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9 楚木为自己的卑……
楚木为自己的卑劣和贪心感到羞耻, 却又因为江颂的目光而满足到指尖发抖。
他听着他的小侯爷呼吸瞬间急促,像是气极了,三两步冲过来拍了他脑袋一下。
架势很大, 力道却很小。
“蠢货!身为本侯爷的东西, 竟然还敢口口声声的说自己脏, 你是不是在拐弯抹角的骂我?”
“没有!”
楚木猛地抬头, 动作间扯到伤口,整个人都疼得发颤,却依旧乖顺至极的跪伏在江颂脚边,声音很轻。
“奴知错, 您罚我吧。”
这还要怎么罚?
江颂看着他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感同身受的跟着打了个哆嗦,面上却佯装一副嫌弃的模样。
“脏成这样,我都懒得罚。花颜, 把人丢到马车上去。”
“颂颂!”
一直被忽略的祁政终于忍不住出声:“一个奴隶而已, 死就死了, 你如果喜欢这样的,我再带你去挑别的好不好?”
跪在地上的楚木猛地撩开眼皮, 看向祁政的目光像是沁着血般疯戾诡异。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纷杂惊恐的低语此起彼伏的响在楚木耳边,他瞳孔缩成一个细细的点,悄无声息的在血泊中摸到一把断刃。
无论怎样, 杀了他……
任何想要把小侯爷抢走的存在都该死掉!!
楚木呼吸急促,绷紧身体快遏制不住冲动时,身上没受伤的地方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
是江颂在装模做样的踹他。
“发什么呆呢?没听到我的吩咐吗?耳朵不要可以割掉,省得放在脑袋上也没用。”
江颂冷哼一声,“还不赶紧滚回马车上!”
说完他转头瞪向目色阴郁的祁政,说话很不客气:“就算是奴隶那也是我的奴隶, 你瞎起劲什么?”
被训斥的祁政没有半点气恼,反而十分殷勤的凑过来,掩着眉目间的痴态,轻哄道:“颂颂别生气,我就是气过头了,没考虑那么多。”
“你气什么?”
祁政装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乘着楚木被带走,他眼帘低压,挨近江颂耳边面不改色的撒谎。
“我打听到你很喜欢这里卖的话本,于是准备亲自来给你挑一些,可没想到却不小心撞到了这个奴隶,使得他的东西洒了一地,我便看到……”
他怪异的停顿了一下,垂下的眼眸深处溃散着猩红的妒忌,声音很轻。
“……他藏了你的手帕。”
江颂:“???”他又不是未婚的姑娘家,手帕而已,又不是什么贴身物件儿,哪用得着这样小题大做。
忍了又忍,江颂还是气不过,小声咕哝:“你有什么毛病?”
这副不在意的态度让祁政猛地绷紧呼吸,语速都快了两分。
“你知道他会拿这东西做些什么吗?”
江颂白了他一眼,“我管他做什么用呢,不过是丢了的垃圾,他要拿去擦脚我都管不着。”
“还有,快点让开,别挡着我,我要回家了。”
说话间他就要绕过祁政,后者被他这副不在意的模样气得胸口闷痛,想也不想的就挡住他的去路,说话都带着些咬牙切齿。
“他做的事情可比擦脚过分的多。”
江颂:“哦。”
祁政:“……你不继续往下问?”
被三番四次挡住去路的江颂有点不耐烦,抬头看他时眉头都蹙了起来。
“你烦不烦?”
“我——”
“就算再如何,那也只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为什么总要多管闲事呢。”
江颂故作刻薄的打断祁政,一副坏脾气的自私模样,眼看面前的男人眼神黯淡下来,脸色微微发白,他心里又升起了些愧疚。
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心虚的小妖怪有些紧张,但余光瞥到祁政身上的血后又心神一凛。
那可是楚木的血。
这个坏东西!
怪不得最后的结局比他还惨!
江颂心里气哼哼的,跟只记仇的恶劣小猫一样,越过祁政时还试图为楚木报仇,于是飞快踹了他一脚就迅速落荒而逃。
“混蛋,下次不要让我见到你!”
他头都不回的放着狠话,实则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
祁政回头看了一眼,原本积压在心里的负面情绪像是被裹上了一层糖壳,连嘴角都忍不住往上扬了点。
这个容易心软的笨蛋总是这样,谁可怜一点就偏向谁。
当初他太子位被废,一身残破之躯躺在冷宫中奄奄一息之际,迷路误闯进来的江颂像是天上来的小菩萨,一边嫌弃一边给他包扎。
他胆子小得出奇,见到骇人的伤口时脸色都在跟着发白。
想起那段回忆,祁政心脏克制不住地涌出一股酥酥麻麻的热流,藏在腰后的手垂落下来,滴滴答答的往地上落着血。
他瞥了一眼,轻啧一声。
“早知道不藏着了……”说不定还能借此得到点他的关注,多说两句话也是好的。
指尖扣弄着手心里外翻的刀口,剧烈的疼痛感这才稍稍掩盖了几分抓心挠肺的焦躁。
祁政幽幽叹息,“快点再快点……”
“……只要把谢浔之杀了,就不用再遭受这种痛苦了。”
——
马车上的气氛有些怪异。
因为系统给的治疗外挂必须接触主角才能起作用,可是江颂又要顾及人设,明显不能堂而皇之的贴过去。
于是他便想了个笨办法,让楚木跪在厚厚的软垫上,脱了鞋袜,把人当成脚垫一样踩着他的脊背。
甚至为了体现自己的恶毒,他伤口都不给人包扎,咕哝着嫌脏,就随便给他披了件自己的外套,就着干净的衣服就这样毫不顾忌的把脚搭在上面。
其实他暗戳戳使用的外挂比那些价值千金的灵丹妙药管用得多,甚至能不动声色的钝化疼痛。
所以只要接触的时间久,楚木就能持续回血恢复生命值。
可是这样真的很过分。
江颂惴惴不安,悄悄观察跪伏在他脚下的未来帝王,瞧见他身体绷紧到瑟瑟发抖,呼吸粗重,耳尖红得几乎滴血。
肯定是被气的。
江颂觉得十分愧疚,心里疯狂道歉,面上却佯装毫不在意,懒洋洋地问他:“为什么会被欺负成这样?”
“……奴知错。”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发着颤,听得江颂眉头微蹙,脚下轻轻踩了他一下,不悦道:“你道什么歉,没出息的东西。”
他一副越想越气的模样,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像是炸毛的小猫,骂骂咧咧。
“你有什么错,人家都聚众欺负你了,你还道歉,你是笨蛋吗?”
“而且我说过什么?你全身上下的每一寸都是本侯爷的东西,不属于你,更不属于别人,我要打要骂是我自己的事情,别人从来没有资格,你也没有!”
江颂瞪着人,干净白嫩的脚尖勾着他的下颌,以着一种欺辱性的方式逼迫他抬头,冷声道:“再有下一次,就滚回玉堂春去,本侯爷可不需要你这种烂大街的狗。”
话落的那一瞬间,楚木瞳孔瞬间缩紧,呼吸急促惊恐的往前爬了两步,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不……不会的,不会再有下一次。”
若是被小侯爷丢掉……
仅仅是想着,楚木的脸色便彻底灰败了下来,空茫的瞳孔迸溅出极致的恐惧,以着一种乖顺至极的姿态蜷缩在江颂脚边,竭力掩去一切攻击性。
“会乖的,奴会乖的……求求您……”不要说这样的话。
后半句被咬碎在嘴边,卑怯至极的奴隶完全不敢提任何要求,眼帘低低垂着,闷重的呼吸重重发着颤。
他知道得到小侯爷的垂怜已经是幸之又幸了,可人的贪心就是那么不可理喻。
起先他只是想要得到他的注意,现在,竟然胆大妄为的想要守在他身边。
不可笑吗?一个奴隶。
可花颜不也是奴隶吗?她都可以伺候小侯爷,那为什么他不行呢?
血腥的妒忌如蚂蚁一般啃咬在楚木心脏上,他下意识悄悄扣弄着伤口,面上越发乖顺可怜。
“奴已经学会很多字了,可以帮您做功课。”
这近半月的时间,他每次去给江颂买书时,都会乘着边上顾客挑拣书籍时的讨论,见缝插针的记住每一个被指出来的字眼。
晚上回去后用枝条蘸水在地上反复练习,过目不忘的本领让他很快就掌握了要领,以至于此刻能拿出来作为讨好江颂的底牌。
果然不出他所料,江颂眼前一亮,腰板都挺直了几分,凑近问:“真的?你真的开始识字啦?”
见楚木点头,江颂嘴角压都压不住。
他就是个天才!走歪的剧情照样可以扳回正轨。
【你的怨恨值还在是0。】系统冷不丁的给他泼冷水。
见这小妖怪眉眼又丧气的耸拉下来,沉默了下,它出谋划策:【他的生命值已经趋于平稳,伤口大致恢复,只是为了不破坏角色认知,在别人和他自己眼里,伤口还是原来的模样。】
【你可以借此机会展示自己的恶毒。】
江颂:“那要怎么做呢?”
系统将原剧情调出来——
【这小侯爷最是恶毒,毫不顾忌伤痕累累,重伤未愈的楚木,把从谢浔之那里受到的气全都撒在了这个奴隶身上,寻着理由的折磨他。
先是命令他单手俯撑在地上写字,错一个字便甩一鞭,却不曾想楚木依旧稳如泰山,没有让他抓到丝毫的漏洞,小侯爷心情越发恶劣,索性直接盘腿坐到楚木脊背上,驱使着他往前爬,看他伤口挣裂大汗淋漓,被他屈辱不堪的表情取悦到,这才心情好上一些……】
系统平静无波的朗读一番后,笃定的对江颂说:【只要你照着来,怨恨值肯定用麻袋装都装不下。】
江颂深以为然,慢吞吞的感叹道:“这实在是太坏了。”
更坏的是,他还要照着一字不差的做出来。
可来这儿都三年了,他还是鸭蛋。
一想到这儿江颂便有些脸红,于是回家催促楚木洗干净后他便迫不及待的把人叫到自己卧房。
欺负人这种事儿是很丢脸的,江颂可不能在花颜他们面前做,得偷偷的。
心虚至极的小妖怪连蜡烛都吹灭了几根,生怕光线太亮会被看出自己在怯场,还哼哧哼哧的又在地上铺了一层软毯。
毕竟就算有治疗外挂,可楚木身上的伤也没有彻底好全,能小心的地方自然该小心。
等他来来回回的折腾一番后,洗干净的楚木总算被送到了他房里面。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花颜他们表情很奇怪,欲言又止,再三踌躇,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劝慰道:“小侯爷,楚木毕竟只是个奴隶……”
“我知道啊。”江颂装得一脸无所谓,“那又怎样?”
花颜面无人色,着急道:“可是首辅大人——”
“哎呀,别提他别提他,那人最扰人兴致了。”
江颂急忙打断花颜,看似不耐烦,其实是怕耽误时间。待会若是谢浔之回来,他肯定什么坏事都做不了了,还会被罚面壁思过,听一晚上的念叨。
火急火燎的江颂完全没注意隐于暗处的羽卫纷纷将目光聚集过来,其中最角落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转身飞速离开。
而被江颂一把拖进去的楚木始终没有抬头,甚至连呼吸都克制得小心翼翼。
他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先前被拖下去收拾处理伤口的时候,边上的人目光怨毒冰冷,七嘴八舌的说着些什么“不配”,梭巡在他身上的视线充满厌恶和妒忌。
对此他心中毫无波动,直至花颜教训般的说了一句:“认清楚你自个的身份,别异想天开的以为靠着这张脸就能爬上小侯爷的床,待会务必想尽办法的推拒,如若不然,等首辅大人回来恐怕你求死都无门。”
爬……床?
楚木愣怔,在那一长串的警告中好像就只听到了这两个字眼,像是不明白般来回思考了很久,而后在某一瞬间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其中的意思。
从心脏爆发出来的酥麻热意瞬间直冲四肢百骸,他红着耳尖羞耻到呼吸都呼吸不上来。
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绝对不可能的!
楚木思绪波涛汹涌,被江颂扯进屋里时往前踉跄了一下,不小心推到了江颂。
两人前面就是地毯,没注意脚下的江颂被绊到,直接“哎呦”一声朝前摔了下去。
身后的楚木被这一幕吓得脸色发白,想都没想的便伸手搂住江颂的腰身把人给捞了回来。
这小侯爷平日里懒散又娇惯,很少运动,身上的肉都软乎乎的,细腻的甜香从领口透出来,比他捡的手帕还要浓郁几百倍。
楚木像是被那气味烫到,喉口干涩到呼吸都在发痛,他喉结滚动,慌慌张张的赶紧移开目光。
被吓到的江颂根本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一副恼羞成怒的小表情,站稳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转头“恶狠狠”的踹人一脚。
“你在干什么?连走路都不会吗?害我差点摔倒,你是不是心存怨恨所以才故意这么做的?!”
“……奴不敢。”
声音涩哑的楚木卑顺的跪在江颂面前,洗干净身上的血迹后,他眼尾的那个梅花印记越发惹眼。
不过他的眉眼实在过于出色,这个象征屈辱的奴隶印记落在他脸上,竟然平白添了几分诡异的美感。
江颂悄悄惊叹这幅皮囊,面上却不讲理的很,像是气不过般又去踩了人家一脚。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个笨蛋!”
楚木大概是被他踩到了伤口,弓紧的脊背忽然狠狠颤了一下,看得江颂于心不忍,连忙转身给自己台阶下。
“要不是因为你会模仿我的字迹,我才不会允许你这样的蠢货留在身边呢。”
原来只是因为这样吗?
楚木抬头,湿红的长眸中积聚着极为病态的痴热,死死压抑着的闷喘粗重碎乱。
他看着江颂赤脚踩在暗色地毯上,白里透粉的脚踝细瘦漂亮,能被人轻而易举的握在手中,抬高,舔吻……
突兀的联想像是火花一样烫在楚木思绪上,剧烈而陌生的兴奋从脊骨窜至头皮,让他瞳孔都跟着细细颤了一下。
直到垂头瞥到到自己身体上的反应,他脸色瞬间煞白下去。
他在干什么?
