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校长的示范
学生们盯着扶青，扶青盯着郝振业，郝振业面无表情地盯着拟真丧尸。
把她拖下水，又不跟她对视，有种斗胆反抗了上司但又没完全反抗的感觉。
扶青不知想到什么，笑了声，耸耸肩：“行吧。”
九月初，夏天渐渐过去，昨夜下了场阵雨，山间的空气变得有些凉，短袖已经不再合适。
扶青今天穿了身单薄的卫衣牛仔裤，还算是便于活动的装束。她弯腰，将运动鞋的鞋带紧了紧，直起身说：“郝老师莽惯了，可能确实不太擅长，嗯，‘弱者’的战斗方法。”
她不轻不重地吐出“弱者”两个字，郝振业唰一下转过头，表情不太好看。
扶青却是想起了郝振业的能力面板。
B+的头脑，在教师四人组里都是垫底，他以前绝对不是脑力派。
而S-的身手，也决定了他凭借强悍的实力就能解决绝大部分危险情况。
学生们的想法虽然有局限，但不满的情绪本身并没有问题。郝振业一视同仁的教导方法，确实没能照顾到部分体能较差的同学。
就积分的取得方式和意义而言，有人觉得不公平也很正常。
他恐怕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因为没有亲身体会，所以一时也想不出因材施教的方法，恰好在此时路过的扶青就这样被逮了过来。
偏偏郝振业对扶青这个上级并不服气，本身性格又很强硬执拗，拉不下脸来请求帮助。
于是语气中的火药味就稍微……浓了那么一点。
扶青表示理解，并决定等下次更换课表时，将每周的体育课多调一节。
拟真丧尸才刚刚引进，郝振业还没来得及将备课思路交给她，扶青临时打听了一遍规则。
郝振业讲述的过程中，学生间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如果校长要示范，是不是得找人组队？那他们岂不是可以体会一把被大佬带飞的感觉？
还有看过论坛，暂时变成扶青小迷妹的女生两眼放光，准备等郝老师讲完规则，就立刻举手报名。
“你们是不是高兴太早了，校长也不一定就很厉害吧……”旁边有人嘟囔，“论坛里不是说找麻烦的那个人是个醉汉吗，醉得都没有反抗能力了，我上我也行。”
并不是所有人都被周末的事情征服，心底存疑的不在少数，正好借机小声吐槽。
不过其他人并没有理会他们流露出的不满。
“……就是这样。”
郝振业的话音刚落下，好几人就跃跃欲试地举起手。
校长实力到底如何，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扶青却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开口：“A-001到A-010，输入集体指令。”
早已开启处于待机状态的十只丧尸僵硬地转过头颅，瞳仁锁定扶青。
那副场景看得人头皮发麻。
扶青回忆着拟真丧尸的设定操作，略一沉吟，便快速道。
“移速调至100%。”
举起的十几只手一僵。
他们记得，上午实战课上郝振业调整的移速，是20%……
那是初级丧尸的移速。
若是成年人的平均跑步速度，应当在50%-60%之间。
上来就100%……他们还没起跑就被按在地上了吧？
好几人若无其事地悄悄放下了手。
但还有几个对自己跑步速度有自信的男生高举着手。
扶青没有片刻停顿，继续：“敏捷调至80%。”
几人：“……”
没记错的话，初级丧尸的敏捷也是20%……
郝老师刚刚是不是说，追逐战只调整步速，不调整敏捷度？
校长怎么还自己加难度？
举起的手又悄悄放下几只。
逐渐微妙的视线中，某人还在继续：“至于标志点，就设在西教学楼楼顶吧，操场正好能看到。”
西教学楼是最靠近操场的一栋高层建筑，共六层，听见这最后一句话时，仅剩的几只手也很有自知之明地放下去了。
有点脑子的都能算出来，从西教学楼入口到标志点的直线距离都没有50m，丧尸一旦被启动，就会直奔标记点而去。
到时候速度100%、敏捷80%的十只丧尸一起围住一个标记点，神仙才能完成打卡。
校长的难度是不是加得太过了？
思考了下，确定没有遗漏，扶青转身用眼神示意郝振业。
郝振业不情不愿道：“没有问题。”
她调整后的考核难度，甚至比他想的还要高。
速度100%，意味着已经达到丧尸的极限速度。
郝振业回想着自己在末日四年的生活，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见过进化到足以发挥最高速度的丧尸。
扶青敢调整到这个速度……难道是因为她曾经见识过？
他的目光渐沉，意识到自己也许忽略了什么。
得到确认，扶青颔首：“那就开始吧。”
拟真丧尸A-001到A-010接收指令，浑身关节舒展，骨骼发出爆响，似乎是因为被设定到某种极限状态而开始了自我调整。
调整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丧尸喑哑得不似人的嗓音响起：“设定完成，考核将在3秒内开始。”
“倒计时，三——”
旁观的众人还懵着，没想到考核就直接开始了。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队友呢？
