那多半是难受了,很快就能自我缓解过来。


    只有真正伤心的时候,才会像小孩子一样喊着妈妈的哭法。


    “我就差一点,差一点就拦下她了。”林稚水扑在盛明璎的怀里,泪水浸透了母亲的衣领内,从锁骨一路地往胸口全数滴去,牵动着心脏。


    盛明璎抱着她哭得太用力就容易发烫的身体,极轻叹了口气,“善善,这是裴观若自己的选择。”


    裴观若的恨,在法庭休克性晕倒那刻起,就注定要拿裴胤的命来消。


    她不会心甘情愿等待。


    裴家百年基业,哪怕要被吞食,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发生的事。


    万一裴胤断尾求生,有底牌还能继续在这个世界苟且偷生,能比陈宝翠多活个数年,裴观若不愿错失这个唯一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哪怕被仇恨蒙蔽失了智,也清楚,错过这次,只要裴胤从这场资本权利浪潮的风波里稳住根基,以后,她就再无可能……


    “她知道你能救她,所有人都知道她可以选择另一种人生。”盛明璎低头,注视着林稚水这双蓄满泪水的琉璃眼,每一滴泪都是仁慈的,都像极了丈夫当年的仁慈一面,话顿了许久,才说:


    “裴观若就因为活得太清醒了,清醒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


    所有人都很清醒,可是裴胤死了,还有裴以稀上位……


    林稚水忍着哭腔说:“我知道了妈妈,她的计划不止是弑父这么简单,她,她肯定要亲眼看到整个裴家都毁灭,才肯收手。”


    所以裴观若苏醒后,第一件事是要见宁惟羽。


    林稚水突然有了某种猜测,仰头怔了许久。


    盛明璎一点点把她泪水擦拭干净,哭到连脸颊旁的发丝都湿透,摸了摸那透红肌肤:“你真的很聪明善善,我想,裴观若应该会拿裴家一些见不得光的机密黑料,去跟宁氏家族合作,她暂时不会让自己入狱。”


    但是裴观若不想让林稚水卷入进来了。


    雨夜那次,她孤立无援,为了母亲才去求林稚水再救自己一次。


    如今真正孤立无援……


    盛明璎提点林稚水:“裴观若的计划没你,但是有宁氏家族,就看她的筹码,能不能入的了宁商羽眼。”


    “入不了的。”林稚水对枕边爱人的了解颇深,哭泣到了,说话仍带着浓重鼻音说:“宁商羽太傲慢了,他有自己的商业布局,不会被裴观若的投名状打动。”


    “所以裴观若给自己上了双重保险,善善。”盛明璎看她的小表情,又揉了揉她脸蛋:“裴观若跟宁惟羽有私情,如果肚子里怀上一个孩子,宁氏家族会救她的。”


    宁惟羽本身就被老宅极其器重,而这个家族的体系,也非常注重每一个子孙。


    裴观若把自己压在了赌注上。


    如果老天垂怜,她还能赢一次,如果命运不公,她已经了结裴胤这条命,也值了。


    林稚水在计划之外,盛明璎某些方面和宁商羽极有默契,都是一副态度:“这事你别管了,好好在家休息。”


    林稚水每次伤心哭一场,都不可避免会高烧起来。


    哪怕盛明璎提前吩咐阿泱熬制了药汤给她喝,到了夜晚,还是烧起来了,人晕沉沉的,就趴在被窝里继续无意识抽抽搭搭的掉眼泪。


    盛明璎又公司项目缠身,无法一直在床边陪她。


    阿泱阿琴阿瞒三人轮流半小时的陪,直到快凌晨之前,原本在美国进行港口项目谈判中的宁商羽突然现身了。


    阿泱惊讶之余,赶紧把这位位高权重的姑爷给请上了楼。


    她比划着手语,“善善不是故意想哭的,她小时候就这样,一遇到伤心事,就躲在梦里哭,体质又不好,一哭的急,这高烧就冒上来啦。”


    宁商羽还穿着非常正式的纯黑西装,罩着大衣,显然下了飞机就没换洗过,直接朝林家赶来了。


    阿泱不知道他中途下谈判桌意味着什么。


    等人进卧室,便招招手,让阿琴和阿瞒都赶紧出来。


    房门重新被轻轻关上。


    宁商羽朝床边走去,琥珀色的眼眸被一盏台灯暖黄色的光晕衬得反而幽深起来,他低低注视着躲在被褥里还在蹙着眉小声抽泣的林稚水。


    过半响,俯身靠近,伸出手臂把她抱出来,那褪了汗的柔软身躯热乎乎的,跟什么力气都丧失了般,都用来哭了。


    “林稚水。”宁商羽低声问:“你是梦见什么了,哭的这么伤心?”


    林稚水把被泪水泡红的脸蛋下意识埋在他充满安全感的胸膛前,将醒未醒,忽而,就在宁商羽要拿旁边的干爽毛巾,给她浮着细汗的后背擦拭一遍时,她小声,特别小声说:“小哥哥。”


    宁商羽手掌停顿了一下。


    林稚水很大颗的泪珠儿从紧闭眼尾的红痣打滚下,往他的西装砸, “小哥哥抱我去找姐姐,被狗吃掉了。”


    她在做梦。


    梦见的是三岁时发生的事,才哭得这么伤心欲绝。


    第68章


    林稚水眼睛白茫茫的一片,像是被暴风雪侵袭过似的,什么都看不清,整个人变回了眼盲时期的小小孩童,在梦里,又经历了一遍当年在宁家的事。


    她梦到了十岁的宁商羽,他抱着自己去寿宴席上,跟一群地位显赫的家主玩游戏,后来她闹着要去找姐姐,突然离席,举着导盲杖走。


    宁商羽追上了她小步伐,又抱她,往后花园去。


    后花园有很多人,宁商羽一现身自然就是万众瞩目的,他被人环绕住,热闹得不成样,而她,小小的一个,就跟鱼尾似的转瞬便滑走了。


    梦境重新白茫茫一片。


    林稚水等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危险时已经来不及阻止,突然间,有个黑色的巨物从头顶掠来,把她和裴观若都扑在了种植着珍贵稀有的一片花草丛里。


    是狗。


    一只体型被饲养的比藏獒还要威猛的罗威纳犬。


    林稚水为了救小腿已经被咬得渗血的裴观若,努力地拿导盲杖打到了它,也激怒了它的主人裴以稀,于是耳边一直听到裴以稀在尖叫,命令着,说咬死她咬死她!


    林稚水眼盲缘故,听力就很灵敏,耳边被吵得头痛欲裂,也哭的厉害,拼命的想摆脱这个噩梦般的巨型恶犬。


    后来,黏稠的血溅满了她白里透粉的小脸,也溅进了那双干干净净没有被污染过的琉璃眼睛里。


    眼珠子很痛,犹如白色浓雾封锁的视线仿佛被血滴到后,温度将她活生生烫得清明了一瞬。


    宁商羽的脸一闪而过。


    林稚水想叫他,想叫他,却倏地有双手臂抱着她迅速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从惊惧混乱的人群大片尖叫声中……


    她听到。


    有人说,狗吃人了狗吃人了!!!


    林稚水不甘心,反反复复的想抓住这短暂的一幕,想看清宁商羽的脸。


    她躲在梦里哭,被宁商羽喷涌的鲜血溅落在瞳仁里,沿着渗出的泪将白净的脸颊都给染红了,直到被熟悉的温暖覆盖。


    有人在梦外,用毛巾也用指腹,将她的泪和汗都擦拭去。


    林稚水因情绪产生的生理应激逐渐缓和下来,过了很久,她醒来了,第一眼看到的是宁商羽的喉结,慢慢往上移,是线条精致凌厉的下颌至五官,最后是那双能揣摩品味很久的琥珀色眼眸。


    原来宁伤鱼小哥哥长大后,这么好看啊。


    林稚水还被困在三岁的魂魄里,不眨眼地盯着宁商羽看,落地台灯的光把他浑身都镶了一层朦胧的金边。


    她这副情态模样,显然还没回过神。


    气氛安静极了,就衬得宁商羽的动作被无限放大,他俯身将林稚水重新压回被褥里,顶开那唇齿间,探进去,比她还在低烧的体温更高,占据着心房。


    林稚水柔软的像丝缎,刚睡醒是没什么力气的,只能任由宁商羽勃勃鲜活的温度抵入无可再深的地方,将雪白的身体逐寸变成胭脂红。


    太乖了。


    像置于透明玻璃盒子里精致小洋娃娃一样,瞳仁很大,又清透又无辜,胸口起伏的微弱呼吸要伴随着他的力道,才好似知道要吸气。


    而宁商羽手掌轻轻抚摩她脸蛋,与此同时,也不疾不徐地击碎无数次她那层自带的圣洁玻璃罩。


    直到林稚水终于烫乎乎的缓过魂来,被他面对面搂在胸膛前,嘴唇贴着白嫩的耳廓低而清晰的问话:


    “我是谁?”


    “宁伤鱼。”


    “谁?”


