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头一次,他从海洋这里汲……
宁烛的腰身被窦长宵箍得很紧, 没有任何后退的余地。
窦长宵很努力地俯下身来,明明两人都站着,宁烛却有一种自己在被对方压着的错觉。
他的脚彻底地落地了, 但站得歪歪扭扭, 主要是窦长宵勾在他腰间的手不停地在收拢,一边膝盖也蹭进了他的腿间。
窦长宵的嘴唇柔软而冰凉,而宁烛的则是一如既往地温热,但过了一会儿, 两人嘴唇的温度就趋于相似了,再后来一起升高,同步变得有些滚烫。
窦长宵过分地投入,宁烛听见房间里纠缠暧昧的水声,还有窦长宵略重的鼻息,耳朵仿佛也被嘴唇感染, 跟着热了起来。
宁烛虽然一半的重量都挂在窦长宵身上, 但这种别扭的姿势站久了以后难免觉得累。
他觉得差不多了, 往后仰了仰脖子尝试分开。
窦长宵并没有让这个亲吻就此结束, 他将宁烛抱得更高, 走了几步,倒向临近的沙发里,像头贮藏珠宝的恶龙, 把宁烛放在了自己的巢穴里,塞到最里面。
确保对方不会突然跑掉后, 他才略微撑起身体,直白地端详宁烛在激吻后的表情。
宁烛喘着气跟他对上视线,投入又失神的眼睛顿时恢复了几分清醒,火速转开目光看向别的地方, 脸颊跟耳朵烧成一片。
但除了皮肤颜色异常以外,他的表情还算镇定。
两人的这个姿势让窦长宵回忆起易感期那一次,那次场面更激烈。
窦长宵回忆起某些画面……想让那些东西再次从对方的唇角溢出来。不知道宁烛会不会生气。
……应该会的。
他用手指摩挲宁烛的唇角,又慢慢地滑到耳垂下方,像是重走了一遍那天的路线。
他正在“惹宁烛生气”和“让自己高兴”中间徘徊不定的时候,宁烛忽地皱了皱鼻子,又咂摸咂摸嘴巴。
“你是不是又咬我了?”他质疑道,隐约品尝到一点血的味道。
窦长宵一愣,立刻说:“没有。”
他低头看看,真的在宁烛的嘴唇上残留的水迹里发现一点血丝。
宁烛找到根源,盯着在窦长宵唇缝里隐现的白森森的犬齿,说:“那就是你的牙太尖了。”
“……”窦长宵闭上了嘴,把作案工具藏了起来。
宁烛没忍住笑了出声,再开口时声音轻了点,惫懒又放松地说:“我再看看。”
听上去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窦长宵想了想,皱着眉又听话地把嘴张开了一些。
给宁烛展示自己的犬齿,这感觉实在别扭,窦长宵很快就想重新闭合嘴唇。
但宁烛直直地盯着他的犬齿看了会,忽然慢吞吞地仰着身子向他凑了过来,跟窦长宵嘴唇相贴。
接着他探出一点舌头,舔了舔对方的齿尖,像是在试窦长宵的犬齿有多锋利。
窦长宵:“……”
宁烛试了一下,就躺回沙发里去。
他感觉握着他腰身的手收紧了很多,在宁烛即将感觉到疼痛时,那个力道又倏然松开。
“再亲一下吧。”窦长宵声线有点紧地说,把头低了下来,呼吸很急促,“我这次,轻一点。”
……
这天天气很不错,温度也稍稍回温,虽然还在零下,但勉强可以出去转转。
宁烛没把大把时间都花在跟窦长宵的室内活动上,那样只会没完没了。
酒店离海边不远,中午阳光最好的时段,两人离开酒店,绕着海岸走了很久。
附近有个挺有名的拍照打卡点,其实就是一块高一点的礁石,站在上面拍照,身后是一望无际的辽阔海洋,和蔚蓝的天空连成一片,很好出片。
宁烛小的时候去过这里几次,不过当时那块石头还只是块普通的石头,没那么受欢迎,最多在海城当地的婚纱店比较热闹,偶尔会有摄影师带着结婚的新人前来取景。
这块打卡地寒冬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人来光顾,宁烛路过时,瞧见石头上光秃秃的,只有几个人影闪动。
他溜达得累了,索性爬上那块礁石,不顾脏净地盘腿坐下来歇了歇。
窦长宵有样学样,跟着他一起盘起双腿。两人腿都很长,宁烛的膝盖被对方压着,绊在一块很难受。
他往边上挪了挪,把距离拉远了一点,窦长宵转过头来看他,一言不发。
宁烛沉默两秒,只好又挪着屁股坐回来,但这次坚定要把自己的膝盖压在窦长宵腿上。
后者没说什么,手撑在身侧,靠近宁烛同样撑在礁石上的手,贴近,小拇指动了动。蹭蹭。
宁烛:“……”
他回头看了看四周,周遭几个人都各忙各的,有人在捡拾缝隙里的海产品,没往这边看。宁烛嗅了一口微咸的海风,转回头望向无边的海洋。
他记得幼时,有时候放假,他会一个人跑来看海。
望着海面上升回落,海潮翻涌呼吸时有规律的喧嚣声,心里许多糟糕的情绪就会被随之带走。
宁烛悄悄地将脸偏过一个微小的弧度,正好能够看见窦长宵侧脸的轮廓,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神态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但那种平静又跟宁烛最初见到对方的时候不太一样,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柔和。
他撑着地面的手指抽动了下,蜷缩起来抓住石头上的那些缝隙,接着无声地转开目光,再度望向海面。
他往海洋里扔过很多无形的垃圾,都被那翻卷着的浪花毫无怨言地吞去了。
这还是头一次,他从海洋这里汲取到什么东西。
宁烛想,大海真的很宽容。
*
这天傍晚,宁烛收到陆朝的信息。
对方邀请他周天到陆家做客,并说他还请了几位合作方的老板,相当于组了一个局。
宁烛想来,陆朝也不会单纯为了请他吃顿海城菜,耗费自己半个周末的时光操办。
不过,陆朝其中提到的一个公司的名字宁烛听过,跟旗胜的业务有些交集,是旗胜的潜在客户。这次来海城一趟,如果能再凑成一个合作项目,那就是意外之喜了。他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唯一有件事需要头疼。
挂线以后,他跟窦长宵解释周天需要去跟合作方吃顿饭,最少要三四个小时。后者听完之后,肉眼可见地沮丧下来,倒是没说什么,但盯着宁烛时眼神充满怨气。
宁烛也觉得有些心虚,毕竟对方连着两礼拜千里迢迢来看他,本来待在海城的时间就没多少,自己却不是加班就是有事。
上周说好的要补约会,今天忘记提了,明天自然是没空补上,也因此被迫延后。
可这事儿实在怪不了他。
宁烛无奈道:“谁让你来之前不跟我打声招呼。”
窦长宵:“打招呼了,你会怎么样。”
宁烛:“就说我有事,让你不要来呀。”
窦长宵没什么表情地冷哼了一声。
宁烛:“。”
这晚宁烛睡得有点迟了,其实很早就躺上床看电影,窦长宵在他身边跟他一起。
宁烛的睡意迟迟没有来。但今天选的电影节奏有些慢,他感觉到无聊,可又想看到结局。
他偶尔会将思绪从剧情里抽离出来,瞥一眼身边的人。有时候窦长宵是在看屏幕,有时候则是在看他。
窦长宵很有自制力的只纯洁地用手臂和膝盖挨着他。
过了会,宁烛实在无聊,身体微微凑过去,给自己找乐子。他把手指搭在窦长宵的肩上,轻轻点了点,感觉到被自己碰到的地方逐渐僵硬起来。
窦长宵看了看他,但没说什么。
宁烛持续用手指捣乱:“你大老远跑来一趟,就为了跟我看电影吗。真好满足。”
窦长宵“嗯”了声。大概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什么,扭头盯住了宁烛,有些呆地看了他一会儿。
“……你什么意思。”
宁烛:“没什么意思。”
“…………”
过了会,窦长宵大概是分辨出宁烛在拿自己寻开心,皱起眉来,把这个只会嘴花花的家伙推远了一点。
第二天早上宁烛按照预定的时间出发。
因为内疚感作祟,他早晨就给了窦长宵一些补偿,之后才离开。
到陆家的时候正好是十一点钟,不过陆家的其他人并不在,这点和宁烛最初的预想有点出入。他没怎么在意,跟陆朝打过招呼,将提前购置的礼物交给对方,走进会客厅,此时会客厅里已经有了两位客人。
陆朝让佣人将礼物收起,便过来介绍。待人齐后,宁烛扫了一圈,除了他和陆朝之外,还有四个Alpha,两个Omega,还有一个Beta。
宁烛想结识的对象是那位年纪稍长一些的Beta。
不过直到被陆朝带到餐厅的时候,宁烛都没什么心思跟那位Beta搭话。
他的目光一直在陆家的厅堂里打转。
陆家的装修风格处处透着一种雅致,并不很浮夸,与陆氏的财力相比,甚至算得上是低调。
宁烛本不想这么失礼地打量别人家的屋子。只是,当他瞧见某些家具和角落……总是会有一瞬间觉得哪里眼熟。
到餐厅后,宁烛才暂时压下那种古怪的感觉。这时那位Beta老板主动坐在他身边,显然也从陆朝那里了解到旗胜的业务范围。
两人便聊了起来,一直到第一道菜品上来。
这顿饭吃得尽管不那么放松,各自都有自己的心思和打算,不过来的都是颇为体面的人物,饭桌上气氛整体还算不错。
约莫二十分钟后,门厅那边传来一些响动。像是有人进来。
陆朝皱着眉头算了算,不记得自己还有邀请旁人,便起身去看了看情况。
那边与餐厅相隔较远,宁烛看不见什么情形,只是听见陆朝诧异的声音:“……这周回来,怎么没提前打招呼说一声?”
听这副熟稔的语气,应该是在跟家里人说话。陆家夫妻俩都不在,那就只能是对方的弟弟了。
宁烛顿了顿,想起来陆朝在北城时提过的,那个叛逆期漫长的大黄。
第62章 第 62 章 “你想让我养你多久。”……
想起那个已经在记忆里模糊的男孩和小狗, 宁烛停下筷子,仔细地听了听门厅处的动静。
陆朝方才因为惊讶,声音拔得有点高, 现下音量恢复正常, 宁烛就听不太清了。
过了两分钟,陆朝重新回来餐厅,解释道:“是我弟弟从学校回来了,他在北城念书。”
宁烛抬起了头, 之前倒是没听陆朝提起过这个。
桌上几人点头,便自然而然地寒暄了几句窦长宵的情况。宁烛蹙起了眉,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时身边那位年长些的Beta出声打断了宁烛的思绪,和气地问陆朝道:“哎,那他吃过了没?下飞机就往家走,肯定还饿着。”
陆朝说:“刚问过他, 说在外面吃过了。”
其实他没问, 但陆朝知道窦长宵应该是不想跟他们这一桌人瞎掺和的, 所以让对方直接上楼休息。
那小子打小就独, 现在又在读医学, 完全不打算插手任何陆氏的生意往来,就没必要耗费精力跟他们这帮人打交道。
方才听自己说窦姝和陆茂安不在,那小子差点儿扭头就走……
话题围绕窦长宵聊了几分钟, 又被转移到其他地方,五六个人东拉西扯间偶尔提起生意上的事情,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还多。
饭后还有茶歇,但几人都饱得没什么胃口,只抿了几口茶水,又留了一段时间才散场。
宁烛这趟也算有所收获, 跟那位Beta交流过后,收获不少信息。短时间内或许没什么合作机会,不过对方公司之后两年有几个项目预案都在旗胜的经营范围,旗胜完全能够拥有满足对方需求的产能和技术支持。
他跟对方交换过名片,离开的时候走在最后,边走边低头跟窦长宵发了条信息,表示自己很快回去。
消息刚发出去两秒,就收到对方回复的“好”。
宁烛收起手机,往陆家的门外走去。
陆朝已经送走他前面几人,回过身看向宁烛,说:“宁总今天好像没开车来?我让司机送你到酒店。”
宁烛本想说不必麻烦,但想想,陆家所在的住宅区占地颇大,要走出去打车得多折腾十几分钟。
他怕窦长宵等太久,最后还是没有跟陆朝客气。
这时候他听见身后的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
接着陆朝的眼神也偏了偏,朝宁烛的身后看去,“怎么又出来了,刚回来就走么?”