若是让小侯爷知道他被一个奴隶这样臆想,他肯定会觉得恶心至极的。
极端的自厌在这一刻堆积到顶点,盖过情热,似是拖拽着他往深海里面溺毙。
然而还在做心理建设的笨蛋妖怪对此一无所知,他一边手慢脚乱的挑选字帖,一边很没出息的给自己打气。
“加油,江颂,你可以的,你可是玉山道观排名第六百三十二的优秀弟子!”
系统:【……你们总人数多少?】
江颂:“八百。”
【不错。】
江颂有点小得意,“是吧,嘿嘿,我当初才进去学道法时排名可是倒数第一。”
以至于道观里的所有先生都觉得他笨,每天打发他去种小白菜,美名其曰让他守护自己的食物。
可是青山蜗牛也不吃白菜呀。
说实话那东西如果是他的本体,他啃都啃不动。
江颂思绪逐渐跑偏,直到系统忽然喊了他一声,他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有任务呢。
连忙敛了心思的江颂赶紧抱着一堆字帖转身,啪嗒啪嗒跑过去十分不客气的全都丢在楚木面前。
“这是我这几天的功课,今天晚上你全都给我写了。”
他说得很理直气壮,暗自悄悄观察楚木的表情,没有一丁点不耐烦,甚至浑身压抑的气息都轻松了两分。
给人写功课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吗?
江颂心下不解,面上气势却越发咄咄逼人,恶劣小表情跟着电视剧里面的坏人学得十分惟妙惟肖。
“不是普通的写字哦。”
“你要撑在地上写,不能写错,不能涂改,还要写得和我一样的好,如果这其中有一项做不到……”
故意压低声音恐吓人的江颂跟个恶霸一样哼笑两声,拿出藏在身后的细鞭,用鞭柄拍了拍楚木的脸颊,威胁道:“……我会打得你皮开肉绽。”
近在咫尺的呼吸带着点热气径直扑在楚木唇边,烫得他头皮发麻,心脏狂跳,在江颂的注视中慌乱不已的挪开目光。
然而下一秒,当他视线瞥到这小侯爷手中拿着的鞭子时,整个人都愣怔了一下。
从玉堂春那种销金窟出来的,怎么可能会认不出那细软精致的软鞭是什么。
这哪里是寻常的鞭子!
楚木空白的脑袋像是猝然炸开一簇硕大的烟花,后知后觉的羞耻浪花一样翻来。
他耳朵红到几乎快滴血,拘谨不已,说话都在结巴:“小……小侯爷……奴,奴……”
自以为吓到人的江颂心下得意洋洋,小表情绷得越发阴森,根本不知道自己因为心软特意挑选的鞭子给别人带来了多大误会。
“喊什么喊,你喊破喉咙也没用,还不赶紧给我趴下。”
江颂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已经看到了怨恨值在向他招手一样,所以看到楚木犹犹豫豫时,他急切的不行,连声催促道:“快点快点,你磨蹭什么呢?”
好不容易等楚木俯身撑在地上后,蹲在旁边的江颂嘴角压都压不住,偏偏要装凶,眉头蹙得很紧,滴溜溜的小眼神紧紧盯着楚木下笔的每一个动作。
分明望眼欲穿的在等他犯错。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存在呢?
楚木觉得心脏好像快要化了一样,握着毛笔的手在轻轻发抖,他心想,这肯定是上天派来救赎他的小菩萨。
所以,取悦自己的小菩萨又有什么错呢?
他如此告诉自己,眼帘卑顺的低低压着,笔尖一歪,墨色的字迹便撇出了框线之外。
“哇!你写错啦!”
好不容易才等到机会的江颂眼前一亮,嘴角弧度扬得漂亮又欢欣,反应过来后又努力虎下一张脸,凶巴巴的骂人:“真蠢。”
说着他就扬起鞭子甩在楚木身上。
力道克制得很是小心翼翼,可还是让楚木疼得浑身重重颤栗了一下,脖颈上绷起的青筋随着猝然粗重的呼吸突突跳动。
好像有点奇怪。
江颂悄悄腹诽,心想自己已经很注意了,都没碰到他伤口,怎么还是疼成这样呢。
而且怨恨值都没涨。
不信邪的江颂绷着表情,跟个凶狠的监工一样隔空甩了下鞭子,居高临下的吩咐:“继续。”
他在等着楚木放下一次错误,虽然在系统给的剧情里他没有让恶毒的小侯爷挑出半点错误,但现在不一样,他都错了第一次了,第二次还会远吗?
果然,不过几息时间,楚木又写错了一个字。
这次江颂决定狠下心来,一定要从他身上榨出点怨恨值,于是便稍稍用了点力气,果然听见楚木受不了般闷哼出声。
“哼!废物,到底能不能写?”
他凶巴巴的,看楚木额头沁出热汗,绷紧的身体在不断发着抖,低头喘出来的热气像是在冒着丝丝白烟一般。
“……奴,知错。”
沙哑至极的声音像是在死死克制着什么,听得人耳尖都有些发热。
但江颂并未注意这些小细节,他满心满眼都是挑错,不断寻着借口惩罚楚木,可直至那整整十页的字帖写完,江颂鞭子甩得手都酸了,那怨恨值也不见往上冒半个头。
一点也没有!
这小妖怪瞪圆眼睛不可置信,瞧着跪伏在地上的楚木狼狈至极,身体轻轻发着抖,像是要藏些什么般不断蜷缩起身体。
肯定是伤口又挣裂出血了。
江颂心里笃定道,愧疚感一浪接一浪的涌来,让他都生出了些退怯之心。
可之前系统先生就说过,跳过重要剧情会被扣积分,更何况这是楚木彻底醒悟的导火索。
不能有差错。
再三做了几番心理建设,怂兮兮的江怂这才支棱了几分,捡起楚木写的字帖装模做样的翻了下,嫌弃不已的轻啧一声。
“真是丑死了。”
楚木埋头不说话,江颂表情便越发不耐烦,俯身下去揪住他的头发往后扯,迫使他抬头和自己对视。
却不曾想对方的表情糟糕到了极致,脸上一片潮红,湿漉漉的长眸中茫然一片,像是一只惊怯纯然的小鹿般乖顺至极。
再看下去就要彻底心软了。
江颂屏住呼吸猛地扯开目光,慌慌张张的松开他,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般迅速起身,努力恶声恶气。
“你这是什么表情?装可怜让我放过你?嗯?”
他一边说话一边绕到楚木身后,姿态悠哉闲适,面上恶劣的小表情装得有模有样,尾音都还没落下就从后面猝不及防地踹了楚木一脚。
后者闷喘一声摔在地上,还没爬起来脊背就忽然一重。
楚木:“!!!”
他像是被施了什么定身术,连着灼热粗重的呼吸都尽数埋没在胸腔中。
小侯爷正坐在他身上。
他不知道这种姿势有多糟糕,浑身上下最软的地方就隔着几层衣服和他这个奴隶贴合在一起,兴许会因为他肌肉绷得太紧,身上衣服太过粗糙,这金枝玉叶的小侯爷皮肤都会被磨到……
楚木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姿势以遮盖住自己狼狈的反应。
第32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0 可他身上的笨……
可他身上的笨蛋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 还在洋洋得意的继续干坏事。
“给我往前爬,什么时候让我开心了,什么时候再停下来。”
江颂跨坐在楚木脊背上恶声恶气, 心下害怕自己太重害他伤口崩裂, 于是便悄悄努力把脚尖够到地上, 使尽浑身解数的想要减轻自己的重量。
自以为做的足够隐蔽, 实际上绷直的脚背颤巍巍的,明显了不能再明显。
余光瞥到的楚木心都快被可爱化了,整个人像是受不了那过于庞大的喜爱般颤栗着闷喘了一声。
江颂以为他是伤口发痛,心里跟着着急, 又嫌脚尖使不着力,于是便自作主张的往前挪了一些,直至脚能够完全踩在地上,整个人也只是虚虚坐在楚木身上, 他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可这一根筋的笨蛋完全不知道现在的情形, 比之前还要糟糕的多。
只要楚木一转头, 鼻尖就能碰到他大腿内侧,甚至只要稍微翻转一下身体, 他便能完全坐在他脸上……
他的小菩萨……
楚木眸中的清明完全崩溃,席卷而来的病态欲望贪婪得像是沾到肉腥味的疯狗。
他撑起身体,顺从而小心翼翼的往前爬, 一步,两步……
卖力“欺负人”的江颂迟迟得不到怨恨值的反馈,喊系统也没有应声,他心里着急,索性更为恶劣的攥住楚木的头发,猝不及防的用力往后拽——
“唔嗯!”
闷哑剧烈的喘息伴随着身体的阵阵痉挛, 楚木像是痛到了极致,猝然泄力般跪伏在地上轻轻发着颤,大口喘息着,狼狈的样子看得江颂心惊胆战。
他不是一直在用治疗外挂吗?怎么楚木还是疼成这样呢?
正在江颂准备打算跟系统兑换止疼药时,他鼻尖处忽然飘来了一丝奇怪的味道。
有些熟悉。
他耸着鼻翼下意识想要仔细分辨,可下一秒,浓烈的血腥味瞬间扑面而来。
江颂被惊得瞪圆眼睛,火急火燎的起身,第一时间拽起匍匐在地上的楚木去检查他的身体。
果不其然,这人腰腹处的衣裳都被血浸染了一大块,甚至一直蔓延到下身衣摆处。
大概是痛极了,向来阴郁笨拙的楚木都湿红着一双眼,唇瓣被咬得尽是血痕,不断滚动着喉结,哀凄可怜的剧烈喘息着。
既可怜得像是条快坏掉的小狗,又靡艳得不可方物。
“对不起……”
“……奴脏了小侯爷的眼。”
他挤着气音说话,小心翼翼又讨好至极的偏头去蹭了蹭江颂的手心,被水光濡湿的长眸底下,闪烁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痴迷。
坏掉了。
楚木觉得自己肯定已经坏掉了。
他现在无比渴望江颂触碰他,无论怎样对待都可以……
……救救我吧……小菩萨……
灵魂都在颤栗不已的卑劣奴隶仗着小侯爷的怜悯,胆大包天的吻了一下他的指尖。
虔诚而卑顺,像是在亲吻他的神明。
“砰!”
门被猝不及防的踹开,瑟缩的秋风打着圈的吹进来,将愣怔的小妖怪凉得一哆嗦,下意识抬眸,目光便猝不及防的和谢浔之撞到了一起。
对方风尘仆仆,向来严谨肃穆的官袍甚至还溅着血迹,领口也是乱的,目光阴鸷而漆黑的望过来,压抑的血戾暴虐让江颂呼吸一紧,连忙将自己的手给抽回去。
“我,我没有做坏事!”
他急急忙忙的站起来,将自己的手藏在后面,说话都有些结巴,“我只是……我只是在跟他玩,没有欺负他。”
“玩?”
谢浔之嘴角似笑非笑的扯了点弧度,于浓郁的血腥气中敏锐的探查到了别的东西。
他额角青筋怪异的跳动了一下,目光划过跪在江颂脚边的奴仆,后者也在撩着眼皮暗自打量他。
两双狭长妖异漆黑如渊的长眸里,沁着同样血腥而狰狞的妒忌。
一条愚蠢肮脏的贱狗在向他挑衅。
呵。
谢浔之像是见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般,睥睨过来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九旬,把人拖下去。”
“凌迟。”
轻飘飘的两个字眼像是惊雷一样炸在江颂耳边,让这没胆的小妖怪咻忽间瞪圆眼睛,下意识挡在楚木面前。
“你不能杀他!”
谢浔之目光凉得如同秋夜的水,语气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江颂,我跟你说过什么记得吗?”
“不要踏出我给你划的那条红线,你为什么总要跃跃欲试呢?”
说话间他一步一步往着江颂那边靠近,森冷而危险的气息把这小妖怪逼得后退了一步,正好抵在楚木身前。
他回头,瞥见楚木腰腹上的血迹,原本怯软的目光忽然坚定了起来。
“我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再者,就算我做了,你要罚的也应该是我,找别人麻烦算什么?”
他一鼓作气的吼完,十分硬气的把手掌心伸到谢浔之面前。
“打吧,这次你打一百下我都毫无怨言。”
“小侯爷!”
原本乖顺的楚木猛地抬头,急切道:“是奴的错!与您无关,您不必——”
“闭嘴!”
江颂恶狠狠的打断他的话,威胁道:“主子说话,你个奴隶插什么嘴?小心我割掉你的舌头!”
说完他又努力压着满腔心虚,理直气壮地瞪着面前的谢浔之。
“没错,我就是欺负他了,那又怎样?我可是顶顶尊贵的小侯爷,他不过一个奴隶,我再怎么欺负他都是理所应当的!”
他对着谢浔之指指点点,“你这人真是毫不讲理,明明自己动不动就要对这些人杖杀凌迟,却不允许我放肆半分。如今我不过是对一个奴隶撒撒气,你便要用他给我长教训,真是过分!”
心思浅显的笨蛋以为谢浔之口中的红线是寻常的伦理道德,是不允许他如魏迟那些纨绔子弟一般堕落且目无规矩,为此甚至可以拿别人的性命来给他当教训。
高高在上又古板自傲,很符合这个自小钟鸣鼎食的掌权者。
至于其他,情根被拔除的小妖怪完全没多想。
他那副气愤又不服理的小表情很像那么一回事,挺直腰板向谢浔之宣布。
“他是我的奴隶,谁都不允许动他,你也不行。”
“你的奴隶?”
谢浔之眼帘无波无澜的压着,浑身气息阴森得可怕,捏住江颂下颌,抬高,轻声道:“你在为他反抗我?”
江颂:“保护自己的所有物,不是你教我的吗?”