    “宁伤鱼。”


    “宁伤鱼是谁?”


    “我的小哥哥。”


    “小哥哥是谁?”


    “宁伤鱼……宁伤鱼,是宁伤鱼……”


    无论怎么问,林稚水眼下梦醒过来,什么都不认,只认年幼时误打误撞遇到过的小哥哥。


    她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情感充沛着胸口,那点儿在意的,委屈和欢喜都从心底犹如沸腾的水一样,弥漫了上来,再从又红又热的眼尾泄露出去。


    借着灯光,林稚水忍着骨髓透来的酥麻滋味,就这么坦诚看着宁商羽,隔了很久才不是很甘心的,仿佛又要哭了般说:“这桩联姻不是天降的,是你亲自要的,你知道我对什么香料过敏,知道我常用什么药和喜欢吃什么,珊瑚研究所也是你一直准备好送我的,你关注了我十五年时间,对吗?”


    他在等她长大,十五年后……她十八岁了,就来港区林家要人了。


    宁商羽没死。


    死的是那只作恶多端的罗威纳犬。


    林稚水忍不住将手心贴着都鼓起来的肚子,他的一部分,还留在身体里。


    继而,她又抱紧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在被褥里,红润的唇颤着,声音掺杂着哭腔和无措:“我不是故意把你忘记的,我,我以为你死掉了。”


    记忆陡然苏醒得过猛过快,一场高烧,把她的魂魄都烧回了过去。


    宁商羽搂着她的手臂肌肉倏然收紧,散发出强烈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几乎要把她淹没,过半响,才低俯,与她额头对着额头:“稚水,你叫林稚水,林间稚水的稚水。”


    她哽咽呢喃,“嗯,我叫林稚水。”


    “忘不忘记,都不妨碍十五年后,我得到了林间的这捧稚水。”宁商羽是真正意义上的得到,手掌笼罩着她的双膝,衬衣下摆,线条紧实的腰腹极具爆发力,每一下,都伴随着掌中人的轻微打颤。


    林稚水的魂魄被宁商羽从梦里彻底拽回来了,只能依附在现实中的他身上,指尖指节透着粉色,揪着那衣领,水光的清透瞳仁专注地看着他。


    几乎是鬼使神差般,她忍不住,嗓音微颤说:“我爱你。”


    宁商羽并没有回应这句话。


    “我爱你……你爱我吗?”林稚水仰着头,睁着眼紧紧盯着他被灯光衬得像是熔化的琥珀眼,一个幽暗到深不见底,一个纯粹干净到把满腔的爱意都盛在了里面。


    宁商羽被她倒映着,手掌扣着那汗湿的细腰窝,许久才低声道:“这很重要?”


    “重要。”林稚水承认自己是个天生就需要很多爱来浇灌的,这桩婚姻倘若她不爱宁商羽,彼此都是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她也认了,也不渴望用爱来小心翼翼的脆弱维护着。


    可现在不一样,林稚水希望自己和宁商羽这桩婚姻是有爱情的。


    但是宁商羽始终很冷静,理所当然似的,认为她年幼时无意中推动了他一次命运后,就必须属于他了。


    林稚水感受到奔涌的滚烫血液在身躯里慢慢冷了下来,到宁商羽的撤离,他眼中都惊不起一丝名为爱意的波澜。


    卧室的空气仿佛凝住了,谁也没再出声。


    “我对你有性渴望。”宁商羽在暗处,眼神盯着她安安静静垂下近乎湿透的睫毛,嗓音强势又低沉:“非常强烈。”


    这话是在回应。


    站在居高临下的角度,理智又客观地告知,彼此间的这桩联姻并不存在任何风险,哪怕没有爱情。


    林稚水指尖开始揪着被褥上的刺绣丝线,就跟揪着自己心尖似的,好似扯一扯,会不那么难受,数秒后,她点点头:“我懂的,你对我没有爱情,但是你生理性上……对我有非常强势的占有欲望。”


    宁商羽婚前极度禁欲,只对至高无上的权力野心勃勃,不屑于对生理欲望俯首。


    然而,随着她健康平安的长大。


    这一切才发生变化,但是他对她这具娇弱弱小的身躯,只有征服占有,无关爱欲。


    林稚水心里清清楚楚告诉自己认清现实,也别被自己那股满腔爱意冲昏了头脑,却不想继续看宁商羽眼神了。


    她有点儿回避似的,突然说自己口渴了。


    宁商羽去倒水过来,而林稚水乖乖就着他的手喝,温热的水沿着喉咙淌遍全身上下,这样好似能让她感到舒服了一点。


    喝完之后,林稚水就蜷缩回了尚且残留着他浓烈味道的被褥里,把眼睛闭上。


    过两秒,传来了水杯搁在床头的声响,紧接着,宁商羽俯身,亲了亲她的雪白后颈和耳后,嗓音低了低:“稚水,你是跟我一起去洛杉矶,还是先留在林家?”


    宁商羽中途从谈判桌下场,时间紧迫,无法在这里久留。


    他陪了她半宿,天还未亮,就该动身折返了。


    彼此离得这样近,好像溢出的每一个字都能沿着唇间滑进去,林稚水没躲开,只是声音含糊地说:“我想在妈妈身边多待点时间。”


    宁商羽沉默了片刻,最后又俯首贴近过来,薄唇碰了碰她:“那你不能再高烧了,否则我让濯羽连夜送你回来。”


    他的话很霸道,始终都是用“回来”二字。


    明明在林家,这个养育了她生命的地方,才是家。


    宁商羽却傲慢的把待在他身边,比喻成了家,在断续的亲吻中,一直要等她点头了才肯罢休。


    林稚水和他距离贴的越紧,就越压抑着那股委屈的情绪,声音细得像妥协:“我知道了,我会很乖的,收购项目的事耽搁不起,别让人抢走了,你快去吧。”


    宁商羽还没走,手掌不疾不徐地探到被子里,触碰到她有些破皮的腿根,“要我抱你先去清洗一下么?”


    “不要了。”林稚水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推他修长有力的腕骨,不让碰,于是主动凑到他耳边,想把他哄走:“我自己会洗,等睡饱了有力气下床,会去浴室洗干净的,到时给你拍照检查……”


    宁商羽没有真正纾解出来,他每次都要很久,所以林稚水身上还好,倒也没有一塌糊涂的,没法看。


    等费尽心思把他哄走。


    随着卧室的门重新关上,林稚水往被子下缩了缩,睫毛半垂,没有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而是头脑很清楚,自己现在最需要消化的时间。


    平平静静的消化掉宁商羽跟她之间是没有爱情的……


    等彻底缓过来,林稚水继续很平静的摸索到手机,指尖轻轻点着,将微信上的宁商羽置顶待遇取消了。


    把他的备注改成:【联姻对象】


    她的小心脏不再跟着联姻对象转,反倒是联姻对象隔一个小时就隔着太平洋给她发来消息。


    林稚水已读不回。


    她在林家生活的很好,早餐陪盛明璎吃完,午餐和晚餐都是跟阿泱她们一起吃,这种状态就跟婚前一样。


    宁商羽隔日,实际上就已经派来宁濯羽接她了。


    林稚水连门都没让宁濯羽踏进来半步,摆明了是迁怒,但是她不会承认的,对外冠冕堂皇的借口是不在家,要么去万露的裁缝店选料子了,要么就是跟盛明璎去参加晚宴了。


    总而言之,宁濯羽蹲守门口都没用,注定要不到人。


    盛明璎似乎也察觉到她微妙的躲避态度,早餐时,看了会财经报纸上的国际新闻,忽地,唇色艳丽至极的勾起弧度,慢悠悠提到:“阿瞒说你这几日晚上做梦都在叫他名字,这么思念,怎么不回他身边去?”


    林稚水在家中,只要身体不适没彻底痊愈之前,阿瞒会有半夜偷偷的摸进房间,关心她的习惯。


    忽然听到自己竟然睡梦话。


    林稚水微怔,随即声音带点儿刚起床时软软的慵懒意味说:“他不爱我,我为什么要跟他待在一起?”


    盛明璎听笑了一下。


    林稚水没问母亲为什么要这样笑,或许是这番话对于资本野心家而言,过于幼稚。她垂眼,默默地给自己夹了一个玉米蒸饺吃。


    盛明璎应对公司大小事务就已经够心身疲惫了,无暇顾及她的小心思,不过出门前,展露出了几分母爱关怀:“你不要天天待在家里,把自己待成了豪门怨妇,出门玩吧。”


    林稚水仰起脸蛋,浴在暖意融融的日光下,充满期待地问:“妈妈,那我可以去深城吗?”