没有队友，难道校长打算一个人绕过十头丧尸的围追堵截完成任务？
这怎么可能！
别看期末考试时他们人人都要击杀五头丧尸，但那是有限定条件的。
按照手环提示：一，五头丧尸的实力将在初级和中级之间徘徊，绝不会出现像这样某项能力达到100%的变态丧尸。
二，丧尸是在建筑物内随机刷新，不会和考核者共同出现在起点。
三，建筑物内环境复杂，这对丧尸来说是阻碍，对人类却是助力。他们有整整一小时的时间和丧尸周旋，尽可能稳妥无伤地解决所有丧尸。
可对扶青来说，这三点都不存在。
这是一场闪电战，几乎没有思考的余地，一旦被这十头丧尸围住，考核会在瞬间结束。
丧尸杀人只需要张嘴啃一口，人杀丧尸却要难十倍百倍。
只要没有摧毁大脑，哪怕断臂断腿，失去大半身体，它们也会挣扎着，嘶吼着，再一次扑向你……难度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摆在扶青面前唯一的道路，似乎就是抢在它们之前赶到楼顶，完成打卡。
许多人在这一刻下意识吞咽。
他们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看到什么。
但他们知道了什么才叫真正的“不公平”。
“二——”
扶青和十头拟真丧尸拉开了大约十米距离。
这点距离，速度一旦爆发，眨眼间即可跨越。
“一——”
扶青转了下手腕。
“开始。”
几乎是在这两个字落下的瞬间，双方同时动了。
众人只感觉一阵风卷过，原本在面前站成一排的丧尸便尸潮过境般席卷着地上的灰尘，张牙舞爪、跌跌撞撞地朝前扑去，如电影中诡异惊悚的奇行种，胸腔中爆发出恐怖的嘶鸣。
怒吼声连成片，一时间所有人都有种心脏剧烈紧缩，喘不过气的感觉。
而丧尸们几乎是一瞬间加速到极限，它们肢体扭曲，关节以人类无法实现的角度弯折，动作却丝毫不慢，眨眼间就手脚并用地冲出几十米。
等到面前一片空旷，被夺走了注意的学生们才缓慢回神，抚着胸口重重喘息：“……等等，校长呢？”
眼神好的人凝神远望，猛然惊呼：“看那！”
丧尸们竟然已经蜂拥着冲到了教学楼前！
反应快些的人脱口而出：“如果他们进了楼内，我们岂不是就看不到了——”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众人眼睁睁看着丧尸们分成两股，约一半冲向楼内，将还在上课的班级吓得发出尖叫，另一半却是步伐一转，直直朝着楼旁的小花坛冲去。
一步跨过花坛隔断，接下来，如丧尸围城般，高举双手地冲向大楼外侧墙壁，开始寻找起了攀爬点。
“它们想爬楼……”有人喃喃出声，胸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令人呼吸困难。
敏捷度调整到80%以后，丧尸出现了新的变化，行动不再像曾经一样笨拙，竟然能够实现攀爬这个动作了吗？
他们很快想到末世中的人类。
见到这一幕时，那些幸存者又该有多绝望。
但有一道身影比丧尸们更快。
丧尸们闹出的动静太大，气势惊人，连郝振业都在第一时间被它们夺走了注意力，慢半拍注意到不断上窜的身影时，眼角狠狠一抽。
谁也不知道她怎么会那么快。
扶青将所有丧尸都远远甩在了身后，十秒不到的功夫，已经摸到顶层。
单手扣住围墙边沿，一个漂亮的倒翻，稳稳落在楼顶。
落下时，衣摆扬起轻微弧度，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窄腰，腰腹线条清晰分明，众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楼下的丧尸连三层都没爬到，扶青却已经按下虚空中漂浮的3D打卡符号。
“打卡完成。”
“用时，17秒。”
趴在墙壁上的丧尸一板一眼发出播报，紧扣攀爬点的指尖一松，身体顿时自由落体。
然后噼里啪啦在小花园掉了一地。
扶青：“……”
她半蹲在楼顶，看着被砸出几个人体形状的楼下花坛，属于模拟经营玩家的胸口开始疼了：“下次不准为了省事跳楼。”
拟真丧尸：“收到。”
扶青也懒得走楼梯，往下看了看，选择直接跳。
身体轻盈下落，每一次都精准捕捉到楼层外壁凸起的各式落脚点，看的人惊心动魄，她却稳稳当当，像是已经做过千遍万遍。
数个呼吸间，就完好无损地踩在了平地上。
重新回到郝振业面前时，扶青抬眼，正好看见他晦暗不定的表情，忍不住唇角一勾，戏谑道：“喏，‘弱者’的胜利法。”
操场鸦雀无声。
这叫弱者，那他们是什么，战斗力只有0.5的一粒灰尘……？
扶青没忘记郝振业本质是找她来“帮忙”的，调侃一句后，转身面向呆若木鸡的学生们，言归正传道：“初级丧尸不会攀爬，进化后才拥有了一定的攀爬能力，但碍于躯体腐烂，关节僵硬，灵活度也远远不及人类。”
“换句话说，通过练习，每个人都有可能通过这种方式摆脱丧尸的追捕。”
“哪怕是自认体力最弱的人，也先天拥有着优于丧尸的身体条件——这是不是也是一种‘不公平’？”
不过这一次，该抱怨的是丧尸们。