身后传来一声很平静的“嗯”。
宁烛听见这个声音,下意识地就先回了下头。
窦长宵刚刚走近,往衣袋里收好手机,抬起了眼。
脚步忽地停了下来。
“……”
“……”
陆朝忧伤地说:“爸妈不在你就走?不至于吧。”
他前段时间把自己的左膀右臂借给窦长宵,帮了对方的忙,还以为关系会有所缓和呢。
窦长宵低下了头,但过了会儿也没抬起来,看着宁烛的裤脚说:“不是,有别的事情要做。”
礼拜天能有什么事做?陆朝想仔细问问,但宁烛还站在边上,他就没好开口,转而对宁烛介绍道:“这是我弟弟,叫长宵。”
陆朝发现宁烛的表情有些奇怪。
宁烛看着面前的Alpha,声音顿了又顿,“……是吗,他是你弟弟。小伙子长得……嗯,真高啊。”
“…………”
窦长宵把脑袋抬起来了,跟宁烛对视两秒,又躲开。
陆朝接着对他说:“这位是旗胜的宁总,你之前不是说在学校看过他演讲吗?肯定见过了。”
“……嗯。”
平常挺礼貌的一个人,今天像是程序出问题了一样,“嗯”完半天也没后续。陆朝用眼神暗示窦长宵打招呼,但窦长宵一直没接收到,他只好主动开口说:“喊宁哥。”
窦长宵:“……”
他嘴唇动了下,“宁……学长好。”
宁烛笑了笑,说:“嗯。你好。”
“……”
陆朝觉出气氛有点怪,这时他瞥见窦长宵,被对方脖子上的东西吸引注意,随口说:“哟,脖子上这是戴了个什么?”
窦长宵没回答。
宁烛的眉梢抽动几下。
……陆朝则是感觉周围的气氛更奇怪了。
一阵沉默。
陆朝清清嗓子,怀着纳闷联系司机,送宁烛先出去。
“你去机场?”陆朝又问窦长宵道。
窦长宵不太干脆地点了下头。
陆家车倒是有几台,但司机总共两位,其中一位目前同陆茂安和窦姝外出去了,陆朝就说:“那我过会送你吧。”
宁烛这时候看了窦长宵一眼,表现出一位学长的风度:“长宵要是不介意,可以跟我一块。我那酒店离海城机场不远。”
他主动提出来,陆朝就顺势应下,让窦长宵跟宁烛一道走。
两人一前一后上车,宁烛笑着跟陆朝礼貌道了再见,继而“啪”地拉上车门。
宁烛把酒店地址报给司机之后,车内静了足有五分钟。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宁烛把膝盖并起来,规矩地窝在座椅上,快速开始复盘。
在震惊的那一个当下过后,宁烛除了心情略复杂外,大体还算平静。毕竟此前他就对窦长宵的家庭背景做出过判断,只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陆朝的弟弟。
刚在陆家的时候,他真是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
难怪他会觉得陆家的许多摆设眼熟,原来是他在窦长宵的朋友圈照片里看到过。
窦长宵和他朋友圈背景里的圣伯纳犬,与宁烛记忆里的那两小只也重叠起来。巧合得简直荒谬。
“宁烛。”
窦长宵冷不丁地出声,宁烛一顿,缓慢地侧了侧脸。
窦长宵说:“我的生活费,并没有很多。”
宁烛:“……是吗。”
“我以前大手大脚,开销非常大,还很容易被人骗。所以家里人总是管着我。”
“。”
窦长宵努力地抹黑自己,凑近宁烛一些,面不改色地说:“我现在很缺钱。”
他说得淡定,前头静静开车的司机,手倒是在方向盘上打了个出溜滑。
窦长宵原本还有话想说,见状看了前排的司机一眼,之后没再出声。
车辆先停在了宁烛的酒店附近。
宁烛下车后,窦长宵没有立刻跟上,在里面同司机叮嘱几句,才跟着下了车。
宁烛站在道旁等着他。窦长宵走过去,抓住他的手。
这两天气温回升,宁烛出门连领口都没太往上拉,整个颈项都没有遮挡。脖子上的颈环并不算多宽,却足以覆盖住他的大半腺体。
窦长宵的目光轻浅地掠过宁烛的颈侧。
他跟宁烛之间的交易关系,暂时还不能丢掉。
他答应过宁烛,会治好对方。
即便宁烛未来对他的喜欢和兴趣都消失了,他也要兑现承诺。
“我没有钱,”窦长宵的声音不知廉耻地放得很大,“你得继续养我。”
一对母女路过时听见,女人看了他们两眼,捂住女儿的耳朵,默默地走远:“噫……”
两个有伤风化的人同时僵直了身子。
窦长宵率先回过神来,重复一遍:“宁烛,你要继续养我。”
道路上人来人往,另有几道异样的视线飞过来,宁烛头疼地忙打住他:“会的。你别说了。”
再者说,先前把卡扔在他家鞋柜底下的究竟是谁啊。
他拖着窦长宵往酒店大门走。
一进大堂,人群密度骤然降低。
宁烛闷头走了一段路,快到电梯附近时,他好似不经意地轻声问:“你想让我养你多久。”
窦长宵愣了下。
宁烛又玩笑似的弯起了唇角,转过头看他:“一辈子?”
他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一些轻浮,让窦长宵很是不满。
宁烛看对方的眉心蹙了起来,唇畔的笑便敛了敛,说:“开玩笑的。”
“……”窦长宵的眉头就拧得更厉害了。
第63章 第 63 章 这是一个标题
宁烛实在弄不懂对方究竟在想什么, 握着窦长宵的手轻轻摩挲了下,然而对方的脸色仍然没有缓解。
回到房间之后,这种微妙的气氛还在持续。宁烛松开窦长宵的手, 去用了下洗手间。
窦长宵好像意识到这样僵持下去只会浪费时间。
他的航班在傍晚, 没多久就得出发了。
因此等宁烛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窦长宵收起了自己不满的情绪,抓紧时间跟宁烛腻了一个多小时,快赶不上时才被推搡着离开。
宁烛在海城待了一个月, 窦长宵总共跑了三次。宁烛觉得不该让对方一直折腾,本来打算哪天回趟北城的,结果那个周末安排了加班。他回不去,也就没让窦长宵过来。
距离过年一周多的时候,宁烛在海城的工作告一段落。
最后收尾的那天,宁烛也接到纪驰的电话。
对方道:“你如果想休息休息, 可以在那边多留几天。”
旗胜年底的总结工作也差不多结束, 大部分部门目前都比较悠闲, 很快将迎来春节, 这时是一年当中少有的可以完全放松的时段。
宁烛回复说“不用”。
他对这地方毫无留恋, 完全没有在海城多逗留的打算,正准备第二天就直接飞回北城。
“嗯。那公司年会你赶得上吗,我让他们安排好你的位置。”
宁烛:“行。”
回去北城的日期宁烛只告知了老赵和林姨, 除此之外,就只有纪驰知道。不过这消息又通过对方转达到了成黎那里。
飞机刚刚落地, 宁烛收到成黎的邀请,问他今天要不要出门嗨皮放松。
宁烛今天有别的事想做,于是推脱说今天打算在家里休息,跟成黎约了第二天。
抵达北城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宁烛就没再回旗胜,让老赵直接送他回家。
在家里稍事休息,宁烛看看时间,又拿上车钥匙出了门。
他自己开车,目的地是第三医院。
宁烛找了半天,才在第三医院到停车场的路上找到一个车位。接着他下车,在医院门口站着等了几分钟。
不断有人从大门处进出,宁烛突兀地杵在那儿,门口的保安怪异地瞥他好几下。
保安的眼神没让宁烛尴尬,但过了会儿,他反倒自己觉得在这儿眼巴巴等人的行径,很像是在学校门口接孩子的家长。
宁烛犹豫片刻,又重新回到了车里,扭头观察窗外。
大约五分钟之后,他看到了自己想见到的那道颀长高大的身影。
宁烛悠闲地目视对方由远及近。
在其即将目不斜视地经过他的车时,宁烛才降下车窗,然后死不正经地冲外面吹了个口哨。
不出预料的,对方往他这边瞥了一眼,只不过看过来时脸上的表情称得上十分冷淡。
宁烛不由得记起很久前他在那家夜场跟对方初次见面的时候。差不多是同样的神情,但宁烛现在很不喜欢对方这么看他。
不过很快,窦长宵的表情就变得呆了。
他隔着车窗和副驾跟宁烛笑容散漫的脸对望,好几秒过去,才缓慢地迈动步子靠近了宁烛的车。
窦长宵站了会儿,拉开车门上去。
宁烛的脸变得近了,气味也近了。窦长宵看着他,没有说话。
宁烛反而率先被他盯得不大自在了,把脑袋转开。
窦长宵先是动手升起车窗,接着身体很是别扭地绕过去,跟宁烛接了一个深长的吻。亲得有点凶。
这个吻结束后,窦长宵仍然没有坐正,一只手揉着宁烛的腰,另只手搭着宁烛的肩膀,几乎要把人从驾驶座上勾到自己腿上。
他的嘴唇也离宁烛的很近,稍微动一下就能再次吻上的程度,这才出声,有一点抱怨的感觉:“你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宁烛真不知道这人怎么好意思谴责他的,“你每次去海城,也没见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吧。”
“……”
窦长宵没办法反驳,就不说话了,专心地和宁烛亲近。他脖颈上的线条绷着,扣着宁烛腰和肩膀的手也很用力,刚好能让宁烛感受到轻微的疼痛。
对方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高兴的劲儿。宁烛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也变得很好,比刚才见到窦长宵发呆的时候还要更好。
分开之前,窦长宵问宁烛:“你明天上班吗?”
宁烛:“嗯。”
“那下班后还会过来吗?”
宁烛只好实话实说:“明天跟别人有约,后天晚上公司有个庆典,我得出席,结束会比较晚。”
两天后旗胜举行年会,今年又是旗胜创立五周年,创立纪念庆典日也在那天,会举办得比较隆重。他既然回来,还是要稍作准备。
“有约。跟公司的人?”