养了三年的笨蛋,已经伶牙俐齿得可以把人气得理智全无了。
谢浔之气息碎乱,被“所有物”这三个字眼戳得心口全是血气,以往的克制和谋略在此刻坍塌得一丝不剩。
他急需找回对心上人的掌控感。
所以,他该抹杀掉一切会侵染江颂视线的存在。
谢浔之自以为理智的下着结论,冷淡而强势的把江颂拽至自己怀中,逼着他转了方向,让其看着拔剑而出的九旬一步步逼近楚木。
“颂颂,我总是对你太心软,才宠得你无法无天,肆无忌惮的说一些很荒谬的话。”
他挨在江颂耳边,怪异的笑了笑,“所有物?你知道这三个字背后蕴含的意义吗?嗯?”
“兴许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你心心念念的奴隶正兴奋到恨不得现在立刻把你从头到尾吞吃一遍呢。”
他叹息:“颂颂,人的欲望是很不可理喻的,你在给他虚无缥缈的机会,这是很残忍的一件事情。”
“所以,为了维持我们颂颂小菩萨的美名,我该替你做出了断才对。”
谢浔之温柔而怜惜的说着这些话,唇瓣若有若无的擦过江颂的耳尖,懒散半撩的眼眸却森冷血戾的睨向地上的楚木。
“乖乖看着好吗?看看你那些可笑的仁慈会让他痛苦成什么样。”
森白的刀刃在烛火中折射出一丝冷光,咻忽划过江颂瞳孔,让他脸色都白了几分。
眼看长刀被高高举起,砍向楚木那一瞬间,江颂忽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猝不及防挣开谢浔之的束缚,猛地扑到了楚木身上。
谁都没有预料到他会做到这种地步,包括楚木。
他表情都空白了一秒,继而意识到江颂在替他挡什么时,轰然崩塌的恐惧让他瞬间面无人色,想也不想的就翻身把人护在身下。
幸而九旬力道收敛的快,迅速偏离的锋利刀刃只是割断了楚木的一缕头发而已。
极端的死寂在数道粗重的呼吸中蔓延开来,手都还没放下的谢浔之愣怔不已,僵冷的手脚后知后觉的发着抖。
瞧着那惊恐难安的奴隶紧紧护着江颂,急促喘息时,猩红的双眸陡然撩开看过来。
像是被触犯了逆鳞的恶龙,阴鸷扭曲的血腥戾气似是恨不得把他剥皮削骨一般。
然而再对江颂开口,他语气又可怜到了极致。
“小侯爷,别再这样了……”
“奴低劣卑贱,千刀万剐都是罪有应得,若是牵连您受了伤,那更是削骨剁肉都偿还不清的罪孽。”
他声音发颤,小心翼翼的和江颂拉开距离,而后额头抵在地毯上,跪在江颂面前自厌不已的轻声道:“能得到您的注意,已经是奴三生修来的福气了,自然不敢再奢求其他。”
“倘若首辅大人觉得奴会脏了您的眼,要杀要剐奴都悉听尊便。”
这一番说辞看似自轻自贱,可在明显的劣势之下,却是博取同情心的最好利器。
贱狗。
谢浔之垂落在袖口之下的指尖克制不住的嵌入在掌心中,猩红的长眸挣出血丝。
一个奴隶,尚且不知道权势带来的恐怖之处。
他能让他死,也能让他……生不如死!
第33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1 谢浔之咽下满……
谢浔之咽下满口的血腥气, 眼帘半压,声音冷淡至极。
“江颂,过来。”
可那被宠坏了的笨蛋根本不听他的话, 藏着的怜惜都忍不住泄露了一两分, 却还是要硬撑着那口气, 瞪着眼睛装凶。
“让你的人走远一点!这是我养的狗,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
“我再说一遍,过来。”谢浔之眼神冷到极致,“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江颂被他凶得脸色微白,眼神发怯时, 跪在他脚边的楚木忽然轻声劝道:“小侯爷,莫要害怕。”
“奴隶背负罪孽出生,死亡是赎罪。”
“胡说八道!”
江颂被这番荒谬的话气得头顶冒烟,煞白的脸色都覆上了一层薄红, 气恼的用脚尖轻轻踩了边上的楚木一脚。
“你是本侯爷的东西, 有没有罪当然只能由我来定夺!”
“楚木, 你给我记着,我才是你的天, 我说你没有罪,哪怕神仙来了指着你脑门说你罪该万死都不允许跪下!”
一番话下来,楚木心下反应如何江颂不知道, 反正他自己是热血沸腾了,躁动起来的勇气让他甚至敢和谢浔之叫板。
“你教我读的圣贤书左右不过‘仁义’二字,现在我学以致用,你难道不该夸夸我吗?”
夸?
怎么夸?
夸他被觊觎而不自知?夸他愚笨到看不出一个卑劣奴隶的心机?
谢浔之简直被他气得胸口都在闷痛,却也知道这小祖宗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若是惹哭了最后哄的还是他。
向来杀伐果断的首辅大人额角绷紧跳动, 揉着眉心重重叹了一口气。
“过来,我不动他。”
“真的?”
“嗯。”
“你发誓。”
谢浔之垂下手,平静的撩开眼皮看过去,那顺杠爬的小混蛋正像个得胜的小将军般洋洋得意,催促道:“快点快点。”
似乎在他看来,只要那保证的话一出口,他就会被无形的契约限制住一般。
天真的令人好笑。
心脏酥酥麻麻一片,被轻而易举虏获的谢浔之顺着江颂的话哄人。
“我发誓。”
心思简单的小妖怪很容易被糊弄,他以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悄悄松了口气后连忙让花颜把楚木带下去处理伤口。
不过他还是很顾及人设的,在楚木离开时还压低声音恶声恶气的恐吓人家。
“你最好识趣一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有点数,要是透露了我的机密,我定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他又轻哼一声,小表情颇为不屑,“要不是看在你会写字的份上,本侯爷才不会管你死活呢。”
一直恭顺垂眸的楚木眸底碎开笑意,学着江颂小声小气的模样和他说悄悄话。
“奴感激不尽,来日定当竭力报答。”
报答就算了,不要报复就好。
内心哭唧唧的小妖怪受之有愧,连忙将人赶出门去。
“砰”的一声,门被重新关起来那一瞬间,先前还嚣张跋扈硬气不已的江颂瞬间耷拉下眉眼,转身就服软。
“刚刚人多,我,我想要点面子。”
他红着耳尖不敢看人,局促的揪着手指,很没出息的小声道:“……你别罚我。”
靠坐在椅子里的谢浔之正垂眸慢条斯理的喝茶,对这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小祖宗一点都不稀奇。
他的沉默让江颂更为忐忑,生怕待会又要被打板子,便艰难扯出一个笑,磨磨蹭蹭的挨过去。
“谢浔之,你生气了吗?”
“你觉得呢?”
被反问一嘴的江颂心里紧张,很老实的问他:“如果我觉得你没生气,那你就不要生气好不好。”
谢浔之:“……”
他没有应声,垂眸放下茶杯,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
“告诉我,错哪了?”
江颂立马挺直腰板,像小学生汇报一样大声道:“不该胡乱欺负人!”
谢浔之:“……还有呢?”
还有?
江颂一下子纠结起来,眉头都快打结的时候被谢浔之撩开眼皮乜了一眼。
他瞬间一激灵,出乎寻常的语速超快:“……%¥#@。”
谢浔之:“嗯?”
“……不该让他替我写功课。”
“他还替你写了功课??”
江颂额头都冒出了点细汗,很认真的凑过去,一脸老实的说:“只有两次。”
“……这段时间你也只给我看过两次功课。”
被抓包的江颂耳尖红得快要滴血,心虚慌乱时下意识悄悄搜寻自己身上的东西。
可惜只找到了块漂亮的玉佩,还是谢浔之送给他的。
但向来在危难之际就会爆发潜能的小妖怪一点都不带犹豫,扯下那块玉佩,凑到谢浔之面前,一本正经的试图扯开话题。
“这块玉佩送给你好不好。”
他花言巧语:“虽然是你送我的,可是我也戴了好多年,人家都说人养玉,现在这块玉石已经被我养得很好很漂亮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要把我最漂亮的东西送给你。”
他像是只惴惴不安的小狗一样,眼巴巴的凑上去,抵住谢浔之的额头轻轻蹭了蹭,声音很软很慢,哄他:“谢浔之,你不要生气。”
“你一生气我就觉得很难受,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无病无灾,幸福安康的度过每一天。”
屋外的风还在呼呼的吹,树叶碰撞出海浪的声响,在分明的虫鸣中,落败的囚徒心动得无可救药。
谢浔之明明知道这个狡猾的小混蛋只是为了逃避惩罚,可还是被这些甜言蜜语冲击得头皮发麻。
他愣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眸底藏着的痴热病态肮脏到极致,却在下一秒又故作平常的压下眼帘,伸手一揽,便把江颂给抱到了腿上坐着。
这是和好的迹象。
计谋得逞的小妖怪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翘了点,然而谢浔之将玉佩接过去的下一秒,便语气平静的说道:“这玉佩是我一个月前送你的。”
江颂:“……”
他尴尬的脚趾头都蜷缩了一下,很小声的说:“一个月的时间也很长呀。”
他仰头看着谢浔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日日夜夜都带着它,一想起你的时候就捂在心口处,冰冰凉凉的,很有用。”
“想我会让你心里冰冰凉凉的?”
江颂:“……呃……这个不重要。”
他努力装得情深意切,伸手捧着谢浔之的脸,郑重其事的指正他:“重点是我在想你。”
谢浔之呼吸颤了颤,捏着玉佩的手不动声色的用力,滚动着喉结颇为狼狈的和江颂错开目光。
“……江颂。”
“嗯?”
“你是情话大王吗?”
妖怪间的情话和人类意义上的有些不同,伙伴之间吐露心声也被划归在里面。
总归只要是真情实感,就能用这个词汇一语概括。
是以学艺不精的小妖怪理所当然的点点头,看着谢浔之的眼睛,很认真的说道:“因为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就是你的情话大王。”
怦——
怦——
怦——
……
声若擂鼓的心跳声震得谢浔之脑袋一片空白,胸腔似乎承受不了过于庞大的喜爱,撑胀得他手脚发麻。
怎么办……
“颂颂……”
他瞳孔深处像是被欲望烧得猩红不已,喘息灼热的蹭着江颂的嘴角,向来冷淡克制的眉眼压抑着濒临崩溃的情/欲。
后知后觉的笨蛋在察觉到抵住自己的东西后,表情茫然了一下,然而还没等他挣扎,后脑就被猝不及防的被一只大手按住。
谢浔之的吻和他这个人简直完全相反,清冷自持的首辅在此刻急切贪婪得近乎完全失了分寸。
粗重的喘息混杂着吞咽声,听得人面红耳赤,羞得江颂全身都浮起一层薄粉,绷紧的脚背随着谢浔之越发得寸进尺的动作上下晃动着。
更过分的是,他扯开了江颂的腰带,握着手中那块冰凉的玉探了进去。
“唔……谢浔之……”
江颂颤着,泛着粉的指尖死死按住他的手,一双湿漉漉的长眸不开心的瞪着人。
偏偏现在他的所有反应都无疑是火上浇油,从他唇齿间稍稍退了一些的男人脸色潮红,没什么表情,可那半压的长眸中,焦灼的渴望看得江颂一阵心惊肉跳。
“乖颂颂,听话。”
谢浔之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缱绻急切的舔吻着他的脖颈,手下丝毫不收敛,将玉佩猛地按在他胸口敏感处。
江颂被凉得一哆嗦,一副不可置信的小表情。
被他可爱到的谢浔之嘴角轻轻扬了点弧度,湿热的吻不断往上,最终咬住他的耳尖,轻笑:“不是要给我养玉吗?”
江颂:“!!!”
——
晨光熹微,烛光亮了一夜的屋子总算有人走了出来。
长发未束的谢浔之和以往肃穆严谨的模样天差地别,浑身透着餍足的慵懒气息,随意穿着件外套,领口松散不已,以至于胸口的抓痕和锁骨上的牙印都清晰可见。
警戒于院落中的羽卫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尤其是离谢浔之最近的九旬,扑面而来的甜香不用想也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人呢?”
低哑的声音漫不经心的响起,九旬立刻敛干净心思,垂首恭敬应声道:“地牢。”
谢浔之摩梭着食指上的牙印,心脏被怜爱撑得一片酥麻,眉眼处的缱绻爱意温柔到了极致。
然而再开口时,他却说道:“颂颂不喜他,发卖掉吧。”
说完他又像是偶然想起般,随口道:“青州码头应该会比较需要人。”
这话一出,连九旬脸色都变了几分。
青州码头?
卖到那里的奴隶几乎都会被安排在船舱底部做舵工,像是牲畜一样挤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分昼夜的劳作。
最终要么累死,要么浑身溃烂被当成垃圾一样随手丢至街边被野狗啃食殆尽,能够活上超过一年都是幸运至极的存在。
那种日子,活着还不如死了。
带着命令离开的九旬在心中如此想着,在见到于阿星屋里打扫卫生的楚木时,他态度还是一成不变的冷淡。
“罪奴楚木。”
“小侯爷有令,即刻发卖青州。”
——
江颂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的从被窝里爬起来,眼神都还蒙松着就哼哼唧唧的扶着腰又缩了回去。
边上收拾妥当的谢浔之将目光从书上移开,瞧着那躲在被窝里不愿出来面对现实的笨蛋磨磨蹭蹭,实在忍不住那点逗弄的心思。
“再不起床,待会就又到晚上了。”
江颂闻言动作一顿,整个人从被窝里钻出了个脑袋,对着谢浔之咬牙切齿的骂道:“大色魔!”
谢浔之泰然自若,眼帘慵慵懒懒地半压着睨过来,似笑非笑。
“颂颂想要看看真正的大色魔是什么样吗?”
瞬间犯怂的江颂立马把脑袋缩了回去,闷声闷气的回他:“不要!”
