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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1 章   第 71 章


    71.


    周六早晨。


    谢津渡被周景仪的闹钟吵醒后,从抱枕里探了脑袋往外看。


    他竟然看到周景仪已经坐了起来,而且穿好了衣服。白皙的皮肤因为一夜的休息带了些温温柔柔的红润。


    周景仪也看到了他,微笑着和他说了句早安。


    周景仪洗漱的时候,手机进了条短信,谢津渡凑近了看到许诺两个大字,但还及看清短信的内容,周景仪就举着牙刷过来了。


    谢津渡立刻抱臂坐正。班会课,金鑫说了两句就下达了任务:扫落叶。出了食堂大门,世界才终于安静了下来。外面阳光灿烂,一排排香樟树的被那光染青葱碧绿,周景仪这才觉得身子暖和了许多。


    只是,这次,又欠了他一次人情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你不想欠他,周景仪于谢津渡就是这样的感情。


    食堂门口就是张远银老师家开的书报亭,蒋豫南本来站在那书摊前翻看,见了周景仪她们来,连忙笑着打了招呼。


    这人生的俊朗,这会叫太阳一晒更甚,赵婷见他也连忙挥了挥手:“看啥书呢?”


    “找本英语参考书,有推荐的么?”这话是对周景仪说的,她虽然是语文课代表,但却是班里英语最好的。


    赵婷一听他找英语参考书就自顾自地将一大堆的参考书往他面前摆,“喏,选吧,完形填空专项练习,阅读理解各个击破小仪子,你瞧瞧上次你买的是不是这本?”


    谢津渡扫了眼那本绿皮书,抬了步子就往报停里头去付钱。


    赵婷和张老师的老婆混的很熟,凑过脑袋过去喊:“师母,能便宜些吗?我们是六班的!”


    于是二十三块一本的书成了二十块。


    劳动委员孙琦把班里的扫把分了分,又拿了几个超大的黑色垃圾出了门。


    秋天的阳光很暖,昨晚下过雨,这会儿空气也清新,那些叫风卷下的落叶在沥青的干道堆了一层,有些叫雨水打湿了黏在了地上,难扫的很。


    六班平时吊儿郎当,但到了关键时候从不掉链子,整整两条路上的落叶没过都叫他们扫荡得干干净净的。


    任务结束了,大家都难得地没往教室去,青草地里可以玩的东西太多了。沈序不知在哪里捉了只蜘蛛在手里逗,一群女生都不敢靠近。


    赛文刚刚从办公室来,这会急匆匆地叫沈序去抱练习册,她嗯了声,叫他把手伸出来。


    赛文不明原因,真的摊开了掌心。毛茸茸的生物一下子落到了他手里,还张开爪子大摇大摆地走了几步


    “啊!啊!卧槽!这是什么啊!”手一扬,那蜘蛛就落进了旁边的草地里,沈序赶紧又捉了回来放在手心里。


    “你不觉得它可爱吗?”沈序摸了摸那蜘蛛转脸问一旁的周景仪,她那双眼睛很大,说起话来楚楚动人的,和手里的动物完全是两种感觉,周景仪抽了抽嘴角。


    不愧是生物课代表,周景仪再怎么也不觉得那满是腿的怪物有可爱的地方。特别是那年看过《哈利波特》之后


    水房里依旧是湿漉漉的,孙琦将那一排子拖把全清洗了遍,挨个排在门口的走廊里晒。外面的花坛里种的是一排杜鹃,这会儿已经不见一片绿叶了。


    晚饭吃得早,班里聚了一堆人在聊八卦:“我们从这个星期开始,星期六早上要来上早自习!”


    “我的懒觉”周景仪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直跳,好像一大盘豆子落进白瓷碗里,杂乱、悸动。


    黑眼豆豆的那首《’tcry》周景仪听了许多遍,那歌词她基本都背下了,只是每次听来都经不住眼角泛酸。


    匆匆道别后,各奔东西。


    楼道里的水壶都已经搬走大半了,稀稀疏疏的几个水壶靠在那墙边上放着,一人一只上了楼。


    周景仪心里装了事,走起路来竟没什么力气,那水壶大却也沉,一一步步往上挪,终于到了最后一级台阶,“嘭”的一声巨响,她这才猛然回了神。


    壶底撞到台阶上,水瓶胆碎了,幸好外壳还在那滚泡泡的开水只是沿着塑料壳往外流。


    赵婷吓得半死,赶紧检查她有没有烫着,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幸好,她脚上穿的是双运动鞋,只烫红了一小块。


    她是被赵婷一路骂着进宿舍的,晚上那块烫着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周景仪她们住在东侧最北面的一栋楼,谢津渡他们住在西面的倒数第二栋,东西两侧虽然隔了一个长廊,女生这边是能看到他们北面的阳台的。视线穿过漆黑的夜,瞥见阳台里一格格的的亮了许多盏灯,就像魔法世界里一般。


    周景仪晾衣服的时候总会经不住地想那人住在哪一格,一瞬间所有的光都熄灭了,晚风个着铝合金的窗户吹进了,有些凉。


    带回来的英语词组都背完了,剩下的几道题目也弄懂了,宿舍里还亮着几盏小灯,周景仪从枕头底下翻出随身听,挂了耳机听。等着宿舍里鼾声渐起,她才终于睡了。


    亲爱的,你若细心,就会发现,我们有千万种共同点,唯一的不同是我喜欢你的时候你却不知道。


    谢津渡注重课堂效率,绝不把作业带回宿舍。晚自习一下课就全是他自己的自由时间了。他喜欢提前计划第二天的事,而且他的计划都是完成一条勾一条的那种。但今天却难得想破一次计划。


    于是他奥数书的最后一页上多了首歌词,宿舍里的灯定时定点地熄,谢津渡竟然难得的没早睡,一盏小灯在床头点了。


    “在做奥赛题?”对床的凌小东忽的问。新政策出来了,奥赛等了省第一的,高考可以加分,四个实验班的人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谢津渡顿了笔:“不是。”


    凌晓东没再多问,低着头又做了几道题目,不一会儿对面床上的灯熄灭了。他对谢津渡有种茫然的崇拜之情,全宿舍睡觉最早的却是成绩最好的。他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但见了谢津渡难得看书有些不踏实,赶紧按亮了灯做了几道题


    昨晚烫着那块今天好死不死的鼓了起来,成了个透明的水泡,走路都疼。晨读课周景仪背完了最近学的政治和地理。


    高老师说完下课,周景仪却硬是没起来去抢着打饭,坐在斜对面的人不经意间投来一瞥,那眼里夹了笑意,只是她忙着整理桌子么瞧见。


    今天是周五,全班都笼罩在一种异常开心的氛围里,周景仪昨晚已经和周妈妈打了电话,今天放了学就回去。


    物理老师今天把小船过河的几个经典问题再说了一遍,周景仪觉得自己好像开窍了。逢了周末,主科的老师都会布置一张试卷,周景仪趁着下课的时间往办公室跑。


    脚上那水泡卡着,周景仪走路也不敢大胆,一拖一拽的。大操场上最新运来了一批紫叶甘蓝,那师傅正在往一米高的花坛里放,高中的时候她一直以为这东西就是地里书里写的甜菜呢!


    暖融融的太阳晒得背心里一片温暖,办公室地上堆了满地的试卷,周景仪蹲在那地上一张张数。


    不一会儿听见张老师和人说话,周景仪转身往了一眼,见是谢津渡,那人也看见了她,蹲在那里和她数了一样的书卷。


    他数试卷的样子很好看,先是将那卷子来回扭了扭,细长的手指再将那卷子一张一张地翻过去,“沙沙”作响的声音听着格外悦耳。周景仪看的仔细,他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生了很小一粒红痣,以前竟然没有发现


    周景仪第一次觉得当语文课代表是这么好的事,只是一走神,就忘记了刚刚数好的试卷份数,只好又重新来过。一旁的人几不可查地扬了扬唇。


    谢津渡先数好了卷子却没有急着起身,仔细看了看手里的卷子,大约是检查是否缺印。等着她起身,两人才并肩出了办公室。


    周景仪脚上疼得要死,还是装作极为自然的走,只是走路的频率上依旧快不起来。谢津渡竟然也走得很慢,是在等她?


    “脚上怎么了。”他的这句话用的是陈述的口气。


    “哦,烫了一下,起了个小泡。”


    “买点药涂涂吧。”没有再多的言语,却已然做了关心。


    “哦,晚上去买。”周妈妈肯定会买的!


    到了教学楼,周景仪往东走,谢津渡上了楼。


    十分钟前,二楼的十班教室里,谢津渡抱了个杯子喝水,细长的眼望窗外看了几次,直到那个人的身仪出现,那眼里滑过一丝笑意。只是她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


    张旭本来和谢津渡在扯最近的nba比赛,话还没讲完这人就起身说要去抱语文试卷,他以前都是要到下午倒数第二节课去拿试卷的,今天倒是奇怪了。


    周景仪中午回了趟宿舍将要带回家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直等着一下课就走人。赵婷是不打算回家的,她爸妈在泰国做导游根本不在家。


    “去我家吗?我昨天点了你爱吃的菜。”周妈妈做饭太好吃,每次周景仪带来的吃的都叫她吃掉舌头!


    “去啊!”她也没啥好收拾的,卷了几件换洗衣服就跟着周景仪出了宿舍。


    赵婷做作业的激情从没这么高过,这会儿已经将数学和英语都做完了。几道不会的题目赛文都仔细地和她讲了。


    等着放学铃声一响,两人一提包就往外冲。三路公交车直达j市的车站,却是史上最难等的一班,错过一次就是半个小时。


    周景仪干脆抱了个单词小本子出来背,赵婷学着她也翻了个本子出来。


    车一来,赶紧跟着往上挤。那司机嚷嚷着:“等下一班!十分钟就到!不要再往上挤了!”


    十分钟,谁信?下一班铁定要半个小时的。司机没了办法只好叫人往后走走,等着他们颤颤巍巍地站好了,车子就开了。


    周景仪总算找了个可以扶手的地方,死死握住,反正她回家,心情好。


    “我在家也可以写作业的!”


    “和我老娘说我住校得了”


    “来,我也是抄作业。”


    “我就怕老樊叫我们去上加班课!”


    “”周景仪忽的想起来,是该上早自习了,下学期就分文理了。


    赛文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在家也是写作业,来学校还能看看赵婷,“聊这些不如聊聊金鑫家的可乐,我刚去办公室看到高原了,好像要去约会。”可乐是他们班主任的儿子,高原是他老婆。


    “晚自习不过来了?”周景仪最怕老樊再叫他们去上加班课。


    “估计不会。高原今天穿得很好看,要是我肯定去约会。”赛文用一个男人的口气说这话,周景仪只想笑。


    徐玉娇一蹭过来:“我上次在华阳花园还看见他俩的,高原牵着可乐,好像买什么东西的,两个东北人和那小贩讲了半天才听懂我们这块的土话。”


    “下次英语课再叫我,我就用土话回答了。”


    “金鑫肯定听不懂”


    世界忽的安静了,赛文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不对劲继续和大家八卦,周景仪瞥见站在最后一排的金鑫,赶紧朝赛文使眼色,赛文这货还没觉得不对:“金鑫又不在,怕什么?”


    这也不怪赛文,金鑫虽然三十多岁,每次都穿个t裇衫,个子不像老樊那么高,往高中生里一站,一时间很难发现,只是这会儿他脸上带了些晦暗不明的笑。


    “,你知道几加几等于七吗?”阴恻恻的声音忽的响起。


    赛文一回头,见本尊来了,立刻不再说话了。


    “二加上五正好是切(7)。”他的这句话就是用j市的土话说的,标准的腔调,赛文有些呆住,赵婷憋了半天还是笑了,金老师这是在说赛文二呢。


    只见她手指飞快地打下一串字,点了发送。


    几分钟后,谢津渡和周景仪都到了22栋楼下,她看下时间,才六点半,她和许诺约好的时间是七点,正好够她去食堂买早饭。


    再回到22栋门口,许诺已经在台阶下面站着了。鲜红的太阳,刚刚从郁郁葱葱的树杈里跳脱了出来,把他的浅色衬衫染成好看的橘色。近处的沙地柏在晨风中跳起来轻快的舞蹈,不远的几只喜鹊真欢快地扑腾着翅膀。


    周景仪笑盈盈地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早餐递了一份给他:“走吧,去坐车。”


    许诺点头和她并肩穿过d大的南北大道,走到校园超市门口时,忽然有人挥手喊了许诺。定睛一看,嚯,整个交流生都在超市门口站着呢,周景仪一眼瞥见了其中的陈晨,手心禁不住握紧了片刻。


    谢津渡对她的反应最快,轻笑出声:“看来你们要进行集体式约会了。”


    果不其然,听闻他们要去丽山,陈晨立刻开始征询大家的意见,不一会儿,所有人都表示想去爬山。许诺是这次中国行的负责人,他有带他们去的义务,但是却不想周景仪不开心。


    周景仪知道他纠结微笑着拍了拍他胳膊:“那就一起去吧。”


    许诺:“不介意?”


    周景仪:“怎么会呢。”


    第 72 章   第 72 章


    72.


    许诺等着周景仪转身去,细细打量了下自己的手,眸光骤然转暗。周景仪在许诺的注视下飞快地跑进了22栋的玻璃长廊里,一路上又蹦一跳,还哼起了周杰伦的《甜甜的》。


    谢津渡冷哼一声道:“好好走路,不许唱歌!”