宁烛:“……成黎,还有纪驰。”
窦长宵看了看他,不过只是点点头,出人意料地没有发表任何阴阳怪气的言论。
宁烛落地北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见他,他也就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大度。
不过他在宁烛的脸上捕捉到一丝抱歉和内疚,于是他自然地抓住机会说:“那周末要陪我。”
宁烛没有犹豫地应了下来。
……
第二天傍晚,宁烛和成黎在一家娱乐俱乐部碰面,他来得晚一些,纪驰和成黎都已经到了。
三人在俱乐部的桌球厅打了一个小时。
临近过年,成黎拎着球杆,颇为愉快地计划春节期间的项目,“我年三十得在家里过,这之前咱三还能再聚一次吧,二八二九行么,反正你俩这段时间也没什么要紧的工作吧。”
纪驰随意地回答“行”,宁烛迟迟没给回复。
“宁大老板嘞?”
“我今年不一定。”
成黎一愣,“怎么了,咱们之前不都每年都会在春节前聚一次吗?我都习惯了。你那几天跟人有约?”
宁烛想了想,说:“也不确定。”
纪驰看了他一眼。
成黎反应了一会儿,两个眼珠子忽地亮了,笑道:“哟,宁老板有情况啊,Alpha还是Beta?”
宁烛也笑了下,“嗯,Alpha。”
成黎酸溜溜地:“你这石头居然开窍了!我还以为肯定是我最先谈呢……”
他叹口气:“现在就剩我跟纪驰了。我俩过完年叫二十八了,再单两年真成魔法师了。”
他还想再细问宁烛的那个Alpha是什么人,桌球厅里这时候进来几个人。
宁烛一眼扫过去,就在里面看见两个熟人,不由得挑了下眉。
任绍坤进来时愣了下,脸色旋即变得难看起来。
跟在他身后的人里也有张宁烛的熟脸,是好久前的那个雷哥。对方瞧见宁烛,忙往后面挪了挪降低存在感。
宁烛完全没在意雷哥,他注意到任绍坤脸上难看的淤青和额头上的伤疤。在海城的时候,他只是听成黎提过,如今实打实见到,才发现成黎原来一点儿都没夸张。
快一个月过去,任绍坤的伤居然还没好,由此可见当初的情况会有多惨烈。
成黎眯起了眼,道:“这不是任大少爷吗?脸是怎么了,被仇家揍了?上回在路上碰见,我还想关心一下你,没想到还没开口你就关车窗跑了。”
说话的是成黎,任绍坤却没有搭理,反而眼神阴冷地盯着宁烛,冷笑了一声:“还是宁总手段厉害,高中的时候有成家给你撑腰,现在居然有本事傍上陆家。”
纪驰皱起了眉。
陆家……任绍坤这话什么意思?
他转头看向宁烛,发现宁烛同样是神色莫名。
成黎拎着杆子走过去:“你在宁烛面前说什么屁话,怎么不敢对着我说?还想被你爸再送出国一次?想好了啊任绍坤,你如果再出去几年,回来以后任家可就不一定是你爸做主了。”
这句话不知道刺到任绍坤哪根神经,愣了几秒,竟上前一把抓住成黎的衣领,“我他妈□□……”
成黎冷笑着,还没做出什么反应,纪驰先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旋即抬脚踹向任绍坤没有防守的肚子。
他压根没收力,任绍坤几乎是向后飞出一段距离。
纪驰缓声道:“任少身上还带着伤,动手前还是要多考虑考虑,自己能不能受得住。”
任绍坤被后面几个人扶起来,忍不住破口大骂,脏话难以入耳。
成黎走近他,把球杆点在地上碰了碰,“再多逼逼一句就从这儿滚出去。否则老子打得你爹都不认。”
任绍坤怒道:“让我滚?你他妈算个屁!”
成黎冷脸道:“这俱乐部是我家的。任绍坤,你是想让我叫人请你出去,还是体面点自己滚。”
“……”
成黎说完,就拿起了电话。
还没等他拨通,那个雷哥便很有眼色地连忙拉着任绍坤离开,远远还能听见后者叫骂的声音。
等一帮人走远,桌球厅内总算清净下来。
纪驰奇怪道:“这儿也是你家的?”
成黎道:“不是啊,吓唬吓唬他而已。在这看见那傻逼我心烦。”
“……”
成黎转头看向宁烛,“宁烛,刚才那傻逼说的,陆家什么的……怎么回事?”
宁烛摇摇头。
他第一反应是在指窦长宵,可任绍坤又怎么会知道……
想到任绍坤刚才那种极度怨愤的眼神,宁烛费解地皱了下眉。
第64章 第 64 章(修) 坐电梯要先按楼层……
见宁烛摇头, 成黎便道:“算了,不管那傻逼了,疯疯癫癫不知道说什么。”
成黎走回球桌边, “他那副鬼样子, 任鸿远现在连任氏集团的门都不肯让他进了,嫌丢人现眼。”
宁烛这段时间不在海城,对此倒是并不知情,问道:“因为他脸上的伤?”
“对啊。所以他目前就是一个挂牌老板, 清闲得很。”成黎多说了句,“反而是他弟弟,在短短一个月里又升了一个职级,现在又背靠着纪家……目前任家的话语权偏向了任绍坤的继母继弟那里,难怪他刚听了我那些话急眼。肯定是戳到他痛处了。”
觉得在任绍坤的话题上耽搁太久不免晦气,成黎吆喝两人接着打球, 没再提任家的事。
三人玩到晚上, 各自回家。
第二天宁烛一大早来到旗胜, 下午到晚上公司将举行年会, 公司上上下下气氛都较为轻快。
下午的工作不多, 宁烛用完午饭稍微休息之后,先去布置的年会会场看了一眼。
因为要容纳人数众多,会场地点不在旗胜公司内部, 租用了安江广场周围的会展中心。
这天又是旗胜创立五周年的纪念庆典,旗胜的不少合作方都送来祝贺。旗胜楼底下堆满了各方送来的祝贺花篮, 稍后也将移送至会展中心。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礼物单,统计事宜交由夏秘书负责。
大部分的礼单都是各方邮寄到旗胜总公司,虽然也有少数企业会亲自派人过来,不过几乎都是北城当地的一些小企业。总部在外地的大型集团, 是不可能特意差人跨省份,就为来送个礼单的。
因此当夏秘书看着出现在他办公室的,亲自代陆氏集团送来礼物的高大青年,忍不住感到诧异。
对方并没有穿正装,明显还很年轻,看上去最多刚刚毕业的年纪。令夏浔很是费解。
窦长宵将东西送到,询问道:“请问宁烛的办公室在哪里?”
夏浔回答:“就在隔壁,不过宁总现在不在公司,去了会展中心那边。您有事情找他?”
“嗯。”
夏浔礼貌地微笑:“宁总大概三点钟回来,您要是着急,我可以给他打个电话,或者等他回来后我转达给他。”
“不用了,我等他回来吧。”窦长宵并不是特意来打扰宁烛工作的,只是昨天他值夜班,今天一整天没有事情,就想借机会过来一趟,想见对方一面。
前天他问陆朝讨要送给旗胜的礼单时,把后者差点儿惊得说不出话。
夏浔:“那我带您去接待室坐一会。”
窦长宵:“能在他办公室等他吗。”
夏浔委婉道:“……宁总比较注重办公室隐私。”
窦长宵应了声,只好作罢。
夏浔正要起身带窦长宵去接待室时,办公室的门恰时被人敲响。
来人是纪驰的助理,进来后打了声招呼:“夏秘书。”
对方手里拿着个资料袋,说:“这是纪总让我交给宁总的。我刚去找他,但宁总不在办公室,资料先放你这里,等宁总回来麻烦你转交给他。”
夏秘书说“好的”,接过那个资料袋,扫了眼袋子上印着的检测处的名字,当即意识到这是宁烛跟某个人的匹配度检测结果。
一旁的窦长宵却拧着眉开口:“这是医疗检测机构的资料袋。他做的什么检测,又生病了?”
夏浔:“……”
夏秘书觉得,这位陆氏集□□来的代表,似乎分寸感有点差。
先是想在宁烛的办公室等人,接着又冒昧地问合作公司的老板是否有某方面的疾病。
接连问了两个没有边界感的问题,如果不是因为礼单的确来自陆氏,夏秘书简直要怀疑对方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商业间谍了。
他维持着基本素养,回答说:“抱歉,这我就不清楚了。”
随后他把资料袋收好,压在了办公桌其他文件的最下面,转身走到门口,拉开门,发现窦长宵没有跟上来。
夏浔疑惑地回过头。
窦长宵直直地站在办公桌边,一只手拎着刚被夏浔收好的资料袋,里面的检测单已经被他抽了出来,正在细致地观看。
夏浔:“………………”
“!!先生!”夏浔的声调拔高到了尖锐的程度,非常之惊慌。
*
宁烛三点从会展中心回到总部,两地距离不远,都在安江广场周边,步行也费不了很多时间。
他跟几个高管同行,电梯上行至顶层,两侧门缓缓打开,宁烛抬起眼。
电梯外边站了个高大的Alpha,脖子上挂了条犬牙项链,有点没精神地半敛着眼。
宁烛:“……”
他晃了下神,几乎以为自己走到了第三医院。
电梯里的几个管理都等着宁烛先出去,宁烛往旁侧站了些,声称自己忘了还有个工作,要重新去趟楼下。
于是其他人纷纷应着声离开,电梯里很快被清空得只剩下宁烛一人。
接着,窦长宵走进电梯。
门被关上的一刻,宁烛挪动两步离窦长宵近了些,转头凝视对方的侧脸,笑道:“你现在真行呐,都能溜到我公司里面了?怎么进闸机的。”
窦长宵沉默了片刻,“我替陆朝送东西。”
他的回答过分简短,宁烛没留意到,“我说呢。今天不实习么?”