扶青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让之前大喊不公的学生们愣住了。
郝振业不自觉地转头望向教学楼外壁，抿了下唇。
扶青方才攀爬时，脚踏过悬挂的空调外机，还有一些并不算突出的装饰性棱条。郝振业并非不会攀爬，但以他的体重，攀爬时绝不会有这样灵活，可依靠的攀爬点也会更少。
许多扶青踩过的地方，根本无法承受他的体重。
郝振业隐隐意识到，扶青说的没错，不提她本身的实力，扶青确实展现了一条“弱者”可参考的胜利法。
将体能的劣势转变成轻盈的优势，将不抗击打的柔软转化成攀爬时的灵巧，用另一种方法教他们如何在尸潮中保全自己。
这是向来崇尚用武力解决一切问题的郝振业的思维盲区。
他引以为豪的肌肉，强悍的体重，却也带给他不擅攀爬的弱点，因此在教学时也本能地忽略了一点。
——这是他的短板，却可以成为部分学生的长处和生路。
郝振业沉默下去。
学生们大眼瞪小眼，然后慢慢地，一个接一个回过味。
他们意识到，校长并没有在开玩笑，这真的是一条可行的方法。
他们做不到比校长灵活，可强过那些笨拙的丧尸总没有问题吧？
一些女生听得尤其认真。
那些高大的男生上树可能会压断枝条，可女孩子却能在树上待许久，而且女性下肢力量更强，体重更轻，攀爬时只要用好肌肉，会更有优势。
……这是她们的优势！
很多上周这周加起来已经连输了好几把的女生，兴奋得脸涨红，仿佛看见了取得积分的希望，恨不得立刻就尝试看看。
方才说论坛没有可信度的几人被火速打脸，恨不得挖个坑钻进去。
让他们嘴快，让他们以貌取人……等校长展示完再说话不好么？
郝振业将学生们的反应尽收眼底，愈发沉默。
倒是还有几人清醒着，嘀咕几下，小心地举手提问：“可是校长，我们没有基础，直接练习爬楼，会不会有点危险啊？”
万一一个脚滑……
扶青当然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不用担心，我会解决。”
提问的人点点头，没再提出异议，和周围的同学热烈讨论起来。
不知不觉间，他们对扶青的信任度也上升了。
还有几人回想着校长刚才的表现，不时看一眼扶青，脸颊发热，显然已经在思考去论坛发帖时如何措辞了。
扶青不再关注人群的反应，独自思索着确保攀爬练习安全的方法。
和绝大多数模拟经营游戏一样，系统开局赠送的设施其实很少，只有学校运行所必须的几样建筑。
比如食堂、宿舍、教学楼，以及内部桌椅等等。
其余额外的教学用品，都得扶青自己想办法。
如操场南侧那间体育馆，虽然有个壳子，内部设施却很少，连健身房都是在赵婷婷捐赠器材后才新修建的。
而鉴于扶青目前任务完成进度还相当糟糕，连带着方洲也很穷，很多东西都是将就着用。
白棠的教材来自于互联网，赵云霄的教材来自于自身的知识积累，只有柳奶奶的试验田和体育课刚刚引进的拟真丧尸，稍微花了一些点数。
就这样，体育课的基础教学模式，还是让学生们在整个校园内，进行不要钱的互相追逐。
从上到下，都带着一股浓浓的草台班子的味道。
而现在的扶青，同样在思考如何利用现有环境，达到锻炼目标。
……没办法，太穷了。
她当然可以选择在体育馆建攀岩墙，但要让全校两千多人得到充分练习，一堵墙势必不够。
那就不是如今手头剩余的50教学点能解决的问题了。
扶青想起目前为止还从未使用过的一项系统功能。
她在心中默念：“系统，调出升级面板。”
校园内一切设施与建筑，都是可升级的。
扶青甚至可以根据需求，选择总体升级，还是单独升级某样功能。
总体来说，升级是在原有建筑/设施上做修改，比购买拥有同等功能的新建筑省钱许多，但等到后期，随着等级提高，价格也会水涨船高。
扶青这次准备直接将现有外墙改造，懒得搜索，她直接问系统：“增加安全绳需要多少点数？”
【报告宿主，单独为一栋建筑增加安全绳及配套可穿戴安全带，需30教学点。】
【若要为全校所有建筑增添同类安全装置，因可穿戴安全带数量不变，打包价100教学点。】
100教学点？
扶青看着手中仅剩的50点，头疼地轻嘶一声。
只买一栋，不划算。
打包一起买，付不起。
周围的学生们已经四散开来，三三两两组队练习了，扶青还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她拧着眉头，想去商城翻翻现有建筑，看有没有别的解决方法，手臂却忽然被人拉住了。
扶青回头，竟然是那之后一直没出声的郝振业。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阴沉，似乎是已经思考许久，才紧盯着她出声。
“你……也经历过末日。”
“你活了多久？”
“你见过更多更厉害的丧尸，是不是，活得比我要久？”
他瞳孔短暂地失焦，又强迫自己回神，声音带着令人难以察觉的嘶哑，沉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人类最后，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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