    一周时间过去。


    裴观若弑父的案子已经有所进展。


    林稚水口头上不说,却隔三差五的刷新闻稿子,想从里获取点儿消息。


    都太官方了。


    盛明璎将沙发手扶上的杏色羊绒大衣拎在手上,又看了她眼,语调很冷静道:“裴胤死了,如今的裴家是裴以稀上位,她没有让案件公开审理,也明确拒绝接受任何媒体采访,因为她要裴观若被立即施行死刑。”


    “我知道,我只是问问……”林稚水那双清透如水的琉璃眼始终盯着母亲,乖巧懂事的坐在椅子上没动,手指还握着勺子,轻轻的说:“妈妈不同意让我去,我一步都不会踏足深城的。”


    盛明璎有些无奈:“善善,裴以稀现在疯了,裴家人人自危,你不要卷入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答应我,只是去看一眼裴观若就回港区。”


    安静了秒,林稚水浅红色的唇角扬起微微的笑,做出承诺:“我不会出现在裴观若面前,她应该也不想看到我,妈妈,我就远远的看……”


    盛明璎最后说道:“宁濯羽都快成我们家看门狮了,让他保护你去。”


    有宁濯羽如影随形,盛明璎对她的人身安危才能放心下些。


    而林稚水能获得恩准出门,自然不会在这个事上跟母亲倔脾气,等慢吞吞的完早餐,她上楼换了一身冬日穿的白绒绒长裙,搭着极脚踝长的大衣,很保暖。


    林稚水可不愿出门一趟就生病,非常珍惜外出机会。


    宁濯羽穿着西装马甲,终于把她守到,跟没事人似的聊起天来:“我尊敬的兄长大人可要回国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林稚水好脾气地柔声说:“我就在家里啊。”


    宁濯羽轻轻一挑眉:“不是吧,裴观若那药剂打你脑子里了?怎么说话都糊涂了,你家不是在泗城么,什么时候在港区了?”


    宁氏家族的男人都这么霸道,林稚水领教过,眉眼的情绪极为心平气和,并不想在这种话题上跟他呈口舌之快。


    不过去深城的一路上,林稚水开始用非常正宗的粤语跟他友好沟通。


    她说粤语。


    宁濯羽又不会,就开始各国语言齐上阵,当聊到宁商羽用上百亿美元的筹码即将在这场竞争激烈的博弈谈判桌上成为唯一的赢家时……


    林稚水假装小文盲,微微歪着头听不懂了,拒绝接收宁商羽任何消息。


    宁濯羽饶有兴致地问:“法语听不懂啊?”


    林稚水给他比划哑语:“我没上过学。”


    宁濯羽看不懂哑语:“什么,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林稚水慢慢的把抬起的纤细手指放下,瓷白的脸蛋往窗外转过去,懒得搭理他。


    宁濯羽备受冷漠也无所谓,等到地方,单手斜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拿手机正漫不经心的远程给宁商羽汇报她外出细节。


    细到比如林稚水又装小文盲又装小哑巴,都如实发过去了。


    很快,宁商羽回复了言简意赅的几个字:【带她回来。】


    ……


    林稚水来深城没有对盛明璎的话阳奉阴违,她只是很低调去了一趟收监裴观若的牢笼,纤细的雪白身影站在隔着巨大玻璃墙外,亲眼看看裴观若。


    裴观若乌黑的头发剪短到了肩头,穿着松垮厉害的蓝白条纹衣服坐在墙角处,她脸垂着,紧紧缩着暴瘦病态的身体,不让艳阳的光线照映到自己一分一毫。


    负责二十四小时看押她的人说,裴观若状态很不好,整个人阴郁又颓废,始终对弑父一事保持沉默。


    林稚水注视着那抹单薄吓人的身影,启唇问:“裴家有人来找过她吗?”


    对方犹犹豫豫道:“有,裴以稀来过一次,没让保镖动手,她跟疯了一样,谁也拦不住对裴观若拳打脚踢了一顿……”


    裴家在深城势力太大,也无人敢拦。


    当时,裴观若毫无求生意思,都懒得反抗,浸透了恨意的眼眸盯紧着裴以稀,“妹妹,没了裴胤为你撑腰铺路,我劝你还是留点力气好好守住裴家百年基业。”


    “你闭嘴!”


    裴以稀呼吸急促,也对她恨之入骨:“你跟陈宝翠都是在从男人堆里觅食的下贱货色,我裴家给你一口饭吃,你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还敢反咬一口……”


    裴观若像个褪了色生锈的木偶蜷在地上,快把喉咙强行咽下的鲜血都险些笑出来后,略带恶意地说:“你裴以稀又高贵到哪里去呢,裴胤给你留了一大堆私生子女,我就等着,等你是有本事一个个杀完,还是被他们联手生吞。”


    裴以稀最后被这番话刺激的,又当场疯了一次。


    林稚水耐心听完整个过程,指尖微颤收拢到了手心。


    要自由。


    裴观若用自由二字很真诚的打动了她,只是要自由,如今裴观若恐怕是觉得死亡,也算是另一种解脱的自由。


    对方顿了顿,看向不远处气场锋利到极其不好惹的宁濯羽,又压低音量道:“后来宁家……也来了人。”


    宁家?


    林稚水淡淡思绪中的表情略一凝滞,继而,重新抬起眼眸看过来。


    对方说道:“是宁惟羽,不过他没殴打裴观若,还给她伤口上了药,亲自交代这里的人不许再动她一根汗毛,如果裴以稀又来,也得拦着。”


    这里的管理人员哪有胆量得罪的起这两家,宁惟羽走之前,是直接留了保镖下来的,也算是护了裴观若,不让她受到皮肉之苦。


    林稚水唇抿了起来,什么话都没说,心里默默地想。


    宁惟羽对这段露水情的态度,早就超出了正常反应,他在医院被迷昏一次,应该是意识到裴观若利用了他,为了酝酿着一场更大的计划,却还是送上门啊。


    “这恋爱脑会遗传啊!”


    嗯?


    她脑海里的话怎么被说出来了。


    林稚水反应慢了半拍,才眼眸迷惑地发现是宁濯羽姿态懒洋洋的步近了,棱角艳丽的五官呈现出似笑非笑神色:“我在老宅偷听到了他身世,他那位高贵出生的母亲是老爷子心头宝,恋爱脑犯了跟人私奔,他很明显是遗传了这个病,治不了。”


    林稚水:“……”


    宁濯羽朝她挑眉:“走吧,宁惟羽还在深城,裴观若没被处决前,有他在,出不了什么意外。”


    林稚水点点头,表示认可这句话,她沿着巨大玻璃墙的前方出口走去,等离了这个是非之地,她却没有打算跟宁濯羽走的意思。


    深城跟港区的地界极近,还犯不着动用什么私人飞机。


    林稚水选择了林家司机的车,隔着车窗对宁濯羽微笑道:“你回你家,我回我家,小濯司机,不想丧失尊严当看门狮就别跟来。”


    她不会跟宁濯羽回泗城地界的。


    这次亲眼看到裴观若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后,林稚水就选择了非常乖的待在林家老宅里,她甚至开始不接宁商羽的来电。


    也不是全部不接。


    看情况,正常睡眠作息期间,是一概当没看见的,事后也不回。


    如果是正常在吃饭或是看书,林稚水也会接听,她把正在通话的手机搁在手扶上后,身子软软的窝在婚前最喜欢的一张白丝绒沙发里。


    午后的日光柔和,要过很久才能把犹如洁白无瑕的瓷器肌肤都洒得透着精致的淡粉色。


    林稚水没避光,耳边一片寂静。


    她见宁商羽许久不出声,也耐得住性子,跟着不出声。


    直到宁商羽先说话:“晚上八点钟,我会顺道来林家接你回家。”


    他虽然沉静的语调什么起伏都没有,林稚水还是隔空感知到了那股不容许人拒绝的强势意味,她过几秒,很轻的嗯了声。


    什么顺道来,洛杉矶飞港区,又飞回泗城地界都绕成什么样了。


    哪里顺带了。


    林稚水从这通电话结束后就一直在等待,她心知躲在林家也不可能躲一辈子,毕竟名正言顺的婚姻实质关系摆在这儿。


    窗外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林稚水吃完晚餐就先回楼上卧室,泡完澡又换睡衣,还冒着热乎气就钻进被窝里闭上眼睛。


    管宁商羽几点到。


    林稚水不想重蹈覆辙领证那次,眼巴巴端坐在大门口等他来。


    脑子琢磨了太多,负荷过重,不知不觉她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等再次有意识时,是感到被什么猛地打开了。


    这副陷在被褥里的身体一下子颤得厉害,也滚烫着,睁开眼时,借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她看到是宁商羽笼罩在上方,面无表情地解开衬衫纽扣和领带。


    他攻击性非常的强,甚至都没把这身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三件套卸下,看她惊颤着醒来,薄唇扯了扯,还问一句仿佛无关痛痒的话:“怎么醒了?”


    怎么醒了?