谢浔之嘴角压都压不住,笑着叹息一声,起身过去把人从被窝里捞出来,哄道:“好了好了,不弄你。”
“我带你去吃饭。”
肚子空落落的江颂瞬间眼前亮了亮,没怎么挣扎,像只小猫一样滩在谢浔之怀中,懒洋洋的。
对方动作咻忽一顿,而后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沉哑撩人,很像昨天晚上他兴起的时候……
警戒心才提起来的江颂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就被谢浔之拽到了浴房。
一个时辰后,坐在谢浔之怀中的小妖怪一边泪眼汪汪的吃糕点,一边口齿不清的骂人。
“你怎么……能这样呢?”
“真是太过分了。”
“我还饿着肚子呢,让你停下也不停下,拽你头发都没用。”
“太过分了。”
他一边控诉,一边恨恨地嚼着糕点,好像把那甜品当成谢浔之一样。
后者懒散又餍足,掌心落在江颂肚子上轻轻揉着,余光似是不经意般往厅堂角落处的屏风瞥了一眼。
“颂颂很喜欢那个奴隶?”
这话瞬间让哭唧唧的江颂绷紧了思绪,不算聪明的脑袋飞速运转。
他被谢浔之养了三年,对他的脾性很了解,再加上昨天晚上那醋疯了的架势,笨蛋都知道现在该如何回答。
“不喜欢呀。”
江颂咽掉嘴里的糕点,害怕被看出说谎,便端起边上的茶杯猛喝。
可醋劲未消的谢浔之颇有些刨根问底的架势,追问道:“他很讨人厌是不是?”
“嗯嗯。”
谢浔之嘴角弧度轻轻上扬,长睫压着的眸光却氤氲着极深的恶意,对怀中的笨蛋循循善诱。
“可我看你好像对他很特别呀?不仅好吃好喝的养着他,还许他读书认字。”
“颂颂,如此对待一个卑贱的奴隶,可不叫讨厌。”
他说着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指腹暧昧的轻轻压在他肚子上,瞬间让江颂想起昨天晚上的恐惧。
这是威胁。
江颂身体都挺得硬梆梆的,绞尽脑汁的想理由去糊弄人。
“就,就是为了玩玩而已呀。”
【叮!怨恨值+1。】
脑海中突如其来的提示音吓得江颂一激灵,系统比他还激动,用着平板无波的机械音毫无情绪的给他庆祝。
【喜大普奔,真是喜大普奔。】
江颂也有些意外,不过更令他在意的是:“楚木在这里?”
【嗯,角色定位显示他在屏风之后,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悄悄在背后暴露你的恶毒,并百般贬低羞辱他,这样你的人设就肯定稳了!】
害怕江颂犹豫,系统又忍不住提醒道:【你的角色使命就是推动这个千古一帝的命运,如果你仁慈怜悯一时,这个世界的战火便会绵延一世。】
江颂自然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他很快便调整了心态,在谢浔之略带探究的视线中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就是想要捉弄他。”
“给他一些虚无缥缈的希望,像是在引诱一条饥肠辘辘的野狗那样,看他沾沾自喜日益沉迷,奢望自己不该奢望的东西。”
“他会痛苦的抓心挠肺,并开始厌弃自己的身份和存在,全身心的依赖我。”
江颂仰头,和谢浔之对上目光,纯澈而天真的扯出一个笑,轻声道:“届时再把他丢掉,你说他会怎样?”
沉闷的风穿堂而过,卷积过来的细微血腥气很快就散在了檀香之中。
谢浔之很久没有说话,长睫颤了又颤,声音有些哑。
“……会死掉的。”
他呢喃般回答完这句话后,心脏像是积了一层薄冰,冻得他呼吸都在发寒。
像是求生本能那般拼命贴紧江颂后,埋在他颈侧轻轻喘息的谢浔之撩着漆黑诡异的长眸,声音很轻。
“颂颂会那样对我吗?”
第34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2 随口胡诌的江……
随口胡诌的江颂:“当然不会。”
他俩谁扔谁还不一定呢, 在系统先生给的剧情中,谢浔之在后期看清局势后迅速倒戈,成为了男主派系中至关重要的存在。
而三方四次作妖的自私小侯爷, 也会被他当作投诚的筹码。
所以谢浔之并不是如表面这般光风霁月, 他只是习惯披着道义的皮, 冷漠而高高在上的攫取利益。
不过任何物种都会因为生存而不择手段, 况且,剧情里的小侯爷实在是太坏了,所以江颂对于自己的结局倒没什么愤慨的地方。
耳边属于系统的播报不断响起,不过几秒, 怨恨值就已经飙至20。
他心里有些开心,连糊弄谢浔之的声音都雀跃了起来。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才不会这样对你呢。”
“砰。”
一声细微的轻响从屏风之后传来,江颂下意识想要回头, 却被谢浔之直接按在怀中亲了下去。
“……你最好不要骗我。”
“颂颂。”
——
汴京的天最是难以捉摸, 前几天还晴空万里, 今日便乌云倾轧,寒风瑟瑟。
风雨欲来的架势让江颂心里也跟着烦闷起来, 他懒洋洋的趴在窗边,又问了一遍系统。
“楚木还是没有回来?”
【是的,定位依然显示在云港。】
江颂耸拉着眉眼, “还在那儿啊。”
谢浔之说是楚木自己要求出府的,暂且安排在云港那边做些苦力活,等府内有空缺了自然会把他喊回来。
现下到处战火纷乱,前几日青州那边又遇洪灾,大批流民无家可归,国库亏空, 谢浔之不得不拿自己的家底赈灾,所以府里上下过得很是拮据。
听了这番话后,江颂哪里好意思再多提要求,甚至因为心里跟着着急,他把自己的私房钱都给翻了出来塞给谢浔之,饭菜也尽量精简,那省钱抠门的劲看得谢浔之心疼又好笑。
他没有告诉江颂的是,谢家的钱其实没怎么动,赈灾也好,边境粮草也罢,其实刮一刮那些贪官污吏就已经足够了。
他们吃得够多,现在也是时候该吐出来了。
谢浔之把自家笨蛋的私房钱完完整整的还回去,一连几天都在忙得见不着面,让江颂想问楚木的近况都问不到。
【嗯?怎么回事?】
系统忽然出声,惊得江颂也跟着心神一紧,“怎么了?”
【楚木的定位在不断远离云港,看路线是要往着青州码头那边去,而且生命值还在不断下降。】
“青州码头?”
江颂吓得声音都拔高了几分,急得脸色都白了下去。
他知道青州码头是什么地方,臭名昭著,大批奴隶被当成牲畜一样关在船舱底部,成年累月的劳作,不是活活累死就是浑身溃烂,脏臭到动不了时才会被随便丢到岸上让其等死。
谢浔之已经整改过了,但一时半会难以根除,甚至藏于暗处愈演愈烈,如果楚木去了,他这辈子都逃不出来的。
眉头紧紧蹙起来的江颂二话不说,猛地挺直身体转头就想往府外冲,但门才拉开,九旬便正正站在门口。
对方似乎才回来,衣服上还沾着血,清俊的眉眼杀意未散,冷冽的看过来时,吓得那胆小鬼都往后踉跄了一下。
“抱歉,小侯爷。”
九旬立刻低眉垂首,声音很沉:“首辅大人那边遇到了点问题,现在整个府邸上下都需要戒严,属下奉命回来保护您。”
事情怎么都堆着一起来。
江颂心里突突直跳,急忙追问:“谢浔之出什么问题了?他有没有受伤?”
“小侯爷不用担心,大人一切安好。”九旬明显不想多透露什么,硬梆梆的跟块石头一样。
不过好在系统对关键人物的生命值都有监测,没有对谢浔之预警就表明他没什么危险,所以现在首要解决的还是楚木。
江颂表情很严肃,看着九旬闷头杵在门口一副看管犯人的架势,他便佯装恼怒,“砰”的一声把门砸的哐当作响。
【……这样生气起来好像有点莫名其妙。】系统琢磨着出声。
江颂一想是这么个理,于是又将门拉开了条细缝,小声对着九旬说:“你吓到我了,我现在有点生气。”
解释完他又“砰”的一声把门关上,“系统先生,现在生气还会奇怪吗?”
系统:【……】该怎么说呢?
它代码混乱了一下,然后坚定不移的对江颂说:【你补充得很好。】
江颂嘴角上扬,转身去衣柜里扒拉之前穿过的斗篷时还很礼貌地对系统说:“谢谢你的夸奖。”
他声音很慢,但手下动作却一点都不马虎,三两下便把自己裹地严严实实的,故技重施又从窗户爬了出去。
得益于系统给开的外挂,江颂很顺利的就摸到了谢府靠近后巷的墙角处。
这里他注意了好久,挨近墙边就长着一颗大树,简直是天生就是给人爬墙角的!
是以他摩拳擦掌,哼哧哼哧的埋头往上爬,好不容易才踩到枝桠,却在下一秒猝不及防的被人拽住领口猛地拖了上去。
江颂被吓得人都懵了一下,嘴巴被死死捂住,挣扎间帽檐耷拉下来盖住了他眼睛,只能听到面前这人声音很低的呵斥他。
“出声就杀了你!”
声音有些熟悉。
江颂微微拧眉,急得从喉咙里挤出了点声音,对方莫名愣怔了一下,趁此机会,他立马挣开手去掀兜帽,于是下一秒便猝不及防的和魏迟对上了目光。
“……颂颂!”
“魏迟?!”
两人愣怔半晌后异口同声的惊讶,幸好都清楚自己的处境,声音不敢太大。
但江颂刚刚被吓到,现在还是装模做样的生气,脾气很坏的给了魏迟一下。
“你怎么在这里?偷偷跑进来做什么?”
敛了那份戾气的世子爷笑得灿烂,跟条超级热情的大狗狗一样凑上来埋在他颈侧蹭来蹭去。
“想你了。”
江颂很敷衍的应了一声,心里想着楚木,三两下把人推开后就要继续往墙外爬。
“你去走正门,之后在厅堂等一下我,我去去就回。”
他一边颤颤巍巍的把脚踩在树枝上试探,一边头也不回的想赶魏迟走。
谁知这大老粗根本不听他的话,从后面猛地圈住他的腰身一把将之拖回去,紧紧按在怀中,腻歪的蹭着他的脸颊。
“不要。”
魏迟闷闷的说:“谢浔之不让我见你,还去跟我爹告状,让我不仅挨了罚,还关了一个月的禁闭。”
怪不得这段时间他会安静成这样。
江颂心里嘀咕,使劲想把这人推开,可他跟块狗皮膏药似的,在他身上又嗅又闻,兴奋的眼睛都冒光。
“颂颂,我们私奔吧。”
江颂:“???”
“别怕,我可以把你养得很好的,我在江南有很多——”
“闭嘴!”
他越说越大声,急得江颂直接上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怒气冲冲的瞪着人。
“喊这么大声干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这里吗?你这个笨蛋!”
他压着气音骂人,表情故意装凶,眼神又警惕不已的巡视四周,那紧张的小模样跟只第一次捕猎的猫崽子般。
小心翼翼,可爱到让人恨不得一口吞下去。
魏迟心都快化了,呜咽着轻喘一声,鼻息烫得江颂手都抖了一下,转而感受到手心处那濡湿的触感时,他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
“哇!你是变态吗?”他小声惊叫,飞快的甩着手,好像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魏迟没脸没皮的凑过来:“什么叫变态?”
“就是你这种!”
江颂气急败坏,踹了他一脚后扒拉着旁边的树杈,使了吃奶的劲想往外跑。
魏迟轻笑一声,嘴角翘着,故意拉着人不给走,很坏的要求道:“要去哪?亲一下我就带你去。”
“凭什么?”
江颂猛地回头,湿红的眼睛让魏迟愣怔了一下,看着面前这笨蛋强忍哭腔,声音颤着控诉他。
“我都说了我有急事,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我,难道看我着急你觉得很有趣吗?”
“我……”
魏迟张嘴想解释,但才挤出一个字就见江颂眼泪大滴小滴地往下掉,吓得他连忙凑近哄人。
“对不起对不起,别哭,不亲的,不要亲,你要去哪我送你去好不好。”
他手足无措的要去擦眼泪,但手才伸过去就被江颂恶狠狠的拍开。
“哪,哪里都会送?”
他抽噎着哭腔,凶巴巴的问人家:“有船吗?”
心上人都哭成这样了,没有也得有。
于是半个时辰后,江颂和魏迟坐到了一艘漂亮奢华的画舫上。
天色越发沉闷,厚重的乌云黑沉沉的压着整个天地,江面散着雾,水墨画的景色莫名透着几分死气沉沉的荒凉感。
飘荡在江面的一艘货船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没有亮着灯火,没有喧嚣吵闹的人声,嘎吱嘎吱的顺着水波晃动时,有血从角落淌了下来。
很多,粘腻温热,像是漏水的木桶般源源不断,于江面上拖曳出一大条猩红的血线。
暮色蔓延开来,甲板上的尸体被堆成一个高高的小山堆,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不再是浑身腐烂发臭或者瘦骨嶙峋的奴隶。
而是拎着鞭子吃着人血馒头的奴隶主们。
第35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3 尸堆之前,舌……
尸堆之前, 舌头被割掉的船长惊恐至极,拖着断掉的左腿嗬嗬喘息着不断往后爬。
疯子!
这个奴隶就是个疯子!!
他浑身抖若筛粒,看着不远处提刀浴血矗立在甲板上的楚木。
面无表情, 眼神空洞死寂得不似活人, 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江水, 边上簇拥着无数眸色猩红脊背弓弯的奴隶。
他们不约而同的转头看过来, 手上提着的刀砍到甚至翻边儿,常年积压的怨恨此时完全毫无顾忌的袒露了出来,逼得他们瞳孔都在冒血光。
长刀拖在地上的声音像是催命的亡魂,船长怕到浑身痉挛, 呜呜呀呀想要说话,撑着身体不断给楚木磕头。
可后者好像看不见一样,眉目轻轻压着,连呼吸都很轻。
“我没有被丢掉……”
“你为什么要这样诅咒我呢?”