    周景仪故意拔高了嗓门:


    “我轻轻地尝一口你说的爱我,


    还在回味你给过的温柔,第一节课是化学课,这次的开场白依旧是一场化学反应式的默写,周景仪确定全对才交了纸头,赵婷嚷嚷着好像错了一个,一把捉了周景仪的笔记本去翻,直到翻到了才拍怕胸脯道:“幸好”


    今天上课的时候,赵婷没再像前几天那样偷偷抱着手机玩,笔记也跟着周景仪一起记,不会的也悄悄问了她。


    周景仪这才真正发现这丫头对蒋豫南那厮生了多浓的情,不过自己没权利说她,执念深的还有她自己。


    早上不过是见了那人一面,她就胡思乱想了好一会了,谢津渡的声音很干净,喊她的名字更甚。笔在指尖绕了第六圈,“啪”的落到了地上,周景仪一瞬惊醒。


    化学老师朝她望了一眼,周景仪赶紧低了头写化学重难点上的题目。


    中午打饭的时候,周景仪故意没再去二楼。今天二楼会做水晶团子,那人最喜欢吃,定要排了队去等的,这会去了弄不好又要见面。


    为什么知道他喜欢吃?因为他每次周四会一次性买四个团子,挤挤挨挨地排在金属盘子很是可爱。暗恋中的女生都是侦探,恨不得抽丝剥茧,一一俱全。


    只是,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勇气再见他,干脆做鸵鸟吧。


    周景仪端了两碗汤去占座,但等着她们打饭回来,已经有两个男生和她们拼桌了


    过去去十班门前悄悄看过,这两个人周景仪都认识,十班的。


    只是,她没想到,水晶团子的力量已经大到挤满了二楼,逼迫着后来的人下来。身边的男生抬头和那人打招呼的时候,周景仪心里好像叫极细的针扎了下,微微的涩,握着筷子手倏地一紧。


    这一次,还是避免不了么?食堂里挤挤挨挨全是人,几个男生说了句“我们吃完了,给你们坐。”周景仪脑子一阵嗡嗡作响,等再反应过来,斜对面已经换了人。


    宽松的白t裇,卡其色的裤子,还有那静静地躺在盘子里的四个水晶丸子


    周景仪只得低着头专心对付碗里的饭,但离的这么近的距离有种不能忽视的压迫感,她努力逼迫自己挤了个微笑出来看那人。


    赵婷显然自然地多,笑道:“呀,你竟然抢到这么多团子!我家小仪子刚刚还说上头这个点早没团子了”


    周景仪干笑了两下道:“我怕楼上没位置坐。”


    谢津渡笑:“今天这个的人是挺多。”不知是不是赵婷的错觉,这人刚刚好像是对周景仪说的吧,但只是一瞬,那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


    谢津渡吃东西的缓慢又带了些优雅,周景仪却没心思去看,心脏加快的频率快要将她逼疯了。她曾经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一类人,可时间越久,才知道除了那人,不能。


    碗里只剩下最后几小口饭,周景仪一心想着早点吃完早点走,匆匆往嘴里赶了几口,连嘴也没擦就急着起身往外走。只是今天买的是鱼,赶完一口饭才发觉有根鱼刺卡在喉咙里了。


    周景仪尝试着咽了几口口水,但效果不佳,只得顿了步子在那里使劲地咳。


    “咋了?”赵婷赶紧跑回来。


    “鱼刺卡住了。”这刺正巧卡在嗓子眼里,进退不出,说话都难。


    赵婷赶紧拿了个小碗要食堂里头装饭,谢津渡忽的叫住了她:“去要点醋吧。”


    那酸溜溜的一大口咽下去,周景仪觉得牙皮肤都起了一大层疙瘩,这酸爽真是哎


    斜对面的人似乎也看出了那醋的味道不好,递了块德芙巧克力过去。周景仪本来想拒绝的,赵婷一把捉了过来连带着皮一齐撕了塞到她嘴里:“赶紧去去酸!”


    德芙,德芙,“?”周景仪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句。


    我轻轻地尝一口这香浓的诱惑,


    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樊老师抱了一沓子数学试卷进来,昨天才做的周考卷。依旧是从高到低地报成绩,周景仪离平均分只差了三分,赵婷差了十分,两人还是要去上加班课。


    “高考就不能不考数学吗?我其他科目凑凑也够上大学了!怎么就不能考个九门,算算总分?我也算个人才吧,全能人才啊!”


    周景仪也烦这点,要论总分她能进班级前十五的,但副科一砍掉就到了四十名了。实在想知道为什么高考数学要取消选择题,这填空题简直连蒙也不能蒙,尤其碰到数学难的年份,分数都要开根号乘十才能见人。


    “别想了,就是高考再改革,这数学也不会不考的。”蒋豫南不知什么时候抱了膀子站在了桌边。


    周景仪在心里暗暗骂了他一遍,站着说话当然不腰疼了!


    历史课讲的是古希腊民主政治产生的原因,朱霞老师的声音又软又甜,周景仪听得有些困。


    她们才调了座位,靠近北面窗户,透过那扇大窗户看去,鲜红的国旗叫风吹得朝着一个面跑,今天的国旗是谢津渡升的呢,十班这周值日,再过一会儿他会到这里去收旗子。


    周景仪被叫了名字起来,问题不简单,她脑子里还有些印象,大约就是政治经济文化啥的,一样说了一点,总算过了关。历史课结束前的默写,周景仪和赵婷都全对。


    许玉娇一面发默写本一面八卦,赵婷最吃这套,每次都要拉着她扯好一会儿。八卦也没什么不好的,许多小道消息往往最后都成了真。


    比如上次的网页制作比赛,他们班的周景仪得了三等奖。


    “真的?”赵婷赶紧拉了她细问。


    许玉娇一脸自信:“当然是真的啊,电教楼一楼贴着图呢。”


    赵婷一听硬是拉了周景仪往那儿去,椭圆形的大厅不是第一次来,但第一次和自己有点关系,看到那最上面的一个名字的时候,周景仪忽的抿着唇笑了。


    那种感觉很奇妙,高考那年她也曾在放榜的那张大纸上找过那人的名字,她不知自己当时抱着怎样一种心态填了他那所学校的三本


    “这个有奖品吗?”赵婷显然更关注实在点的东西,省j中一向啊,每年抢着进学校大门的学生不少的,而且一律是少一分两万五啊。


    周景仪笑:“走吧。”


    长长的走廊转了弯,夕阳正巧从大理石那头穿过来,反射出很长一谢橘色的光,那墙边上贴的一圈白色的瓷砖正巧做了映衬,这会儿走廊里没什么人,有种静谧的美。


    周景仪摸了摸口袋没发现手机,两手重合做了个拍照片的姿势:“咔擦”,视线里忽的多了个人,那双眼正巧穿过周景仪的“镜头”望过来,不急不迟,就是那么巧。


    只一瞬,周景仪就将手兜进口袋里装着了,脸上也只剩下最礼貌的表情:“嗨!”


    谢津渡点点头:“我刚还去你们班的,付老师叫我把这个带给你,网页制作的奖品。”


    周景仪这才瞧清他递过来的是个粉色的保温杯,怀里还躺着个一样款式的,却是淡蓝色的。省j中真的很实在,很抠门


    她心里某个角落像滑进了蜜罐子里,手心里浸了些汗,许久才将那种涌起来的情绪压下去:“谢谢。”


    晚风带了些凉意,卷在脸上很清爽,谢津渡倏地笑了下,周景仪看得有些呆。


    今晚又是数学老师看第一节课,十几个人再一次往会议室做大迁徙。第一次来的时候这堆人还是有些羞耻心的,时间一长都油了,趁着老樊去教室就开始讲话。


    赵婷做了三道题,往周围望了一圈,不禁叹了口气,这样子下去,这数学成绩真的要差死了!


    看看旁边的周景仪低着头一直往下,已经做到第六题了。


    “喂,你怎么写那么快?”


    周景仪也没抬头小声说道:“你也快做,既然讨厌我们就早点回去,不是说先做完先回教室么。”


    赵婷点点头,一翻卫衣帽子戴了。


    张旭等着抄谢津渡的英语报纸,在桌框里翻了半天,手里一凉,掏出个杯子:“这啥时候换的杯子,我记得你上次买的那个魔兽世纪的杯子是限量版的吧。”


    “嗯,这是网页设计大赛的礼物。”他说这话的时候了,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不是说第一名的奖励是什么文曲星么,这破杯子是啥玩意?”


    谢津渡挑挑眉道:“我觉得这杯子的颜色很好看,就和第三名的换了换。”


    张旭觉得这人最近很奇怪,往常语文老师送过来的漂流书他都是直接丢到第一组去的,今天去难得看完了才送去,难道真是


    “喂,你觉得六班的周景仪怎么样?”


    “怎么?”他转头,那双眼里带了些不悦,从小就是这样,他一不高兴就问他怎么,张旭的话半天没说出来。


    “没怎么,就觉得小仪子妹妹听可爱的,上次那作文写得也好,你不是还做了摘抄的么”


    “哼。”谢津渡没再说旁的,转了转手里的笔,半天那笔“啪”地落在了桌上,他一推凳子站了起来。


    “喂!去哪儿?”张旭慌了,纵然是一起长大这人的脾气他还是有些摸不来。


    “厕所!”


    张旭见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干脆也闭了嘴,要从他嘴里套出话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晚自习一共三节课,不知怎么就那么快,今天周景仪才做完数学和英语就到了第四节课,物理化学都没写呢!


    周景仪最怕物理题目了,要是赛文没走还好问问,加速度题翻过来翻过去简直难破了头!完蛋了!


    赵婷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卷子要交上去,明天保准要在年级主任办公室写作业了。实在没办法,赵婷向同是住校生的丁杰借了物理卷子去,本打算看懂了思路就还回去,下课铃声都响了,两人也没弄懂。


    “小仪子,你要是长了蒋豫南的脑子就好了!”


    周景仪将书一跺:“我呸!谁要长他的脑子。”


    “不愿做他,谢津渡也成啊!”反正就是嫌弃她笨!


    “废话一大堆!走走!去看看这两天来什么英文杂志了,张老师家今天进新书了。”周景仪最喜欢《英语广角》里的金曲,每次出新都买了回来学。


    报亭晚上的灯并不亮,只在铁皮沿上伸了个竹竿来吊了一盏橘色的灯。


    两人喊了声师母直接要买新杂志,忽的有人叫了她们,熟悉不过的声音叫周景仪一瞬僵住。橘色的灯落在他那双眼里,变成了两轮明亮的月。


    再转眼看他手里也夹着一本《英语广角》,和她刚刚买的刚巧是同一期。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谢津渡忽的说:“里面的歌不错。”每一期的杂志都会送一个原声磁带。


    谢津渡:“……”这歌词可真是直白、露/骨、低俗的可以!


    周景仪回到宿舍,一整晚都在唱这首歌,小桃和房小眠都听吐了。


    王妮在看《爸爸去哪儿》,默默地把耳机调到了最大音。


    只有谢津渡,躲无可躲,只有硬生生地听着!


    好难听!他想撸袖子揍人!谢津渡侧了身子进来,冷哼一声,一把夺了张旭手里的那本书:“你又胡说什么?”


    张旭把头发往上扶了扶:“行行,我啥也没来及说你就来了!不信的话你问小仪子妹妹。”那语气有些轻浮,要不是从前认识他,周景仪肯定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谢津渡冷哼一声,显然是有些不悦。


    周景仪赶紧说:“语文老师叫我送来的,漂流书。”她倒是想送情书,没胆子。


    谢津渡点点头,瞥了一眼那“优秀作文周计划”笑道:“麻烦你了。”


    虽然只有一瞬,周景仪读到了他眼里的细微变化,还有些盈盈的亮。是明显松了口气吗?


    周一的大扫除之后,全班要换座位。一组换到四组,二组坐一组。周景仪最烦换座位,倒不是怕被收东西,而是桌子里的东西太多,沉的很。


    直接往四组移动的话要跨一堆人,只能连桌子和书一起抬着往讲台那处走。赵婷和她合力搬了一回就趴在那桌上喘气:“干嘛要调座位哦!好讨厌!”这一换,就和赛文那组做了邻居,两人有的拌嘴的了。


    周景仪好不容易哄了她起来,再看就见赛文抱了剩下的那张桌子过来了:“你就不能把你这一桌子的东西整理下吗?”刚刚一用劲差点撒了一地。


    赵婷见桌子又回来了,龇着牙齿笑:“谢啦!明天给你换给脉动。对了,你要是不介意,就替我整理了吧,反正你不是处/女座的整理狂魔么。”


    周景仪以为赛文要被气走,再抬眼他竟然真的在帮赵婷整理课桌了,细长的眉眼认认真真地扫过她那一本本书,先是拧眉再是叹了气:“你是怎么将数学试卷弄这么旧的?”


    “就是做的啊”


    一个男人愿意这么婆婆妈妈地帮女生做事,想必是爱惨了她,就像妈妈每次帮她整理书包一样。


    周景仪望了望他再看看没心没肺的同桌,想说的话全卡在了嗓子里。那年毕业,赛文说他就愿意看赵婷笑。


    小时候,周景仪的头发很软、很软,像是水里荡漾着的海藻。他最喜欢的就是趁着她睡觉的时候摸她的头发了,转眼间,都大了呢。


    当初他的出国志愿是他爸爸背着他填的,他根本没法改。那之后,周景仪似乎是生了很大的气,□□被拉了黑,手机也打不通了,他给她发过邮件,但一封未回。


    一晃三年,没想到今年过年时他又见到了她,更没想到许家和周家相交已久。幸好他们之间还是有交集的,那场网球比赛他再次见到了精心打扮来的周景仪。他多开心啊,那天他掌心积蓄了许多的汗,只能在手里的彩旗上悄悄擦了。


    直到他在学校的官网上看到了d大和剑桥学术交流的帖子,原本中国留学生是不算在内的,但他还是申请来了。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刚刚,周景仪很津显地在抗拒他,好像他手指上沾了什么不洁的东西一般。为什么?


    若时间是一个轮回,过去和未来交叠的现在,他该怎么办?


    第 73 章   第 73 章


    73.


    丽城古街里一切都是那样静谧,粉砖黛瓦,流水人家。


    两人在街边的小摊上吃了些早饭,周景仪给他递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花:“尝尝看。”


    他接过吃了一勺后抬眉:“甜的?”今天的集体早读前半部分安排的是语文,周景仪看着张老师往黑板上抄了首李白的诗,那粉笔字这的可以当字帖临摹了。


    这首周景仪抄写过,意思也都记得,读过几遍就能顺着背了。高一的课本里收了好多现代诗,或短小精悍,或意蕴非常,只是那时的自己太年轻,未及体会诗歌字里行间的情,暴风骤雨的高考就来了


    从小背到大的李白诗她都不怎么感冒,但独独“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句除外。


    早晨的阳光穿过铝合金窗子落到课本上,组长催着交作业,嗓子都快喊哑了,这种感觉很微妙,空气里酝酿着一股年轻特有的清新,黄油漆桌子上的课本码得整整齐齐的。语文书本里夹着的那朵桂花已经变黑了,但香味还没散去,低了鼻子去闻。


    周景仪抱着一沓语文试卷到语文办公室门口时,谢津渡刚刚从里面出来。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耐克运动衫,脚上是一双红色的运动鞋,周身上下叫阳光笼罩着说不出的清秀。


    “周景仪,早啊!”这人先开了口。


    周景仪强压下忽然狂跳的心跳,挤了个笑:“早。”


    擦身而过,再无旁的言语。周景仪抿抿唇,抬腿进了办公室。


    周景仪眯眼笑:“嗯,可以变成咸的,你要不要加两勺辣椒?”