“嗯。”
窦长宵回答完,垂眼看着电梯门的缝隙。
宁烛这才觉得有些奇怪,又往窦长宵身边蹭了一点距离,手肘快要碰上。
对方转头跟他对视了一瞬,又把脸转开了,没有再看他。
只是过了片刻,对方突然出声:“宁烛,你喜欢我吗。”
“……”宁烛猝不及防听到这个问题,很是意外地张了张嘴巴。
他抬头看了眼,电梯里还有监控,鬼知道此刻有没有人在听在看。在这种场合,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些许的难为情。
他非常地想装聋作哑,或者等出去后再说。
但过了几秒,还是无奈地低声回复:“……废话。”
窦长宵就想:没什么。
他喜欢我,所以不是在准备用那个95.02%的Alpha换掉我。
宁烛的腺体有病,高匹配度的Alpha一定相当难找。
那么小的几率,错过之后谁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等到下一个,所以宁烛想要抓住机会,完全没问题。
他们之间又没有任何承诺,宁烛想要给自己多一层保障也无可厚非,没什么可指摘的。
窦长宵没有办法要求宁烛,在生命的保险和自己中,不去选择前者。
能做的就是只有装作没有这回事、没看过那个资料,然后像以前那样跟宁烛相处。
明知道这点,可他还是……
窦长宵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以免情绪泄露出来,让宁烛看出端倪。
指骨上贴上来一个温热的触感,窦长宵低眸看去,是宁烛的手背碰到了他。
那些被他努力遏制的情绪忽然猛地涌了上来。
窦长宵没有忍住,手臂向后错开一些,躲开了那个暖融融的温度。
宁烛顿住,侧目看了过来。
他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他的声音是那种带着点轻软的笑意,但反而让窦长宵心里的那些负面情绪增长更快。
电梯始终没有动,宁烛走向远离窦长宵的那一侧,摁了一楼的按键。
等他做完这些,窦长宵也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宁烛回头看看对方,犹豫了下,反思他俩在电梯里说过的话。没找出什么问题。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那个“废话”太敷衍了,于是只好清了下嗓子,放下了羞耻心:“我当然……咳,喜欢你。”
宁烛几乎不会当着面和他说这些,窦长宵抿紧了嘴唇。
他言不由衷地说:“没有心情不好。没事。”
但目光还是落在别处,自动追踪摄像头失灵了,完全没有看宁烛一眼。
“……”
宁烛“哦”了声,没再说什么,转回了头,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电梯下行至一楼,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电梯。
窦长宵走在前面,但被闸机挡住了。
他进来时给他开门的那个工作人员并不在,而另一个人并不记得他。
他需要出示陆氏集团的工作证明,而且轮值的安保人员瞥见他们宁总就在旁边,更加要表现自己的敬业和谨慎,在窦长宵身边摆出了一张刚正不阿无比严肃的脸,门神似的盯着对方。
“……”
最后还是宁烛吩咐安保人员把窦长宵面前的闸机打开,“不用查了,给他开门。”没让后者再费劲巴拉地找证明了。
第65章 第 65 章(修) 夏秘书犹犹豫豫的……
紧跟着, 宁烛也从另一侧通道出去,送窦长宵出旗胜大楼。
“自己开车过来的?”
窦长宵:“嗯。”
“我送你过去吧。”宁烛走在窦长宵身边,又问:“你昨天值夜班?”
“嗯。”
宁烛挑了下眉, “……是不是今天觉没补够?”
窦长宵说:“有一点。”
两人很快走到了窦长宵停车的地方。
宁烛目视对方进入驾驶座, 然后发动引擎。
宁烛站在车位的白线上,等了一会儿,但窦长宵没跟他说“再见”,也没降下车窗。
宁烛懵然地站了两分钟, 窦长宵把车窗降下来,看着他说:“……你站在这儿,我车出不去。”
他眼睫低垂着,嘴角也略微下挂。
……不对劲。
宁烛应了声,没马上移开,有些束手无措地杵在原地。
过了片刻, 他矮身探进车窗, 艰难地用嘴唇碰了碰窦长宵的头发。
宁烛按在车窗上的手随即被窦长宵抓住了。
那个格外强大的力道令他感觉手骨会被对方捏碎, 可耳边响起的声音却跟这力道截然相反, 轻得几乎听不见:“宁烛。”
窦长宵短促地抽了口气, 接下来的字句克制着,却还是咬得硬了些:“只要我不行吗。”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宁烛一时间听得怔忪。
窦长宵抓了他一会儿, 松开了手,没有再说别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言论也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
宁烛站起来的时候忘记了上身还在车内, 后脑勺在窗框上磕了一下。
窦长宵下意识地伸出手,但宁烛已经出去了。
他想了想,又重新趴回来,捏了捏窦长宵的脸, “不开心要说啊,长宵。”
窦长宵本来没想回答,但忍不住呛了他一句:“不要。你不高兴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告诉我。”
“哦。所以真的是在生气。”
窦长宵:“……”
宁烛百思不得其解:“咱俩这两天都没见面吧,我哪儿惹到你了?”
窦长宵把他脸上的那只乱捏的手拿了下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宁烛,这周末我不能来找你了。”他说。
很少听见窦长宵会主动取消两人的见面时间,宁烛不由得愣了下,“……怎么了?”
窦长宵:“学校有活动要忙。”
“……哦,学校的活动啊。”宁烛把这话重述了一遍,继而沉默了几秒,“S大放寒假有一周多了吧,这时候还有活动?”
“……”
宁烛温声道:“长宵,你要是周末不想陪我,直说就好了。人总会有个倦怠或者想独处的时候,我能理解,不用跟我拐弯抹角地找理由的。”
他说完这话过后,顿了顿,又缓缓补充了句:“我不喜欢这样。”
窦长宵就实话实说:“那我想独处。”
宁烛:“哦。”
他“哦”完,发现自己理解和体谅别人的能力并没有他跟窦长宵描述的那样好。
他感觉一股子火气直蹿上了天灵盖,有那么一瞬间宁烛感觉自己的头发都是竖起来的。
所以当他继续用心平气和的语气说话时,宁烛自己都觉得诧异:“好的。要独处多久呢?”
窦长宵:“我不太确定。”
宁烛抓着车窗框的手指缓缓地扣紧,平静地爆发了:“长宵,其实你如果想结束交易,也可以直说的。”
从离开旗胜大楼前,窦长宵的脸色就很沉闷了。而此刻,那个沉闷的表情先是凝固了一会儿,突然间变得怨气冲天了。
他熄了火,开门下车,跟宁烛面对面站着。
“结束交易?”
宁烛:“嗯。”
窦长宵的语气平静到近乎瘆人:“你想都别想。”
“……”
宁烛半点没怂,皱眉道:“一言不合闹脾气的是你,锯嘴葫芦似的怎么问都不开口的是你,说要独处的是你,让我‘想都别想’的还是你。既要又要的,你怎么全都想占?”
窦长宵想:既要又要,谁?我?
我占什么了?还要担心被一个面都没见过的狗屁Alpha取代。
他深深地吸气,距离被宁烛气死只有一步之遥。有种委屈和怒火都无处发泄的无力感。
但宁烛,同样没有做错什么事。
窦长宵牙关紧咬,终于还是咽下了这超出正常份量的委屈,扭开了脸:“……我有一些事情,需要消化。要自己待着。”
宁烛就也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脾气,“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不能。”
“……”
窦长宵说:“你也有瞒着我的事。”
关于这点,宁烛确实是无话可说,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
宁烛回办公室坐了几分钟。
正发着呆,有个下属敲门来找宁烛对年会的发言流程,另有其他工作要他处理。
宁烛起身出去,出门的时候碰见夏浔拿着个资料袋过来,宁烛随口吩咐:“放我办公桌上。”
他这一出去,短时间都没能再回来,忙完就直接去了会展中心参加公司年会。
他的位置跟纪驰相邻坐着,后者见了他,就说:“我让助理把检测结果给你了,你看过了吗。”
“什么检测……”宁烛问完,又倏地反应过来。
前段时间在海城的时候,他被人采过信息素样本,送到检测机构跟那个匹配源进行匹配度测试。
纪驰看他这个反应,就懂了:“你还没看是么?结果比之前预测的还好一点,匹配度正好在95%。我把检测单给你,你趁着年前问问你的主治医生。”
宁烛没有接腔。
“不过因为匹配源的渠道并不正式,那Alpha要价挺黑,只是做个测试就开口要十万。现在就已经狮子大开口了,之后恐怕也会漫天要价。”纪驰皱了下眉,说:“那人是个会找麻烦的,最好是用不上对方的信息素。”
宁烛“嗯”了声,又说“谢谢”,然后低头翻了翻他的发言稿。
年会到八点才结束,宁烛发了好几次言,最后还被叫上台浇了个香槟塔。
公司没有其他紧要的事务要处理,离开会展中心,宁烛就被老赵开车送回了家。
年会是在调休的周六举办的,之后一天不上班。这个周末,北城的大街小巷开始有了些年味,宁烛所在的住宅区,随处可见的树杈上都挂上了红包。
林姨在宁烛回来北城的第二天就来上班了,周六她出门采购,询问宁烛春节时候有没有想吃的饭菜,她好准备一些提前囤在冰箱。
她过年肯定是要回家陪儿孙的,宁烛自己一个人在家,自己做饭总是特别凑合。她提前囤点肉菜,到时候宁烛可以拿出来热一热,总比大过年的吃外卖要好。
过去几年都是这么个流程,宁烛熟练地报了几个菜名。他其实没办法预见过年期间会想吃什么,只是随便说说,好让林姨方便买菜。
等到周一再到旗胜,宁烛才在自己的办公桌上瞧见上周六时,夏浔放在他桌上的资料袋。
他打开看了眼,随意地扫过上面的匹配度数据,将其扔在了看不见的角落里。
九点半的时候,夏浔找来他的办公室,汇报宁烛这两天的行程。
他讲完之后,见宁烛的桌面上干干净净,就问:“宁总,那个资料袋……”
宁烛:“嗯,我收到了。”
“好的。”夏浔说完没有立刻离开,眼神欲言又止的,颇为诡异。
宁烛抬头看他一眼,说:“还有什么事。”
夏浔这才犹豫地道:“上周陆氏集□□来送礼单的员工……”
宁烛怔了下,“怎么。”
“那人……有点奇怪。当时小吴助理把那个资料袋送来我这边,那位员工正好在我办公室,未经允许就拿了您的资料袋看,还好我及时喝止住了,他应该没看到太多。”
“……”
“我后来带他去招待室,看过他给的证明,的确是陆总让来的。可正常人怎么会干这种事呢?”
“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夏浔犹犹豫豫的,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他正纠结要不要把那个不大尊重人的话说出口,却见他家宁总目光聚焦在空气上,锁着眉心像是在思考什么,眼神迷惑又带点儿无所适从的紧张。
‘只要我不行吗。’
宁烛陡地,即将开窍似的,好像恍然了,却又云里雾里着。
宁烛不由自主地把两只手捏在了一起,每一只手的指甲都陷进另只手的手背里,互相伤害。
‘有一些事情,需要消化。’
窦长宵看见了,但为什么会是那种反应……甚至没有质问他为什么会跟旁人做匹配度检测。
就仿佛对方一早就知道点什么似的。
第66章 第 66 章(修) 他的Alpha真……
宁烛让夏浔回了办公室, 并解释窦长宵大概是没有精神方面的问题的。
待办公室里只余下他一个人,宁烛翻出手机,盯着通讯录置顶的名字看了会, 拨通了。
他打了两通电话, 窦长宵都没接到,大概是在工作。宁烛十分钟后有个会议,于是没有再打第三通。
会议过半的时候,宁烛接到窦长宵的回电, 他扫了一眼,带上手机站起身,示意台上的主管继续,接着离开了会议室。参加会议的其他主管只当是有更加紧要的事情要处理,完全没往私人问题上想过。
“宁烛?”
窦长宵的声音听上去很闷,像是从前天离开时, 低落的情绪就一直没有缓和。
宁烛“嗯”了声, 垂眼思索半天, 最后还是选择了更加直接的问法:“长宵,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电话那头静了会。
只要夏浔跟宁烛提过前天的事, 根本瞒不住的。
窦长宵回答:“我见过你的抑制剂。”
宁烛就懂了。
他忽地感觉有点呼吸不畅,靠住了墙壁,克制着声音:“什么时候?”