楚木像是有些不明白, 眼尾缀着血的梅花印迹在月色下折射着诡异的光, 似是因为想起了什么极为恐惧的事情般, 他瞳孔缩紧,气息一点点急促起来。
“他很漂亮, 对吧,像小菩萨一样,干净得不可思议。”
“所以, 你们为什么要在后面这样去说他呢?嗯?”
沉哑的尾音掉落之际,缀着血光的长刀猛地朝着船长胯间砍去,凄厉的闷叫被鲜血尽数堵在了胸腔中。
楚木额角怪异的抽动了一下,猩红的唇瓣扯出了点弧度,疯戾得像是从地狱爬上来讨债的恶鬼。
看,他们终于说不了话了。
那些脏臭的嘴, 再也说不出小侯爷的任何坏话了。
可耳边的嗡鸣似乎要戳破耳膜,隐约之间这些人恶心的臆想还在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他脑袋里钻。
——“那小侯爷皮白肉嫩,肯定经不起什么折腾,随意嘬两口估计都会留下红印吧。”
——“这种小婊/子就是不能惯着,定要将他按在床上*烂才会认主的。”
——“也不知道被谢浔之*了多少次,啧啧,表面看起来干干净净,但都被人家养着了,夜里不知道要吃多少**。”
……
好脏。
这些人口鼻里面像是长出了蛆虫,喘息间都会往外簌簌掉着脏东西。
好恶心。
怎么办……小侯爷……
真的好恶心……
楚木面无人色,颤着身体,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木楞的将长刀提起来,一遍又一遍的往船长脖颈上捅去。
鲜血迸溅在他下颌处,周遭的风声似乎都停歇了下来,就连挨得最近的杜流云都被楚木这副模样吓得手脚发抖。
他原本只是搭这条船去青州治理水患的,但谁曾想又遇到了这祖宗,上次见面是血流成河,这次更为大胆,直接领着一堆奴隶杀了整条船的奴隶主。
有这般心性与胆识,可不会甘做什么池中之物。
杜流云缩在角落若有所思,看着那魔怔般的疯子将船长脖颈捣碎之后才踉跄着站起来,恰好惊雷闪过,惨白的光让他脸侧的血越发触目惊心。
“有人来了!”
角落不知是谁惊叫一声,短暂得以停歇的奴隶瞬间如惊弓之鸟般绷紧身体,握紧长刀准备殊死一搏。
反正横竖都是死,那为什么不再拉几个贵人垫背呢?
“轰隆!”
积压了一整天的惊雷终于开始显现端倪,白光之下,那艘华贵到令人咋舌的画舫便招摇过市的朝这边驶来。
周遭护卫着无数船只,那小心翼翼的架势像是哪家捧在手心里的小祖宗出门游玩似的。
连楚木都撩着眼皮乜了一眼,明明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却像是被站在甲板上的身影烫到了目光般,心脏剧颤。
小侯爷……
楚木眼眶瞬间湿红,转身惊喘着往甲板外沿狂奔,所有人都被他的举止吓了一跳,转眼便瞧着楚木跟疯了一般单手攀上栏杆径直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连着远处的江颂都听到了。
他连忙把兜帽往上掀起了一些,露处眼睛借着画舫灯光仔细看声音传来的地方。
是楚木!
他游动间周遭全是蔓延开的血水,不知道受了多重的伤。
江颂急得额头都冒出了点汗,生怕他泄力沉到江里去,连忙催促边上的魏迟。
“快救他呀?还愣着干什么?”
谁知这向来呆头呆脑的大狗忽然来了脾气,眼皮压着,神情很是淡漠。
“所以,让你着急到哭,不择手段爬墙出来都要救的人,是他?”
魏迟扯着唇角怪异的笑了下,凶戾森冷的眸光划过楚木,轻嗤:“一个奴隶?”
“奴隶怎么了?吃你家肉还是吃你家米了?”
江颂皱眉,火急火燎的到处找绳子,嘴里还不闲着,趁机给这未来大将军做思想工作。
“人都有鼻子有眼的,和你比又没差哪里,就因为顶着奴隶这个名头,就活该去死?哪来的道理?”
魏迟无动于衷,心里醋恼,忍不住小声反驳道:“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那自古以来就是错的!”
江颂哼哧哼哧的从角落拖出比他大腿还粗的缆绳,用力到脸色涨红,额角青筋都用力到突突跳动,实在拖不动,便撑着膝盖偏头大喘气命令魏迟。
“把绳子丢下去。”
“不丢。”
魏迟第一次没有听江颂的话,烦闷暴躁的恨不得现在就把楚木摁在水里溺毙掉。
怪不得谢浔之会把人发卖掉,一个不要脸的狐狸精,私底下不知道用了多少装可怜的下作手段勾引江颂这个笨蛋。
还有谢浔之,真是蠢笨如猪,对待这种人竟然还考虑着手下留情?若是他,恐怕把这种贱狗扒皮抽筋都不够解恨!
魏迟气得喉口都蔓着血腥气,赌气就是不愿意搭手,边上的护卫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敢动。
江颂轻轻拧眉,心下叹气一声,只得自己闷头使劲拖那绳子。
画舫不像货船有供人往上爬的地方,这种金贵物件向来只在河岸边停靠,即便动了距离也不会远,于是为了私密性和美观,一向只会在岸边的时候才会搭船梯。
所以现在得想办法让楚木有机会爬上来。
他哼哧哼哧的用力拖,手都磨出点血,不过幸好距离不远,费了点力气总算可以把这东西推下去了。
他松了一口气,弓腰猛地使劲,粗重的缆绳“欻”的往下掉,惯性拖拽着后面的一大团绳子也劈里哐啷的往下滑。
被吓到的江颂踉跄一步,下意识拽住栏杆,可这金贵玩意儿年久失修,外加长期停摆没用,官吏中饱私囊偷懒,坏了的栏杆涂刷了一遍漆色便糊弄了过去。
这下可让江颂倒了大霉,他扑过去的下一秒,“咔擦”一声连人带栏的摔了下去。
“颂颂!!”
看见这一幕的魏迟魂都吓没了,想都不想的飞奔过去跟着往下跳。
边上的侍卫看得直瞪眼——
他们世子爷可是出了名的旱鸭子!!
这一下去就是两个顶顶尊贵的主儿,周遭侍奉的人都跟着急疯了,扎堆的往下跳,生怕自家主子有个三长两短。
谁知下去一捞,魏迟是找着了,江颂却彻底没了影。
“轰隆隆!”
闷重的雷声劈开云层,狭长的闪电裹挟着风雨劈里啪啦的落在江面上。
眼里近乎沁血的魏迟浑身抖着,面无人色,惊恐至极的吼:“救他!快去救他!!”
若是迟上一些……
魏迟呼吸像是猛地被按进深海当中,急重怪异的喘了一声后弓腰咳得满嘴是血。
“殿下!!”侍卫大惊失色,慌忙去扶住他。
风雨下得越发的急,水流速度加剧,数百个侍卫捞了整整五六分钟都不见什么人影。
等到越发崩溃绝望的魏迟已经三番四次都要跟着跳下去,被边上的侍卫死死按住,在大雨中声嘶力竭的劝阻。
“小侯爷福大命大,是万万不会出事的,您下去只会消减搜寻小侯爷的人手,殿下还请三思!”
雨水打在魏迟脸上,他像是许久都不会呼吸般,脸色僵白到吓人,空洞的目光木楞的落在江面上,被恐惧挤压到极致的理智忽然挣扎出些许。
楚木呢?
楚木去哪了?
他如同又拽到了救命稻草,疯了一般拼命将人推开,不顾周遭喧嚷的劝阻,站在甲板边缘仔细搜寻所有蛛丝马迹。
没有!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远处那艘如幽灵般飘荡的货船都不见了踪影。
魏迟如劫后余生般软了腿脚,“砰”的一声跪在甲板上,压在胸腔中的呼吸终于得以喘了出来,连着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砸。
“楚木……”
他怪异的笑着,如同疯子一般自言自语的呢喃道:“你最好跑得远远的……”
——
江颂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个陌生的地方,周遭摆设简陋,却处处干净整齐,雨后的阳光从窗外探进来,带着泥土的香。
他眨巴了下眼睛才想起来,昨天晚上自己从画舫上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就被吓晕了。
有点没出息。
脸红的小妖怪哼哼唧唧,蜷缩着身体躲进被窝里咕哝:“江颂啊江颂,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
“不会,小侯爷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是……”
“……最漂亮的小菩萨。”
江颂猛地顿住动作,欻的一下把被窝掀开,看到跪在他床榻前卑顺怯懦的人时,瞪圆眼睛:“楚木?”
第36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4 用了半天,江……
用了半天, 江颂才总算弄清楚了事情经过。
他掉下去后正逢大雨,水流湍急,形式复杂, 离得最近的楚木拼死才拽住他。
不过也被冲出了很远, 幸好遇到好心人搭救, 顺路将昏迷的两人带来了青州。
至于魏迟当时在干什么, 据楚木说是那些人乱成一锅粥,闹哄哄的,他也没看清那世子殿下情形如何。
楚木这样说了,没什么心眼子的小妖怪也就跟着信了。
因为跪在他面前的人实在是有些可怜, 虽然浑身上下收拾得很干净,但是脸色白得有些吓人,浓重的血腥气即便隔着皂角香也清晰可闻。
刚刚江颂查了查他的生命值——49。
这种程度,本来该重度昏迷才对, 可面前这人却只是气息微弱些, 低眉顺眼的跪坐着, 声音很轻。
“要委屈小侯爷在这暂住了,青州水患严重, 昨夜又遇大雨,河水暴涨,进出的路都堵着, 一时半会首辅大人也难以赶到。”
“没——。”
最害怕给别人添麻烦的江颂下意识应声,但又猛地意识到自己的人设,于是又硬生生掐住声音拐弯趾高气昂的骂道:“没本事的蠢东西!”
他犹如刁钻蛮横的小祖宗般趁机将脚轻轻搭在楚木肩膀上,使用外挂给人疗伤,面上表情装得凶神恶煞。
“你这地方破死了,要本侯爷怎么住?”
“奴该死。”
楚木逆来顺受, 但大概是心里存着气的,呼吸都粗重了两分,绷紧脊背不动神色的又往他脚下凑了两分,抵得江颂不得已往后缩了下。
这人是不是在暗戳戳的给他警告?
没胆的小妖怪心里一阵惊疑,听着楚木闷声道:“奴去重新给您找宅邸。”
“你有钱吗?穷光蛋一个,找了有什么用?让我干看着吗?”
江颂刻薄的应着,暗自观察楚木的生命值状态,因为直接跌到了一半以下,所以回升得很慢。
需要接触面积大一点才行。
可如今寄人篱下,再像先前那般骑在人家身上的话估计他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犯怂的江颂努力撑着气势,居高临下的命令他:“我才不需要你这些花言巧语,有这点时间你还不赶紧给我去弄些吃的,我都快饿死掉了!”
之后他一直催得很紧,烦人的不行,连进来上菜的杜流云都有些受不了。
可一掀眼帘瞥到那精雕玉琢漂亮到像是小神仙的青年时,他心头的火气又像是蒙了一层雨,熄得干干净净。
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孩,要怪就怪谢寻之那等人把他养得太过了,包括楚木。
那样一个有勇有谋品性非凡的枭雄,现在竟然?做小伏低,连吃个饭都要抱在怀里手把手的喂。
如此溺爱,不养出一个祖宗来才奇怪。
杜流云心下不赞同,迟迟未走,忍不住那点老毛病想上前劝两句。
可他人还未动,楚木便像是不经意般撩了下眼皮,潮红湿润的长眸中,那森冷血戾的杀意吓得杜流云一哆嗦。
“您,您二位吃好喝好!”
他匆匆扔下一句便转身就跑,那架势跟有什么恶鬼在后面紧追不舍一样。
江颂一脸莫名其妙,看了看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仰头看了看楚木。
眉眼深邃妖异,五官端正俊美,表情窝窝囊囊,分明就是一副很好拿捏的软柿子模样。
起先还有点害怕他趁机报复,现在?江小坏蛋来也!
江颂在心里有模有样的坏笑两声,但下一秒又担心自己太重会压到他伤口,于是脾气很坏的拍了拍他。
“你肌肉绷那么紧干嘛?硬梆梆的,是不是就想故意让我吃不好饭?”
“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江颂凶巴巴的打断他,从他腿上跳下来,直接上手掰开他大腿,然后又一屁股坐回中间那点空隙上。
这种姿势对于一个心存妄念的觊觎者来说,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挑逗勾引。
偏偏这小妖怪毫不自知,扭扭腰,挪挪臀,大爷一样靠回他怀里,还在得意自己的聪明才智。
这样多好,既能增加接触面积更快治疗楚木,又能稳住人设欺负这个老好人。
江颂努力压着向上翘的嘴角,指挥楚木干这干那,丝毫不知道对方粘腻在他身上的目光有多病态。
好乖……
他真的好乖……
剧烈的满足感窜过脊骨直冲头皮,楚木眸底痴态毕露,滚动喉结好不容易才吞下那声闷喘。
江颂还在对危险一无所知,张口吞掉送到嘴边的白粥,眼睛都亮了下。
因为本体是青山小蜗牛,所以他吃不了味道太重的东西,人类眼里寡淡无味的白粥,在他这里就是至高无上的美味!
越吃越欢快的江颂简直跟只嗷嗷待哺的小鸡崽一样,勺子隔着老远就开始“啊~”的张嘴,被热气烫红的舌尖微微缩着,水润漂亮,如果被缠住吮吻的话,肯定会被吃肿的……
楚木犹如魔怔般想着,嘴巴也好小。
好可爱……
他是怎么吃得下这么多东西的?是不是藏在了舌头底下?
