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白棠
“哎哎哎，小心！”
“踩左边，左边，不对，往上一点……”
“快啊，它要追上来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白棠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时，正听见周围传来一阵大呼小叫。
好几名学生聚集在教学楼外侧一角，正仰着脑袋，不知对着什么指指点点。
其中一名女生来找白棠问过几次问题，两人还算熟悉，白棠叫出她的名字：“下课了，你们怎么不去食堂？”
说话时，她视线向下瞥，发现这几名学生的腰上都多出了一样特殊的腰带，上面是凸起的锁扣。
之前还没有，校长又做了什么？
“啊，白老师。”
女生转过脸，看见是她，立刻兴奋地打了招呼。
白棠和赵云霄两人都很年轻，和学生们年龄差不大，性格也不错，这样的老师在学生时代往往很受欢迎。
尤其是热爱二次元文化的白棠，和许多学生都很有共同语言，除了作业变态了点，其他方面一直颇受学生们的好评。
女生面对她时丝毫没有面对老师的拘谨，指了指头顶：“他非说要在爬楼中赢一次，等比完我们就去吃饭。老师你也留下来看看结果吧。”
白棠应了声，跟着抬头，第一眼没能看见女生口中的“他”，却是看见了以诡异姿态趴伏在教学楼外墙上的丧尸。
它十指明显比普通人尖锐，紧紧抠抓在墙缝边缘，青筋不正常地突起，不似人的双手，倒像兽类的利爪。
为了寻找目标，丧尸不住地转头，头颅转过将近180度，和楼下的白棠四目相对时，白棠手中的几本书忽然掉在了地上。
女生被哗啦啦的动静吸引，转头时，发现向来死宅属性爆棚，不爱动弹也很少做夸张反应的白棠，此时整个人却好像一根绷紧的弓弦，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丧尸。
她脸颊肌肉不自然地颤抖，嘴唇翕动，喃喃了一句什么。
“快跑……”
女生吓了一跳，没有听清楚：“白老师，你没事吧？”
“快跑，快跑。”
白棠好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地又重复了两遍。
她把女生伸来扶她的手推开，自己的脚却固定在地上，因为恐惧而忘记了该怎样行动。
女生看着她的反应，不知所措。
身后就在这时响起一道冷静的声音。
“A-003，停止行动，返回仓库。”扶青命令。
高处的丧尸立刻停止四处查看：“收到指令。”
它没忘记扶青之前的设定，老老实实地垂直往下跳了两下，最后才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类似引擎熄火的声音，一路小跑地朝着体育馆仓库方向去了。
半空中比得火热的男生一眨眼，发现对手头也不回地丢下自己跑了，茫然地哎了一声。
扶青看着A-003离开，走到白棠面前，弯腰将地上散落的书捡起来，递给她，声音难得放轻：“那不是真的。”
“我给郝老师的课堂引进了十台拟真丧尸，可以模拟不同种类丧尸的行为模式。我应该提前给其他教师发送了私信，你没看到？”
她平静的语气中似乎有种抚平人心的力量，将白棠从一场噩梦中逐渐唤醒。
“我，我可能在打游戏，没看提醒，后来又去上课了……”
她难得有些狼狈，接过书抱在怀里，低头抵了抵向下滑落的黑框眼镜。
虽然在解释，但明显还有些惊魂未定。
周围的学生们都没反应过来，拟真丧尸怎么就被校长叫走了。和白棠搭话的女生似懂非懂，要扶白老师的手悬在空中，陷入短暂迷茫。
扶青不再多问，转而面向其他人：“今天之内暂时不要再使用拟真丧尸，都回去吧。”
课堂上的时间太短，拟真丧尸又只有十头，不是每个人都有充分时间接触，扶青特意允许了学生们在课后自由租借拟真丧尸用于练习。
只要利用手表登记，就能快速对应到借出者的个人信息，因此她并不担心丧尸丢失。
却没想到会意外吓到白棠。
大家懵懵懂懂地应了。
叮嘱完，扶青又调出系统，编辑了一条内容相同、面向全体学生的通告出去。
这件事是她疏忽了，虽然提前发了消息，但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及时查看，尤其柳奶奶还是个老人家，连智能手机都不怎么会操作，更别提系统。
之前利用手表布置作业的方法，还是白棠教了她很久才教会。这一次，她和赵云霄也有没及时查看消息的可能。
必须在学生们再次使用拟真丧尸之前，确保每位教师都知道它们的存在。
……
另一头，正在排队打饭的宋如双只感觉腕上微微震动，不等回应，手表竟然自动启动，弹出了一则投影提醒。
竟然不等她们操作，就自己打开了？
宋如双嘀咕：“难道是什么重要通知？”
“这好像还是上次公布积分作用之后，第一次接到全体通知。”沈青青也看向自己的手表，神情变得严肃专注。
上次的积分就涉及到将父母亲人接入避难所的问题，可以算是绝不能错过的重要信息了。
几人满怀期待地点进去，读完后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看内容，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
“不就是明天前不能借丧尸，值得专门发这么一条，还强制大家阅读吗？”宋如双眨眨眼睛，迟疑。
“不知道……”
张晗没有参加实战课，她的体育课安排在明天上午，本来还跃跃欲试想等晚饭后去仓库看看，闻言不免失望。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也没想明白。
*
食堂一角。
“喝点热汤。”
扶青端着餐盘，将上面的两碗汤分了一碗在白棠面前。
后者正蔫哒哒地坐在长椅上，听见扶青叫她，才无精打采地拿起筷子。