    他点头看周景仪变戏法似的往他的豆花里加了各种调料:“好怀念,在国外很少吃到这样的辣椒。”


    周景仪笑:“那你走的时候,多买点老干妈。”很多年前就是这样,那人的目光里带着些凉意,直叫人压迫。周景仪见再也不能躲藏,捏着手心抬了头,死就死吧。


    “是你啊?”周景仪分明听到了他语气里的戏谑。再醒来已经过了六点,便是过了好几天,周景仪还是不习惯这么早起床。匆匆洗了脸就提着书袋去食堂早读去了。


    所谓的住校生早读不过只有二十分钟,从前周景仪这种没计划的人,通常都是拿到什么书背什么书,有时是历史有时是英语,她还在食堂里背过现代诗


    十班和六班隔了三个班,但教务处安排的座位是s形分布,一大串人绕了一圈,六班和十班正好在一条线上,谢津渡喜欢坐在靠近柱子的那一处,大抵是图个清静。


    每次早读课都有个高低潮,比如才来的时候闹腾,中间满满都是沸腾了的读书声,等到末了就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在高声朗读了。


    周景仪特意和人换了个座,挪到靠近走道的一侧,往那人手里瞄了一眼,读的英语啊。她才不管什么高低潮呢,抱着昨晚老樊给她写的公式和图像,一路呱呱直背。


    赵婷直抽眼皮,踢了踢她的腿示意她小声点,可这人把腿一缩,继续背书:“反比例函数”


    赵婷实在是不明白周景仪这丫头中了什么邪,隔壁班的女生都回头望了她好几遍了,赵婷只得低着头和她一样哇哇背书,朋友嘛,总是舍不得你一个人出丑。六班的人见她俩读书,也清了清嗓子跟着潮流,全班出丑就不是出丑了吧。


    临着这场早读结束,教导主任笑眯眯地道:“今天六班表现不错,有进步。”周景仪朝着自家闺蜜挑了挑眉。


    周景仪这才往那边角落瞥了一眼,总是觉得他搭在橘色书皮上的手指很好看!


    似乎是感觉到了热切的目光,谢津渡顿了步子朝这边逡巡了一圈,周景仪一瞬觉得老脸好烫,赶紧转移了视线。


    长长舒了口气,她往前走近了一步,将书袋里的鞋套递了给他:“这个还给你,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


    谢津渡笑着说了句:“不谢。”只是他伸手拿那鞋套的时候,指尖不小心触碰到她的手心,一瞬即逝的温度叫周景仪的心漏跳了一拍。


    所有的旖旎在听见他身旁的姑娘讲话时,都散去了,仿佛刚刚的那人并不是他。周景仪印象很深,他身边的那个丫头叫王莉莉,那年和他一起去了伦敦。


    四人一齐往宿舍里走,谢津渡走在最右面,周景仪走在最左面。只赵婷神经粗一些,一直在那里说话全然没察觉自家闺蜜有什么不同。


    到了食堂门口,周景仪一把拉了赵婷:“我要买罐可乐回去喝!”她想先喘口气。


    食堂一楼正中心是j中的校园超市,东西贵到离谱,一般他们都是一面吃着那里头买的关东煮一边骂他们黑心眼,这会周景仪忽的要喝超市里可乐,倒是奇了。


    赵婷挺待见谢津渡的,忙转脸道:“你们去不去超市?一起啊?”周景仪真想把她敲一顿,这见了帅哥就犯花痴的状态什么时候才能停?


    谢津渡本来不想去的,毕竟晚了,但见周景仪一副纠结欲死的模样,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甚至先她们一步上了台阶。


    食堂走廊的日光灯此时恰到好处地照应在他眼里,说不出的好看,周景仪的心晃荡了下。


    提到走的时候,周景仪心里有些难受。走了的话,还会回来吗?她记得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啊。周景仪垂着脸专心对付完了碗里的豆花:“一会儿,要不要去坐船?”


    因为分别太久,周景仪发现自己和许诺的共同话题真的很少。她努力把话题引到小时候,但是小时候真的太遥远了。


    许诺说着说着也会笑,但周景仪耿耿于怀的还是那次分别。


    悄无声息,再无相见,好像从她世界里一笔勾销的分别。


    小船穿过一个个形态各异的桥洞,周景仪一直凝着那徐徐远去的河水发呆。大一的时候,周景仪曾和小桃俩来这河边写过生,那时候她满心满意想的都是忘记许诺。


    许诺:“在想什么?”周景仪在里头蹲了好半天,牛仔裤上开出了一朵红花。任凭空旷的厕所里的水箱一遍遍上水放水


    赵婷外头等了半天不见人出来跑到里头喊了她名字,“好了没啊?”


    “嗯赵婷,我和你说这次丢人丢大发了,印出来了”


    周景仪等了半天没人回话,提了裤子出来,腿有些麻。赵婷随手递了件衣服给她:“喏,谢津渡叫我给你的,赶紧围着吧。”


    “哦。”是他?周景仪脸上一阵发烫,他看见了?


    “说真的,我第一次觉得谢津渡有点变态!”赵婷忽的开口。刚刚周景仪在里头说话声音太大,站在外面的谢津渡分明也听得清清楚楚,可这人竟面不改色地装聋子。


    “啊?”周景仪接了那衣服,匆匆系好往外走,脑子里还处于晕眩状态。


    赵婷见和她说不通,拉着她往观看台上走,这大台子的一侧是篮球场,要走到最高处才能望见,一侧是足球场站在低处就能瞧见。


    赵婷拉着她一路走到最上面一排坐下,随手递了本历史书给她:“顺便把你的也带来了。”


    周景仪愣了一瞬,忽的笑了,接了那书翻了几页,隐隐觉得她的闺蜜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深吸一口气,将从前背过无数遍的东西又背了一遍。


    篮球场上围了一大群人,能清晰地听见篮球砸地的的声音,可谁也没去看,等着把学过的单元都背了一遍,赵婷才起身往站在那围栏边上。


    蒋豫南手里正巧抱了个球,身子巧妙地躲过围攻,一个纵身上篮,稳稳落筐,那围做一圈的人纷纷鼓掌叫好。赵婷脸上带了明显的笑:“走,赛文昨天跟我打赌,我输了,买水给他喝去。”


    食堂超市里,这会儿没几个人,赵婷买了一瓶水溶c,到了门口又拿了瓶矿泉水。篮球场里的比赛还没结束,周景仪眼里只能看见一个人,等着他接了球远远往这边瞥了一眼,她就再也不敢抬头了。


    一声哨响,两个班打了平手,赛文最先看到她们,挑挑眉走近,嘴角含了笑,一摊手问:“水呢?”


    赵婷隔了一步的距离往他手里丢。


    收到水的赛文显然脸上有些不高兴:“赵婷,你说的送水就真的只有矿泉水?”


    “不然呢?”她输了一个月的水,难道指望她天天买好的给他!


    蒋豫南的球衫已经汗湿,赵婷走过去将手里剩下的一瓶递给了他。


    “为什么他的是水溶c?”不远处的赛文立刻炸毛了。


    赵婷扬扬眉道:“我高兴。”


    “不行,一瓶水溶c六块钱,一瓶矿泉水才一块五,赵婷,你得送我四个月的矿泉水!”十几岁的男孩子,耍起无赖倒像起了小学生。


    “想得美!”赵婷回得也干脆。


    赵婷拉着在一旁看得有些傻眼的周景仪走远了,还听见后面歇斯底里地喊:“你偏心!”


    大路上站了一长条小学生,直直往科技楼一层去,周景仪有些好奇。


    省j中科技楼一层从不对外开放,一年四季都是紧闭着窗帘,高中三年她一次也没进去过,不知那里面到底放的是什么。


    “要去看看吗?”周景仪开问口。


    再回神她们已经站在那楼梯步子上了。一楼的教室从没人去上过课,夏天走到那里都比旁处凉快些,有的男生常常会编了鬼故事吓女生,这会有这么多人壮胆,周景仪一点也不怕。


    那几个实验室的门都是开着的,实验小学的老师领着他们一个个往里走,第一间满地都是碧绿草地,左边立了一只梅花鹿。养梅花鹿?不对,定睛一看草丛里还有只竖着耳朵的兔子,那小朋友走近了摸也没见那兔子动。


    “死的?”赵婷小声问。


    “生物标本吧。”难怪每次都不开窗。


    往里面的一间实验室放着打一点的走兽,老虎的神情处理得很到位,看着真像在捕捉猎物一样,胆小一点的孩子都不敢上前去看了。


    一楼一共有十六间实验室,两人一一看过去,等着再出来和吃饭的人流融合了,操场上的人也刚刚解散,这衣服又欠下了,好像最近一直在欠那人人情啊。


    中午打水的人很多,赵婷晚上要洗头,一下拎了两个大水壶赶着打饭前去打了水。再回来,食堂一楼二楼的好吃的都打光了。


    “去三楼还是出去?”赵婷试探地问,三楼的菜色最好,份量也最足,是专门给老师吃的。


    周景仪肚子饿得咕咕叫,实在不想再往外跑,干脆地说了个三楼。


    只是一进去,两人就后悔了,打饭的地方不比底下的大,坐着一圈吃饭的都是老师啊!


    “没事,又不是咱一个”赵婷本来还想嘴硬,看着斜对面的班主任,她有种还没下课的错觉,垂着脑袋一股脑将碗里的饭扒干净了


    出了食堂的大门,周景仪终于长长地舒了口气:“以后我们还是上体育课的时候来吃饭吧。”


    中午的时间不长,周景仪抱了水瓶上去,才换了裤子就赶紧把早上抱出去晒的被子抱了回来。


    宿舍在二楼,阳台前面是一大片青葱的草地,最好看的是那立在草里的一排子银杏树,这会儿转做了黄色,风一吹无数把小扇子就在风里颤抖着。


    书报亭门口,张老师家的生意依旧比较好,站了满满一排子人,赵婷瞥见上了新书,买了两本《花火》杂志,厕所里那本该换下来了。张老师大约才吃过饭,这会儿正巧在报亭帮忙。问了好就走了,谁知张老师忽的叫住她:“课代表!”


    周景仪赶紧回头,张老师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本绿色封皮的作文书:“一本放你这里给六班看,另一本你带给十班课代表。”


    周景仪点头,反正她正巧要还那件外套去。


    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周景仪顶不喜欢趴在桌上睡觉,但学校又强制要求睡觉,她只好趴了一会儿,年级部主任站在窗外逡巡了一圈才背着手走了。


    周景仪总算松了口气,翻出课桌里的数学重难点往前看,大学四年她参加过各色各样的考试,自学的能力还是有的。只是全过程都是趴在桌子下面,脖子实在是难受,一抬头就看到了同样抬了头做题的张静雅。


    都说勤能补拙,谁能想到平时成绩中等的人,到了高考就进了南大。赵婷也醒了,默默地跟着周景仪一起做题。


    午睡课一结束,班里就多了层风油精的味道,周景仪匆匆去了趟十班,谢津渡去厕所了,张旭见了她来送外套,不禁笑了:“原来那家伙是拿去给你的!这个我替你给他吧,长这么大,我还没见着小子紧张过啥事呢,你是”


    张旭的话忽的顿住了,晃了晃手道:“哈哈,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抖干净了吗?”


    气压猛的低了许多,周景仪一转身正巧撞进那双漆黑的眼里,他生的高,这会讲话正巧在她头顶,呼吸一瞬间就有些不通畅了。人每每紧张的时候,都可能会有短时间的失聪,她现在就是这样。


    谢津渡侧了身子进来,冷哼一声,一把夺了张旭手里的那本书:“你又胡说了什么?”


    张旭把头发往上扶了扶:“行行,我啥也没来及说你就来了!不信的话你问小仪妹妹。”那语气有些轻浮,要不是周景仪从前认识他,肯定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人。


    “这个是?”谢津渡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问。


    周景仪赶紧说:“哦,语文老师叫我送来的,漂流书。”


    周景仪:“想你什么时候毕业,什么时候回国,什么时候……”什么时候能喜欢我?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了。


    许诺:“怎么不说了?”


    周景仪笑:“想你什么时候结婚生子啊?”


    许诺眼里转黯:“你想这个做什么?”


    周景仪插科打诨:“我不得提前准备好礼物什么的嘛!”呸,她都说了什么!她要准备个什么鬼礼物啊。


    许诺没接她的话,轻轻咳了一声,船到终点了。


    为了打消刚才的怪异气氛,周景仪起身脚下走得飞快,船还没停稳,她身子猛地一晃,差点跌进水里。


    许诺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站稳:“小心点。”


    周景仪整个人都呆住了,幸好他的手在碰到她的手腕后撤离。


    周景仪嘿嘿直笑:“没站稳,走,带你去吃丽城的小吃。”


    青石板的小路,每踩一步就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景仪带着他进了一家古色古香的铺子。热气腾腾的知味小笼上来,周景仪正儿八经地开始解说,说道最后却是笑了:“我一直觉得你选的上大学的地方真好,山清水秀,而且好吃的好玩的都很多,唯一的遗憾是你没真来d大……”


    许诺垂眉:“周景仪,其实我那时……”


    周景仪口袋里忽的欢快地唱起来歌,咦,怎么是谢津渡?


    第 74 章   第 74 章


    74.


    到了学校,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老外们吃完了饭就径直回了26栋,周景仪站在22栋门口迟迟没往台阶上走。


    她心里憋得好难受啊。


    谢津渡也看出了她是心思:“你那时候干嘛不跟他们一起去医院?”


    周景仪沉声:“反正就看个病嘛,又不会怎样,我相信许诺。”


    谢津渡笑:“有一半男人的爱情是从疼惜弱者开始的,从某种程度上说,那个陈晨比你聪津。”


    周景仪烦躁地拨了拨头发,走到那自动贩卖机前,买了瓶冰水站在玻璃窗前灌了干净:“谢津渡,我心里难受得厉害,你快别说话刺激我了。”


    谢津渡没再说话,却听到周景仪呜呜呜的抽泣声。漫长的英语课后,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数学课代表蒋豫南抱了一摞本子进来,数学老师有个习惯,作业写得好的直接发下了,写得差的要自己去办公室去领。


    周景仪等着那一摞本子见了底,也没瞅见她的!心道完蛋了!这一天要往办公室去好几趟啊!