楚木像是想要看得更仔细些,不断贴近,完全把江颂拢到怀中,可还是不够。
心脏空荡荡的,急需什么来填补进去……
“哇!你在干什么?”
嫌弃的声音猛地把楚木的理智给拽了回来,他这才注意到有一点白粥掉在了江颂衣服上。
他下意识想要去擦掉,但还没碰到就被江颂恼羞成怒的拍开。
“你要干什么?变态!”
捂住牛牛的江颂耳尖红到快要滴血,因为那粥有点温度,隔着衣服烫了他一下。
不痛,但很羞耻。
而且还是当着楚木的面,这好歹也算是他的偶像。
又羞又恼的江颂见楚木生命值已经回归到了正常线,便“噌”的站起来装模做样的冷哼一声。
“真是笨手笨脚!以后别来伺候本侯爷了!”
说完他便看都不看人,大步朝外走去,出了门才意识到这个房间就是楚木给自己准备的。
但也不能回去吧。
多没面子呀。
他心底羞耻,硬是撑着那一口气没回头,大摇大摆的往院子外走。
这个宅邸看着冷寂凄凉,但没想到还挺大的。
江颂绕了一圈,隐隐约约察觉到楚木在身后不远处跟着,便越发没了顾忌。
期间系统给他调取了这段剧情,说是因为小侯爷对楚木失去兴趣,但又不乐意自己的“玩具”落到别人手中,于是便给他拴上绳子卖给了屠户,其意思是什么不言而喻。
之后楚木经过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漂泊到了青州,在这里和杜流云等等一干人正式开始揭竿起义。
“系统先生,我前面的剧情好像一塌糊涂,什么也没有做好。”江颂沮丧。
系统立马接话:【不,你做的很好!】
它给予肯定后分析得头头是道:【楚木已经遭受了你的侮辱,还重伤逃到青州,分明就没有哪个环节出错。】
“是吗?”江颂怀疑。
【是的。】系统无比肯定,开解道:【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改变事情始末,你不用太有压力,关键剧情有就好。】
这话才将将落下,一道细弱不已的声音便战战兢兢的响起。
“您是……江小侯爷?”
江颂应声转头,是一个很瘦弱的青年,虽然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但很和善,看向他的目光满是欣喜与激动。
“您真是小侯爷!”他高兴不已,噗通一声跪倒在江颂面前,眼泪说掉就掉。
“我知道您肯定不记得我了,我当初在长安街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时还是您救了我,不仅教训了那些纨绔子弟,还给了我许多药和食物……”
他抽噎着重重磕了一个头,哭着说:“也是因为那些东西,我娘才撑过了那段日子,谢谢您谢谢您!!”
他不住的磕头,看得江颂于心不忍,才想上前把人拉起来时,身后的楚木便冷不丁的出现代替了他。
他怎么走路无声无息的。
江颂心下嘀咕,面上却一副讨人嫌的模样,轻哼一声:“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哭哭啼啼的干什么?烦死了。”
他隔着距离上下打量着这个青年,并没有注意到边上的楚木绷紧呼吸,脸色都在微微泛白。
“你叫什么?”
“我——”
“小侯爷。”楚木忽然出声打断乔久的话,眼帘低垂,态度一如既往的卑顺。
“您衣服脏了,奴去给您重新换一套。”
“不用。”江颂低头看了下,那点痕迹用水擦了后早干了,现在物资紧缺,能省就省。
十分节俭的江颂挥挥手,“你走一边去,我不想要你伺候了。”
青州可是楚木事业的开局,怎么能因为照顾自己而耽误呢?况且他有手有脚,去挖沟排洪都不在话下。
雄赳赳气昂昂的江颂看都不看楚木一眼,昂了昂下颌,示意乔久:“以后你来代替楚木伺候本侯爷吧。”
代替?
楚木心脏猛地缩紧,轰然崩塌的恐慌让他呼吸都呼吸不上来,喉咙像是被猛地掐住,脑袋一片嗡鸣。
偏偏这个时候,乔久像是没看到他一般,径直将人撞开,扑到江颂面前感动至极的哭诉。
“这就是我娘的遗愿!她老人家临终之前便百般交代,说让我做牛做马都一定要报答您,不然死都不会瞑目啊!”
第37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5 自从那一天乔……
自从那一天乔久痛哭流涕一表衷心后, 江颂便有些怜惜这个可怜人。
外加他手脚伶俐又会逗趣说笑,总能弄些小玩意来哄江颂开心,于是接连两天, 江颂都只和乔久玩。
期间怨恨值可谓是涨得飞快, 直接就窜到了56, 江颂猜可能有一丢丢来自于谢浔之。
毕竟以那人的掌控欲, 自己莫名其妙的消失两天,估计人都能被气得睡不着觉,若是抓到自己,肯定免不了一顿罚。
心下惴惴不安的江颂便准备找楚木问问, 看看青州的路有没有通,能不能送信之类的。
乔久知道这事后,表情有些奇怪,犹豫半晌左右仔细看了看, 才弯腰凑到江颂耳边悄悄道:“侯爷, 青州外出的路从来没堵过。”
江颂:“啊?”
“您有所不知, 楚木这人啊……”
乔久怪异的停顿一下,眉头皱得紧紧的, 声音越发的低。
“您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您骗了留在这里吗?就是为了用您做人质,要挟首辅大人给粮给钱,不然就准备割了您的头送上汴京去。”
“他这人狼子野心, 恩将仇报,我听说之前还是您把他从玉堂春那种腌臜地方买出去的,结果转头就这样对您,这种人……啧啧。”
他摇摇头,在江颂泛白的脸色下,藏不住恶意说得越发起劲。
“您是不知道, 他就是沾了您的光,神气的不行,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呢,平时拽着那副臭脸,谁都不理,只有在您面前才会装模做样。”
“您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他这个人虚伪又恶劣,跟个疯子一样,当初才到云港的时候整个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跟犯了病一样,咕哝着一些听不懂的话,手臂上抓得血淋淋的,又哭又喘,吓人的很。”
想起那番场景,齐久现在都忍不住打哆嗦,浑身泛冷,越发凑近江颂,满怀恶意的揣测道:“侯爷,我看那人身上就是有不干净的东西,您千金之躯,莫要和这种人纠缠才是。”
本来两人坐在门前石阶上晒太阳,但齐久这幽冷的声音还是听得江颂也跟着起了身鸡皮疙瘩。
恰巧此时楚木刚好外出回来,不知去了哪,身上染着大片的血渍,冷白的脖颈也溅着血滴,狭长妖异的眉眼轻轻压着,衬着眼角那梅花印记越发靡艳。
像是志怪小说中偷吃人心的恶鬼,俊美却死气沉沉,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江颂被自己的联想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团坐在阳光中,瞪着眼睛看楚木。
有影子。
活人!
江颂屏息凝神,才稍稍放松了点身体,边上乔久便自作主张的站起来,跟赶什么晦气东西一样厌恶道:“走开走开,浑身脏成这样,是故意来恐吓我们侯爷的吗?!”
楚木却像是听不到他的冷嘲热讽一样,痴热的目光粘腻在江颂身上,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给您找了个很漂亮的小院,奴带您去看看好不好?”
不等江颂说话,被忽视的乔久便咋咋呼呼的挡在江颂面前。
“你那院子肯定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沾满无辜者的性命不说,还敢用来贿赂我们侯爷,好大胆子!”
乔久早就看楚木不顺眼了,同样是奴隶,在他们卑躬屈膝跪在奴隶主面前转着圈的学狗叫讨人欢心时,他却能安然无事的坐在一边冷眼旁观。
好像自己有多了不得似的!不过是借了江颂的光罢了,如今自己替了他的位置,也该叫他尝尝那种滋味!
压抑的恶意逐渐肆虐,乔久越发趾高气昂,“要讨我们侯爷欢心,诚心诚意才是最重要的,要我说,你就该把我们侯爷当成小菩萨,虔诚的在这儿跪一晚,那才叫真心呢!”
江颂听得微微蹙眉,刚想出声系统就说:【这就是一个坏人的模样。】
“……我之前还不够坏吗?”
系统沉默一秒,而后毫无感情的说道:【差一丢丢火候。】
江颂这次上道很快:“那我现在是不是该助纣为虐?”
【不,你是在磨练他的心智。】
系统无比笃定,让江颂险些有一种光荣使命的感觉,实际上他只是负责欺负人而已。
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小妖怪心里叹气一声,拍拍屁股站起来,神情很冷漠,看都不看楚木一眼。
“他说的也对,你犯了那么多杀孽,也该诚心悔过悔过,免得将身上的怨牵连到我这里。”
“我——”
“你什么你!”
仗势欺人的乔久一脚将楚木踹在地上,眸中的恶毒毫不遮掩,嘴角高高翘着,高声斥骂:“耳朵聋了?没听到侯爷的命令吗?!”
站在院外的杜流云等人看得气血上涌,个个怒目圆睁,恨不得提刀把这狗仗人势的东西剁了!
可偏偏楚木说过这是他的私事。
真是荒唐!哪有人上赶着给人这样欺负的!而且那可是楚木,是以着一己之力荡平山匪,转手带人攻占腐败的青州知府,开仓赈灾,收编流民,两天便将这地牢牢掌握在手。
他势头凶猛,所有奴隶都在他身上看到了希望,包括报国无门的杜流云。
可现在,那暴虐血戾的领袖却微微颤着身体,卑怯而顺从朝着江颂跪下,哑声解释:“奴从未滥杀无辜。”
江颂居高临下的睨着他,漂亮的小脸缓缓划开恶劣的笑。
“那又怎样?”
“我说你脏了你便脏了,任何的解释都是辩驳,我一点都不想听。”
他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转身随口吩咐道:“乔久,进来伺候我睡午觉。”
楚木猛地抬头,眼尾血丝浓重到几乎渗血,“小侯爷……”
“啪!”
乔久趁机给了楚木一巴掌,恶声恶气:“狗东西!没听到侯爷不想听你说话吗?!”
他心里那口恶气出得痛快,转身凑到江颂那里时,又卑躬屈膝讨好的厉害。
“侯爷您请。”
江颂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有些膈应,于是便佯装没看见大摇大摆的朝屋里走去。
“砰”的一声,门被关了起来,隔绝了属于江颂的一切。
可也正因为如此,那几乎把人逼疯的妒忌更是肆无忌惮,无数怪异的呢喃像是刀子一样往楚木脑袋里钻。
——“看,他总是能轻而易举的丢掉你。”
——“你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为什么总要自以为是呢?”
——“好笑好笑,你以为他执着的追出来是为了你吗?他只是和魏迟偶然路过而已。”
——“你不是已经听到了吗?他要驯化你,扭曲你的人格和认知,在你彻底离不开他时,他的折磨才真正开始。”
……
字字句句,纷杂吵嚷,撑得楚木头疼欲裂,逼得他弓紧腰背喘息,猩红湿润的长眸一片空洞惊恐,魔怔般反复对自己呢喃道。
“没关系,只要再听话一点就好了……”
“……没有被丢掉,只要再听话一点……”
“……我只要再听话一点……”
森冷的秋风卷着这喃喃细语飘飞到角落,守在院外一些耳力好的部下听得一阵毛骨悚然。
一直到黄昏,江颂的房间才有了些动静。
跪在原地没有动弹过的楚木呼吸颤了颤,急切的看过去,才发现出来的不是江颂,而是乔久。
他擒着笑,眼皮压着,冷嘲热讽:“哟,还跪着呢?”
楚木没有说话,只是冷淡而平静的敛回目光,挺拔的脊背让他在黄昏下像是一颗沾血的青松。
乔久嘴角的笑又僵硬了几分。
贱狗!长着这样一张脸来做什么?勾引小侯爷吗?!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心里妒忌到滴血的乔久在身后悄悄抽出了一把刀,眼神死死盯着楚木那张脸。
要把他剥下来……
最好能缝在自己身上。
这样,他大概就能多看自己几眼了,不会再像今天这样,明明是伺候睡觉,却连内室都不被允许踏足!
如果有了楚木这张脸,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吧……
乔久眸中的贪婪泛着红光,一步一步靠近,在某一瞬间兴奋至极的抽刀,却在咫尺之间时被猝不及防的攥住手腕。
楚木撩开眼皮,乔久这才看清楚他蜿蜒在瞳孔周围的血丝,狰狞诡异,随着瞳孔轻轻颤着。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脏掉了。”
轻而又轻的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乔久甚至还没听清,便见面前这人手上忽然用力。
“咔擦”一声脆响,乔久的手腕被完全折断,断裂的骨头甚至戳破皮肉横冲直撞式的袒露出来。
其主人还来不及发出半声惨叫,就被楚木夺过匕首划破喉咙。
鲜血在夕阳中飙出血花,染红了楚木的大半张脸,他神情诡异的愉悦,嘴角轻轻翘着,捂在乔久嘴上的手没有一丝松懈。
“嘘。”他轻声说:“莫要吵到我的小菩萨……”
乔久已经完全听不到声音了,仰倒在地上抽搐着身体,大口大口的血从嘴里涌出来,浸没了楚木的手。
他像是看不到般,眸光空洞得可怕,哑声呢喃:“为什么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呢?”
“你不知道我只有他吗?”
刀剑顺着裂口刺入,妒忌开始显现出端倪,于一片血肉碎裂声中,他长长叹息。
“乔久,你是在要我的命啊……”
第38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6 汴京,风声萧……
汴京, 风声萧瑟,残阳似血,立于太和殿正前方的谢浔之背对余晖, 眉目轻压, 脸色苍白, 寂静得像是一尊温良的玉。
高坐皇位上的老皇帝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此刻双眼浑浊,嗬嗬喘息,眼皮褶皱压着的眸光中尽是簇了毒的恶意。
他等这一天多久了?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自从谢浔之及冠入朝以来, 祁家的天下就名存实亡,自己更是被架空成仰人鼻息的废物。
若不是如今自己生了个成器的儿子,设圈套让那江家那小子丧命,这谢浔之怎会自乱阵脚。
如今不过两天两夜时间, 这权倾朝野的首辅便被祁政围困至此, 于朝臣间孤立无援, 一派树倒猢狲散的架势。
甚是快哉!