    他对她做这种事,林稚水双唇没忍住叫了出来,一时也忘记是在林家,可能会被楼下听到。


    林稚水那含水的声音越叫,宁商羽高大身躯那股压迫感袭来的就越猛烈,紧接着,她的脑袋随着他突如其来的一个最深,重重磕到了床头。


    磕到第一下时,林稚水是懵了几秒的,要第二下时,宁商羽先眼疾手快的护住了,毫无悬念地磕到了他的手掌心里。


    他这样,让林稚水心脏跟着酸涩得产生了想掉眼泪的情绪,又不想真哭出来。


    这样会显得她太软弱了,于是就去咬他,在那线条完美的胸肌上咬出极深的齿印来,舌尖尝到了一丝浓郁血腥味,才稍微冷静了点儿。


    宁商羽始终没有停止,也没有阻止她像个愤怒小羊羔一样的挑衅行为。


    彼此就这么交流着,直到卧室的房门被毫无预兆敲响了两下。


    不知道是谁。


    但是没有说话声传来,显然是她的“仙女教母”。


    可能是被她刚开始的叫声吸引上来的……林稚水心脏猛地一阵缩紧,偏偏这时候,宁商羽俯低耳旁,带着性感的喘意告诉她:“我没锁门。”


    第69章


    没锁门。


    林稚水被这一句话给震得魂飞魄散,手心压在了他起伏着的滚烫胸膛前,推了推,却未动分毫,反而自己应激到了血都霎那涌上了瓷白的脸蛋。


    她抿紧唇不敢出声,怕又泄露了一丝半点儿的细碎声音。


    但是宁商羽就没这方面顾及似的,手掌轻而易举制住她想闪躲的动作,继续低首,用嘴唇将她耳垂磨得水红:“你想我吗?”


    林稚水整颗心脏还牵挂在门外,生怕那扇门被直直推开,全身都不自在极了,心也一直紧缩不已,哪里顾得上他的话。


    “宁商羽……”她像温泉洗过的眼底淌过谎意,想求他,停下来,又不敢大声的说话,昏暗的室内太安静了,间接惹得脑海神经上的刺激更双倍。


    “宁商羽什么?”宁商羽让自身的血脉温度在她这儿横冲直撞,也逐渐她鼻尖和唇间,一下一下地触碰着,“只是想叫我么?一点都不想?”


    他要逼她点头,说出那句想他才肯罢休。


    时间哪怕只流逝了短暂的几秒,却漫长的跟一个世纪似的,林稚水忍不住绷得太紧,眼神的求饶是没用的,要说出来才有用。


    她哑声:“想了!”


    却听见宁商羽伴着深重的吻问:“想什么?”


    林稚水的心脏被看不见的力量狂烈横冲得近乎要跳出胸口,越来越快,终于她手心沿着宁商羽胸膛滑到肩膀,抱住了他,抱得很紧,“想你,我很想你,林稚水很想你。”


    一鼓作气的把爱意都坦诚完,那蓄满了眼泪的琉璃眼就开始哭泣。


    宁商羽把她流出的泪水都吻走了,听着那委屈巴巴的小声哭腔,开始低声道:“锁了,不会进来。”


    一听这话,林稚水懵懵的,怔了两秒,才意识到被他给骗了。


    然而,宁商羽并没有给她反应时间,伸出手臂把快沿着床沿垂坠到地板上的被子扯过来,罩住了彼此,沉沉的黑暗也犹如巨兽一样侵略性极强的铺天盖地了下来。


    一个小时后。


    林稚水就跟变成受伤的小动物似的,里里外外渗透着那股熟悉又浓郁的冷杉味道,手脚都蜷缩在了床角落里。


    宁商羽逞凶完后,就恢复了极度理性状态,先是下床,漫不经心地捡起凌乱的衣物和被震到地上的真丝枕头。


    紧接着,他俯身,静静凝视了几秒林稚水渗着汗珠的后背,正要抱她去浴室清洗,倏地,被一道手机的来电提示音打断了动作。


    宁商羽抬手先抚摩了下她敏感情绪,才去接听。


    伴随着那股威慑的气息消失,林稚水感知到他高大凶悍的身形走到窗边,下一秒,她从潮了大块深色痕迹的床单爬起来,光着脚,朝房门跑去。


    那只柔软的手攥着门把手,停滞了片刻,犹豫之下还是用了很大力气。


    没推开,紧闭的房门纹丝不动,这意味着,宁商羽进来前的确是顺手锁了门的。


    亲自证实到这点后,林稚水被壁灯暖黄光芒照映着的整张脸上,表情明显松了口气。


    而宁商羽挂完电话,非常神态自若的转过身来,见她跑到房门前去了,只是略微挑眉,却对狠狠欺负她的行为是半点歉意都无。


    林稚水的恼怒瞬间转化成了愤怒,在心里下了决定,再也不要理他了。


    虽然打定主意要跟宁商羽划分界限,今晚却只能跟他走,林家她是无论如何也住不下去了,甚至等穿戴整齐下楼时,睫毛都一直低低垂着,不敢看阿泱她们。


    所幸谁都没有问她为什么尖叫。


    氛围就这么暗流涌动的寂静到了泗城地界,一直蔓延到那片影影绰绰的落羽杉住处,偌大华美的客厅亮着灯,在她踏足的这刻起,添上了一丝鲜活的人气。


    林稚水心平气和地搭理了任何人,无论是保镖司机还是管家,都语气很正常,唯独当视线触及到宁商羽时,她就抿起唇,不乐意吭声了。


    飞机上已经补充过睡眠,林稚水等换了一身舒适点儿的冬季睡袍就下楼,懒洋洋地窝在极宽敞的蓬松沙发上,衣领微敞,精巧的锁骨处还遗留着他留下的不少吻痕。


    林稚水捧着手机刷新闻,她最近百无聊赖的下载了一个热搜软件,上面天天都上演着不少堪比狗血连续剧的劲爆娱乐。


    很适合拿来消遣时间用的,这会儿,恰好又有一个商业联姻的明星夫妻因婚变被狗仔曝光。


    林稚水手指头点进去,“联姻得来的感情就是不稳固”、 “男方没爱过”和“已在进行离婚程序。”轮番词条浮现在光滑如镜的屏幕上,看得眼花缭乱。


    再看下去,林稚水觉得自己娇贵脆弱的小心脏都得被吓出毛病来。


    她正要退出,忽见宁商羽缓缓地踱步了过来,于是指尖继续滑动页面,假装很忙的样子。


    落地窗外微弱的晨曦不知不觉从树荫雪雾穿透而来,洒在宁商羽的胸膛前,他刚洗过澡,披着浴袍,故意不系衣带。


    林稚水睫毛无声地垂着,克制住视线没去端详他充满雄性荷尔蒙的高大身躯。


    宁商羽仿若无事发生的坐在了她身旁,手掌覆在她的腰臀之间,低问:“看什么?”


    “哦,看新闻上说联姻夫妻不该有那么频繁的亲密行为。”林稚水字字清晰从唇齿间磨出来,指尖一划,又刷了条热评出来。


    宁商羽又说:“是么?”


    林稚水没再搭理他,继续刷热评。


    过会儿,宁商羽的手掌隔着软绵的睡袍料子,近乎是把她抚摸了个遍,又用高挺的鼻梁很是缓慢地嗅着她发丝的香气:“真不理我?”


    林稚水近日偶尔也会刷到宁商羽赴美谈判的国际新闻报道。


    在媒体镜头下,他一身奢贵材质的黑西装,衣领处别了枚刻着家族徽名的狮子黄钻胸针,被众西装革履的英俊男士们中间簇拥下,神态有股上位者的高傲。


    跟现在这样判若两人,浴袍不穿好,还压迫感十足地笼罩着她,想要讨个话。


    都商业联姻了,林稚水跟他能有什么正儿八经的甜蜜夫妻悄悄话说,微微歪着头,过于雪白的肤色一旦褪去了红晕,让她面无表情的时候显得疏离感起来。


    这没用,压根震慑不了分毫宁商羽,下一秒,他鼻梁在她脖颈轻陷,低声道:“裴观若的案子会在年底结束。”


    林稚水下意识把唇张开,又闭上,忍着不往下问缘由。


    她对三岁时在宁家的那段记忆苏醒后,也更共情了裴观若的艰难求生处境,裴以稀自幼就敢饲养烈性恶犬,在外面就敢不把同父异母的亲姐妹性命放在眼里。


    何况在裴家,裴观若遭遇的苦难和不公恐怕只会比想象中更多。


    林稚水无端替裴观若别无选择一步步走向死亡的命运感到难过,睫毛颤了颤,将这股情绪轻压了下来。


    宁商羽用亲吻将她被日光照得透着粉的耳尖融化,嗓音再度响起:“会有回旋的余地。”


    林稚水倏然睁大眼,这下盯着他这张俊美又五官锋利的面容不放了。


    宁商羽嘴角扬起很淡的弧度,又问:“准备好理我了么?”