    樊老师的性格和他的名字一模一样,周景仪最怕他了。


    赵婷抱了抱周景仪的胳膊一脸的兴奋:“你瞧见没,我抄的蒋豫南的作业没被留下来吧!”


    周景仪简直想咬人了!数学好,了不起啊,记忆中的那人还得了物理化学奥赛双第一呢!妈蛋,不学好数学她就不姓周!


    周景仪把整理好的数学参考书抱出来,练习册和历年高考真题卷都有。如果她真的是回到了过去,她一定能再次遇到那个人,距离高考还有两年半,距离他出国还有六年。


    这一世她要站在与他比肩的地方,绝不像从前那样放他走!


    赵婷见她在日记本里画了好半天,胳膊肘捣了捣她:“我跟你说,隔壁来了个帅哥,听说比赛文好看,你去不去瞅瞅?”


    周景仪抬头:“去,当然去!”看帅哥养眼啊。


    只是这上楼再右转也叫隔壁班?


    “到底到了没啊?”她还要去数学老师办公室呢!


    “到了到了!”十一点准时熄灯,宿舍里每个人都有一盏可以充电的小台灯,这会儿周景仪正一边挂着耳机听周杰伦的歌,一边搓衣服。


    赵婷动作快些,现在正抱着个手机看小说呢,说看了本什么凉生姜生的小说,眼泪哗哗哗之类,周景仪也不管她,催着她早些睡觉,明早有数学课,睡不好听课肯定不认真。


    “知道了啦!我再看一章就睡。”


    周景仪拿她没办法,她和赵婷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一静一动,一冷一热。不过她总记得十八岁那年夏天赵婷抱着自己哭,一面哭一边说要是能和蒋豫南在一个学校就好了,不过她成绩太差。


    周景仪今晚也没打算早睡,打着灯将化学笔记本重新看了一遍,上面的公式一道道地记,原理她还大致记得,手里写写画画,等全看完了已经一点半了,赵婷还没睡。


    哎,这丫头要是把看小说的热情花一半在学习上,也不会连蒋豫南那个学校的三本也上不了。


    这样想着,她从枕头底下摸了手机出来往大婷发了一条短信:“赵婷,你甘心蒋豫南以后不和你在一个大学吗?”


    周景仪听到那边按手机键盘的声音,不一会果然收到一条短息:“不甘心!”


    轻笑出声,手指按了几下就又回了一条:“那就好好学习,三年的时间这才刚刚开始,明早就有数学课,现在补上来也不迟。”


    赵婷没再回,但那边床上亮着的手机却一瞬灭了。


    那一晚周景仪又梦到了大学图书馆门前的一幕,谢津渡穿了件白色的t裇衫,站在台阶上,她走近一把揽了他的腰


    周景仪顿了步子,抬头望望班级牌号,一下呆住了,十班?


    谢津渡叹了口气安慰:“我之前只是说说,许诺或许不一样呢。”


    周景仪嗯了一声,但还是止不住哽咽:“谢津渡,你平常不开心的时候都做什么啊?”


    谢津渡:“跑步,跑到累得不行了就睡一觉,第二天所有的不开心全都没了。”


    周景仪抹眼泪:“真……真的么?”日头正好,周景仪额角出了一层细汗,耳根子禁不住一阵滚烫,要是放在从前她铁定要杵在那里和体育老师杠一会儿的。


    可这会儿,她实在是讨厌站在一大群人眼皮子底下的感觉,尤其是这底下还站着个谢津渡,忽的听见女老师说:“你把跳跃运动重新做一下。”


    周景仪赶紧认认真真地做了那动作,死就死。


    “去吧,这遍做的还可以,夹在大部队里不要浑水摸鱼。”


    得了赦,她一股脑儿跑回了队伍里,只是大姨妈的后劲实在是太难受,完蛋了不要渗出来才好啊。


    那边一说完自由活动,周景仪匆匆跑去了厕所。谢津渡看她跑步的姿势很怪异,像只小企鹅,不禁抿唇笑了,事实上,从她第一遍做广播体操时,他就发现不对了。


    张旭抬了胳膊捅了捅他:“看啥?那边叫咱比赛呢。”


    谢津渡这才收了视线:“就来,对了,你外套呢?”


    张旭指了指观众台:“扔那儿了啊。”历史课代表许玉娇穿梭于整个教室发完了手里的一大摞试卷,开始四处八卦,赵婷一边听一边笑,转了头捉了正要往外走的周景仪:“艾玛,笑死我了。”


    之前周景仪听见说谢津渡的名字,细打听原来是在讨论他喜欢大波妹子,周景仪下意识地往自己胸前瞅瞅,总算是明白上一世他们为什么没成一对了。


    八卦归八卦,等金老师往教室门口一搁,大家都轻咳一声回了各自的座位。哎,下周月考呢,谁敢这时候往枪口上撞?


    高中的考试一场接着一场,抱佛脚都不知抱哪一场好。周景仪翻开必修一的数学书,将所有的函数图像复习了一遍,区间题目从高一考到高三,不外乎等不等于这个考点,但她还是逢考必错。


    周景仪上一世翻那人的专业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数学还是有用的。


    最好抱佛脚的大约是英语,周景仪从前高分通过的英语六级,这些单词的词根都记过一遍了,再回头默书上的单词就简单的多,一口气把必修一前四个单元的单词全默了一遍。


    这个阶谢他们正在学定语从句,倒是不难,做了一张试卷就记起来了,但是数学就只能呵呵了。


    晚自习班里安静的很,数学老师看的第一节课,一定要逼迫所有人在第一节课做数学题,美其名曰中分利用老师的帮助,但实际上真的很少有人问他题目。


    周景仪好多公式忘记了,做一会卷子就要去课本里查公式,急的直冒汗。樊老师见她做了好半天才完成了几题,有些担忧:“周景仪在找什么东西?”


    要是搁在从前,樊老师这么一说,她肯定要收了书假装会写了,但现在的周景仪脸皮显然比较厚,等着老樊走一回到讲台上坐着,她就抱着卷子来了:“老师我前面的都忘了,你教我一题吧。”


    老樊本来喜滋滋地准备教她的,结果发现她问的是第三题,脸色一下有些沉,这丫头是真不会还是故意装的?


    周景仪全然当做没瞧见,老樊的脾气虽然臭,但讲起这题目可是条条框框,清楚的很。


    她垂着脑袋偶尔记些笔记,听得很认真,老樊脸上终于缓和了些,笨就笨些吧,有上进心就是好的。


    他那语重心长的一瞥叫坐在最后一排的蒋豫南看在了眼里,不禁扬唇笑了。


    三节晚自习课结束,住校生纷纷往家赶,班里只留了七八个住校生。这节课开始基本就是一些作业的扫尾了。


    赵婷赶在蒋豫南回家前借了他的数学试卷来,这会儿正伏在桌上抄呢!周景仪一把夺了那张卷子。


    “等下!等下!小仪子,我抄完就借你抄!”


    周景仪叹气:“都要考试了,你还抄,等着到时候又要叫老樊找去谈心,这卷子正好查查你有哪里不会的,复习复习啊!”


    赵婷苦着脸道:“我要是不抄,明天老樊就该找我去谈心了”


    “那也不成,你自己做,明天自己去问蒋豫南这题目怎么写的。”


    “不要!”要去问他,肯定会被鄙视


    “赛文也成啊,他数学也好。”反正这卷子休想再拿去抄。


    “周景仪啊,你是秦始皇投的胎么?”


    “错,我是胡亥!”


    晚自习第四节课最短,不过四十分钟,赵婷拼尽全力只写了前三道大题,前面的小题早叫她给做了,好像也不是那么难


    周景仪心里惦记着鞋套的事,外面一打铃就拉着赵婷到楼梯口等着了,入了秋的天气早晚温差着实大,这个点还刮起了西北风,酸爽的很。


    楼道里有些暗,赵婷基本就是来一个人盯一下,叫人直害怕。


    “周景仪,这谢津渡是怎么了,还不出来?”正常的这个点该下来了吧,二楼的灯都快灭光了,只十班的灯还亮着。


    晚自习十点半下课,可宿舍可是准时十一点熄灯啊,再不回去就要摸黑了。


    二楼的教室全黑了,楼上才走下来一个穿着白t裇的男生,旁边还站着个身材姣好的女生,周景仪一瞬认出了那姑娘是谁,满心想着打退堂鼓。鞋套什么的明天再还也不迟,心脏酸酸涩涩的疼。


    赵婷却先她一步开口喊道:“嗨!谢津渡!谢同学!”


    周景仪心里一紧,见那人转身看过来了


    谢津渡转了转表,偏了头问他:“一个月的历史作业答案换一件外套,换不换?”


    “换!”张旭立刻答应,他的历史差成屎了。


    谢津渡点头,走近捡了那外套往厕所去了趟,再回来手里已经不见了那件外套。


    长廊里异常安静,周景仪的哭声听到他耳朵里竟真的有点让人心疼的味道。谢津渡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好了,你别哭,我说个笑话给你听。”


    周景仪:“什么笑话?”从前周景仪逢着周末都是在宿舍里睡觉度过的,但今天说好和赵婷去三中看篮球比赛,老早就起来了。


    赵婷那家伙只说有帅哥看,去了才发现这场比赛是省j中和三中的联谊赛,所谓的帅哥她都见过——蒋豫南、赛文、谢津渡。


    蒋豫南穿了件红色的t恤,手脖子里套了个黑色的护腕,下面穿的是个白色的宽松裤衩,手里拿着个球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跟着他后面的赛文,他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却是叫人过目不忘,冷森里带了些不屑。


    谢津渡则是一身白,额间所有的头发都全箍进了橘色的护额巾里,手里握了瓶水,已经喝了一半。周景仪心脏禁不住砰砰地跳了起来,这个年纪的谢津渡,这样的装扮,她从没见过。


    三中那边的人也早做好了准备,两方的队长想相互握了手,裁判猛的吹了声口哨,比赛就开始了。三中这边上场都是大高个子,从气势上看一点也不弱。


    这场地在三中,给三中加油的人简直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赵婷一见这阵势,觉得不能落后,拉过周景仪站到那篮球边上喊:“省j中加油!省j中必胜!”


    她这么一喊,谢津渡和蒋豫南都往这边看了一眼。


    谢津渡远远瞥见了周景仪,远远地朝她点了点头。周景仪连逃跑的想法都有了,赵婷一直抱着她的胳膊死死不放,她只得作罢。蒋豫南则挑挑眉,笑得很大。


    中场休息,赵婷赶紧将手里的可乐递给了蒋豫南:“喏,周景仪请的客!”蒋豫南也不客气,接了盖子喝了好几口,竟然不是冰的


    赵婷见他皱眉连忙解释道:“刚做的运动,喝冰的容易胃痉挛!”


    谢津渡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并没走近,眼底分不出什么情绪,周景仪竟心里生出了他误会了的念头。


    那人却忽的开了口:“队长,我们该商量下一步的战术了。”


    周景仪手里握着一瓶没有打开的矿泉水,挣扎半天不知怎么递给他才好,见他往回走了,她手里的拳头渐渐握的死死的。


    交换场地之后,两方各不相让,一时间比赛有些白热化。看着十分接近的比分,周景仪心里也没什么底,她第一次光明正大的来给他加油,不能什么也不做。


    蒋豫南在最后三秒被对方球员围住,一个假动作将球丢给了在包围之外的谢津渡。


    周景仪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喊道:“谢津渡,加油!”


    那人一个弹跳,篮球离手,在篮板上“嘭”的砸下转了个圈进了框


    落日从雪松树的顶端斜斜地从头顶照过来,周景仪觉得这么多年的遗憾好像在那一刻都弥补上了,看着那人踩着一地的金黄过来,听觉在那一瞬间似乎消失。


    周景仪呆呆地看着谢津渡,等着他走到跟前说了几句话,她才又回过了神来。


    谢津渡说要喝水,她就下意识地把手里的瓶子递了过去。


    “喝过的?”那人一瞬拧了眉问。


    谢津渡:“有只北极熊,生活在北极,就只有这一只,它觉得很无聊,于是,它就开始拔自己的毛,一根、两根、三根……拔着拔着,没多久就拔完了。拔完后,它说了一句话:好冷喔”


    周景仪:“这个我听过,冷笑话。”


    谢津渡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只听过一个,其实还有续集。后来企鹅经过,看到地上有堆北极熊的毛,就跑去问北极熊怎麽了,北极熊就一五一十告诉企鹅,可是企鹅不相信。所以企鹅就一根一根的开始拔,拔着拔着拔完了~~它说了一句:北极熊说的是真的、真的好冷!”


    谢津渡以前肯定很少说笑话,他那波澜不惊的语气把笑话说完,丝毫没沾染上一点儿自己的情绪。周景仪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


    接着周景仪照着谢津渡的方法去操场跑了几圈。第一圈的时候,谢津渡还能勉强抱住周景仪的头发不掉下来,后来只得让周景仪把他放到口袋里待着了。


    周景仪一口气跑了十圈,腿已经完全软了,而口袋里的谢津渡则被晃得晕了。周景仪只好把他小心翼翼地托在掌心止晕。


    围栏周围的四季桂开了,被暖而软的风吹到鼻尖说不出的清甜。这时候的谢津渡实在是太好欺负了,周景仪的坏心眼地摘了一小朵桂花笑盈盈地别到了谢津渡耳朵上:“这样才萌啊。”


    谢津渡脸上顿时腾起一朵红云,他想凶她,但是她的笑声太好听了。算了,看在她照顾他这么多天的份上,让她瞎闹腾着吧。反正,他的心情也不赖。


    第 75 章   第 75 章


    75.


    周景仪回宿舍洗了个澡就躺被窝里睡了,谢津渡被她轻微的鼾声带着也很快进入了梦香。期间,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过几次,但谁也没注意到。


    第二天一早,周景仪照旧检查了下谢津渡的状况,确定他还在抱枕里才又缩到被窝里去穿衣服,只是稍微一用力,她的屁股就一阵酸痛,显然是昨天运动过度的结果。


    周景仪下床去了趟厕所,发现手机上多了十几通未接电话和几条短信,都是来自同一个号码,周景仪没勇气打电话过去,只好先看了短信:


    21:34.“怎么不接电话?”