老皇帝死死握住龙椅扶手,哼哧喘着气, 赤红着一双眼睛狰狞问道:“罪臣谢浔之!为何不跪?!!”
底下站着的人无波无澜,身后群臣躬身垂首,如同一排排沉默的墓碑, 诡异的寂静中,风轻轻的吹,撩起几许这首辅大人的发尾,几缕银丝刺目而扎眼。
老皇帝看不见,他只看得见自己的禁卫军层层包围了整个大殿,马上……马上谢浔之就会被他捣成肉酱!亲自缝到狗肚子里去!!
一想到这里, 他便兴奋到浑身发抖,甚至等不到祁政过来,他便颤巍着干瘦如柴的身体一步一步走下去。
“跪啊!你给朕跪下!!”
他目眦欲裂,执拗疯狂得宛若一个病入膏肓的疯子,却也怯懦至极,隔着一段距离便不敢靠近谢浔之,只会声嘶力竭的喊:“一个个愣着干什么?!没看到他在忤逆朕吗?!”
“禁卫军听令,都给朕杀了,一个不准留!都杀了都杀了!!全都扒皮抽骨捣成肉泥,拿去喂给那些贱种们!!”
他语无伦次的咒骂着,一如往常在内廷那般,只是不同的是,这次再没有人争先恐后的把人活活捣碎给他看了。
唯一注视这场闹剧的谢浔之似乎已经被耗光了所有耐心,轻轻撩开眼皮望向上座。
祁政没有来。
轻而又轻的叹息毛骨悚然的落下,谢浔之重新压下眼帘,一步一步迈向老皇帝。
“怎么办呢……”
“……我家颂颂丢了。”
他细细的呢喃着,满是疑惑:“陛下,您知道该怎么找回他吗?”
不等老皇帝做出什么反应,一柄长刀便猝不及防的洞穿了他的心口,翻搅。
大口大口的血从老皇帝嘴里涌出来,他痉挛着身体,瞪圆眼睛,目光似乎还停在那些残阳中一动不动的禁卫军身上。
光影渐渐从太和殿退了出去,一片浓重的血腥味中,谢浔之颤了颤呼吸,眉头轻轻蹙着,似是很可怜被串在刀上的老人。
“是不是很疼?”
回答他的是一阵比一阵微弱的呼吸,但谢浔之似乎并不在意他的“不礼貌”,只是湿红着一双眼,古怪的颤着身体,轻笑:“……我也是。”
“心脏烂掉了。”
“很奇怪,我明明已经伸手进去摸过了,我的心脏还长在原处,可为什么整个心口都空荡荡的呢?”
谢浔之似乎只是简单的疑惑,想从年迈的长者那里得到些答案,因为他真的很困扰。
占据他所有灵魂和生命的主导者一言不发的主动离开,为什么呢?
漂亮的小鸟是不是该做一只小金丝雀了?
他想大概是的。
谢浔之下颌沾着点点血渍,印在毫无血色的皮肤上艳丽得如同吃人的妖孽般。
他嘴角一点点翘起,踩着皇帝的血泊,一步一步迈上那天下之主的位子。
他养在心脏上的雀儿飞走了。
无数恬不知耻的贱狗垂涎欲滴,摇尾乞怜不择手段的勾引他,诱惑他……
可怜的雀儿。
谢浔之咽下满口的血,背对着肆虐的晚霞,表情沉溺在阴影中,用着一种极为甜腻的语调轻哄着远在他处的心上人。
“颂颂莫怕……”
“……笼子会很漂亮的。”
——
屋里睡迷糊的江颂突然一阵心悸,猛地从睡梦中挣醒时心脏都还在慌得砰砰直跳。
好像是做噩梦了。
但是他先生说过,蜗牛的脑袋是装不下梦的。
因为太笨了。
深以为然的小妖怪并不为这一论断沮丧,懵懵的坐在被窝里好一会儿,才晃晃悠悠的爬。起来,窗外霞光大盛,橘黄色的光茫漂亮又温暖。
只是大概是这颜色过于红艳了,他竟然看着看着都能闻出一股血腥味来。
……不对。
好像真有很浓重的血腥味。
江颂那点瞌睡瞬间惊醒,警惕的瞪圆眼睛,像是遇到危险而弓紧身体的猫猫。
如今不在谢家,任何危险都有可能随时来临,作为优秀的玉山道观弟子,道尊菜园里的白菜守护者,江小道长必须时刻警惕。
所以他屏息凝神的迅速穿好衣服和鞋子,从旁边捞了一个烛台抱着,表情十分严肃,猫着腰悄无声息的摸了出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
他绷紧心神,越靠近门口血腥味越浓重,直至他看清楚了门前石阶下的场景,悚然僵在了原地——
猩红的血光中,地上是一滩看不出形状的烂肉,蜿蜒的血水像是绽开的花,秋风吹着,跪坐在血泊当中的楚木微微抬头看向他。
血染红了他大半张脸,像是靡艳到快要坏掉的罂粟,炙热而病态的盛放着,妖异得蛊惑人心。
所有声音都变得模糊而遥远,江颂脑袋一片空白,他看着楚木从地上站起来,背对着漫天霞光时,眉眼似乎被阴影笼罩了去,只剩下轻轻勾着的唇角。
欢欣而愉悦,像是对即将要做的事情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满足感般。
他要干什么?
杀完乔久然后开始到他了吗?
这么快?他剧情都还没走完呢?不知道又要被扣掉多少积分……
极端恐惧之下,江颂乱哄哄的脑子莫名其妙的跑偏掉,越想越远,表情呆愣愣的,跟吓傻了般,人提着血淋淋的匕首来到自己面前都没想起来跑。
“小侯爷……”
沙哑的呢喃猛地拽回了江颂的思绪,他小脸煞白,直挺挺的站成一颗松,颤着声音:“嗯~”
楚木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眼帘压着,问他:“以后,只要奴一个伺候您,好吗?”
被吓到眼眶湿红的江颂:“嗯嗯~”
“别怕。”楚木语气温柔至极,轻轻跪在江颂面前,将他怀中的烛台抽掉,换上匕首一点点塞在他手中,而后带着将刀尖抵住自己的喉结,颤抖的长睫之下,那粘腻灼热的期待病态到了极致。
“现在,给奴刻上您的家印吧。”
稍有家底的大户人家把奴隶买回去之后都会刻上家印,倘若奴隶犯错需要发卖,会用烙铁将印记抹掉,以昭告这是个无主之物。
楚木已经快疯了,他急需一种刻骨铭心的标记,一种可以向世人证明他是属于江颂的标记。
所以……
“小侯爷,求您怜悯……”
楚木仰头笑得讨好,眼泪划过猩红的眼尾,掉在地上的那一瞬间简直震耳欲聋。
江颂心尖都跟着颤了下,脑袋也被吓得清明了几分,急忙挣扎。
“我没有家印!你给我放开!”
刀尖挨得近,稍微挣动便在楚木脖颈上划出了血痕,圆滚滚的血珠不断往外冒,吓得江颂瞬间僵住了手脚,气都不敢喘一下。
倒是楚木,因着那点鲜明的疼痛而阵阵颤栗,在粗重的喘息中脸颊一点点潮红。
因为江颂在标记他,像是标记所有物那般。
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无与伦比的赏赐。
楚木幸福无比的想着,病态的痴迷将认知都给完全扭曲殆尽,顶起的衣服弧度让江颂看得毛骨悚然。
楚木坏掉了。
他无比忧伤的意识到这一点,但性子里的倔强却还是让他想要再亡羊补牢试试。
所以他仔细找着地方,不轻不重的踹了人一脚,骂道:“蠢货!”
可谁知那人却突兀颤了一下身体,耳尖红到几乎滴血,闷头喘着,像是犯了瘾一样,颤着声求他:“小侯爷……”
“……救救奴,求您……”
诡异的气氛里,江颂莫名觉得有些拘谨,却不得不顾及人设,色厉内荏的凶人。
“你让我怎么救?在你身上胡乱刻两刀?”
“可以的!”
楚木猛地抬头,如同献祭一般绷直脖颈,见江颂迟迟不动手,他又急忙扯开衣服,盯着江颂的眸光烫得惊人。
“奴身体上的任何一块地方,都是您的。”
江颂:“……你给我把裤子穿起来!”
楚木略微失落,因为在奴隶贫瘠的世界里,自己的身体是唯一值钱的东西,所以也是最珍贵的东西。
像玉堂春一些长相出众的奴隶会为了讨主人欢心,往往会用最极端的方式来证明他们的爱意,似乎越血腥越痛苦,他们那点廉价且卑微的爱意才会在重量上多赢一些。
江颂不懂这些卑怯的心思,他脸上又烫又红,眉头轻轻蹙着,被楚木央求得实在受不了,便折中了一下。
他给他买了一个“项圈”。
本来是要选择其他的,比如一块玉佩,或者再不济也可以给他挂个香囊。
可惜江颂裤兜那两子儿只够买块黑不溜秋的布,但系统聪明呀,担心这块布打发不了人,便连夜给江颂找了视频。
为此江颂甚至拆了自己皮革制作的小布包,缝缝补补,连夜凑出了一个还算漂亮的项圈。
第39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7 戴在楚木脖颈……
戴在楚木脖颈上时, 江颂看了又看,眉头轻轻撇着,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黑色的项圈紧紧贴在那冷白的皮肤上, 边缘磨出细微的红痕, 大概是很难受, 以至于楚木伏在他膝上时手一直死死按着那项圈, 闷重的喘息连带着身体都在轻轻颤动。
肯定很痛。
江颂有些后悔,暗戳戳地勾住项圈想要解开,可后面的针扣有些难弄,一不小心便用多了力气, 扯得楚木闷哼一声,抬着湿红的长眸望过来时,江颂立马心虚的岔开目光。
“看,看什么看?本侯爷就是试试这项圈结不结实!”
他凶巴巴的, 嫌弃的打量一番后轻嗤道:“丑死了, 还不如摘下来——”
“不要……”
楚木立马急切地护住自己的项圈, 泪眼汪汪的仰头看向江颂,可怜得像是害怕被丢掉的小狗, 颤声道:“很漂亮。”
“奴从来没有拥有过这样漂亮的礼物。”
“小侯爷,谢谢您。”
他说得无比真挚,目光又充斥着小心翼翼, 像是第一次得到贵重礼物而惶恐不安的小孩一样,看得江颂心里很不是滋味。
“……没出息。”
他偏头很小声的咕哝,鼻音浓重,胡乱把人推开,起身背对着楚木,假装脾气很坏的使唤人:“滚去门口守着, 我要睡觉了。”
……心软的小菩萨。
楚木看着那小小的一团缩进被窝里,自以为足够隐秘,实则那擦眼泪的小动作明显的不行。
天底下为什么会有江颂这样的存在呢?
楚木垂眸抚摸着自己脖颈上的项圈,空荡荡的心脏又被重新塞满了爱意,但还是不够。
他眸光痴热,走出江颂卧房的下一秒,便伸手勾住颈后的针扣,用力扯紧——
“唔!”
窒息的痛苦让他额角青筋突突跳动,可即便再用力,先前那一瞬间的满足感还是难以复刻。
极端的空虚几乎能把人逼疯,楚木松开项圈,身体里的情热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止境的焦躁。
想要被他触碰……
想要得到他的注视……
“大人!”
从院外火急火燎冲进来的杜流云一脸焦急,才见到楚木就一股脑的禀报:“青州三面被围,而且是三路不同——”
话才说到一半他便猛地戛然而止,惊骇的盯着转过身的楚木,目光怎么都无法从他脖颈上的东西挪开。
那是什么?
项圈?!
那不是家犬戴的吗??
杜流云表情都空白了一瞬,楚木视若无睹,压下眼皮用指尖轻轻碰了下自己的项圈。
有人又要来抢他的小侯爷了。
这怎么允许呢。
他偷出来的,就该是他的,谁让他是卑劣自私,天生自带罪孽的奴隶呢?
既然如此,才更应该从天上把小菩萨偷来,悄悄供奉赎罪才对。
楚木嘴角扯出了个怪异的弧度,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里面的人般,缓缓道:“杜流云,让常跃他们准备一下吧?”
目光才从那项圈上移开的杜流云脑子还在懵懵的,下意识跟着问:“准备什么?”
楚木抬眸看他,轻声道:“起兵。”
“造反。”
——
天下彻底乱了,唯一还算平静的东晋因为江小侯爷去世彻底翻了天。
首辅谋逆,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三皇子却置若罔闻,犹如疯了般四处寻人,国公府世子爷更是荒谬,领兵出走谋叛不说,临走前还给谢家抬了聘礼,说是生是小侯爷的人死是小侯爷的鬼。
这便是踩着谢浔之的脸在挑衅了,于是当晚国公府便被烧得丁点不剩。
对此江颂一无所知,他本来还缩在被窝里难过楚木的遭遇,可是系统给他放了催眠曲,导致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再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睡在马车里的,软榻堆叠的很舒服,像是毛茸茸的干净小窝,即便马车颠簸也不会太难受。
“小侯爷?”
江颂愣怔发呆时忽然听到楚木的声音,他偏头看向被推开的窗户,外面月色很亮,楚木骑着高头大马挨在旁边,俯身凑近。
“东晋乱了,我们得赶去南疆那边躲避战乱。”
“东晋?”江颂慢吞吞的思绪终于理顺了些,连忙开口问道:“谢浔之呢?谢浔之怎么样了?他有事吗?”
一连几个问题,听得楚木眸底晦暗阴郁,拽着缰绳的手用力到青筋暴突,应声却一如既往的卑顺。
“首辅大人……”
他佯装为难,欲言又止,被江颂催促了之后才很小声的说道:“他造反了。”
“什么?!”