那头沉默着, 宁烛就猜时间应该比他预想中的要早很多。
电话两端同时没有声音发出。宁烛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他有考虑过未来某天告诉窦长宵自己的腺体病, 但没想过对方其实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你知道我和你做交易是为了治病。”
窦长宵没有否认:“嗯。”
“你,明知道这点,还凑上来。”
“嗯。”
宁烛忍不住说:“你怎么想的呢?”
窦长宵说:“你觉得我最初跟你在一起是为了钱, 还同意我亲你抱你,跟你躺一张床。你怎么想的我就怎么想的。”
宁烛捂住了额头。
他觉得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但来不及追究。更棘手的问题摆在眼前。
以他对窦长宵的了解,对方在情感方面相当纯情,刚认识的时候,被自己甩了张卡就嚷嚷着“性骚扰”。
但前天,对方明知道自己瞒着他找了个“备胎”,居然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忍了。
‘有些事情,需要消化’。
是打算消化完,再装作无事发生似的,继续喜欢他吗?
就为了照顾他那个破腺体。
他的Alpha真的很好。
宁烛忽然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发现自己似乎很难给予窦长宵对等的包容和信任。他习惯性地假设自己会被再次放弃,做最坏的打算,留后路,这种思维方式早就成为他本能的一部分,无法剔除。
这样没什么不好。越是珍贵的东西,拥有的时候就越不能抓得太紧,这样它坏掉或者是失去时才不会太难过。
对宁烛来说,窦长宵就是那个不能攥得太紧的宝物。
可他不知怎么,只要想到自己无法回馈给窦长宵对等的喜欢,永远也没办法做到像窦长宵那样毫无保留,忽然就很厌恶自己这种懦弱的心理本能。
宁烛突然冲动地说:“那个Alpha的信息,我会处理掉。”
这话说出口时未经大脑,但宁烛说完,却不觉得后悔,反而有种解脱感。
他说完甚至笑了下,又一次体会到那种,战胜本能的、病态的快感。
“……为什么?”
宁烛:“你不是在为他生气?”
窦长宵:“我是。所以,你做这些是为了哄我?”
“不知道。我想你开心点。”
不知道为什么,窦长宵语气仍然没有转好,反而变得更加奇怪了:“你觉得你把自己保命的东西扔掉,会让我开心?”
“……”
“宁烛,你相信我会陪你一辈子吗。说真话。”
宁烛叹了口气,诚实道:“一辈子那么长,谁说得准。”
“我说得准。我会当你一辈子的药。”
“……”
“所以,你明知道自己有病,也不相信我会一直当你的药,但是,为了让我开心,你就准备把自己的备用药扔掉,命都不要了。你想向我证明什么呢,宁烛。”
这副平静的调子让宁烛莫名听得头皮发麻。
但他没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他不想当那个畏畏缩缩的一方。
“你说会当我一辈子的药,长宵,我也是这么希望的。”
电话里的呼吸声忽地变得轻了,再开口时声音也软了:“……希望?”
宁烛又说:“嗯。所以你不用管这些,我会处理好的。”
窦长宵的声音又重新变得冷硬:“不用了,你处理不好。我明天来找你,你需要的是再吃一次药。”
“…………”
于是这通电话挂线得也不是那么愉快。
宁烛有种被对方看低的意思。
我处理不好?狗屁。有我处理不好的事?
他坚持我行我素,贯彻自己的观念。
这通电话两人说的话并不多,但因彼此间隙中彼此沉默的时间太久,宁烛足足在外面耗了十几分钟。
再回到会议室的时候,他尽可能集中注意力,但中间还是说错了两处。这在旁人身上情有可原,放在宁烛身上问题就很大了。
纪驰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会议结束后,他叫住宁烛,先说:“今晚下班没别的安排吧?成黎让我喊你出去。”
宁烛问他:“需要我找个借口不去吗。”
纪驰道:“不用。”
宁烛点头应了声。
“刚出什么事了?”
宁烛:“不是项目上的问题,放心。”
纪驰:“私人问题我也能帮忙出出主意。”
宁烛笑笑,正打算开口,纪驰却被人叫了出去。
这晚下班后,宁烛跟纪驰成黎在北城大桥碰面。
今晚这里不知举办什么庆祝活动,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旁边摆满各种小摊贩,摊位上摆了许多宁烛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
成黎乐意看新鲜,碰见个随处可见的套环游戏都能驻足玩两局。
转了半个多小时,成黎被北城深冬的气温冻得狠了,这时瞧见路过的一对情侣手里捧着热红酒,于是转过头问:“我去买杯热红酒,你俩都喝吧?”
宁烛说:“我也去吧。”
“不用!三杯饮料我还拿得动。不知道在哪呢,我自己找就行了。”说完他就跺着脚走了。
剩下宁烛跟纪驰两人。往常宁烛跟成黎很能混得到一起,都是好玩儿的。但今晚宁烛有些少言寡语,此刻跟纪驰站在远离摊位的空地上,身上萦绕的气质十分煞风景。
“那个Alpha,”宁烛开口说,“我想了下,还是算了吧。”
纪驰拧起了眉,“算了?”
“嗯。”
“宁烛,”纪驰忍不住说,“我还以为你过一段时间能够冷静下来思考问题。”
宁烛道:“我很冷静。”
纪驰眯起眼打量他。
宁烛沉着脸坦荡地跟他对视。对方这种神态纪驰很熟悉,中学时期,还有他们创业初期的那段时间,宁烛精神高度紧绷时经常露出这样的神情。
的确是冷静。那就更加离谱了。
“原因呢?”
宁烛静了两秒,自己也说不出原因。
这种举动并无意义,他只是想证明自己能够反馈给窦长宵一些东西。
纪驰没见过有人谈个恋爱能把自己谈成这样的。
他抬起了下巴,这回不留情面地道:“宁烛,你是疯了吗?命能不能保得住都另说,居然有心思为了个Alpha要死要活。”
宁烛笑了下,毫不客气地讥讽回去,“你这话怎么不敢在成黎面前说。”
“……”
这种互相伤害的行为毫无意义且幼稚,两人同时间闭嘴了。
这时宁烛忽地闻见一些空气里飘来的酒香味。
纪驰回过身,成黎两只手攒着三杯热红酒朝他们走了过来,说:“还以为要找挺久的,没想到前面那个摊位就是。哈哈……”
宁烛一顿,目光在成黎脸上转过一圈,见对方神色并无异常,才走过去从成黎手里接过一杯。
纪驰也动了,成黎把热红酒递过来时,他瞥见对方右手的虎口位置有一小滩行走时洒出来的酒液。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帕,就要帮对方擦净。
成黎先是有点愣地看着他,没反应过来,直到纪驰即将碰到他时,下意识地缩了一下手。
空气仿佛忽然之间凝固了。
纪驰短暂地顿了下,又很自然地把手帕递给了成黎,让对方自己擦。
“谢谢。”成黎接过,低头擦了擦虎口。
宁烛也飞快地低下了头,专心地喝热红酒。
一杯酒被宁烛咕嘟几口喝了个干净。
他像只鹌鹑似的,走到了桥上的垃圾桶边上,把手里的空杯子丢了进去。
他往边上走了几步,腰身碰到了桥,哆嗦着往翻滚的冰冷江水里瞥了眼,抿紧了嘴唇,怀疑这里就是他今夜的归宿。
一杯热红酒下去,宁烛愈发地感觉冷了。
再回到两人中间,纪驰和成黎两人的表情都很自然,但就是没人开口说话。
宁烛一回来,成黎才搭着他的肩膀往前走。
三人好像演员似的,把从前聚会时的戏码生硬地演了一遍。
这附近今晚人多车也多,成黎就让老赵和纪驰的司机回去了,只留了他的司机在路边等人,等结束后再逐一送。
最后不知道是谁先提了回去,三个人就一道朝停车点走。
纪驰走在后面,出声说:“你们俩走吧,我打车。”
成黎回过头看他。
“等你司机把我和宁烛送到,再送你回去太晚了。我自己走也方便。”
成黎说“行”,纪驰就往另一条路上走去了。
打个车而已,没必要这时候就分开。
宁烛沉默地跟成黎走在一道,手掌心被指甲掐得近乎麻木了。
他自己的情感问题处理不好就算了,现在把他两个朋友的也搅得一团乱麻。
他想,我真是根搅屎棍。
“宁烛。”成黎忽地开口,“你先回吧,我还有点事。”
宁烛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心却替纪驰凉了半截。
成黎这人,最不会的就是拖泥带水、粉饰太平了。
跟他和纪驰都不一样。
第67章 第 67 章【修】 我们结束交易关系……
宁烛自己叫了辆车回家, 一晚上没怎么睡,第二天精神相当萎靡。
到公司他才强打起精神,刚出电梯, 他的精气神就被一声中气十足的“宁总好”打了个落花流水。
小陶元气满满地跟他打招呼。
宁烛抽了口凉气, “没事瞎叫什么人。”
小陶:“……”
“宁总您咋了。”
“没事。”宁烛头大地绕开他走了。
他让夏浔把这两天的日程安排调了下,会跟纪驰碰面的工作尽可能推到年后。
对方估计挺不想看见他的,他还是自觉点主动降低存在感。
待回到办公室,宁烛愁眉不展。知道自己捅了个篓子, 他心烦地很,也没敢发消息询问什么情况,担心犯错,下班回去的时候一路都还在惦记着那两人。
到家门口,瞧见停在楼下的那辆许久不见的黑色汽车,宁烛走近, 见车里没人, 正奇怪时, 身后的树荫下传来一道略闷的声音:“这儿呢。”
宁烛回过头, 看到窦长宵后, 憋了一整天的情绪就有些绷不住了。
他快步走向对方。
窦长宵注意到宁烛脸上的郁闷,把想说的话压了下去,问:“怎么了?”
“我捅了一个很大的篓子。”宁烛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很大。”
他委实心累,唇缝抿得平直, 他把额头贴在对方肩上叹气。
窦长宵不明所以,但这几天的堵心在宁烛靠过来的一刻都暂时消散了,他捋了捋宁烛的后颈,低头看他的发旋, 奇怪道:“你怎么忽然长白头发了。”
一晚上过去,宁烛乌亮的发丝里愁得掺上几根银丝。
宁烛没吭气,窦长宵就猜测应该跟他捅的篓子有关,关心道:“公司上的事?”
“不是,惹了两个朋友。”
窦长宵应了一声,想象不到怎么样惹到朋友才能让宁烛露出这副神态。
他把宁烛脑袋上的白发挑出来,但没弄掉,只是看了看,就又把周围的黑发拨回去将其埋在里面。
宁烛心情缓和不少,过了几分钟就把脑袋了抬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接着沉默数秒。
最后是窦长宵主动提起那个让人不愉快的话题:“那个95.02%,怎么样了。”
“他,嗯……”宁烛站直了一些,他不想在这时候跟窦长宵吵架,于是耍了个心眼,不答反问:“你希望怎么样呢?”
窦长宵看了他一眼,说:“我希望那个Alpha有多远滚多远,你只有我就够了。”
宁烛扬起眉,“?那我昨天顺了你的心思,你怎么反倒不乐意了。”
窦长宵说:“可我希望的东西很多。你难道能全都给我吗?”