    22:10.“给你带了吃的,要不要?”


    22:23.“在你楼下了,出来吧。”


    23:50.“是不是睡着了?”


    00:26.“晚安。”“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渡,君子以厚德载物。”周景仪高中时代最喜欢的诗,却从没亲口读过,只因这里面藏了那人的名。只是,多少年过去了,她还是忘不掉。


    周景仪躺在床上大口地喘气,最后相见的那一面在她梦里出现了无数遍,她怎么就弄丢了那人的?时间终是将他们送去了不同的地方。本想再赖会儿床,肚子却饿的咕咕叫。


    隔壁合租的舍友昨晚带了男朋友回来,吵得她直想吐,等那边终于安定下来,却已然过了三点。


    周景仪大学毕业后选择了工资较高的c市工作。今晚s市来的总部精英要来,周景仪做的市场部顾问,难得被叫去充个数吃饭,答应赵婷姑娘的高中聚会算是彻底泡汤了。


    总部一共来了三个支援精英,一个年级长一点的女人有四十多岁,讲话一板一眼,滴水不漏。另外两个是才毕业的女大学生,看着青涩些,想必是那精英的徒弟。


    艳阳天的四楼,古色古香的包间,一看领导这次就花了血本。这边才使了个眼色,周景仪就娉婷起身帮几个精英分菜。n市最出名的羊汤,一人一碗,但她却没什么胃口,满嘴的官腔,连坐姿都不能太夸张。


    中国餐桌上,但凡是请客吃饭,哪有不喝酒的,周景仪瞧得出这几个人的酒量大抵都不小。下属是拉来做啥的,不就是帮领导顶顶酒这么点作用么。周景仪斟了些酒,举杯敬了那个年长一些的女人:“我当唤您一声徐老师,这杯酒我敬您。”


    那人点点头抿了一口白酒。人家是客,自然可以选择不干,但周景仪不行啊,那领导的眼神都示意她好几遍了。一口辛辣的酒下肚,直叫她那胃灼得直要穿了洞去。


    “这次总部本来支援了咱们四位精英,还有一位要到明天才能到。明天来了你们可要好好学习一番,这个谢津渡不过28岁就做到了咱华东片区的no.1。到底吃了洋墨水的,专业不对口,上手还这么快。”


    “谢总今天本来要过来的,临时收到通知或他们高中有聚会,得明天早上再过来。”那人的语气也带着对那人的崇拜。


    周景仪耳膜一震,拿着筷子的手蓦地一紧。她向来自制,这酒大约是她毕业后喝的唯一一次,却是史上最多的一次。


    尽管是醉着,周景仪脸上也没表现出多少来,只是比平时红上一些,讲话口齿也算清晰。


    赵婷打电话来的时候,周景仪刚刚摸黑上了一辆出租车,心脏因着酒精的作用跳得极快,脑子却转得很慢。那司机问了她三遍,周景仪终是报出了她出租房的地址。


    “小仪子,你猜我今天遇见谁了?”


    “谁?”她下意识地问了这么一句,心里有个角落在徐徐塌陷。


    “谢津渡。”周景仪脑子一阵嗡鸣,谢津渡,谢津渡,她怎么会忘记初见时他的自我介绍:“我姓谢,谢誉的谢,地势渡的渡。”


    那端见她没说话,以为她介怀了,忙提醒道:“人还问我周景仪怎么没来的,哎呦他喝了整整两瓶白酒,直接吐了,我去看看”


    周景仪不知怎么不想再听旁的东西,她心里有根刺,拔不去。大学的时候,他们差一步就在一起了,但那一步就成了千山万水的距离,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的他们之间隔着的是绵长的岁月,再见面,怕也是相顾无言。


    她记得那年n大的桃花开得正好,那人立在离她几级的台阶上望着她:“周景仪我赌你会后悔。”


    “绝不!”她听到自己这么回答一句,但紧握着的手却没有松开。赵婷买了一大堆吃的,饮料是周景仪请客的,一人一瓶可乐,只谢津渡的是雪碧,她太了解这人的习惯,可乐他是不喝的。


    周景仪记得那时候大学校队比赛,后勤部送去的都是可乐,他当时脸上写的全是嫌弃。一场球赛男生们流了多少汗都不必说,可即便是渴,他也不喝可乐,显然是厌恶的狠了。


    谢津渡望着手里的绿瓶子有一瞬惊讶,但很快就消失了。他从不可乐,因为那件事。只是,这个他从未对旁人说过。


    赵婷见谢津渡的那个不一样,嚷道:“小仪子,你怎么只给他买了雪碧,我们的都是可乐?”


    周景仪挠挠头笑:“我随便拿的没瞧清爽,谢同学,不然你和我换换,可乐给你?”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徐徐拧开了那瓶盖:“没事。”


    到了宿舍门口,三个女生往左走,谢津渡则往右去,再也没了多余的言语。


    “那好,我认输。”那人的目光一向温润,今天却染了些桃花的红,再抬眼只能看见那人的背仪,周景仪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现在开始后悔那年做出的决定了,放他去伦敦等于剜了自己的心,这么多年,还疼,倘若能够重来一次,她


    “哎,你今天没来,真是可惜,十班和六班联谊,单身帅哥好多的”电话那头一瞬。


    赵婷和她是高中时代的同桌、舍友外间顶级闺蜜,却和周景仪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班里的人和她处的都不错,只是她那时只顾着玩,成绩一直在中下游徘徊,后来去的大学也不是很理想,找的工作就更不理想。


    周景仪抿唇笑,恋爱未遂为啥就不算恋爱呢?挂了电话,她忽然叫那师傅调转了车头:“师傅,去j市,您用高德地图定位省j中就成。”


    j市距离这里可是有六十多里啊,那司机以为她喝高了说错了:“姑娘,这会学校怕是都关门了吧。”


    “不,我要回去。”她想回去,学校大门的叔叔这个点还在值班呢,这会儿晚自习还没下课,她一定能进去的!


    40分钟后终于到了省j中,周景仪的酒也醒了,递了两张毛爷爷给那司机,她便匆匆下了车。


    十月份的夜里飘散的尽是桂花的气息,这是母校最难忘的回忆。周景仪在那墙边绕了一圈,决定买个孔明灯放放去。


    省j中的小西门就有个无所不能的杂货兼文具店,周景仪走了进去。那老板也还认得她:“这么晚回母校望望啊?”


    门卫大叔看过的j中学子无数,却还独独记着周景仪:“你们张老师上次还提到过你的,你瞧瞧你们都长成大姑娘了。”


    周景仪觉得这个学校的所有的执勤人员都有一种文艺的美,她当年的语文老师张远银和这门卫大叔是很要好的朋友。


    “张老师现在在几班?”一到六班是文科班,七班到往后的十六班就都是理科班了,十班则是全校人的清华班,这所高中多年的传统,从没变过。


    “他带的高一六班,你来的也巧了,今晚他刚好值班。”


    六班?周景仪一喜,看看表,十点钟,但住校生的晚自习要到十点四十五才下课。她决定先去操场上把她那个灯放了去。


    夜里的风有些凉,周景仪之前又喝了酒,这会正冷得发抖。塑胶的跑道踩上去还是那么的软,这是她对第一次体育课的印象,现在仍然没有变。只是高跟鞋踩上去,全然没了平底鞋的那种稳当感。


    这操场上的种的草可都是真的,这会风吹来,还有股沁人心脾的草香,后来她去n市上大学的时候,那操场上的草都是假的,再也没有一点草味了


    那高高的观望台子她也记得,当时是一黄一蓝相间的两边,这台子足足能容下j中三个年级四十多个班级。


    可惜现在学子们都在班级里写作业,没人来这黑黢黢的操场,可却不仪响这一带寂静的美。飒飒的风将那香樟树卷得沙沙作响,偶有虫鸣私语。


    周景仪记得自己无数次站在这台子上偷偷望着那人将一个又一个球稳稳当当地丢进篮筐,也无数次的和小伙伴在体育课上溜上来这里背历史书。


    天知道十六岁的时候能出去走走是多么珍贵而美好的时光。周景仪将手里的孔明灯展开,从手提包里翻出支眉笔来,写道:“倘若可以,我想回到十六岁,慢走那三年的时光。”


    张远银老师她没去看,时间不早了,老师也得休息,明天再去吧。省j中在j市的最西面,偏得很,周景仪从转去北门出去,找了辆车去市区。


    赵婷推了推周景仪,催她赶紧起床:“快点,都六点了,一会赶不上早读课,老毒物会罚站的。”


    “大婷,这才六点你催魂呢,我都困死了,昨晚喝的酒太多了,反正今天周六,下午三点才上班呢!又不是高中生,谁六点起啊?”


    赵婷用了多年的必杀技——掀被子外加狮子吼:“快给我起来!周景仪!你还喝酒,昨晚你又做梦梦见什么了?天天想着周六,周景仪,我可不等你了!”


    “啥?”周景仪这才发现她闺蜜不对劲啊,今天这没化妆还穿着个学生装做什么啊,简直就是老太婆脸上贴黄瓜装嫩!


    赵婷见她还不起,直接大叫一声:“今天周一,校长查房!”


    “啥?”周景仪不淡定了,昨晚她明明住的是j市的宾馆。第十二次睁开双眼,还是不敢相信眼前是她高中宿舍!


    “婷婷,你赶紧打我一巴掌!”赵婷闻声,拍了拍她的脸,“重点!这太轻了!”她得确定这是不是梦!


    赵婷在她胳膊上狠狠一扭,整栋宿舍头都听见了惨绝人寰的叫声,天啊!她回来了!哈哈哈!一定是那孔明灯!一定是!


    赵婷见她被这么虐待都笑,实在是没了办法:“你到底起不起!”


    “起!当然起啊。”


    周景仪脑子里还是一团糟,但心情确实没那么坏了,她绕去阳台给许诺回了个电话,等他接电话的时候,心脏咚咚直跳。


    嘟声响到第三下,许诺接了,他似乎是刚醒,声音带了些哑。


    周景仪慌忙解释:“昨晚回来很早睡了,手机开了静音……”


    许诺轻笑:“那今天还有时间吗,去市里逛逛?就我们两个人。”


    周景仪:“有的!有的!”


    周景仪出门前想到了谢津渡,她今天不想带他去。但着实不放心他,只好把撕了袋薯片,放到抱枕边上,还顺便给他留了言。


    周景仪飞快地下楼,许诺已经在门口站着了。


    他那头漂亮的短发被暖融的风吹得微微晃动,怎么看都赏心仪目。


    第 76 章   第 76 章


    76.


    谢津渡手机里的号码是周景仪一时脑热存的,在这之前两人从没打过电话,周景仪有种不好的直觉。


    周景仪下意识起身,直到避开许诺接了电话:“谢津渡,你怎么啦?”


    谢津渡听到周景仪的声音后挂了电话转而发了条短信:“我变回来了,在你们宿舍,但你舍友都在,我不好出去。”


    变回来?第二章酸碱中和十班也是刚刚下课,周景仪觉得学霸班和他们普通班就是不一样,比如人家上厕所都没有成群结队地去。


    赵婷打量了一圈:“喏,就是第三组倒数第二排的的男生,穿淡蓝色衬衫的那个。”


    周景仪根本没在听她说话,视线早就停留在那人身上半天没移动一下了,脑子里一片混沌。


    “同学麻烦让让!”瘦高眼镜男连着喊了三遍,赵婷才拖着周景仪让了路,但眼镜男显然比较嘴碎:“哎,又是两个来我们班望谢帅哥的花痴!”


    赵婷直想踹了那男生的屁股骂“死三八”,但在她骂人之前,那个穿淡蓝衣服的人已经回头了,疏疏淡淡的目光落在门口的两个姑娘身上


    感受到突然来的目光,周景仪“唰”的脸红了,手心一下握成了拳。无论是隔了多少年,记忆里的这个人眼还是那么明亮,像极了那漆黑夜里的星。


    大学的时候,这双眼睛曾那么决然地凝望过她,周景仪心里忽的一阵钝痛,他们就像两条直线,曾经有过一个交点,之后去渐行渐远。从再次见到他的一瞬间起,她那时攒起来的勇气就一瞬全部坍塌了


    赵婷也有些尴尬,推了推周景仪挑眉道:“咳咳课代表,张老师不在十班。”


    “你在六班?”谢津渡这话问的是周景仪。周景仪用着2003年版的软件却是难得的顺手,这些个软件都是越早的版本越好用,更新过几次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原来的味道了。


    唯一难受的就是这输入法不能连打,她不会五笔绕了半天才打了些字出来。她大学曾去计算机班里蹭过几回课,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电脑课结束了就是一周一次的大扫除,女老师显然也没打算拖课。


    赵婷最喜欢趁着这谢空闲去食堂提前吃晚饭了,周景仪被她一路拖到食堂才想起来鞋套还没还给人家直要往回走。


    “这个急什么,又不是不还了!”


    周景仪望着自己碗里刚打来的红烧肉进了赵婷嘴里,一脸幽怨,那是盘子里唯一的一块瘦肉


    “不急啦,我跟你说十班那群人都是书呆子,搞不好都忘记了。”赵婷摆摆手道。


    周景仪想说关键那人是谢津渡,不是什么书呆子,而且她还答应要去还的,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算了晚上找个没人的时候送过去吧。


    四点五十,六班开了个简单的班会,金老师讲了半天,总结起来就是打扫完卫生就抓紧时间看书,下周月考。


    赵婷一下趴在桌上怎么也不愿起来了,每次考试就会被家里人问排名、问分数,简直烦爆,她的数学成绩就跟六月心的臭豆腐一样。


    周景仪则显然平静的多,考试这点事跟工作比简单多了,不就看看书么做做题么。


    见同桌这么淡定,赵婷不免有些怅然:“好歹你英语还是不错的。”


    周景仪拽了她起来:“先扫地吧,蒋豫南已经往这边拖地了!”


    某人一听连忙了起来,周景仪摇头,蒋豫南这个名字果然比较有用,所有女孩子都不喜欢在心仪的男孩面前出丑。


    班里一共四十六个人,几乎每个人的桌上都堆了一大骡子书,好多参考书都是不怎么用的,但放在那里就是安心,周景仪桌上也有一堆,她不记得自己当初怎么想的,买这么多又不写。


    每次逢了扫地,就有人疯狂地往地上丢平日里积攒的垃圾。周景仪抽抽嘴,这也太疯狂了,去趟垃圾桶那会死么


    关键丢丢纸屑什么的也就算了,这苹果皮撒到地上一下粘住了,怎么扫也扫不走啊!难怪他们班会生出那么多蟑螂来!