“不仅杀了皇帝,还将皇室的人剥皮抽骨挂在城门以儆效尤,上至老人下至孩子,没有一个被放过,连国公府都被烧得干干净净,府里上下数百口人全都被活活烧死,惨叫声彻夜未停。”
楚木垂着眼眸,在踢踏的马蹄声中叹息:“奴本来想冒死将您送回汴京的,可是如今的首辅大人实在凶戾,甚至连谢家人都不能幸免。”
“活剐,剥皮,凌迟,尸体挂在树上,血水滴答滴答的往下掉,在地上积聚出好大一滩……”
“不许说话!”
森白的月色下,楚木低沉的声音像是在说什么鬼故事一样,尤其路边四周全是树影,风一吹,摇晃狰狞得像是恶鬼般。
胆子本来就小的江颂脸都被吓白了几分,这才色厉内荏的把人吼停,湿红的眸光轻轻颤着,瞪着楚木,“吵死了,我,我有问你那么多东西吗?”
他说完就“啪”的一下把窗户关了起来,火急火燎的问系统。
“谢浔之真造反了吗?剧情里没有写呀。”
【嗯,他不仅造反当了皇帝,现在还就离着你十几里的路,和他一同往这边赶的,还有魏迟和祁政。】
江颂:“!!!”
【还有一个更不好的消息。】
“……什么?”
【我这边程序在报警,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江颂绷紧呼吸,惴惴不安的回答:“剧情崩溃?”
【这倒没有,因为楚木的确已经开始起兵造反了。】
这话让江颂松了一口气,慢吞吞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安抚自己:“还好还好……”
可惜系统下一秒就说——
【谢浔之人格崩坏了。】
江颂瞪圆眼睛,系统以为他是大惊失色,谁知他开口问的是:“什么叫人格崩坏呀?”
系统:【……没事,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实践高于一切苍白的解释。
江颂还一头雾水,想要多问些,但下一秒马车门忽然被敲响,楚木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小侯爷,下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他轻声哄着:“对不起,刚刚奴不应该多嘴的,您如果还生气,随便怎么惩罚奴都行。”
周遭悄悄退至四周护卫的将领面面相觑,心想果然如传闻那般,这横空出世的天才一直遭受这小侯爷的控制,甚至屈辱的戴上了项圈,还不得遮掩,明晃晃的像是告知所有人这是他的所有物般。
恶劣至极,肯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逼得楚木如此。
众人暗暗想着,却不知他们眼里被胁迫的首领此刻惶恐不安得几乎快疯了,反复扣挠着掌心,病态的反复回想自己刚刚的每一句话。
是不是说谎得太明显,以至于让江颂抓到了端倪,心生嫌隙开始对他警惕起来了。
他或许会开始审慎他以往的所有表现,否认他,唾弃他,像是以往那般挥挥手就能再次随意把他丢掉……
楚木眼底洇开血色,浑身轻轻发着抖,弓紧脊背无意识的伸手去扯自己脖颈上的项圈,直至边缘在皮肤上划出红痕,窒息的痛苦蔓延开来,那种抓心挠肺的恐惧才稍稍消减了两分。
但实际上楚木完全高估了江颂的脑袋,这笨蛋心里向来只能装下一件事。
系统开口之前他还在怀疑谢浔之造反这件事的真实性,系统开口之后他满脑子都是“完蛋了”这三个大字。
因为按系统所说,谢浔之大概还有一个小时就能找到这儿来,而他算算日子,从谢府偷跑出来至今,满打满算也有两个多月了。
简直无法想象被他抓到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更重要的是楚木还在他身边,本来谢浔之对楚木意见就大,现在若是被他撞见这个“帮凶”,以后别说合作了,估计他现在就能提刀解决了楚木。
头疼不已的江颂慢吞吞的打开马车门,因为心里装着事儿,都没注意到楚木猝然放下的手以及项圈边缘沾到的血。
“小侯爷!”
他急切的凑过来,笑容有些僵硬,讨好道:“奴扶您下来透透气,可好?”
江颂环顾了一圈,发现四周被数影遮挡得黑漆漆的,也只能隐约瞧见三两个人在忙碌待会的休息。
没有人察觉到危险的降临,包括楚木。
不过好在他已经从云港逃出来了,没有落到青州码头那种人间地狱去,剩下的路,该他自己去走了。
江颂心下有了决定,扶着楚木手臂踩着木梯下来,在月色下骄矜漂亮得像只得意的猫猫。
不过这只猫猫没走两步就贴到楚木耳边,红着耳尖很小声很小声的撒谎:“……我,我想嘘嘘。”
第40章 骄纵蛮横的作精18 楚木偏头过来……
楚木偏头过来看他, 他便故意夹紧腿,一副忍不住的样子催促道:“快点快点。”
那又羞又急的模样可爱到人心都快化了,楚木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领着人往树林中去。
边上的杜流云看了眼, 十分有眼力见地让藏在那块密林中的将士散开一些, 而后便疲惫的靠在树上休憩了一下。
昨天晚上实在是惊险, 差一点就要和围堵在青州边上的三股势力正面冲突了,幸好楚木周旋得当,以最薄弱的地方为突破点,一鼓作气的带着所有人厮杀出来。
一旦摆脱围困, 楚木就迅速打散了军队,四散吸引兵力,这才让他们得以喘口气。
回想起昨晚的惊险,精神高度紧绷的杜流云都还在后怕, 但身体又极度疲惫, 于是坐下来后忍不住打了个盹。
是以他没注意到江颂和楚木越走越远, 甚至走出了护卫范围都还没停下。
明亮的圆月高高挂着,从树影间落下的月光如同白沙一般, 影影绰绰的随风摇晃。
被楚木小心翼翼抱着的江颂目光悄悄打量周围,在搜寻着最容易逃跑的地方。
他得主动去找谢浔之,这样兴许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若是真被他抓到了,回去估计戒尺都要抡到冒烟。
江颂在心里叹了口气,听到楚木在很小心的问他:“小侯爷,这里可以吗?”
这已经是第三遍问这个问题了,之前江颂不是嫌隐私性不好,就是嫌地方不够漂亮, 甚至到后面还怪起风水来,一直折腾楚木继续往前。
现在他左右看了看,觉得这是个逃跑的好地方,便拍拍楚木的手臂示意他放开自己。
“你走远一点,不要过来。”他理所当然的吩咐着,并警告道:“不许偷看。”
凶巴巴的小猫虎着一张脸,故意压低声音吓唬人:“要是敢偷看,本侯爷就挖了你的眼睛!知道吗?”
楚木嘴角勾了勾,心里软的不成样子,哄着他:“天气冷,会被冻着的,奴给您扶着,可好?”
扶着?
嘘嘘要怎么扶?
江颂一脸莫名其妙,系统又催了他一遍,说是谢浔之已经往这边来了,且速度还在不断加快。
他必须抓紧时间。
火急火燎的小妖怪直接上手把楚木推开,“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不着你这样照顾,你要做的就是在这里等我。”
“可是——”
“没有可是。”江颂神色冷下来,“楚木,你在忤逆我吗?”
这句话像是钉子一样彻底把楚木钉死在了原地,过往的教训还在历历在目。
不听话就会被厌弃。
他僵住动作,脸色微微泛白,拘谨惶恐地松开江颂的衣角,声音涩哑:“……奴不敢。”
“不敢就给我转过身去。”
江颂凶他,直到楚木磨磨蹭蹭的转过身,他才猛地松了那股劲,跟做贼一样轻手轻脚的往草丛里钻。
他早就瞧好了方向,不过又害怕弄出动静惊扰到楚木,于是便躲在草丛后面闷声闷气的命令他:“捂住耳朵,不许听声音。”
楚木总是很听话,毫不犹豫的照做后江颂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冒出头来,盯着捂住耳朵的楚木,声音不大不小的试探。
“楚木,我喜欢你。”
没动静。
“超级超级喜欢你,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还是没动静。
悬着的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缩回去的江颂不带半点犹豫的转头就跑,根本没注意到躲在阴影里的楚木耳尖红到快要滴血。
他呜咽着喘息了一声,脸色潮红一片,湿亮的眸光在晦暗夜色下灼烫得惊人,似乎连喘出来的气息都在冒着热气。
在江颂第一次说喜欢的时候他便脑袋一片嗡鸣,像是被巨大且漂亮的烟花砸中,整个人懵懵的,连声音都听不清。
小侯爷……在说喜欢他?
喜欢?
楚木一片茫然无措,理智被狂喜挤到了犄角旮旯,乱糟糟的思绪已经延申到和江颂婚后的日常了。
他的小菩萨娇气,吃穿住行都不能轻慢马虎,他还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珠宝美玉一样不能少。
他不能见疾苦,不能受委屈,他该高高在上,活得矜贵又自在,没人能欺负。
而天底下什么样的位置才能如此肆意洒脱呢?
只有皇帝。
楚木像是陡然茅塞顿开般,撩开眼皮虚无地望向浓稠的夜色,嘴角轻轻扬起。
他的小侯爷,以后是要成为皇帝的。
而与此同时,未来的“小皇帝”正深一脚浅一脚的狂奔向密林深处。
他哼哧哼哧喘着气,衣服被树枝扯破都来不及管,只顾往着系统给的方向拼命跑,生怕待会稍微慢了就会牵连到楚木。
要一只蜗牛逃跑无疑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
所幸根据系统给的地图,谢浔之就在不远处,只要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浑身被汗水浸湿的小妖怪脸色甚至泛了白,他一刻不停的跑了整整一个小时,眼冒金星时终于听到了马蹄声。
“太……太好了……”
江颂咽下喉咙口的血腥气,跟着声音向前跑去,隐约瞧见人影后便想都不想的直接开口:“谢,谢浔之……”
他力气已经完全耗光,根本挤不出多大的声音,在整齐的军队马蹄声中微弱的像风一样。
兴许是要再往前一些。
江颂脑袋昏沉,缺氧导致思绪都是木楞的,根本没注意脚下的陡坡,一脚踩空后直接整个人都滚了下去。
这点声响在轰隆的马蹄声中明明该轻不可闻的,可为首的祁政忽然没有来的心慌,下意识偏头,看到人从陡坡上滚下来时猛地勒住马匹。
他太熟悉江颂的身影了,日日夜夜念着想着,卧房每个角落都挂着他的画像,以至于只是匆匆一瞥都能叫他认出人来。
“颂颂……”
祁政被吓得手脚发凉,下马时甚至踉跄着重重摔在了地上,周围的将士被吓了一跳,连忙跟着下马要去搀扶他。
但祁政像是没魂了一般,脸色白得可怕,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山坡上,狼狈地喘着,一刻不敢停下。
“颂颂!颂颂!!”
脚踝被扭到的江颂表情还有些茫然,系统给他开了止痛外挂,他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被吓到而已,再回神过来就猛地被人抱到了怀中。
是祁政,他浑身都在抖,眼泪更是大滴大滴的砸在江颂身上。
“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没事了颂颂……”
嘶哑的气音满是恐惧,不知道到底是在安慰江颂还是他自己,慌忙把人抱起来后更是一边哭一边命令手下往最近的医馆赶去。
江颂觉得他的反应实在是大,正想开口说自己没事,结果一低头便瞧见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以及无数或大或小的伤口,手臂上那一条裂口甚至能隐约瞧见森白的骨头。
江颂:“!!!”
这种伤口他这样无动于衷才是大问题吧!别人肯定以为他脑袋都摔坏了。
【装晕。】系统临时支招。
江颂立马眼一闭歪头倒在祁政怀中,额头正好抵在他心脏处,明显感觉到他胸腔中的动静猛地死寂了下去。
“……颂颂?”
“乖,别睡……求求你……别睡过去……”
他哀求得极其可怜,眼泪砸在江颂脸上,又凉又痒,让江颂心里有些不自在。
“我可以安慰一下他吗?”江颂问系统。
【不用,让他哭。】
可是祁政有点可怜呀。
江颂心里悄悄应着,实在忍不住,到医馆的时候眼睛悄悄眯开一条缝,看到祁政的模样时还是被吓了一跳。
他脸色极其苍白,瞳孔怪异的颤着,好像他才是那个受了重伤的人一般,精神紧绷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会彻底崩溃似的。
最看不得别人为自己难过的小妖怪心一软,于是轻轻伸手握住祁政的食指,温热的触感惊得他呼吸骤乱。
“你别哭。”
他声音很轻:“其实一点也不疼。”
谁知这话不仅没起到安慰作用,反而还让他眼眶湿红得更厉害,像是一尊布满裂缝的漂亮玉雕,缱绻而怜惜的俯身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我们颂颂肯定吃了很多苦对不对。”
其实也没有,相反每天被楚木当成小皇帝一样养着,作威作福,别说吃苦,连丁点委屈都不曾受过。
江颂欲言又止,正斟酌着措辞呢,便瞧见有侍卫面色肃冷,步伐匆匆的进来,他大概有急事,但顾及江颂和房间里的大夫,又再三忍了下去,只是说道:“殿下,急报。”
而与此同时,系统也在江颂脑海中预警:【谢浔之在外面。】
江颂被吓得呼吸微紧,还没消化完这个消息就听到外面一声刺耳的尖叫。
这声音像是号角一样,瞬间击溃了所有宁静,厮杀声音隔着距离都明晃晃的往耳朵里钻。
风还在呜呜的吹着,浓重的血腥味顺着冷肃的气息席卷而来,祁政却像是没闻到一般,狭长上挑的狐狸眼仍旧醉着无限温柔,告状一般的语气跟江颂说道:“不过是骗了骗他,便如此大的气性,这谢浔之脾气可真不好。”
“骗他?你骗他什么?”江颂顺嘴问他。
祁政笑笑,没应声。
总不能让他告诉自己的心上人,他找了具相似的尸体扔在湖心中泡到浑身腐烂,又打捞起来送到了谢家吧。
十分拙劣的手段,谢浔之怎么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端倪。
可荒谬之处就在于那人明明知道真相,却还是呕尽了心血,一夜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