“……”
“我希望你非常喜欢我,希望你相信我不会离开,希望有一天能跟你……”他说到这里,忽地停顿了下。
宁烛有些奇怪,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窦长宵却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说道:“可即使这些都没办法实现,也没有关系。”
宁烛一怔,跟对方安静直白的眼睛对上。
“我最希望的,是你能够痊愈。”
有一些斑驳的树影笼罩在了窦长宵身上,令宁烛恍惚想起来当初对方答应自己交易的时候。
带着一脸不情愿靠近,询问他交易是否作数。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这小子根本就什么都知道了。
宁烛不清楚那时窦长宵对自己抱有什么感情,喜欢还是讨厌,亦或是两者兼有。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窦长宵之所以答应成为他的药,只是因为他很纯粹地、希望自己这个混蛋能够好起来。
窦长宵用一种有些生疏的语气继续说道:“我想要你一直开心、安心,不会为了那个破病提心吊胆。”
宁烛忽然把脸转开了。
窦长宵话说到一半,见宁烛半途开小差去看别的地方,当即皱起眉头,往宁烛视线所及的位置挪动了几步,重新把自己塞到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那个备用药,你乐意留就留。你得留。”
“……嗯。”
窦长宵:“……你怎么不看我。”
宁烛只好抬起眼睫。
他觉得自己感动的样子大概挺傻逼兮兮的,所以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睫毛和嘴唇颤抖得太明显。
但窦长宵还是问他:“很冷吗。”
宁烛就又“嗯”了声。
这时空中飘起了丝丝银线。
窦长宵抬头看了眼天空,北城又下雪了。
他拉着宁烛先往楼上走,后者任由他牵着,垂眼心不在焉地走了会儿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窦长宵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觉得宁烛大概还是没能明白。
不过对方总算不在那个Alpha上面跟他较劲儿了,窦长宵忍着没有再多说什么。
上去后,他先打开手环,“你的发情期是不是快了。”
宁烛回过神来,道:“嗯,没事,你放心回家吧。我多打一次抑制剂不碍事。”
窦长宵没吭气,默默决定把回海城的机票改晚一些,看有没有可能赶得上。
他正想着,宁烛开口说:“长宵,陪我吃顿晚饭吧。”
窦长宵不假思索地点了头。
晚上天气开始冷了,宁烛的西装太单薄,他道:“你换件衣服再走。”
出发前,宁烛换了件外套。
他换的外套也不是很暖和,不过款式和颜色都是他平常不太穿的风格,是那种饱和度较低的浅粉色,跟白色相间。跟窦长宵站在一块,显得比后者还要小一点。
窦长宵打量了宁烛好几眼,觉得这种明亮的色彩跟宁烛很搭配。
住宅区周边就有许多餐厅,但宁烛却舍近求远,去了十几公里外的一条街道。
窦长宵不认识路,是宁烛开着自己的车带他过来。
车停靠在路边后,窦长宵有些莫名地观察了眼周围,这附近的店铺门面都是小餐馆,有几个卖文具的小店,看起来像是在学校周边。
下车后往前走了一段路,果然看到街道一侧紧闭着的高中校门。
窦长宵忽然有种直觉,勾了勾宁烛的手指,“你高中在这里读的吗?”
宁烛:“嗯。”
窦长宵停下步,隔着围栏朝校园里面看去。
因为已经放假,校园内也没有路灯,此时夜幕降临,地面上薄薄的一层雪闪着银光,显得静谧而安逸。
他停下来太久,宁烛忍不住开口:“里面什么都没有,看那么久干嘛?”
好奇。
想知道你那么小来到北城,自己一个人怎么过的。
窦长宵缓缓收回视线,被宁烛带着继续向前。
这附近的饭店已经有一部分歇业回家去了,平常这些饭店的客流很多都是学生,现下学生们放假又临近过年,也就趁着这机会好好歇歇。
宁烛另只手塞在外套口袋里,经过一家主打海城菜的餐厅,他才放缓脚步。
没等他想好要不要进去,餐厅里走出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在门口擦亮了火机,给自己点了根烟抽。
他身上还系着做饭的围裙,此举着实不大讲究,于是原打算偷偷摸摸地抽的,一抬眼看见不远处站着两人,当即犹豫了下,但还是没把烟灭掉,眯起眼打量两人半晌,神色忽地有些惊讶:“哎?那帅哥……”
他朝宁烛和气地笑笑,“你以前上学时候经常来我家吃饭是吧?看你特眼熟。”
“嗯,念书的时候常来。”
“我就说!我对你印象特深,你周末放学经常过来,连着在我家吃了两年。我还是头回碰见这么专一的回头客,哈哈……”老板人很热情,标准的海城人的性格,隔了好几米跟宁烛也能唠起来,“你大学毕业后没回海城去?”
窦长宵顿了下,看了眼身边人的神色。
但宁烛却没回避,点了点头:“没有,留在这儿工作了。”
跟老板叙了几分钟旧,两人才被放过。
宁烛对窦长宵道:“我以前也住在海城,不过已经出来十几年了。如果不是上个月出差,可能也不会有机会再回去。”
窦长宵一怔。
这还是头一次,宁烛在他面前提起过往。
他轻声说:“是吗,那是……为什么呢。”
宁烛脸上浮现几分犹豫之色,片刻后,还是决定继续下去:“我治疗腺体的费用对家里来说负担有点重。所以初中毕业后,我就从家里跑出来了,自力更生,之后也没再跟家里人联系过。”
在北城刚开始念高中的时候,宁烛还抱有一些希望,等了几个月也没等来一通来自海城的电话,他就把卡换掉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窦长宵的反应。
对方倾听时的神情很安静,但宁烛感觉抓着自己的那只手紧了一下,又快速地放松。
“刚来北城的时候,我吃不太惯这里的饭菜,所以虽然口袋里没几个钱,但周末还是一有机会就跑来吃这家。”宁烛就把话题转向了轻松点的方向,“不过在北城待了十多年,现在口味也被调过来了。哈哈……”
窦长宵盯着他看。
雪台风的那天,这人果然和他一样,在谋划着相同的事。
只是窦长宵的离家出走微不足道,而宁烛的却是从海城到北城,跨越几百公里的距离,余生几十年不再回头。
十几岁,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身边没有亲朋作伴,怎么会是一句“自力更生”这么简单。
窦长宵声音低了下去:“……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这人习惯于把许多过往都埋在心里,对亲近的朋友也不会提及,却选择向他剖白。
窦长宵珍惜的同时,又觉得不忍心。他直觉宁烛其实是不愿意跟旁人谈论这些的。
宁烛:“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些事。”
“应该?”
窦长宵感觉手心里裹着的对方的指尖,很轻微地抖了下。
他低头看看,思索对方是不是觉得冷了。
他正犹豫要不要松开手,忽然听见宁烛的声音:“长宵,我们结束交易关系吧。”
窦长宵的思绪被生生卡断,连呼吸也忘了。
身体的血液似乎也跟宁烛的指尖一样,甚至来不及思考原因,只是本能般的陡地冷了下去。
他没说话,把宁烛的手抓得更紧,迟缓地转过头。
宁烛的眼底有雪地倒映的银光。
有一片雪花落在睫毛上,他眨了两下眼睛,瞳孔里的光芒也就跟着飞快地闪烁了两下。
声音也跟那片雪花一样,有种颤悠悠的轻盈:“你能不能做我的男朋友?”
第68章 第 68 章【修】 “晚安,男朋友。……
窦长宵半晌没有说话。
他的嘴唇因为惊讶张开了一点缝隙, 五官陷入凝固的状态,时间久了,看上去就有点傻。
宁烛大概是知道答案是确定的, 所以只在说出口的那一刹那紧张了下, 现下他望着对方那张傻脸,脑袋里仅存有想亲的念头。
四周寂静无声,任何一点喧嚣都被吞进雪花的缝隙当中。也许是因为太静,宁烛仿佛听见两道急重的心跳声, 渐渐同频地跳动着。
他不紧张,但等得久了,难免有点尬,只好又开口:“不过你如果想多赚点外快,那还是……”
窦长宵忽地向他靠了过来,宁烛迅速地闭嘴。
他眼看着窦长宵微微低头, 到可以感受到彼此间脸庞的温度, 却没有再近一步。
窦长宵小声地重复:“男朋友……”
他的脸近在咫尺, 宁烛忍了几秒, 抬起下巴, 跟对方冰冷的嘴唇贴了一瞬,很快分开。
窦长宵的呼吸屏住了,接着退开一些, 黑眸低垂着看他,露出的部分瞳仁亮到了瘆人的地步。
他定定看了宁烛两眼, 嘴角似乎翘了下,偏过脸,特别响亮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
宁烛压根没料到这一遭,被对方亲完脑袋都是懵的。
“宁烛, 你不许反悔。”
宁烛摸了摸自己被亲过的地方,“……应该不会吧。暂时。”
“以后也不能。”
窦长宵往宁烛的另一边脸凑过去,又响了一次。
他换了个说辞:“我不会让你反悔的。”
宁烛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但这种体会竟然很不错。
他看了窦长宵一眼,夜色里,对方在有些走神地望着他,不过没有在看他的眼睛,好像没办法跟他对视似的。
雪花开始飘得大了起来,落在两人的头发和衣襟上,很快便打湿了。
气氛很好,但宁烛莫名地不自在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道:“找家店坐着吧。”
这么湿哒哒一身回去太容易着凉了,亟需一处能够避雪的地方。而且在外头转了半天,胃里却还没垫半点东西。一开始就是出来吃饭的,结果现在倒是往饭店的反方向走了很久。
没等到窦长宵应声,宁烛就自己先走了,后者慢一步才跟上来。
宁烛朝着更明亮一些的路上走去,内心还算是镇定,但脚步仿佛虚飘飘的,雪花一样轻。
他发现窦长宵走得很不均匀,一会儿步子大,一会儿步子小,总是超过他几步就又落回来等他赶上。
牛肉火锅店里带着香味的雾气飘散在道路上,又很快被冷却。
但宁烛还是闻见味道了,冬天的夜晚最适合热腾腾的锅子,他没再往前走,进了店里。
他先落座,窦长宵在宁烛旁边和对面的两个位置犹豫了下,选择了后者。
这家店生意不错,但可能因为年前和工作日的原因,没有到爆满的程度。菜单还有余量,老板就拿了两份菜单过来。
宁烛勾了几道菜,抬眼看向对面。
窦长宵低着头看菜单,他的视线定格在某一处停了很久,显然注意力不在菜单上。
对方长密的眼睫低垂着,看着菜单走了几秒神,轻轻弯起嘴角笑了。
那个笑容特别安静,仿佛要随着店里氤氲的雾气一起虚化。却又很真切。
……操。
宁烛呆了下,盯着窦长宵唇边那抹弧度,耳朵都看得热起来。
至于这么高兴么。
他们关系定下来,宁烛只觉得意义不同,心里其实没有太多波澜,此刻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一些微妙的不同。
他把支着下巴的爪子放了下来,左看看右看看,居然有点不好意思正视那个笑容。
男朋友。他把这个词细品了品,开始后知后觉地害臊了。
哦,不是交易关系了,自己在跟人谈恋爱。
这事儿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宁烛像是才回过味来,反应过来自己到底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窦长宵这时候把脑袋抬了起来,见宁烛在看自己,就说:“怎么了。”
宁烛回过神,明知故问道:“看到什么菜了,笑得这么……”
窦长宵想了想,飞快地瞟了眼菜单,然后回答:“吊龙。”
“……”
宁烛憋不住笑了。
那些所谓的病啊、药啊,还有那些沉重拧巴的事情,在这一刻似乎全都消失了。
它们一定还会在未来卷土重来很多次,可宁烛现在只感觉到愉快,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甚至,没良心地把自己捅的篓子都给抛在了脑后。
这时候老板忙完别桌的声音,走过来了。窦长宵的菜单上还是空的,宁烛把自己那份递给老板,说:“就这些,再加份吊龙。”
想想,又说:“两份吧。”
这顿饭吃得很慢。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宁烛吃得很饱,到最后甚至有些意识困顿了。
窦长宵就在对面看他,等宁烛喝完最后一口茶水,他起身去结了账。
两人从店里出来时,时间已经很晚。雪势虽然不如之前大,但积雪倒是厚了两公分,宁烛看看天气,道:“早知道就让你开车跟着我好了,这么晚了还得回去取一趟车。”
窦长宵看着他的侧脸,压根没听见宁烛在说啥。
“这儿离S大好像近点,要不我直接送你回学校好了,明早我让老赵再把你的车开过去?”