    赵婷比周景仪高些,“唰唰”几下赶了那果皮进了簸箕:“下次再扔这东西,你自己扫你的位子,女人不要这么邋遢!”赵婷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和某人很像。


    被说的女孩叫张佳佳,眼圈一瞬就红了,刚刚她是准备丢个垃圾袋叫值日生给顺便扫了的,谁知刚刚那袋子经过桌子框的时候一滑,破了。


    “哟,还说不得了呢!”赵婷火烧火燎的性子最讨厌人哭了。


    周景仪赶紧扯扯她的袖子,这点小事犯不着闹脾气,同学之间的感情是最纯洁的。


    “佳佳也不是故意的,大婷你过去瞧瞧赛文他们二次默写完了没,我来扫吧。”赛文去办公室之前说这次过了就集体请吃饭。


    等着赵婷出了门,周景仪才开口:“这苹果皮是难扫点,做值日的都辛苦了,她急了才随口胡说,你也别多想。”


    张佳佳满是感激地看了看她,低头拿了赵婷放在一边的扫把:“我帮她扫吧。”


    这丫头生的白净,大眼睛高鼻梁又一身的清纯气质,活脱脱一个女神。周景仪后来才知道这丫头的爸爸是市里的大官,很大很大的官。


    那时候周景仪发傻想要真有机会重来,第一个跟这人套近乎不可。可实际上她看着面前的丫头,早就打消了那门心思,还是好好学习才是硬道理。周景仪知道赵婷为什么气张佳佳,张佳佳是六班的班花,和蒋豫南是青梅竹马的发小,两家的来头都不小,说白了就是官配。


    赛文在一天去了金老师那里三趟之后,终于完成了艰难的英语默写,远远瞧见赵婷来,喜滋滋地向她报告了好消息。


    “哦,我知道了。”赵婷踢飞了脚边门口的一只瓶盖子不耐地道。


    赛文少见她沉默寡言的时候,不禁好笑:“哟,这是吃了谁的憋?”


    “哼,要你管。”


    赛文不说话,递了个冰棍给她:“喏,正好降降火吧。”


    默不作声地接了那冰棍吃了,半晌赵婷才想起事来:“我说赛同学,你不要和我说这就是你请吃的饭!”


    “当然不是了。”


    “那就好。”赵婷一直低着头对付手里的冰棍,并没看到这人一直凝着她看。


    她眼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蒙了一层雾气,长长地舒了口气才抬头道:“嗯我们再去办公室找吧。”


    谢津渡瞥见了她的异样,但转眼已经和旁的同学讨论起了数学题目。


    恍恍惚惚下楼,周景仪脑子晃成了浆糊,刚刚那人话里的意思是他还记得她?初三的时候她是见不得人的丑小鸭,应该不记得了吧


    课桌上贴了张课表,周景仪把所有的数学课都圈红了,大约是怕把那字都磨得看不清又在外面蒙了层透明胶,这会一圈都黑了。课桌里不知什么时候叫她放了几包咖啡,一起身冲了。


    早上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赵婷早将饭卡和汤勺准备好了,只等着赛文的表表报时。


    赛文的秒表和比学校里的铃声刚好快十秒钟,每每听见“滴”的一声,就该准备冲刺了,冲刺等于先打饭,冲刺等于有位置坐,冲刺等于有汤喝


    但樊老师显然没在乎到这些细节,他讲完了最后一道题目又画了个函数图像来。赵婷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声趴在桌上道:“完了。”


    周景仪赶紧捣了捣她坐好,老烦爷望过来了


    “赵婷,我看你今天的数学作业做得很不错,你来看看这题怎么做?”


    赵婷木木地说了好几遍公式,还是不会写,憋得脸色通红,蒋豫南托着腮帮子直笑。


    “坐下吧,下次不要抄人家的作业了,把好好的b抄成了6。晚上刚好和周景仪一起去会议室补课。”烦爷发了通关文书。


    “哦”赵婷落了座瞧着走廊里疯狂往食堂跑的大军,一瞬更加崩溃了,她特想问句:“老师补课能管饭吗?”


    周景仪一把从床上翻起来,跑到那长长的水池下面匆匆泼了些冷水洗脸,锈迹斑斑的镜子里的人是她16岁时候的样子,瓜子脸,红润润的脸颊,青涩的眼神。


    不过镜子里的人皮肤还真是好,天天熬夜皮肤也这么细!她花了好半天才接受了重生的事实。


    猫着要在那放洗漱用品的台子上找牙刷,在那几个刷牙杯子之间纠结了半天,她忘记到底哪个是她的了


    她不喜欢红色,刷牙杯子绝不可能是红的,排除一个,对了是黄色,她喜欢黄色,再看看那黄色杯子上已经旧了花纹,她终于能肯定了。


    “周景仪,你再望下去,我们可要到食堂门口站岗了!”对哦,住校生的早读课在食堂度过,那油腻腻的桌子周景仪怎么也不能把它想成美好的回忆,除了那人


    这么一想,一口漱口水差点咽下去了,连忙灌了口水直往外吐。


    食堂还是记忆里的样子,通体洁白的建筑,几级台阶连上去,那地上铺的是大理石,每次拖完地都是湿漉漉的,一走一滑。


    二楼食堂已经坐了不少人了,周景仪瞧了一大圈了。


    十几分钟的晨读很快结束,人群迅速朝那几个打饭的窗口涌过去。中间那个食堂大叔因为她的饭量大记住了她,最右边的那个阿姨就是这食堂的老板娘,最抠,那个排队的人也最少。


    周景仪打了一份蛋炒饭,刚扒了两口,慢慢回味这油腻腻的蛋炒饭,虽然老板娘抠门,但这蛋炒饭的量还是足的,吃到碗底还有厚厚的一层油。


    对面的赵婷忽的叫:“啊!我碗里有头发!”


    “哦。”周景仪伸了手将那根埋在她碗里的半截头发抽了出来:“现在好了!吃吧!”


    “周景仪我怎么觉得你跟变了个人似的?你确定昨晚没失眠对吗?”军训那会儿她们在食堂饭菜里面吃到了条青虫,周景仪这家伙端着个碗跑去和那食堂大叔理论了半天的。


    “这叫成熟!赵婷,你不吃咱就走吧。”说话间她已经开始收拾旁边椅子上的书了。


    “吃的啊!”赵婷连忙干嚎道。早上的课可是要到十二点才结束的,不吃就得扛肚皮了。


    除了住校生的早读课,七点到七点四十还有个全校的早读课。


    周景仪从包里找了本英语《三维设计》出来,将最近才学的知识点又复习了一遍,又盖着那英文,对照着意思将所有的单词默写了一遍,圆珠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英语课代表徐维维被叫出去,末了带了张小纸条回来,班里的氛围一瞬间冷起来,英语老师来命令了:“耿奇、赛文、陆以欣下课去办公室默写。”


    伴随着早读课的下课铃声,教室里响起一阵哀嚎声。


    周景仪看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情很复杂,有点激动,还有点失望,他一个大老爷们要想出去确实挺难的,但她现在暂时不能回去,周景仪看了眼玻璃窗内的许诺,还是果断地拒绝了谢津渡:“要不你等她们吃晚饭的时候再出去?”


    谢津渡只回了五个字:“我没穿衣服!!!”


    周景仪看着那三个感叹号愣神时,手机又震动了下:“你们宿舍的女人在看毛片,我不介意让她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男人。”


    周景仪脑子一抽,立刻打了一行字:“谢神,你冷静,冷静啊!我这就回来,您可千万别干傻事!”


    谢津渡看了眼周景仪的回复,心情总算平复了些。他试着翻个身平躺,却发现脚露到了外面。周景仪的草莓花纹被子实在是太短了,但是那一颗颗的小草莓他不讨厌,甚至是有点喜欢。


    这种感觉怪怪的。


    谢津渡蜷了蜷身子,翻出手机给李烨也发了条短信,他今晚要回自己的宿舍。


    第 77 章   第 77 章


    77.


    许诺看时间到了五点,便从26栋出来绕到周景仪楼下等她了。十分钟后,他看到周景仪亲昵地牵了一个奇怪的男人从宿舍出来,而且那男人穿了一件酒红的长裙。


    出了门,他两人径直往右,根本没注意到站在台阶左侧的许诺。


    就在一瞬间,舍管员阿姨喊了句仪仪她男朋友,许诺想到下午周景仪背着她接的那个电话,她根本不是回来去辅导员那里,而是接她这个奇怪的男朋友去了。


    许诺僵在原地,一步也迈不动。周景仪送走了谢津渡就翻了手机给许诺打电话,电话响了好多遍终于通了,却是一口地地道道的伦敦腔:“hello?here.”


    周景仪组着了下蹩脚的英语:“whereishe?”


    伦敦腔:“’w.”谢津渡的家里实际上只有他一个人住,谢父的企业在上海,常年不在家,他妈妈又是个世界级名医,基本有时间的时候都在天上飞……


    周景仪觉得谢津渡在某种程度上也挺可怜的,说不定他小时候成绩好就是为了爸妈回来看看他呢。再想想她自己,哪次回家不都是热热闹闹的,哎,谢津渡他那点骄傲的小性子,她就试着忍忍吧,而且最近他也挺招人疼的。


    毕竟萌的让你心疼好么。


    于是周景仪喜滋滋地开口:“谢津渡,我做饭给你吃吧,就当庆祝你回家,怎样?”


    谢津渡嗯了一声。


    周景仪照着她每次回家的标配买的菜,当然也做了一大桌子。谢津渡站在装糖醋排骨的盘子边上,有些傻眼:“周景仪,你确定这些你能吃得完?”


    周景仪尴尬地笑了笑:“呃……好像是有点多哦,一会儿你多吃点。”


    他现在就一粒米的肚子,能多吃什么?多吃半粒米吗?


    盛饭的时候,周景仪特意为他盛了小半碗,并关切地说:“你能吃多少吃多少哈。”


    谢津渡应了声,挑了一粒沾了糖醋排骨酱汁的米饭吃了,嗯,好像还不错。


    晚饭后,周景仪哼着小曲收拾桌子、刷碗。


    谢津渡则站在厨房的窗台上看窗外,小雨沙沙,远处的高楼大厦笼罩在薄薄的水汽里,青中带嫩黄的银杏叶在春雨中轻轻摇曳,孩子们撑着鲜妍的蘑菇伞在雨中走来走去。


    他耳朵情不自禁地被周景仪的小曲吸引住:


    “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


    爱能不能够简简单单


    没有伤害


    你靠着我的胸口


    你在我肩膀睡着


    周杰伦的《简单爱》。


    谢津渡在电脑上打字的时候,遇到资料就让周景仪去翻,一般他都会告诉周景仪章节,周景仪做的就是告诉他具体在哪一页,并且报告下书名、出版社和出版年份。


    本本都是如此。


    这些书里面只有两本是从他宿舍拿的,剩下都是周景仪自己拿的啊!


    简直了!他竟然都看过了!


    还烂熟于心。


    等着谢津渡把要写的内容码写后,q/q传给了周景仪。


    周景仪觉得颇为神奇,全校女生都想要的q/q号他这么容易就到手了,她忽然有些好奇起来:“谢津渡,你喜欢什么样子在女生?”


    谢津渡:“没想过。”不过只是要聪津点吧,像她这么蠢的话,肯定没法沟通。


    周景仪叹了口气:“我就喜欢那种看上去格外暖融融的那种。”


    谢津渡:“莲花球场的那个?”


    周景仪点头:“他就是那种看着暖暖的类型,我都喜欢他好多年了,可惜没胆子表白,当年可是一心一意想跟着他学城市规划来着,结果他投奔资本主义去了。”


    谢津渡冷哼出声,没再发表任周意见。话题到了这里也算暂停了下来,周景仪也不津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过了许久,谢津渡开口:“改论文吧。”


    周景仪嗯了一声,按照着他开题报告的要求的格式帮他做了些调整,只是格式好难调啊!!


    夜里周景仪躺在谢津渡那宽两米的大床上翻来滚去,简直像到了家一样,谢津渡睡的是今天周景仪从超市里买来的新抱枕,只是,他有点睡不着。


    这抱枕没有周景仪的那个抱枕的香味,准确来说是她护手霜的香味。他从抱枕里出来,稍微做了一会儿运动。


    一旁的周景仪已经打起了细细鼾。


    落地窗户的帘子没拉,银白的月光洒进来,他正好能看清她的脸,以前没发现,额头饱满,眉毛弯弯,嘴唇的线条像是精细描画出的,她好像还挺好看……


    周景仪翻了个身,腿卷着他的被子睡成了个s形,身体凑近了他站着的地方,谢津渡嗅到了她脖子里熟悉的香味,不知怎么的,他想到周景仪那时说的话,暖暖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周景仪还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回的宿舍,但她的英语水平组织不了这么长的句子,只好说了句:“thankyou.”


    许诺没带手机?他去哪了呢,津津说好要等她的啊。算了,还是先去食堂吧,说不定他就在食堂等她的呢。


    推了玻璃门进去,周景仪迎面碰上吃完了饭出来的小桃和小眠,小桃鼓了鼓嘴:“小仪,你终于出来啦,刚喊你吃饭你还说肚子疼呢,想想你都有半个月没和我们一起吃饭了呢……”


    周景仪立刻猜到是谢津渡编的理由,也就是说他还冒充自己说了话,小桃和小眠的神经绝对是水桶做的,怎么这么粗啊!


    周景仪立刻举手发誓:“我从津天起都和你们一起吃。”没了谢津渡她也没必要躲着小桃她们了。


    小桃眼睛一亮,一掌拍在周景仪肩膀上:“这才对嘛!”


    周景仪哄走了小桃立刻满世界找许诺,一楼没有,二楼没有,一食堂没有。难道是在二食堂,周景仪一口气穿过d大正中间的小树林到了二食堂,还是没有……


    许诺津津说好要等她的啊。论文开题后的一周,周景仪以备考四级为由,早起给谢津渡买早饭。


    食堂只开放两个窗口,考研大军直接将队伍排到了食堂中心。周景仪怕谢津渡被挤到,小心地护着耳朵往前移。轮到周景仪时,师傅端了高高一摞蒸笼来,热气腾腾,白白胖胖。刚要点,谢津渡立刻开口打断:“我不吃肉包。”


    周景仪转脸看了看下大盘子里的生煎,好像也好吃,谢津渡又及时提醒:“也不要生煎、不要牛肉卷,早上我不想闻到肉味。”


    周景仪赌气:“我吃!”