    林稚水很短暂的沉默起来,还是不理,竟有回旋的余地,就证明宁氏家族的某一位成员是准备护住裴观若这条命的。


    那她何必急于一时知道真相,等案件开庭,就真相大白了。


    随后,林稚水微曲的手指温温柔柔的把他敞开的浴袍衣领拢上,开口时,拉长着尾音说:“我有不理你吗?没有吧,宁商羽……是你位高权重太敏感想太多了。”


    她耐着性子不问,佯装出一副有点困倦的样子,稍微调整了下窝在沙发上的安静躺姿,就懒得继续搭理人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林稚水都是这种秉持着联姻夫妻的各取所需状态。


    宁商羽要她履行妻子的义务,也不会强烈的拒绝。


    林稚水是从生理性上就喜欢跟宁商羽亲近的,这种吸引力要去抵抗,就跟违背天性一样难受。


    但是她不像以前有好多话攒着想和他分享了。


    毕竟联姻关系,都是互相利用算计的,话那么密干嘛呢?


    转眼到了月底,期间宁商羽在这场权力游戏中大获全胜,收购舟隆港口的项目已经开始走签约的保密流程。


    他行程变得更加忙碌起来,而除了偶尔赴美出差之外,基本每天都会回家。


    因为落雪季节,林稚水就像是个软绵绵的小动物一样不爱到外面探索世界了,她开始在家窝着过冬。


    能让她出门的,只有去那座珊瑚研究所跟专家们一起研讨拯救宜林岛海域生态的计划。


    多数时候,林稚水就裹着她最爱的洁白羊毛毯子,窝在书房忙。


    她的书桌上出现各种珊瑚的可爱图片,以及珍贵的书籍资料,往往林稚水一旦沉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就更不爱搭理人。


    宁商羽备受冷待。


    直到某个雪夜,宁商羽提早结束跟收购港口律师精英团的线上会议,继而,把窝在办公椅上的林稚水打横抱起,去房间,想做了。


    林稚水看他晚餐时才注射的抑制剂,也不懂哪儿招他了,连抑制剂都压制不住高大身躯的旺盛精力。


    卧室外半掩的窗帘隐隐约约露着雪光,室内,是宁商羽熄灭了壁灯,把她抱到床垫上,俯首,很热衷于在她的身上留下鲜目的痕迹,尤其是她仰起下巴时……


    宁商羽会在那柔软雪白的喉骨正中央,先是吻会儿,又粗暴地咬出一个齿痕来。


    这个位置,是很难被衣领遮盖住,任由谁一眼都能看到。


    林稚水也会当场就以牙还牙回来,待微甜的血腥味在舌尖泛开,耳边,听到宁商羽低低的笑,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坏得很。


    这种互咬行为,反倒是像情到浓处时,跟给彼此种个占有欲的烙印没什么区别。


    林稚水被气到,正抬起泛红膝盖去踹他,手机响了。


    宁商羽手臂肌肉蓬勃有力地搂紧她,没让人跑,又一边拿过来接听。


    是老宅的来电:


    裴观若怀孕了。


    裴观若怀了宁惟羽的孩子,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老宅那边关注起她的生死,宁徽诏要不是卧病在床,甚至都会被惊动到亲自前往深城。


    而众所周知,老爷子向来是非常注重家族的每一个流淌着宁氏血脉的子孙。


    宁惟羽再度被赋予了权力。


    只因宁徽诏放话,要保下裴观若肚子里这个无辜的小生命。


    宁商羽虽手握生杀予夺的权柄,却不至于在这点上起内斗纷争,他默许,宁惟羽动用宁氏家族的权势。


    裴观若的判决被暂缓,又因身体极度虚弱,会有流产风险为理由被转移出了监狱。


    她居住在宁惟羽的保护范围之内,顶级营养师保镖医生各类人士都二十四小时只为她一人服务。


    与此同时,宁氏家族的御用律师团也上场了。


    这场官司。


    裴以稀是冲着死刑来的,怀着恨意要裴观若活不过这个冬季。


    但是宁惟羽的孩子护住了裴观若,这个结果,必然是让裴家震怒,甚至多次质疑起了裴观若是假孕,想借此逃脱一死。


    从始至终,林稚水都在幕后平平静静的旁观这场案子,她想起宁商羽说过,裴观若的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但琢磨几许,又觉得应当不是只查出怀孕。


    那还有什么回旋余地?


    好几次,林稚水在夜晚跟他睡时,都差点儿没忍住问出来,音节到舌尖又被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不问!


    林稚水很清楚宁商羽就等着她开口,好像只要问了,彼此间就默契能回到以前一样,不谈爱情,只谈欲望。


    凭什么事事都得顺从他的想法来?


    林稚水忍着也辛苦,连眼尾眉梢都沁着黏湿的汗珠,等做完,就迫不及待地推开压住自己的胸膛。


    没过来会儿,宁商羽肌肉线条紧致流畅的胸膛又重新严丝合缝地贴上来,像是抱着软成一滩水的漂亮小玩偶似的,抱着她:“爽完就不理人,小脾气是越来越冲了?”


    林稚水紧闭着嘴巴,懒得跟他说话。


    这一个月时间里,宁商羽都极具耐心地陪她折腾,慷慨大方的给足了在床上的极度愉快体验感和时间上的陪伴。


    他沉吟片刻,还是不懂林稚水是怎么做到一边享受,一边完了又继续闹脾气。


    “一个月了善善。”宁商羽把她翻了个身,低首,凑到她胸口,用牙齿刺入那精致锁骨下的一小块雪白的肌肤。


    几乎是瞬间林稚水轻颤了一下,无法佯装哑巴,“一个月很长时间吗?你好奇怪啊,我们这样白天各忙各的,晚上我又不拒绝你的邀约,妻子的义务我哪儿没认认真真履行的让你满意?你要这样咬我?”


    她能言善辩至极,愿意开口说话了,都没给宁商羽回答的机会,又说:“我都这么委曲求全了还想怎么样?实在不满意,你把我送回林家好了,我也不是非得赖在……”


    尾音还没溢出唇齿,就被宁商羽给强势堵了回去。


    他吻得极深,等她挣扎不开,快缺氧到脑子一阵阵发晕时,又被掐住了下巴尖,警告的意味很明显:“想回港区,被我做晕了开始痴人说梦么?”


    顷刻间,两道指痕就出现在了林稚水下巴两侧白嫩的皮肤上,看起来惨兮兮的,但不耽误她发起脾气:“不让我回家,你就忍着吧。”


    林稚水把家划分的很清楚,港区才是她的真正地盘,泗城不是,这片在冬季依旧生机勃勃的落羽杉住处也不是,宁氏老宅更不是。


    晚上发完脾气,白天的时候宁商羽下了床就无事发生,她也效仿,端着一副无辜脸,没被逼急眼的时候,都不爱逞什么口舌之快。


    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太嚣张了容易挨惩罚。


    这点道理。


    林稚水是懂的,而私底下,也不会太安分守己。


    宁商羽准时落日回家,她就准时落日出门去珊瑚研究所,把时间都完美的错开了……哪怕有大嘴巴精会将她日常事无巨细的汇报给他。


    林稚水也很善解人意的默许这种不道德的行为,选择单方面原谅了看门狮宁濯羽。


    这种联姻关系的夫妻相处模式维持到了裴观若开庭。


    林稚水想去旁听,她是诚恳的邀请了宁濯羽陪同去深城一趟,隔日清晨,窗外的雪开始飘落时,她就从热烘烘被窝里起来了,转而去浴室洗漱换衣服。


    七点整。


    是跟宁濯羽约好的时间。


    林稚水都不准备在这里吃早餐,等下楼后,看到宁商羽正坐在餐桌前喝咖啡,简单着了一身纯黑的高级定制西装,金色纽扣在光线下闪烁着,犹如永不熄灭的火焰。


    她不打招呼就往外走,还未到门口,口袋的手机乍然响了。


    拿出来看是宁濯羽发来消息:【sorry,我今早起床摔了一跤腿断了,不能陪你去深城,让我尊敬的兄长大人保驾护航吧。】


    林稚水惊讶之余,眉心轻轻皱起,根本不信这套说辞:【哪条腿断了?】


    宁濯羽:【两条。】


    林稚水:【是么,那你最好别一天之内又给我表演个医学奇迹,我记住了,你现在两条腿都无法正常行走,微笑。】


    宁濯羽:【微笑】


    林稚水指尖握紧了手机,在原地站了好半天,直到宁商羽搁下咖啡杯,缓步走到了身前来。


    他由上而下地凝视着她这双清透见底的琉璃眼,选择性忽略了那直白溢出的恼怒情绪,去亲了亲额心:“我推了一天的工作行程,陪你去法庭上旁听,就不要劳驾伤残人士了,嗯?”


    林稚水被他滚烫到灼人的气息惹得睫毛下意识闭了闭,还没躲开,宁商羽又亲她眼尾红痣。


    亲完,便低声哄着她帮忙打个领带结。


    路途遥远,时间又不是很宽裕,林稚水一心念着要去深城,权衡之下就没有跟他在打领带的事上倔犟,只是生得精致的脸蛋明晃晃写着不情愿几个字。


    她仰头,注视着近在咫尺距离的宁商羽,手指尖触及到了衣领,先往外翻,逐渐修长脖颈那些纵横交错的指甲痕迹也暴露无遗。


    都是在床上她被他散发的荷尔蒙迷惑到了……情绪濒临崩溃时无意识抓出来的。


    宁商羽配合着俯身些,也免除去她一直高高抬起手臂会感到酸的动作。


    林稚水指尖被暗纹的领带颜色衬得雪白,透着她体温,继而,延伸到了他身上,彼此间的气氛逐渐酿出暧昧。


    领带还没系好,宁商羽就已经将幽深的目光游移到她唇间。


    下一秒。


    他要林稚水主动地,给他个早安吻。


    林稚水蹙起眉:“你好会得寸进尺。”


    先是打领带要求,又要早安吻,等后面是不是还有更过分的?