“……嗯?”窦长宵反应过来,想说“不用”,没有很折腾。而且宁烛先送他,也是要多跑那段路。
但很快被另一个念头压了回去:他男朋友说要送他回去。
窦长宵:“……就不麻烦赵叔了。我明天下班自己过来取,早上打车去医院就可以。”
宁烛:“也行。”
他开车送窦长宵到了S大东门口。
车开了二十来分钟,分明很长的一段路,但感觉眨眼即到。
窦长宵慢腾腾解开安全带,下车,然后没有动,打算看着宁烛走。
宁烛调头开出去几米又停下来,降下车窗,犹豫了下,把脑袋探出来一点。
“长宵。”
窦长宵就又走过去。
宁烛把身体缩回车内一些,冲他招招手,像还有话要说。
窦长宵微俯下身,这时宁烛把手从车窗里探出来,揽住他的颈侧往下勾。
接着宁烛自己的身体也重新向窗外伸展,闭上眼睛凑上去,跟窦长宵接了一个较为艰难的吻。
他吻得很浅,吮了下对方的嘴唇就很快分开,说:“晚安,男朋友。”
掌心底下,窦长宵颈侧的动脉搏动变得快了,有力地撞击着宁烛的手心。
他瞳孔晃动两下,过了几秒钟,才能够聚焦在宁烛的脸上,声音也变得恍惚了。
“……晚安。”
第69章 第 69 章【修】 买主叫……宁烛。……
任氏集团。
北城的雪下了一整晚, 任氏集团总部外的积雪堆了厚厚一层。
“他妈的,一天天下个没完没了。”任绍坤把鞋上粘的雪蹭到公司外面的台阶上,一脸不耐地走进大门。
他身边还跟了个瘦高条的Alpha, 正是先前在第三医院外堵窦长宵的人。
瘦高条此行是来给任绍坤搬东西的。因为任绍坤前段时间脸上的伤势, 在伤好之前被任鸿远禁止到公司来。现下他的脸总算能看得过眼,任鸿远将他调到了分部,安排了一个偏基层的岗位,想磨一磨他的性子。
任绍坤走到打卡机前刷脸, 屏幕上却弹出红色提示,显示非本司工作人员,不能入内。
他“啧”一声,要不是这是自家公司的系统,早就破口大骂了。
换了台打卡机重新刷,结果却还是一样。
“哎, 你, ”他冲前台喊道, “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一个值班的前台员工连忙帮他查了信息。
“抱歉, 任少, ”前台硬着头皮说,“系统里没有您的身份信息。”
“什么?”
另一个没说话的员工很有眼色,在任绍坤的脸色开始变臭之前, 火速走过来,刷脸让其进去了。
任绍坤意识到不对劲, 直接上楼到副总经理的办公室,门也不敲就推门进去了。
进去时,办公桌后的Omega青年正在和一人说话,见状看了任绍坤一眼, 让那人先出去。
他和气地喊:“哥。”
任绍坤懒得跟他装模作样:“我在公司的身份信息是你让人删掉的?”
Omega笑着说:“把你调去分部是老爸的意思,我也只是按规矩走流程而已。”
“少他妈在我面前装蒜。”任绍坤冷笑一声,“任淼,你别以为有了纪家做靠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任淼挑了挑眉。
“靠着爬Alpha的床上位,你倒是把你妈的伎俩学得很到位,一个两个,都是贱种。”
任淼眼神微变,语气里的阴冷也不再有丝毫遮掩,“任绍坤,贱种这个词,用来形容你才比较合适吧。”
任淼从前在任家一向是习惯隐忍,任绍坤尽管清楚对方心机深沉,却从没被这样当面过辱骂过。
他愣了下,随即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任淼不紧不慢地打开手机,找出一段录像视频,将屏幕转到对面。
任绍坤只扫了一眼,整个人忽地愣住。
那视频的背景是一处废旧的工厂,主人公正是他自己。是他之前被陆家那个SA威胁注射下那两支针剂的时候……
可是,任淼是怎么得到这个视频的?
那姓窦的跟任淼根本毫无交集才是!
还是说……
任绍坤心里一惊。
还是说当初在场的他的下属,有谁敢做出这样吃里扒外的事,在他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偷偷录下的?
任绍坤一身的气焰忽地消失了,“这视频你从哪儿弄来的?”
任淼悠悠道:“从哪弄来的不重要,它的去向才是你应该关心的。”
“……”
“从今往后,你在我和我母亲面前讲话最好还是谨慎一点吧,”任淼冷笑着说,“否则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出现在新闻头条上。”
说罢,他连看都没看牙关紧咬的任绍坤一眼,吆喝狗似的道:“滚吧,哥。”
任绍坤气得头发都直了,正要上前做什么,任淼道:“手机摔了我还有备份,你敢砸,今晚这视频我就会公布。”
任绍坤还带着伤疤的脸红成了猪肝色。这时他身旁的瘦高条急忙过来,劝他先离开这里。
任绍坤用力甩开瘦高条的手,这一巴掌挥在了瘦高条的下巴上。
他丝毫没有理会,目眦尽裂地瞪了任淼一眼,才愤愤然地转身离开了。
瘦高条的Alpha跟在他身后,关门时隐蔽地跟任淼交换了一个眼神。
瘦高条几不可查地点头,摸了摸下巴,走了出去。
他立时换上一副疑惑面孔,低声道:“任哥,那视频二少爷怎么会有?会不会是那姓窦的……”
任绍坤一口恶气不得出,闻言骂了一声,“他犯得着兜这么大一个圈子?当时在场的其他人,有没有动过什么手脚?”
瘦高条眼神一闪,说:“这……应该不可能,那几个人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没机会搞小动作。肯定是那小子联系上的二少爷,他是打算把事情做绝了。”
任绍坤拧眉,态度变得将信将疑了。
瘦高条又道:“而且他跟宁烛有关系,也可能是后者示意的。”
“他妈的。任淼,姓宁的,老子非要想办法弄死他们不可!”
任绍坤这辈子就没栽过这么大的跟头。他最瞧不上的人,如今全踩在他头顶上。
瘦高条又点头哈腰地陪笑脸。
任绍坤回办公室的时候,路上碰见几个员工,虽然那些人没有把目光长时间地落在他身上,可他仍然觉得那些眼神里都隐藏着对他的轻蔑。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任绍坤发现,跟任氏内部资料有关的都被任鸿远要求清走,就剩下私人物品了。
曾经总是偏向于他的父亲,竟然会这么绝情地放弃了他,任绍坤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起不来了。从今往后,被任淼母子永远地压着,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他看着自己干净的办公桌,顿时没了任何收拾的欲望。
“任哥,东西……”
任绍坤:“这一堆杂碎带走能干什么?!”
瘦高条就站在一旁,有眼色地闭嘴了。
任绍坤空手进来,又空着手出去。
这层楼的员工大都都认得他,任绍坤连上洗手间都不想在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下到一楼,想索性就在一楼随便解决一下。
一楼的洗手间用的人很多,跟高层的装修规格都不一样,任绍坤是嫌弃地拧着眉进去的。
在看见某一面墙时,他忽地顿住了。
这种装修非常简单的厕所里面,其中一面墙壁上居然挂着一副格格不入的人体油画。
任绍坤余光瞥见一眼,立刻认出来那是他的作品。
画作上是一位赤/裸的美少年,暴露的部位被出入的路人刷上许多涂鸦。显然是在这里挂了挺长的一段时间了。
任绍坤对画画这一行没有太多热爱,当初学艺术纯粹是不想按照任鸿远的安排去学商科。但即使他对这些作品没什么感情,也不会允许自己的画作放在厕所里任人涂鸦。
这是他曾经在画展上展览并售卖出去的作品,怎么会出现在厕所里面?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愣了一会儿。
一天内的羞辱人的事情接连砸在他头上,任绍坤怒不可遏地拆下了墙壁上的画幅,拎在手里。
他掏出手机,在手机的一大堆信息和文件里暴躁地翻了半天,终于找到几个月前那次展会上的交易名单。
在一大堆小得看不见的文字里,他翻到手里这副画的编号。
售价九十八万,买主叫……
“宁烛……”
任绍坤念出这个名字,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扬手将这副贵得离谱的作品,连画带框全砸了个稀巴烂!
第70章 第 70 章【修】 这小子该不会是个……
宁烛没能一直好运。第二天到公司开晨会时, 就跟纪驰打了个照面。
会议前两人没说别的。宁烛途中瞥了眼纪驰的脸色,看起来倒是跟平常没太大差别,不过对方装作面不改色本事跟宁烛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他摸不准是个什么情况, 等到会议结束后, 招呼都没打就往外面走。
身后传来一道冷飕飕的声音:“别躲了。”
宁烛从门口退了回来,“好的。”
是时候该面对现实了,宁烛态度良好地道了歉,然后才问:“那天最后什么情况?”
纪驰无声许久。
宁烛就知道答案了。
他对这两人还是很了解的, 成黎就喜欢那种看起来温柔安静的Omega,但凡对纪驰表露出点那方面的意思,后者早就抓住机会追求了。
他又说了声“抱歉”,纪驰沉默了会,反倒说:“是我得谢你。”
“谢我?”
“嗯。”纪驰扯了扯唇角,“至少不用再一直忍着了。”
“……成黎怎么说的?”
“他拒绝得很干脆。”
这个结果宁烛并不意外, 但真的听见时还是皱了下眉。
他很怕因为自己的失言, 导致两人断交。
纪驰看出他在想什么:“放心吧, 我不会跟他连朋友都没得做。至少在他跟其他人结婚之前是这样。”
宁烛五味杂陈地应了声。
两人关系没有因为自己破裂, 这让他松了口气。不过想到纪驰往后还要继续在喜欢的人面前装朋友, 就连宁烛这种恋爱神经发育异常的人,都会感到有些不忍心。
纪驰道:“你那个Alpha呢?”