    食堂大叔看她自言自语,有些无奈:“同学我知道你吃,吃啥啊?”


    周景仪:“我要……”


    谢津渡冷哼:“别忘了,你早起是买的早饭给我吃的。”


    周景仪咬牙:“一碗白粥,一个鸡蛋。”


    大叔飞快地装完了:“肉包不要吗?”


    周景仪:“不要了……”


    谢津渡吃了小半勺粥就饱了,惬意地靠在暖融融的瓷碗上站着,嘴角含着一抹笑,周景仪光是看着就窝火,敲鸡蛋壳的时候故意用了些力气,做完这些,还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确定谢津渡被迫她震得不舒服了,才满意地咬了一大口鸡蛋。


    谢津渡忽的开口:“周景仪!你眼角有好大一坨眼屎。”


    周景仪猝不及防,一口鸡蛋噎住了……


    谢津渡慢条斯理地看她拼命往嘴里灌水、拍胸脯、吸气、呼气……


    哼,其实他是骗她的。


    周景仪舒了口气,呆在了原地,忽然有些不知所措了,就跟那时候看到学校张贴榜上写着剑桥录取名单一样,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骗子!


    现在是吃饭的高峰期,有个冒失鬼也不看路,径直地朝着周景仪冲了过来……


    胳膊忽然被人猛地拉了一下,接着耳边响起了巨大的声响,冒失鬼手里的瓦罐摔到了地上,滚烫的面条溅落了一地……


    头顶猛地响起了一声斥责:“不知道看路?”


    周景仪回头对上的就是谢津渡那凶狠的目光,妈妈呀,好吓人,关键他还狠狠地捏着她的胳膊啊,痛死了!


    周景仪干笑胳膊往外挣了挣,但他抓得紧,她根本挣不开:“啊,谢谢你啊,谢津渡。”


    谢津渡冷哼:“周景仪,你是不是笨?”


    周景仪瞪了他一眼:“你丫才笨呢!松手!”丫聪津就了不起么?莫名其妙。


    谢津渡放开手,脑神经狠狠地跳了两下,他忽然不知该怎么办了。


    跟着谢津渡来的三个老爷们瞬间傻眼了,嫂子和哥这是闹哪出啊?


    李烨好像摸清了点条条道道,他哥点名来二食堂吃饭,莫不是因为嫂子?他立刻绕到了周景仪面前解围:“嫂子啊,哥看到你差点被撞都急死了。”


    周景仪这才看到李烨和陈海星他们都在,所有有没有可能刚刚谢津渡只是在耍帅?算了,她不斤斤计较了,她还要找许诺。


    周景仪要往外走时,谢津渡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你吃饭了吗?”


    周景仪皱眉说了实话:“还没。”


    谢津渡:“一起吃。”


    周景仪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很怕谢津渡,是因为他刚刚那不容拒绝的口吻吗?


    李烨立刻狗腿地抱了两个托盘递给了他哥。


    谢津渡再次牵着周景仪的手腕到排骨饭那队排着了,他也好久没吃排骨饭了。


    期间周景仪几次三番想挣脱他的桎梏都是徒劳,这人的力气大跟蛮牛似的!


    从几米外看,周景仪和谢津渡两就像一对闹脾气的小情侣。


    打饭的队伍到了谢津渡他干脆利落地开口:“两个山药排骨饭。”


    山药排骨饭是周景仪的最爱,这会儿听谢津渡报出来她的气倒是消了些。等汤的时间,周景仪细细打量了下谢津渡,深深体会到了上天的不公平。


    凭什么他有一米九,她就只能一米六啊,这打不过他也正常啊,她还有些后悔,当初怎么就没趁着他小的时候狠狠地蹂/躏他呢,当初就该打死!


    这时,打饭阿姨朝外喊了句:“两个山药排骨好了!”


    周景仪赶紧放平了托盘要去接,谢津渡适时开口:“你端饭吧,汤我来。”


    周景仪只好到左边的阿姨那里去领了两碗饭端着,谢津渡则毫不吃力地端着两份排骨走在了前面。不公平啊,不公平!


    李烨他们一个劲地喊周景仪嫂子的时候,周景仪本想解释的,但是边上的谢津渡一副你敢说我就打你表情,硬生生地把周景仪逼得只能干笑。这事得尽快找谢津渡说清楚才行。


    周景仪想完了事发现自己汤盆里堆了小山一样的山药,瞬间吓住了:“怎么这么多?”


    对面的人古井无波地回应:“我不喜欢山药。”


    周景仪拧眉:“你不喜欢吃山药为什么要点山药排骨!那不是还有冬瓜排骨和萝卜排骨么?”


    谢津渡勾唇一笑:“因为你喜欢吃山药。”


    周景仪受了惊,手里的不锈钢勺子一下落到了汤里,谢津渡替她捞起来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小心点,都看着呢。”


    周景仪扫了眼那三人,脸颊瞬间滚烫,她恨不得不立刻把脸丢到汤里泡着去……


    被周景仪看的三个人立刻埋了脸,心里好难受。


    干总狠狠地灌了一大勺汤:嘤嘤嘤,谢神虐狗!


    陈海星腹诽:靠,刚刚那宠溺的笑是几个意思!


    李烨嘟嘴:他哥津津一直很喜欢吃山药的啊?


    良久,他转身回了26栋。


    第 78 章   第 78 章


    78.


    谢津渡上楼的时候,从楼梯间的窗户上看了眼对面的23栋,周景仪已经不在了。大窗户里灌进一阵暖融的风,他扶了扶额头,暗道自己是怎么了,莫不是春天来了的缘故。


    到了五楼,504和对面505宿舍的门都开着,干总见了谢津渡立刻就迎了上来:“谢哥,你终于回来了!”


    李烨也跟着上来,吊着他的膀子上嚎:“哥阿,宝宝好想你。”


    这是闹哪一出啊?谢津渡抽抽嘴,直想往李烨脸上踹一脚。


    陈海星从505宿舍出来,身后跟了一堆熟悉的面孔:“啊!谢神回来了!”


    谢津渡蹙眉,这铺面而来的热情是怎么回事。谢津渡一直走到图书馆西面的创业中心,才勉强消化了周景仪那句学弟。


    他本意是买下她手里的票去免费发放,因为实在受不了她那句广告,这下倒好,一拳头打在软棉花上了。


    嗯?这个圆滚滚女生,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打谢津渡上车起,李烨整颗心都悬到了半空中。车内的气压低极,他几次想开口都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丢下他表哥去看环球魔术表演,瞧这脸绿的,跟菠菜叶似的。


    过了三个红灯,李烨终于憋不住找了话题:“哥,复查结果怎么样了?”


    谢津渡:“没什么大问题。”


    话说完,谢津渡才发现提了一路的袋子不见了。脑子一转想到了刚才那个女人手里提着的东西,俊眉一拧已然开口:“小烨,掉头。”


    通北大道上很是冷清,周景仪是一路数着电线杆打发来恐惧的。


    电线杆之间的距离太长,她走好一会儿才能到下一根,那些巨型建筑物的灯都灭着,像是巨大动物的尸体横亘在地面上,大气也不喘一下。


    她手机丢了,不知道时间,只知道大概的路,这种感觉很虚。她咬咬牙,一股脑想最开心的事,只是每一件都有许诺。


    走出去二十多分钟,膝盖骨里又酸又疼,退去的烧好像回来了。脑子越来越晕,意识渐渐混沌,这些动物的尸体转了几转。


    地面很凉……


    接着,一辆车在她面前停下,恍惚间有人打横抱了他。


    好像是许诺,因为她闻道了一股近在咫尺的清冽气息。


    她伸手揽着那人的脖子,哭了。


    周景仪醒来,谢津渡早走了,倒是李烨不放心,又回来看了下:“你好点了吗?”


    周景仪见了来人,立刻道谢,李烨可不敢居功,分分钟把谢津渡给招了。


    周景仪垂眉愣住,昨晚是谢津渡救的她?


    李烨见她耷拉着脑袋,以为她不开心,挠了挠头补充了句:“那个……我哥吧,有点忙,我带你回学校吧……”


    周景仪抬脸灿然一笑:“多谢。”


    隔天是元旦,小桃和小眠下午便翘了课回家去了。王妮嚷着要拿奖学金,放了学就抱书去蹲了图书馆。


    到了傍晚时分,322宿舍就剩了周景仪一个人。


    平常热闹惯了,这会儿忽然安静,倒是有点不适应。


    周景仪玩了会儿手机,忽然想到那股清淡的气息,总觉得该去给谢津渡道个谢,虽然他脾气有点古怪。


    这么想着,她已经从抽屉里翻了张票来。


    谢津渡嫌恶地看着手背上的一排牙印黑了脸。


    李烨的电话适时打了过来,谢津渡手指一滑接了。李烨正喜滋滋地说过年去北京的事,话题忽然被谢津渡转了:“上次那个晕倒的女生叫什么?”


    “周景仪啊,和我们一个专业的学妹呢。哥,你终于开窍……”李烨郁闷,又突然挂了。


    周景仪:“……”与此同时,504宿舍没了谢神的几天,不仅推迟了睡眠时间,挨饿打游戏,连妹子看到他们也不搭理了。以前谢神在的时候多好啊,总是有妹子娇羞地跑过来,有时是要他们的微信号,有时则是让他们帮着递情书。


    虽然微信加到后来聊的全是谢神,情书也没有一封是给他们的,但是能近距离亲近妹子好么!哎哟,小学妹身上总是香香的……


    最最重要的是,没了谢神的作业抄,他们基本每个星期都要被各科的老师骂。马上要做毕业设计,他们那点技术水平估计要毕不了业。


    谢神啊谢神,他们好想他!谢津渡的开题报告是李烨上去读的,念完之后,底下的导师不住地点头。李烨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老师的一致赞扬,激动得脚底都出了汗。他对他哥的崇拜之情又上升了一个level。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信心膨胀,李烨念自己的开题报告时也字正腔圆、行云流水,轻轻松松通过。


    之后陈海星也过了。周景仪再回322宿舍,小桃立刻迎了上来:“仪仪啊,你昨天的逃课没成功,我都努力用你们北京的方言喊到了,还是被吴教授发现了。”


    周景仪:“你怎么说的?”


    小桃顺了顺气:“就是——到——啊!”


    周景仪:“……”好吧,北京的方言就是普通话。


    吴教授是她们城资院最恐怖的老师,逃他的课一旦被发现,期末必然挂。隔天周景仪上课想了个计策,她去问吴教授题目,让谢津渡帮他去打个勾。


    谢津渡本来是不答应的,周景仪软磨硬泡了一个晚上,他才点了头。


    但前提是周景仪以后每天都要早起给他买早饭,哪怕他只吃那么一小小口……


    只有干总的一个人要重新开题。周四,又是吴教授的经济地理课,周景仪等着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抱了书上去。题目是谢津渡让周景仪准备的,有一定的难度。


    吴教授带着老花镜看了半天,转身到黑板上写了一长串公式,周景仪趁机把谢津渡放到了讲台上。


    谢津渡飞快地跑到点名表上站着,但由于他的身高实在有限,找周景仪的名字都找了好久。


    眼看着吴教授的题目已经写到了倒数第二步,周景仪的后背都急出了汗,她连忙指着前面一步说没听懂,吴教授只好又给她说了一遍。


    这时,谢津渡好不容易看到了周景仪的名字。他从口袋里取出,周景仪先前准备好的笔(签字笔的笔头)迅速地画了个勾。


    周景仪看到谢津渡完成了任务,悄悄地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吴教授忽然转身:“你这里懂了吗?”


    周景仪连忙靠近,用视线挡住了讲台:“啊?好像还是有点难。”


    吴教授叹气:“这是地理期刊上的题目,你看不懂的话也正常,不过勤学好问是个好习惯,值得表扬。”


    周景仪连忙说是,同时把手摊平,朝谢津渡勾了勾手指,确定他完全走到了手心,周景仪轻轻合了手心,虚心道:“谢谢吴老师啊。”


    周景仪飞快地出了教室,一摊手心冲谢津渡说了个:“yes!”


    谢津渡扬了扬眉毛,嘴角几不可查地笑了下,做好事的感觉好像还不赖。


    干总憋着嘴,心里别提有多想谢津渡了。


    陈海星和干总旁敲侧击地问了李烨谢神的去向,李烨也说不清,他哥只说有点急事,过些天才回来。后来他也打过几次电话过去,基本都让他给挂了,幸好他还知道回条短信给他。


    隔天考地质学原理,主讲老师江教授没来,谢津渡倒是来了,阶梯教室瞬间沸腾,一旁的主监考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周景仪挑眉玩味地看了他一眼,谁知正好撞一双漆黑的瞳仁里,接着就听见他开口:“所有的通讯工具、书本、纸条上交,违者当作弊论处。”他的语气冷凝而严肃,全没半点玩笑,整个考场的气压迅速低下去。


    考试开始十分钟,谢津渡就抓了三个作弊的,而且全部去都是她这一组的!偏偏他做完了这些还玩味地看了一眼她,靠,这根本就是挑衅!


    周景仪倒是不怕他抓,因为她的小抄是早起写在手心里的。只是这谢津渡收完了小纸条,并没像主监考那样坐到讲台边上,而是在她边上的空位子坐了。


    身边忽然空降一尊大佛,周景仪欲哭无泪,只好先写后面的设计题。等反面全填完回来,谢津渡还没有起身的意思,甚至还盯着她那歪歪扭扭的设计图看。


    他那眼神慢条斯理地,带着审视,周景仪则度秒如年。江教授也曾夸奖过她的设计图,但是被谢津渡这么看周景仪脸上却烧得厉害。干脆一翻卷子,躲避了他的视线。


    谢津渡轻笑一声起去,周景仪这才大着胆子看手心的小抄,呀,她手心什么时候出的汗?字都糊了……


    出了考场,主监考见谢津渡在笑,觉得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有进有退,张弛有度,果然江教授没看错人。


    圆滚滚?周景仪要听到这句评价肯定要和他干仗,她才九十斤!九十斤!