    宁商羽用绝对资本的强盗逻辑跟她说:“一个早安吻换陪你去深城旁听,不过分。”


    林稚水指尖蓦地非常粗暴的把领带一勒,犹如谋杀亲夫般,声音很轻:“宁总,劳烦你搞清楚,是你免费送上门要陪,我有求你么?”


    根本没有。


    他有本事就别让宁濯羽装残疾人,有本事就继续当权力至上的野心家,继续拒绝被小情小爱所牵绊。


    林稚水觉得宁商羽对她会这么有占有欲,可能是随着漫长时间的推移下他这颗强大心脏已经自动形成了对她的保护机制。


    这种保护机制,让宁商羽就像是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猛兽狮子一样,想把她这个小人类独占圈在自己的领地里精心饲养起来。


    他甚至不允许,她面对弱肉强食的丛林世界有任何危险和意外。


    逐渐的,林稚水觉得非常不公平的是,宁商羽霸道占据了她的身体,又开始贪婪地占据她的喜怒哀乐……


    但是他自己却不愿意给予出来半点儿,却要她把心口烧到沸腾的情感都给他。


    林稚水拒绝拿最纯粹的爱情跟宁商羽利益交换这种保护,吻是没有的,他要是不跟着去深城正合她意。


    等旁听完,她就顺道回隔壁地界的港区了。


    然而,现实不如人愿,宁商羽没索要到吻,还被她这话刺激得俊美的面容神色也敛去情绪,却亲自护送她去了。


    在飞机上,两人就陷入了一种诡异又平静的冷战氛围里。


    奚宴人心惶惶啊。


    生怕把哪个主儿的火先给点燃了,说话都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林稚水脸蛋淡淡的,被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回复邮件的宁商羽一言不发的拽到腿上坐,全程无话,偶尔眼神短暂地触碰了一秒,又移开。


    没见过这种的。


    不爽得要死,火气憋着这张骄矜的面目下,还要抱着人。


    林稚水找奚宴要果汁喝,音色柔柔,提醒多放点儿蜂蜜,要偏甜口。


    继而,她卷翘的睫毛下垂,不可避免地就着这个亲密无间坐姿,看到了宁商羽的邮件内容,视线扫到他正在漫不经心回复一个叫【裴嘉因】名字的人。


    裴姓?


    林稚水脑海中迅速转了圈儿,她先前和裴胤对簿公堂时,早就把裴家调查了个顶朝天,没印象目前的裴家有这么一号人物。


    还未琢磨出来,奚宴的果汁就端上来了。


    “加了三勺蜂蜜。”


    林稚水的思绪被蓦然打断,微微抬睫,接过玻璃杯子时对他一笑。


    奚宴很想秒退。


    下一秒,林稚水就当着宁商羽的面不加掩饰的问他:“裴嘉因是裴胤私生子么?”


    奚宴难得迟疑了几秒,眨眼不是,点头也不是。


    他随后反应灵敏道:“宁总知道。”


    这话林稚水自动阅读理解为是私生子的意思,随即,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回味过来,为什么陈宝翠跳楼自杀后,宁商羽原话会说——【会有人给陈宝翠的后事处理妥当。】


    她一直先入为主是宁濯羽去处理的。


    现在重新推翻了设想。


    宁商羽是要在太平洋航运图上打造出一条属于宁氏家族商业的生态链,自然就绕不过深城百年航运基业的裴家。


    他要吞裴家的港口,除了强势激进的收购手段外,最快捷的一种方式就是换个人坐上裴氏一家之主的位子。


    这个位子,裴以稀能坐。


    裴家众多私生子女的任何一个人,也能坐。


    如果裴观若没有为母弑父这环节,裴胤也迟早会被宁商羽一手扶持的裴嘉因赶下位,从而,裴氏成为了依附宁家生存之一的家族。


    这也就变相意味着,裴观若从始至终无论手握多少筹码,都不可能打动宁商羽。


    他自有人选。


    裴家能易主,却不能毁灭。


    林稚水眼眸豁然开朗了一般,微微亮了亮,没忍住去看宁商羽,把心中猜想的说出来:“裴嘉因暗中潜伏了那么久,手头上一定有裴观若脱罪的证据,对吗?”


    宁商羽很平淡的看了她眼。


    “她肚子里是宁家的血脉,老爷子要留,宁惟羽要护,他们都得求你。”林稚水突然意识到宁商羽这盘棋下的太大,把所有人都算计在了里面,都是棋子。


    他高高在上默许一切发生,甚至现在都不告诉宁惟羽身世的真相。


    恐怕就是要宁徽诏做出选择:


    是为了维护祖孙多年深厚的养育感情,永远把这个秘密埋藏进棺材。还是为了保血脉,亲口跟宁惟羽坦白当年的一切。


    林稚水有点恍神起来,时间在彼此间慢得离奇,直直望着他这张面容的神色里全是漫不经心的漠然。


    一时间,感觉想要得到他的心,难上加难。


    下秒,宁商羽亲了亲她无辜又怜悯的眼眸:“善善,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第70章


    裴嘉因能现身在法院。


    证明宁徽诏终究是选择了保孩子,飞机落地深城后,林稚水见到了那位听命于宁商羽的裴家族谱中不存在的私生子。


    裴嘉因亲自来接机,他的相貌完美继承了裴家传统,俊雅得像是峭壁悬崖边上的一株君子兰,眉眼偏偏又生得极招人。


    林稚水多看了两眼。


    等一行人都到休闲室时,宁商羽把她安置在了四方落地玻璃的小茶室内,他就在隔壁跟人仪事。


    过片刻,林稚水正坐在沙发慢悠悠的喝茶,裴嘉因主动步近,递来了一份开庭要献上的证据资料。


    “宁太太。”


    林稚水好奇很久了,哪怕逐渐琢磨到了点儿端倪,却百思不得其解裴嘉因是收集到了什么关键线索能保下裴观若。


    直到这份资料打开。


    她卷翘的睫毛始终垂着逐字看完,讶然了会儿,“裴观若自首时不是说四十二刀吗?你这份尸检报告怎么会多出一道致命伤?”


    裴嘉因言语温和:“裴胤身体的伤口确实是四十二道,这一刀是被司法机构尸检第三次过后,才发现秘密隐藏在喉管处,稍有偏移的覆盖在了裴观若留下的伤口上。”


    之所以能叫致命伤。


    是因裴观若离开案发第一现场后,其实裴胤没死,还尚有一口气苟延残喘着,而且她刚下楼,六十秒的时间差,裴家就有人发现了裴胤倒在了书房血泊里。


    倘若没有人暗中补刀,而是紧急呼叫家庭医生的话,裴胤未必真会死。


    毕竟当初陈宝翠割喉自杀,也能被强行抢救回来。


    这方面,裴家很有经验。


    “凶手是谁?”林稚水指尖压着这份证据,继而,看向了裴嘉因,而裴嘉因偏巧也静静的注视着她这双无杂质的琉璃眼眸,说,“谁补的刀,尚未查明,这个只有真正凶手自愿投案才知道真相。”


    “要愿意投案就不会照着裴观若留下的伤口补了。”


    话音落地,林稚水朝沙发靠,雪白的裙摆扫过高跟鞋尖,微扬起脸,对裴嘉因的证据提出质疑,语气很轻:“我要是裴家的律师,就会当庭质疑这刀是裴观若自己补的,为了故意在自首后提供假的供词来洗脱杀父罪名。”


    如果宁氏家族不下场,这份新的尸检证据就会被裴以稀给抹去。


    而宁氏家族下场了,找不出真凶,裴观若还是杀害裴胤的第一嫌疑人,难逃罪责。


    裴嘉因依然能温和姿态道:“宁太太,裴观若有罪,却不至死,她的死刑改判无期徒刑,这是宁家的态度。”


    宁徽诏要救的是她腹中那个无辜的孩子。


    这份证据,虽然不足以给她彻底洗清罪名,却能让她犹如涸辙之鲋的危难处境里获得一丝机会。


    只要是无期徒刑,一切皆有可能。


    毕竟这个案子疑点重重,就看律师怎么去收集证据辩护了。


    林稚水很慢笑了下,用极其冷淡的一张脸问他:“裴嘉因……嘉树因枝条,琢玉良可宝,我想给你用这句诗词取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很珍视你。”


    裴嘉因虽不知她为何突然把话题移到这上面,却坦荡道:“是我母亲取的,这也是我年幼时脱离裴家后,唯一仅剩的东西。”


    林稚水问:“你为什么要回来?”