搅了两下，竟然从碗里捞出一根带肉的大骨头，白棠有点意外：“你把食堂的老员工给我舀来了？”
听这吐槽就知道，大家都是过来人……
见她没精神还不忘吐槽，扶青一哂：“吃你的吧。”
方洲食堂标配免费的汤以及水果，一周七天菜单轮换，今天恰好轮到冬瓜排骨。
满满一桶，热气腾腾，保温盖一掀，隔着老远就能闻见扑鼻的香。
不像扶青曾经的学校食堂，只有稀薄到可以忽略的蛋花和零星几根菜叶。
她从系统手里抠出来的学费，除了用于给贫困生提供额度极高的助学金，并留了一部分作为成绩优秀者的奖学金外，基本全部用在了这些改善校园生活的地方。
白棠一顿，有点心虚。
差点忘了她已经不是学生了，面前坐着的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但或许是刚刚的惊吓将她拽回了记忆中的某个节点，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又回到了刚毕业没多久的时候，身处于那间被自己布置得极为温馨的小房间里。
然后时间转动，在某一天醒来时，看见一只丧尸趴在卧室窗外，五官因用力过猛被玻璃挤压得扁平，嘴角咧开，上扬，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病毒爆发的一年零三个月后，初级丧尸开始拥有了攀爬能力。
原本被关在建筑物外的大批丧尸自发集合，尝试着向高层攀爬。
那一个月，许多因躲在建筑物高处，得以苟延残喘的人类死于丧尸的围攻入侵。剩余的人类要么离开城市，躲入荒山野岭，要么不再敢于落单，而是尝试形成聚落，建立防御所，齐心抵抗丧尸袭击。
而白棠只是那时死去的那无数人中，十分渺小，且微不足道的其中一个。
白棠捧着碗，热气蒸腾，她的脸颊掩藏在雾气后，显得格外苍白。
她忽然颤抖了一下，不知想起什么，慌忙低头，眼睫快速眨动。
扶青像没注意到这一切，如常地将餐盘也推到她面前。
“怎么不吃？”
“噢，要吃的。”不想暴露异常的白棠本能低头，喝了一大口。
排骨被炖得软烂，抿一下便轻易脱骨，香味都炖进了汤里，淌入胃中的暖流将暖意带至全身，烘得她脸颊终于多出几分血色。
白棠小声说：“好好喝。”
“那就多吃点。”扶青低头喝汤，余光看着白棠动手夹菜，握着筷子的指尖纤细，指骨比一般人还要突出一些。
那是过瘦的表现。
就像扶青重生后也保留了末日五年锻炼出来的体魄，教师们每个人重生时，都是死亡前的样子。
而白棠虽然不至于骨瘦如柴，却也明显营养不良。仅仅依靠罐头以及阳台上种植的少部分蔬菜，哪怕她再努力合理搭配，终究还是有局限。
当然，相比许多不到一个月就被饥饿逼迫得出门觅食的人来说，她已经相当了不起了，不然系统也不会给予那么高的生存能力评价。
吃到一半，大概是缓过来了，白棠主动挑起话题：“那些丧尸，呃，它们是做什么用的？”
她呷了一口汤，看着坐在对面的扶青，忽然发现她在吃饭的时候其实很安静。
不，校长虽然嘴毒了一点，但其实平常话并不多……白棠修正了她对扶青的印象。
“练习。”扶青吃饭的速度很快，却不会给人粗鲁的感觉，“各种各样的练习，格斗、逃跑、攀爬……拟真丧尸可以模拟真实场景，他们会更投入。”
“攀爬，难怪。”白棠恍然。
她刚才受到惊吓，神智有些恍惚，如今却慢慢回忆起来，丧尸的头顶确实爬着另一个男生。
拟真丧尸的敏捷度被设置在刚刚学会爬墙的水平，也因此，男生的动作比丧尸略快一些。
那只丧尸努力伸出手，却只堪堪擦过他的脚踝，在下方发出愤怒的咆哮。
白棠有点发怔。
当初送走扶青之后，她望着她的背影，不止一次想过，羡慕过。
如果自己也像她一样敏捷能打，是不是早就能离开那间房间了呢？
届时，留下会成为她的选择，而不是被动地被困住。
她在意识到不对时就可以今早转移，也许就不会迎来那样的结局。
而现在的学生们和她不同，他们在努力追赶扶青的步伐。
有了这些练习，他们不会再经历她经历过的事情。
白棠下意识道：“真好。”
被扶青召唤出来时，她曾一度对要再一次经历末日感到抗拒。
她不想再面对同样的恐惧，同样的孤独，同样的痛苦。
可现在的白棠却隐约有种感觉，也许这一次，结局会不一样。
也许，他们的结局都会不一样。
白棠忽然放下碗，诚恳地握住扶青的手：“校长，你好厉害，我要死心塌地追随你。”
扶青嘴角抽了一下，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玩梗还是真诚：“那每个月的游戏卡带……”
白棠想也不想地说：“这个当然也是要的。”
扶青：“……”
扶青忽然笑了下：“你在做的事情也一样。”
你也在帮忙改变那个结局。
白棠收回去的手拿着筷子，闻言悬在空中，停了好久。
等扶青起身准备去送餐盘时，面前忽然蹦出提醒。
【教师“白棠”与您的关系加深了。】
【她将工作得更卖力！】
【获得50教学点奖励。】
扶青的脚步一下停下，狐疑地看着半空中的弹窗。
这样也行？？
她之前一直在和系统抱怨任务太少，教学点不够花，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获取方法。
不像郝振业一样发布任务，是因为白棠的好感度并不影响学校运行，就像游戏里的成就点一样，相当于一种隐藏奖励，只有触发了才会有提醒？
扶青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看来以后还得多和教师们走动走动。
不过，该说系统不愧是经营系统吗，“好感度”提高后的提示语，居然是说她将工作得更加卖力……
扶青看了眼还在偷偷感动的白棠，一时有些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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