宁烛实话实话:“哦,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纪驰方才不觉得有什么, 此刻心里倏地梗得慌。
他看了宁烛一眼,说:“……滚。”
“……”宁烛没懂这货怎么突然变脸了。
鉴于自己有错在先, 他没跟对方计较,回办公室后,直接给老赵放了个假,让其到年后再复工。
随后他给窦长宵发了条消息。
【宁火虫:】下班了在医院门口等我。
那头也没问为什么, 回复了“好的”。
下午工作刚结束,宁烛就驱车前往第三医院。
到医院门口时,窦长宵正像根柱子似的戳在一棵树底下等他,在宁烛还离得挺远的时候,目光就已在车流中锁定宁烛的车,并提前预判好停车点,走了过去。
他上车才问宁烛过来的目的:“今天也要吃药吗?”
宁烛偏了下头,道:“不吃,你车不是在我那里,就是来接你下班而已。”
窦长宵“哦”一声,又盯着他看了会,直到宁烛提醒他系好安全带,才转开了视线。
宁烛本来是载窦长宵到他家楼下,好让对方把车开回去的。
不过到地方以后,窦长宵看都没看旁边停着的黑车一眼,仿佛没这回事似的,跟着他就上去了。
离除夕只剩三天,林姨也买了车票回了家乡。冰箱里满满的都是她走前囤给宁烛的年货。
不过她一走,屋里就有了点冷清的意味。
宁烛往年春节的时候,会自己在公司或者家里独自待几天,大概等到初四之后,成黎就开始约人了。可今年对方跟纪驰之间还微妙着,大概是不会出来冒泡了。
一想到春节的假期都得自己闷着,宁烛虽然说不上多寂寞,但确实是觉得挺无聊的。
他在冰箱里翻了一圈,翻出来几颗大橙子,也没讲究摆盘,随意地丢给窦长宵一个。
窦长宵接过后,看也不看把那颗大橙子放到一边。
宁烛当他不喜欢,问他:“想吃点什么?麻烦的就别提了,我懒得做。”
窦长宵:“我想亲你,行吗。”
“……”
宁烛:“……用不着特意问一下。”
窦长宵蹭了过来,低下头来向他索吻。
他亲得投入,又很深。其实吻得没有很激烈,但舌头挑拨的方式比以往都要色|气。宁烛就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没多久后背就开始发麻,身体被亲得虚软。
他听着对方鼻息的声音,另个地方也就被窦长宵给传染了。
窦长宵抱住他的腰,往后退了两步,把宁烛压在沙发上,一边继续亲吻,同时手指蹭上了对方的腰带。
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他解宁烛腰带的动作比上次熟练了许多。
他用手指碰了碰,又顿住,把身体撑起来,脑袋往下。
宁烛的领带进门时就已经解了挂在玄关处,西装外套也是敞着的,就只有衬衣还一丝不苟地系着。
窦长宵咬住他衬衣上的扣子,挨个往下,都用牙齿咬开。
咬开最后一颗也还没停下,嘴唇一直碰到西装裤的裤缝,宁烛被吓了一跳。
他别别扭扭地在对方头发上虚抓了一把,可惜太短,手指抓不紧。
宁烛就用一根手指勾住窦长宵颈间的项链,把人从下面捞了上来。
他嗓子跟着哑了:“……干什么呢。”
窦长宵说:“网上的教程,有人会这么做。”
“……你不用。”
窦长宵:“但你之前说,我用手还不如你自己来得爽。我想用嘴可能好一点。”
宁烛:“……”
这种破事你怎么就记得那么清呢。
他说:“不用,你别。”
窦长宵抿了下唇,就说:“好吧。”
他的手腕在宁烛腰带上方动着,手臂的线条绷得很好看。
宁烛喘了口气,瞄了一眼就没好意思再看。但一抬眸,发现窦长宵反而在紧紧地盯着他。
“……”
宁烛被盯得很不自在,忍不住说:“……别看了。”
窦长宵过了片刻,才应了声,好像挺不情愿似的。
他偏过脸,转而去吻宁烛的下巴和锁骨。
他嘴唇的温度比宁烛的体温要低一些,因此一路往下时宁烛更多的感觉是痒。
到有个更烫的东西碰到皮肤,留下一串湿润的水迹,他不自禁地拱了下身子,呼吸立刻变得急促了。
窦长宵手腕过了几秒停下来,脑袋也重新抬起来。
对视片刻,宁烛很自觉地说:“那我……”
窦长宵:“先不用。”
宁烛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以他对男性的了解,甭管ABO什么性别,对这种事应该都是来者不拒的。
窦长宵空着的那只手按住他的肩膀,另只手的手腕一点点被西裤的腰带吞没了。
宁烛忽然剧烈地哆嗦了下。
“生殖腔。”窦长宵说,“有一部分人,用这里会比前面舒服。你是哪种?”
“………………”
宁烛:“没试过。”
窦长宵:“我想知道。”
“……”
“行吗。”窦长宵想了想,又补充:“哥哥。”
宁烛:“……”
他没说话,窦长宵就冲他笑了。
他闷头研究了挺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宁烛哆嗦着说“够了”,才停下那根死活都挤不进去的手指。
“我觉得还能……”
宁烛:“滚蛋!”
窦长宵就凑过来亲了亲他,过了几秒,脖子上的项链晃动起来。那枚犬牙吊坠晃动的幅度并不太大,但频率很快。
宁烛也抖得愈发厉害了,大腿夹住对方的手臂,分明是想推开,却适得其反。
他垂着眼睛控制自己的声音。
过了段时间,不经意地掀起来,发现窦长宵那双很干净的深色眼珠,自始至终都不瞬地黏着在他脸上,居然有种观察的意味。
宁烛的大脑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骤然清醒了一瞬,脸也突然红得更厉害了。他眉头用力地皱起来,真想送给对方几句脏话。
操……这小子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宁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窦长宵忽地转了下手腕。他的脚趾不受控地蜷缩起来,把脑袋偏了过去,一半脸藏在沙发靠枕里。
窦长宵轻轻地吸了口气,说:“宁烛,比起前面,你好像更喜欢这个。”
“……”
窦长宵在宁烛的耻度防线上疯狂踩线,宁烛耳朵涨得通红,埋在靠枕里的表情却有点黑。
但很快,他的表情连同五官一起,都没有办法受控了。
……
等身体的反应逐渐平缓,宁烛把脸从靠枕里转回来。
他用手推了推压着自己的Alpha,窦长宵才停下啃他耳朵的动作,上身撑起来,把手也抽了出来。
宁烛瞥了眼对方的右手,顿觉头皮发麻,连忙扑腾着去从客厅的桌子上拿纸巾。
他艰难地够到纸巾盒,抽了几张,扭过头。
窦长宵正在盯着他自己的手指看,盯了两秒,把爪子抬了起来放到唇边。
宁烛脑袋差点要炸。
他嗓子立时夹得比方才还要紧:“……你敢舔,待会儿就别亲我。”
窦长宵顿了下,跟宁烛对视了片刻。
他慢腾腾把手放了下来,伸到宁烛面前,让宁烛帮他擦掉。
宁烛两只手各拿一张纸巾,快速地动作,搓动时几乎像只水獭。
等他清理完,窦长宵捞起他的腰,抱着宁烛坐起来,将人搁在自己腿上。
他没说话,但宁烛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他解开对方运动裤的抽绳,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冬天就穿条外裤?不冷啊。”
窦长宵催促地说:“不冷。”
宁烛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想到SA那个体质,就把话吞了回去。
他挑开那片薄薄的布料,几乎还没做什么,窦长宵大腿上的肌肉就绷得硬了。
宁烛坐在对方腿上,感受分外明显。
他一下子想起之前窦长宵说过的:我只是碰你一下,就觉得……
对方好像没有害臊那根神经,边喘着气,却还微仰着脸看他,脸上染上一些病态的红。
宁烛被窦长宵这种难得一见的神态吸引住,一时间有些愣神,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
他抿紧嘴唇,不由自主地卖力了些。
……
窦长宵的假期从今天就已经开始了,宁烛还要忙到后天。
窦长宵这晚简单回宿舍收拾了下行李,然后连人带箱子一起过来,毫不客气地在宁家住下。过两天回海城,也准备直接从宁烛这里出发。
他难得休息,这两天在宁烛家也没看书学习,把宁烛囤的恐怖片翻出来,一部接一部地看,偶尔会发消息骚扰对方一下。
等宁烛工作空隙逐条回复后,又继续发送新的骚扰信息。
林姨在冰箱里囤的那些东西,窦长宵没碰。
这附近的商超还都没关门,他白天悠闲地去采购点东西,三餐都自己解决,晚饭则会准备双人份。
窦长宵从小到大没动手做过几回菜,不过动手能力不差,跟着网上的教程一比一复刻,最后的成品居然相当不赖。
宁烛当晚回来闻到香味,自动地拐向了厨房,循着气味找到保温箱,三菜一汤有模有样地放在里面。
他瞧了两眼,转过头,问窦长宵道:“你喜欢做饭?”
窦长宵老实回答:“一般吧,以前没怎么尝试过。”
宁烛:“那就不用麻烦,叫外送也没什么的。”
窦长宵回忆自己一整天的感受,没感觉到麻烦,反而心情一直处在放松和期待之中。
他想了想,改口说:“但如果是做给你吃,我会觉得很享受。”
宁烛沉默了会,搓了把热乎乎的脸,“……哦。”
他心想,等有空的时候自己也下下厨吧。
宁烛尝了一口芥末虾球,虾球脆弹,口味也调得很适合。
窦长宵问:“跟林阿姨的比呢。”
那其实还是有距离的。
窦长宵:“你想吃她的,我明晚就把冰箱里的热一热。”
宁烛面不改色地说:“平分秋色。”
就是份量大了点,到晚上临睡前宁烛还有些饱。他很少这么撑着入睡。
不过当窦长宵带着一身洗过澡的香味,自然地把他拢进怀里时,胃里的那种并不强烈的饱腹感,就变成一种古怪的踏实。
窦长宵在这种时候会很安分,单纯地搂着他,嗅着宁烛头发上的味道,最多啃他两口,不会做别的影响宁烛休息。
两天时间并不长,但当它真的转瞬即逝地过去的时候,宁烛竟感觉到有点措手不及。
除夕这天他也在家休息,眼看着窦长宵掐着时间从卧室里拖出自己的行李箱。他不紧不慢地把那个箱子拎到一楼。
宁烛说:“那我送你到机场。”
窦长宵点点头,转身拽出行李箱的拉杆。
宁烛一直望着他,注意到对方低头的时候,悄么声地摆出了一张臭脸。
“……”
宁烛清了下嗓子,“长宵,年后你要不要……”
他一开口就又打住了。
才过去几天,就邀请对方同居,会不会有点着急?
窦长宵不明所以地:“嗯?”
宁烛:“……我记得S大宿舍暖气挺鸡肋的吧。年后如果还是冷,你也可以住在我这边。”
“…………”
窦长宵有点呆地看了他一会。
恢复了冷静后,他无意识地抓住了自己单薄的外裤,说:“好的,我比较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