    “因为恨。”


    裴嘉因斯斯文文地说:“裴家出去的每一个私生子女没有不恨的,能逃离付出的代价太大,我母亲罗曼,跟陈宝翠一样,都是被裴胤长期献祭给达官显贵取乐的可怜女人。”


    只是罗曼觉醒的早,心知继续留在这个荣华富贵打造的笼里,会先被卖掉皮囊再卖掉灵魂,所以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豁出命打定主意要带他一起走。


    裴嘉因话顿几秒,没有回避林稚水这双平静又天生怜悯的眼睛,“她走之前,正得宠,名下分到了裴家一些产业,后来为了带我走,先是把这笔财富如数退回,还亲自毁容又剁了一只手。”


    一个毁容又残疾的疯癫女人,对裴胤就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


    裴嘉因又道:“我是母亲苦难的来源,她带着我身无分文离开,没了赖以生存的美貌,只能落魄到流落街头乞讨路人给予的一口饭吃,后来到港区,又因她是残疾人,我们意外被一家慈善机构赞助了。”


    林稚水声音轻低,“慈善机构?”


    “林氏慈善机构。”裴嘉因极好看的眉眼之间含笑,甘愿把姿态处于下风:“我没说错的话,你母亲盛明璎女士,每一年三月二十一号都会以你名义往一家慈善机构捐款,来救助社会上的孤苦无依妇女孩童。”


    盛明璎是在为林稚水积德行善,她还未出生前就被医学界地位权威的医生断定难以存活,后来多活一年,林家就为女儿多做一次善事。


    整整到了她十八岁……而如今身为私募基金创始人的裴嘉因也受了这份恩泽十五年,至今罗曼依旧是居住在那家慈善机构的福利院里做义工。


    林稚水听完,下意识地看向一玻璃墙之隔的宁商羽,他此刻西装挺拔,被金色的光拂过,身影就像是一棵高大的落羽杉,略停两秒,又转眸问裴嘉因:“他知道吗?”


    “知道。”裴嘉因先前给宁商羽递投名状,主动把裴家百年基业献上,连带他的绝对忠诚,“我如果有所隐瞒,想必宁总吩咐秘书背调时也能查的一清二楚。”


    林稚水重新打量了几许裴嘉因,裴胤其实也有独当一面的优秀子女,一个他,一个裴观若,如果拼尽全力为家族效力,裴家在深城地界还能持续强盛下去。


    裴嘉因眉眼不如宁商羽那种摄人三魂七魄的锋利好看,却含着温润亮光时,尤其干净,继而,在她静到透着微妙的压迫感视线下,亲自为她凉掉的茶,重新换了一杯:


    “宁太太,我会永远忠诚于你和宁总。”


    是四十三刀。


    这个证据在开庭时公布于众后,四下一时鸦雀无声,唯有裴观若晃了晃身形,在怔愣之余,转头看向了代表裴家出席的一群人。


    她没有提供假供词。


    这一刀,怎么会无端多出来?


    “是我。”


    倏地间,齐纯芝穿着一身丝绸质地的殷红旗袍站了出来,而位于旁边,裴文滨正惊讶裴家藏着哪个心狠的内鬼,猝不及防地,就看到自己母亲起身了。


    短短时间,众人的视线全部都往这儿聚集,他心理压力极大的伸手去扯着齐纯芝衣角:“妈,你老糊涂了乱说什么,快坐下。”


    齐纯芝没给他任何眼神,说话轻声慢调,无别的异样:“裴胤最致命割喉那刀,是我补的。”


    她补的。


    裴观若离开后,是她第一时间发现了书房的案发情况,进去后,目睹到裴胤正痉挛虚弱的倒在地板上,淋漓的鲜血就这么沿着他身下蜿蜒到她的脚尖,他瞪大一只惊怒交加的血丝眼球,拼命地想让她去叫人。


    齐纯芝在门前僵站了十秒。


    这整整十秒里,她闭上了眼冷静地做出了选择,又睁眼,抬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


    幕后真凶当庭投案,这是在座任何一位都始料未及。


    哪怕旁观的林稚水也在琢磨到底是哪位补的刀,却没想到齐纯芝这么快就站出来了,为何之前不站?


    这点,裴以稀直接质疑了出来:“你补的刀?齐纯芝,我父亲近两年最宠的就是你,连带你那个天资愚钝的蠢材儿子都给机会进公司锻炼,你有什么理由去补这刀?是不是宁惟羽私下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替罪!”


    众人的视线被这番言论游移,极隐晦地看向了宁惟羽。


    他也一身西装搭配族徽胸针出席,摆明了是要护裴观若到底,正坐在跟宁商羽相隔一座位距离的地方,姿态气定神闲至极,毫不理会裴以稀的话。


    他沉黑的眼眸只盯着面容肤色苍白病态的裴观若。


    反倒被裴以稀当众羞辱是蠢材的裴文滨又惊又怒,脸涨得通红。


    齐纯芝笑了:“裴以稀,我们在你眼里就是一群自甘低贱,专门给裴家干脏活的狗而已,这些年时不时被你随心所欲拿来撒气挨顿毒打赏块骨头吃,有大好机会杀你父亲,我为什么不杀?我儿子是蠢材,却不是你的奴仆。”


    整个裴家,只要裴以稀发脾气,大家就必须条件反射低头认错。


    没了裴胤……


    齐纯芝又笑了:“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一开始不站出来认罪吗?因为我不是个好人,我当时就想有裴观若自首,这刀没有人知道的。”


    为什么现在又站出来了呢。


    齐纯芝从席上,缓慢地走向了裴观若身前,沉默两秒,又道,“我和陈宝翠一样年轻时贪慕荣华富贵,又生性软弱,从不敢反抗裴胤的权势,但看到他一步步不念及多年枕边夫妻情分狠心逼死陈宝翠,我真的怕了。”


    她也有女儿啊。


    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像裴观若一样,被威逼着去出卖身体,像个香艳丑闻一样站在风口浪尖被人审判。


    “文滨是蠢材,在裴家蠢一点才有活路,有美貌有脑子就是原罪。”齐纯芝讽刺至极低语,继而,对裴观若说:“裴以稀是裴胤一手养育出来的继承人,她又是个不念及兄弟姐妹情谊的冷血性格,以后治家手段只会远超于裴胤,你妹妹文晴还小………”


    太小了。


    更好被裴以稀掌控。


    裴观若有了宁惟羽的孩子。


    宁氏家族下场,这让齐纯芝意识到她是有资本去跟裴以稀斗,这股微弱的希望支撑着身躯,慢声慢调的语气也愈发坚定:“人是我杀的,跟裴观若无关,她的供词都是假的。”


    “你有人证吗?”这时,律师问了一句。


    “有。”齐纯芝说:“裴家不少跟我一样的女人,都亲眼目睹到当时是裴观若先遭到裴胤的疯狂羞辱和虐待,她是出于自卫,才会失手捅伤了裴胤。”


    “药剂怎么回事?”


    “裴观若只是为了让裴胤情绪镇定下来。”


    “不,不是这样……”裴观若手脚冰凉,钻心的痛从心尖上弥漫到全身上下,她企图去挣扎,又因应激的情绪被人控制在身前的红木桌上。


    泪水,一滴滴的无端地砸下来,形成漩涡般,又清晰倒映着齐纯芝的脸。


    “你是在……”作伪证。


    无论致命的那刀有没有人补,裴观若哪怕终生都将被罪孽的黑纱笼罩着,都不需要任何人帮她替罪。


    齐纯芝慢慢俯低,在她病恹恹的脸颊旁低语:“我再告诉你一个真相吧,你母亲跳楼的那扇窗户,是我打开的。”


    裴观若倏地抬眼,手指关节紧紧抓着冰冷的桌边缘。


    齐纯芝自知沾满了鲜血,她如今不过是从罪恶里,筛洒出了一点点良知,最后说:“我欠你一条命。”


    留有血腥指纹的匕首。


    和齐纯芝当庭召集了裴家整整十名穿着一样殷红旗袍的女人做目击证人,证据链确凿到目前足以让裴观若摆脱了亲手弑父的嫌疑。


    墙倒众人推,裴以稀威胁不了她们了。


    齐纯芝和这些被荣华富贵眯了眼,年纪轻轻就进了裴家,替裴胤结交权贵收买人心,私下做了很多贪污受贿之事的可怜女人一起提前燃烧了自己的人生做代价。


    心甘情愿的,托举起了自己孩子的未来。


    林稚水虽然全程旁观没有卷入进来,却很清楚,齐纯芝之所以当众认罪,还有一点是有意当宁氏家族的面认的。


    她在投诚。


    想让宁氏家族念及,她也有出一份力保住裴观若肚子孩子的功劳,希望,将来裴家易主的话,如果不是裴观若坐上那位子,也希望新任家主能善待她的儿女。


    大家都懂,只有被齐纯芝赌上一切去保护的裴文滨不懂。


    “我想,裴嘉因会和裴观若合作的。”


    等回到泗城地界后,林稚水思绪沉浮了一路,进别墅门后,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宁商羽将大衣脱了扔在沙发手扶上,解了约束,就半秒没耽误,自然不过的把她抱了过来,放在怀里:“嗯?”