    陈海星见谢津渡似乎不喜欢这么多人,一把揽过505的那帮小子们回去:“去去去,谢神是我们宿舍的,闲人勿看。”


    之后谢津渡就听见李烨的夸张诉苦声,什么最近一直都被导师骂啊,什么毕业论文一个字也不会写啊,什么没他在504一盘散沙啊。


    谢津渡挑眉,好像也不见得吧,这次回来,宿舍里分津干净了许多,而且上次周景仪带他来的时候,宿舍里也很干净啊。


    这时干总拍了拍谢津渡的被子邀功般地说自己已经替他晒了好几次被子了。


    好吧,这几个人好像是为了他才打扫的屋子。


    谢津渡随口问了句:“上次的开题过了吗?”


    干总立刻激动万分:“过了过了!”


    李烨:“哥,走吃饭去,我们都等着你呢!”


    谢津渡笑着说了个好。


    三个老爷们瞬间愣住了。


    卧槽!周景仪考完地质学,一下午都在认真翻书,小桃觉得她画风不对,凑过脸去就听见她在那嘟囔:“57、58、59……怎么还是没六十啊……完了……”


    比赛在第二下午,周景仪进去的时候,莲花球场里早已坐得满满当当的了。许诺给她的票在vip区,位子并不难找,而且她一进片区就看到了许诺。


    他今天换了身简单的运动装,衬托得英俊的脸朝气十足。


    周景仪落座后不久,大广播里开始播报球员讯息,整个球场瞬间沸腾起来。


    周景仪看球向来专注,今天却难得一次走神了,她边上的人是许诺啊……


    小德连着破了豆子的两个发球局后,豆子也进了两个ace球,许诺跟着场上的观众一齐站了起来,清冷的风拂过面颊,周景仪莞尔,此时此刻一如当年。


    唯一的遗憾是豆子输了比赛,时间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半个小时前,会场对面的vip专区。李烨正看对面豆子的球迷一直呐喊,自己也趴到栏杆边上去使劲地嘶喊。


    不无意外地,他看到了球场对面的“嫂子”,以及她边上的“奸夫”。但当他兴致勃勃地和自家表哥陈述事实时,对方则回应了他一句冷哼,他哥心是有多宽啊?


    他们刚刚没眼花吧,谢神居然笑了。


    啊啊啊!他们在一起四年,基本没见他笑过啊!!!


    谢津渡开了门,那几个还没动:“怎么了?”


    干总摆摆手:“没……没什么。”他们只是被帅住了。


    下了楼,李烨取了车来接他们,一路上干总都在和陈海星商量去哪里吃。


    车子滑过二食堂门口时,谢津渡愣了片刻,他看到了周景仪焦急地往食堂里面去。


    谢津渡忽然开了口:“好久没去二食堂吃饭了。”


    众人:咦!谢神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这种小事了?


    谢津渡勾唇:“在外面吃得多了,还是觉得食堂好。”


    陈海星立刻改口:“没错,二食堂的排骨饭很鲜。”


    干总:“是啊,是啊,滑鸡拌饭我的最爱。”


    李烨干脆在二食堂门口停了车。


    第 79 章   第 79 章


    79.


    周景仪送谢津渡到了23栋尽头就顿住了步子。身后的人迟迟没跟上,谢津渡也停了下来看她。


    西边的日头正往下落,在她脸上烙下一层暖融的光芒,连白皙皮肤上的细小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的那双眼睛黑白分津,很清澈,像是蓄着一汪春水。


    带了青草气息的晚风拂过,吹得她那牛仔外套下的藕荷色纱裙荡啊荡的,他第一次下了结论:周景仪其实长得很好看。


    这种好看有种想让他占为己有的冲动,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问:“怎么了?”


    周景仪其实也有点舍不得他,但他都变回来了,没理由再留他了,再开口已经语气轻松:“谢津渡,我就送你到这里啦,你现在也不需要我保护啦。”


    谢津渡一愣,眼底的光沉了片刻:“那是自然。”


    周景仪抿了抿唇笑:“那……再见啦。”周景仪走出了小广场就开始哗哗淌眼泪,她好像很久都没这么难受过了,心脏好像被什么东西压扁了一样。一定是她小说看多了才会觉得重逢都是计划好的破镜重圆。这世上哪里那么多破镜重圆呢?


    她鬼迷心窍!该!晚饭后,周景仪把谢津渡揣进口袋里去了趟超市,临走前还不忘替他换了件“衣服”。


    这“衣服”是用周景仪的才买的羊绒袜子改造的,有点像孙悟空的围裙,丑是丑了但胜在暖和。谢津渡的鞋子也是她的袜子做的,周景仪用针缝了几下,特意把那线留了一节给他做鞋带。


    为了让他更暖和,周景仪还剪了一小条绒给他做围巾,但谢津渡嫌弃的厉害,出门的时候死活不愿意带。


    到了外面,周景仪按着把谢津渡说的打了电话给李烨,全程,谢津渡都抱着耳机在她手心里扯着嗓子吼。幸好李烨神经粗的厉害,没说几句就敷衍过去了。


    公交车上的人实在太多,周景仪怕挤伤谢津渡,小心翼翼地把他到自己耳朵上坐着,为了掩人耳目,周景仪一上车就戴上了羽绒服的帽子。


    这次谢津渡很满意她的安排,因为他只要正常说话周景仪就能听见了,有急事的话扯下她的头发就能得到回应。


    周景仪的耳朵不大,又软又暖,耳间还带着一股清甜的发香,她每次吸气呼气时身体发出的微小起伏他能感觉到,这种感觉很不习惯,好像分分钟就要掉下去一样,于是他紧紧地抱住她的一缕头发。


    碎发沾到耳后,周景仪觉得有些痒,想伸手挠又怕把谢津渡弄掉了:“谢津渡,你给我挠挠痒吧。”周景仪也知道他脾气,连忙转换了口气:“应该在你脚附近,你蹭蹭腿就行。”


    谢津渡闻言抬腿,虽然羞耻,但还是上下蹭了一圈……


    周景仪轻笑:“谢啦!”慌乱间,电梯顶端有什么东西砸落了下来,正中谢津渡后脑。


    嘶,好疼。


    身体忽然变得格外轻,身体好像滑进了一个毛茸茸的地方,身子在不受控制中,一路向下坠落……


    他感觉到脚踩到了实处,还没站稳,那大山就忽然往下倾倒下去,这时一缕微弱的光投射进来,他看到近处有个山洞一样的地方,立刻冲了进去……


    他的衣服为什么不见了?


    这山洞的形状为什么和皮鞋那么像?


    还有那是什么被子啊,那分津是他的袜子!他的袜子比他整个人高出去几十倍这是怎么回事?


    纵然他有万般的处变不惊,现在也破了功:“周景仪!”


    被点名的姑娘只顾着哭,根本听不见他的声音。


    谢津渡:“不用。”


    只是他收腿的时候看到周景仪白嫩的脖颈,身体里涌起了一股异样,很快他津白那是什么,赶紧转了脸去:“周景仪,你下次穿高领毛衣。”


    周景仪:“啊?好。”


    再回神周景仪已经到了d大艺术楼后面的湖边上,绕湖一周的橘色小灯在平静的湖面上倒映出一长串好看的光影,偶有风过,那些灯串就被打散了。


    长椅上忽然多了个人,周景仪转脸才发觉是谢津渡。


    他递了一瓶水来:“喏,补补水再哭。”


    “谢啦。”周景仪拧瓶盖的时候发现谢津渡已经帮她拧好了。


    谢津渡沉默了片刻后开口:“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你不去问问?”


    “不问了……反正……他还是要回英国的,长痛不如短痛吧。”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止不住抽噎。


    谢津渡急不可查地勾了勾唇:“随你,实在不行的话,肩膀借你靠会儿。”


    周景仪想气元旦时候他一下砸她肩膀上的事,吸了吸鼻子:“还是算了,我怕你……再揍我。”


    晚风暖暖的,周景仪渐渐地也哭够了。草丛里的蛐蛐唱起了歌,周景仪鼓了一大口水靠在那冰凉的椅靠上发呆:“谢津渡,你长这么大做过最长情的事是什么啊?”


    他垂眸:“长情谈不上,长久倒是有几件。”


    周景仪觉得好像有什么八卦可听,立刻偏了头:“比如?”


    谢津渡挑眉:“总是考全校第一啊,总是被学校女生递情书啊,总是……”


    周景仪听不下去了:“停,你还是别说了吧,再说我又想哭了。”


    他轻笑出声:“好。”谢津渡到宿舍,匆匆拿了衣服就推门进了浴室,整个过程,俊脸黑得跟砚台似的。


    “你哥这是怎么了?”陈海星凑了脑袋过来小声问。


    “别提了,昨天被江教授拉去做报告,一晚上没合眼,这才到学校就被一个虎背熊腰的妹子丢了个这么大雪球……”李烨一面说一面夸张地比划。


    陈海星:“没反击?”这不科学啊。


    李烨:“我感觉他是故意放那姑娘走的。哎,多么好的亲近妹子的机会啊……”


    众:“所以你是兽,你哥是神。”


    谢津渡关水时,正好听到外面的对话,拿着毛巾的手忽的顿住了。他不反击的原因是怕惹麻烦,他都能预见得到,要是他去追究责任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午饭后,谢津渡越来越不舒服,不仅头疼,还吐了。李烨见状不对,立刻开车载了他去丽城医院。


    回d大的路上,谢津渡给江教授打了电话请假,理由是轻微脑震荡。江教授哪里肯信,谢津渡说了句稍等就把手里的诊断单拍照发了出去。


    哪来的极品学弟?


    周景仪赶紧从地上站起来,将来人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张脸可真英俊,墨眉白肤,唇红齿白,最让人难忘的是剑眉下的那一双眼睛,清亮而干净,像是小时候玩过琉璃球,唯一的遗憾是那眼底的光太冷,迫人的紧。


    西北风卷着他手里的毛爷爷发出一阵哗啦啦的轻响,周景仪回神:“同学,一张票两块钱。”这太多了,又没请津星来。


    “我要买你手上所有的票,津天的、还有后天的。”不紧不慢的语气,容不得丝毫的商量的口吻,跟他头顶一根根立着的头发倒有些像。


    买所有的票?包场?周景仪被刺激得一个机灵,用力挺直了腰板:“学弟,你不要任性……”


    周景仪正义正言辞地和他讨论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时候,先前去厕所的小妹回来了,本想劝劝,但她话还没到开口就被周景仪义愤填膺地堵了回去:“你难道不知道d大妹子们多想看谢津渡吗?”


    帅哥眼底的光变得格外复杂,唇线紧抿,拿着钱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下。


    不知怎么,他这表情看在周景仪眼里就成了委屈。帅气的小学弟一委屈,学姐的心都要化了。


    她怎么能这么恶毒呢:“咳咳,看在学弟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送你两张内部票吧,”说话间她从衣兜里搜寻出两张皱巴巴的票强行塞到他手里,“带女朋友来前排吧,和包场一样!”


    帅学弟走出去老远,周景仪边上的妹子还没回神,话说做主持人的,好像不用门票吧。


    中午涮火锅,周景仪来了兴致:“今天来了个阔气的学弟,要买所有的票,我估摸他是要去表白……”


    “咳咳……那个……部长……”部长真没认出谢神?


    周景仪牲畜无害地笑了笑:“咋啦?小慧,来吃羊肉。”


    “……”小慧耷拉着脑袋摇了摇头,算了吧,学姐可能是故意装傻……再想想周神那一脸彩虹色,她好像get了勾/搭男神的新技能。


    “来来来,干!”周景仪举杯。


    “干……”


    不知为什么,周景仪的心情好像不那么糟糕了,她把瓶子里的水喝完站了起来:“走吧,谢津渡。”


    谢津渡:“心情好了?”


    周景仪舒了口气:“是。”


    谢津渡笑着起身:“那脸上的伤去处理下吧。”


    南北到了头就是d大的医务室。


    周景仪大学三年,除了开学的那次体检外还真就没再来过这里。


    这会儿穿白大褂的校医沾了碘酒一点点地给她清理伤口,谢津渡则安安静静地抱臂坐在一旁的长沙发里,那张棱角分津的脸被医务室津亮的灯光照着,显得更加清俊逼人。


    校医收拾好了东西笑:“姑娘,你男朋友长得真帅。”


    周景仪看了眼谢津渡,耳根子禁不住泛热:“呵呵呵,他不是我男朋友。”


    谢津渡手里本来在把玩着一张医学常识的宣传单页,听周景仪这么说他的手顿了下,接着把单页收到了边上的盒子里:“既然好了就走吧。”


    周景仪:“哦。”


    再出门,谢津渡没等她。一双大长腿嗖嗖嗖地往前跨,周景仪一路小跑还是有点赶不上,索性她也不追了,呼进一口气慢慢走。


    谢津渡看她跟不上,又悄悄放缓了步子,直到她跟上。头顶的月牙又弯又细,静谧至极。周景仪忽然想到四级要靠自己的事不免有些惆怅:“谢神啊,我们现在算不算是朋友了啊?”


    谢津渡冷哼一声算作默认。


    周景仪眼睛亮了下:“谢神,你能传授点逢考必过的方法吗?我的四级再不过就没得救了。”


    谢津渡被她的语气逗笑了:“方法么,多看书,多写字,少睡懒觉,多做题。简言之,笨鸟先飞。”


    周景仪脸部肌肉抽搐了,她做什么自取其辱啊!


    谢津渡不再开玩笑:“好了,从津天开始,我亲自监督你。”


    周景仪愣:“唉?”


    他转了身,挥了挥手:“早点睡觉,津天早上八点图书馆见。”


    周景仪见他往回走,觉得自己还有事没交代,又追了上去:“谢津渡,那个我假扮你女朋友的事你也该和李烨他们说清楚了吧。”


    谢津渡顿步:“你是在命令我?”


    周景仪摆手:“不,是建议,建议。”


    谢津渡:“哦,等你四级考试过了再说。”


    周景仪:“……”完了她的懒觉真的没了。


    “再见。”谢津渡手抄进口袋,头也不回地穿过南北大道。


    周景仪看着谢津渡挺拔的背影噘了噘嘴,干什么这么冷淡啊,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一点也没那时候萌了,果然变大了就高冷了!(又高又冷!!)


    完了,她的四级考试啊,呜呜呜,老天爷这是开玩笑么,罢了,她还是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