    林稚水在他绝对的力量面前,也懒得挣扎,手脚都乖乖垂着,睫毛也垂着:“裴观若手头上应该有不少裴家黑料,这场裴家腥风血雨的内斗博弈里,两人目标一致,联手才能双赢。”


    裴嘉因要的是裴以稀那个位子。


    裴观若要的是裴以稀付出代价。


    林稚水坐在他大腿上,裙摆下的极白脚踝慢悠悠晃着,摩擦过他黑色西装裤脚,又说:“齐纯芝赌裴观若会借宁家的权势成为家主,我觉得不会,她肚子里怀的是宁惟羽血脉,就注定跟家主之位无缘了。”


    话音落地,她才抬起头,对视着宁商羽沉静的琥珀眼眸:“让她坐,这不是等于你把裴家拱手让给了宁惟羽,宁总可没这么好心肠给未来小外甥送这么一大份见面礼。”


    裴嘉因必定是下一任裴家之主。


    林稚水几乎笃定了。


    宁商羽无声地笑了,很淡转瞬就从眼底消失,极其缓慢低首靠近,伴着滚烫的热息,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那你觉得我会把裴家当礼物送给谁?”


    “当然是我。”林稚水睫毛不自觉颤颤,手指轻轻点他手背上略微泛起青筋,说:“我还知道裴嘉因喜欢我。”


    宁商羽眼神极深打量了她几秒。


    神色毫无波澜,似乎暗喻着他也知道。


    林稚水无端感到心口难受,果然宁商羽就是一个从头彻尾抛弃情爱的利己野心家,他还傲慢至极,压根不担心她身边会出现各种优秀爱慕者。


    片刻后,轻轻压下这股情绪,林稚水才说话:“我之前选裴观若的画廊替我所用,她私下跟宁惟羽合作的那一刻起就出局了,你重新为我择选了裴嘉因。”


    裴嘉因被林氏慈善机构赞助长大,有这个恩情在前,又仰慕她,还是依仗着宁商羽爬上位,效忠程度肯定比别的家族要真诚很多。


    日后,林稚水有什么事,都能交付给他暗中处理干净。


    “什么都被你这双眼睛看透了。”宁商羽去亲她薄到透白的眼皮,就着亲密姿态,筋骨修长的手指开始替她解开衣领纽扣,“我奖励你点东西,嗯?”


    林稚水稍微躲了躲身子,指尖挡住他,突然说:“你这种奖励方式太没人情味儿了,我不想要,你不能来强迫的……”


    她是真爱至上,跟宁商羽这种权力主义者已经有了心理上的隔阂,哪怕身体的一部分,是完美契合的。


    于是,林稚水表现出非常冷淡的拒绝了宁商羽逐渐高涨的热情。


    并且体贴入微的提议他出门走走。


    毕竟窗外的大雪天,还息不灭他么?


    随着裴胤的案子逐渐进入尾声,裴观若也从深城转移到了泗城来养胎,宁商羽白天忙着他的雷厉风行收购计划,晚上也忙碌着开会到凌晨后半夜,间接性地,让林稚水躲去了一场向来非常激烈的夫妻夜间义务。


    他经常当面,神色淡漠的注射抑制剂。


    一次从三针的药量,严重点都要五针的程度。


    林稚水很多时候都困惑不解,这么高强度的工作量都没把他旺盛的精力欲望给磨灭么?怎么感觉宁商羽的野心勃勃和他下面,是一致成正比例的?


    特别是早上时。


    林稚水又回到了被他高温体质给烫醒,都不用情到深处,睡袍衣领下的雪白后背就渗出的一层黏黏的细汗。


    久而久之,她就不太想跟宁商羽睡一块了。


    于是又一个雪夜里,不经意间时,林稚水有善解人意的提起:“你要不要回老宅住几日?”


    宁商羽看了她眼,抬手要把人往怀里抱时,林稚水已经被他抱出了条件反射出来,腰肢一侧,巧妙地躲开那强而有力的手臂,假意去倒水喝。


    她继续提议:“裴观若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胎儿很健康,她的事算是告一段落,宁惟羽也会回到老宅床前尽孝……”


    宁商羽不去看看么?


    他不去,林稚水都想去了:“老爷子准备什么时候说?”


    宁商羽靠在椅子上,一身西装锋利的模样充满攻击性,语调沉静的反问她:“你什么时候给睡?”


    林稚水眼眸垂了几秒,注意点他修长过分的两条腿敞开着,像是蛰伏良久的丛林黑蟒,毫不掩饰对她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里。


    她抿了抿淡红色的唇,指尖在书桌上绕圈圈玩,将高级木质的冰冷温度逐渐摩擦到了微烫,才恍然一样停了瞬,还是不理他这话。


    宁商羽耐心不足一分钟,趁其不注意就把她抱了过来,刚刚好,软软的臀部对准着,隔着黑色布料,就坐在上面。


    林稚水受惊似的连带双膝都猛地合拢起来,脚尖触及不到地毯,刚要挣扎,忽而听他用很平淡语气说:“裴以稀死了。”


    死了?


    那个自幼就饲养罗威纳恶犬的,把裴家一众私生子当提线木偶玩的裴以稀,怎么会轻易丢了性命?


    林稚水讶然了片刻,顾不得从他怀里下来,下意识伸手抱住他脖颈:“人为还是?”


    “自杀。”宁商羽也是今晚临时接到裴嘉因发来的汇报,裴以稀知道自己必败无疑,而败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这一生都用狂躁变态的方式来宣泄着自己的恨:


    一恨样貌生得好平淡,偏偏那些出生不清白的私生子女都是生了副顶好的皮囊。


    二恨她母亲遗照还高高挂在裴家墙上,结果一个又一个风月场所的女人被风流倜傥的裴胤迎进门,生下一个又一个跟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裴以稀从小人格就扭曲了,她任性欺辱了这些人整整二十年。


    心里很清楚,裴观若第一个不会放过她。


    宁商羽没透露很多内情,也没告诉林稚水,裴以稀是自我了断,选择吊在了自己母亲的遗照前整整一夜,才被保镖发现。


    林稚水没往下问,将柔软脑袋安静地靠在他这儿半响,落地窗外阴沉沉的,雪不知何时停了,可却压人心头。


    沉默了很长时间,她重新抬起头,声音轻轻说:“裴观若最后一刀是冲裴胤喉咙去,报陈宝翠的割喉之仇,如果裴以稀不选择自杀,她应该会被裴观若关一辈子……”


    像裴家那些可怜的女人一样,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小阁楼里。


    林稚水情绪再度无端低落起来,不是为了裴以稀,只是觉得裴家没有赢家,所有人都是裴胤利欲熏心算计下的牺牲品,被命运无情地推着走向不同的结局。


    她眨着眼,看着近在咫尺宁商羽挺直的鼻梁露在暖黄色灯光里,忍不住委屈的问:“你能不能说一句好听的话,哄哄我?”


    “我还不够哄你?”宁商羽低头亲她唇,“你想听什么?”


    林稚水感知着他逐渐加深亲吻,指尖下意识抵着他的肩膀西装料子,又松开,再度攥得很紧,小声喘着气说:“你就简单发个誓……我一生,都会对林稚水忠诚致死,不离不弃。”


    “这一生不会有任何私生子女,婚生子的亲生母亲只能是林稚水。”


    “林稚水要是不生,也不会背叛她的婚姻,去找别的女人。”


    “你的权力财富都必须给你和林稚水共同的孩子继承……不许有二心,如果违背誓言,就惩罚你日后天天都射嘶……不出来一滴。”


    林稚水尾音断断续续了,是可怜兮兮的舌尖被他突然凶猛起来给咬的。


    几十秒后,微甜的血腥味在彼此间弥漫开,宁商羽才倏忽在她唇间低问:“什么才叫忠诚?过去,未来,宁商羽的原配妻子宁太太有且仅有一位,是港区林家林稚水,这样够么?”


    不够的。


    她清透如湖泊的眼睛透露出的意思很明显,他还少说了一个。


    宁商羽此生唯一挚爱,也必须是林稚水。


    但是宁商羽也不知道是没想起来,还是权力至上的野心家一向是爱把这类的词汇屏蔽在心脏之外。


    他不把誓言说完整来,林稚水就始终不会感到满足,故意用屁股,碾压了一会儿那充满危险气息的丛林黑蟒。


    隔着西装高级料子,逐渐地,发现湿意的颜色深重了些。


    宁商羽长指掐着她的漂亮下巴尖,要她低头看个清楚:“不止一滴。”


    很多很多。


    竟然被她贴贴蹭蹭的给坐出来了。


    林稚水心脏的跳动声倏地很大,距离这么近,很明显宁商羽都听到了,他今晚一直都在对她释放自己的吸引力,语调似笑非笑问:“还有很多,稚水,你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