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是时雨,安时谈心 为什么时雨会出现……


    安淮序被慌不择路的时允环着腰, 反压在墙上。


    他似是没料到时允可以挣脱自己的桎梏,猛然重重一撞,吃痛闷哼间, 他有些懵。


    黑暗将时间无限拉长,悄无声息的寂静中,呼啸的风不知道又带来了什么,狠狠砸在地窖门上, 再次发出‘砰当’的声响。


    时允脸色唰变,迅速贴近, 彻底夺走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距离。


    缱绻旖旎的氛围在此时抽丝剥茧的发酵, 狠狠压着安淮序紧绷的神经。


    安淮序感觉身上仿佛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


    后脑勺撞得生疼,鼻腔溺满浓稠的草香, 耳边嗡鸣夹着急促且慌乱的呼吸声, 没有规律的温热股股喷洒在脖颈, 点燃灼烧感, 一路往下蔓延到腰部,最终停留在一双缠绕着他, 隐隐有些颤抖的手上。


    他僵硬地动了动手指, 慢慢缓过劲来, 转动逐渐适应黑暗的眸子, 看向时允。


    时允半张脸藏在他的肩颈处, 双眼紧闭, 嘴唇不安的抿成一条直线,呼之欲出的害怕明显不是装的。


    安淮序视线移动,眼神渐渐从打量变得意味深长。


    时允不矮,平常瞧着也跟柔弱毫不沾边,没想到抱在手中竟然比想象中要瘦上很多。


    他弓着背脊, 脖颈细长,十分的柔软漂亮,让人有种难以言喻的施暴欲。


    安淮序曾盯着他阴暗的想过,这人要敢真的骗他,他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拧断他的脖子。


    现在想来,真到那时候,他或许还会有点不舍得。


    顺着流畅的线条再往下是柔软的工作服,安淮序扫过那若隐若现的蝴蝶骨与使人想入飞飞细腰,竟然隐隐生出了不能好好欣赏这些光景的遗憾。


    如果可以,最好再让他亲眼确定一下,时允后腰究竟有没有那块特殊的雨滴印记。


    ……只要一眼,只要一眼他一定能……


    安淮序这样想着,不由自主的抬起手,轻轻勾了勾人的衣领。


    剎那间,白皙如玉的皮肤争前恐后的撞入他视线里。


    他有目的地沿着翘臀弧度往上,随即,他瞪大了眼睛——


    大片疤痕狰狞的爬在时允的劲瘦的腰部,别说雨滴胎记了,他甚至连一块完好的皮肤都不能辨认!


    怎么会……


    他以前这是经历过什么?


    安淮序没料到这种局面,他正心神不宁的想着,猝不及防地一低头,撞入时允小鹿般的眸子里,呼吸一窒,心虚之感油然而生。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很害怕时允这双眼睛。


    不光是因为他笑起来神似天真烂漫的小雨,还因为他总觉得时允的眼睛能看透自己所有龌龊想法。


    二人对视片刻,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先漏了声,咚咚的只让安淮序烦躁。


    他率先错开视线,松手的动作有些欲盖弥彰,低声略不自然道:“你……还准备抱多久。”


    时允正处于大脑宕机状态,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异样,甚至还是经他提醒,这才迟钝地看了看二人亲密无间的姿势。


    他正在识别当前状况,眨眼动作突地一定!


    剎那间,他如同开水壶,头顶呼呼冒起了烟,慌乱且急速的松开手,:“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呃!”


    时允闭着眼,边说话边没有章法的往后退,防不胜防地踢在石头上,狠狠向后倒去!


    同历史那般,安淮序伸手,快速揽过他,把他往空旷的地方拽:“麻烦精。”


    时允像是依旧有些看不太清,两手胡乱的抓了抓,直到摸到安淮序的衣摆,他才安生了:“谢谢你,你真是唔……”


    安淮序两指一掐,捏住了他的嘴,直接物理中断‘时之好人卡’施法,冷酷的撇下一个字:“烦。”


    时允转而竖起了个大拇指,眼睛一弯,笑的傻里傻气的。


    安淮序头疼的松开手,下意识想掏手机打光,一摸兜才发现没带。


    时允显然也没有,他深吸口气,再次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弯着腰,开始寻找掉落的火柴盒。


    “陈叔家的地窖门只能从外面打开,现在就祈祷着他们赶紧发现……”他话说到一半嘎然而止,转而嘀嘀咕咕道:“我记得刚刚明明就丢这了,怎么没有呢……”


    安淮序眼睁睁瞅着时允与黑红相见火柴盒错过,继续往边上摸索时,神情一怔,默不作声继续观察。


    时允浑然不觉的瞪大双眼,努力辨认四周。


    终于,他在硬生生路过不知道第几圈时,摸到了火柴盒。


    他欣喜地起身,顺着墙壁,找到了烛台。


    无奈,他全身软无力,再加上轻微的生理性手颤,划了好几次,都没有点着火。


    他抿着嘴,非但没有气馁,还越挫越勇,大有要跟火柴棍对战三百回合的尽头。


    安淮序环着胸,看着他这幅模样,竟然有些很不爽。


    他快速上前夺过火柴,不过三两先就点燃了烛台。


    昏光跳动着,映衬的这座本就简陋的地窖更显压抑。


    时允不适应突如其来光芒,抬手挡住上半张脸,感受着血液带动温暖涌向四肢,敲醒了所有的感官。


    他眨动眼睛,渐渐清明的视线第一时间就顺着指尖缝隙,停留在安淮序笔直的身影上。


    他清楚的知道到自己不是独身在这里时,终于吐出了哽在喉咙的惧怕。


    只不过他精神刚一松,疼痛就火速自胳膊往脑袋蔓延。


    骤然间,他身形晃了晃,眼前一黑,随即又让鼻尖上,陈木匠的自酿果酒飘着浓稠香味勾的清醒,稳稳扶住旁边墙壁。


    他侧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他这么近的安淮序,为了不让人厌恶,他小幅度后退两步。


    就在这时,安淮序冷然的问道:“你不知道‘求助’两个字怎么写?”


    时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是出自哪一茬,抬头和他对视。


    安淮序瞅他左眼写着‘呆’,右眼写着‘懵’,沉默几秒,心里憋着一股劲,并没有打算放过这个问题。


    “刚刚为什么不喊我帮忙?”


    他板着脸,配上这个语气,显得有些凶巴巴的。


    时允不知道是不是酒熏的有点上头,还是刚经历这些事情,情绪没有完全平复,竟然觉得有些委屈和不舒服。


    他手指扣了一下墙上的土疙瘩,垂着头轻声道:“可是你不像是会帮我的样子,甚至还会骂我……”


    安淮序纳闷:“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时允:“你刚刚还说我是麻烦精。”


    安淮序:“那不是骂你,那是——”


    他突然止住话语,对上时允暗暗期待的神情,猛然明白了这人在给自己下套,脸色一沉,闭嘴不答了。


    时允有些遗憾没有听到他的真心话,叹口气,悄悄又离近了他一步。


    他总感觉,呆在安淮序身边很有安全感,就比如说昨晚,那是他父母不在家,他睡得最好的一晚。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光明正大的描绘着安淮序俊朗的五官。


    他瞧了半天,嘴闲不住,特别直白的问道:“你为什么总是不高兴呢?”


    时允对这件事情疑惑很久了,自第一眼开始,他便觉得安淮序是负面情绪的化身。


    正如他的嘴角,或许安淮序本人都不了解,他眼睛虽然能藏很多事,但他的嘴角不会。


    平常的时候,他的嘴角是往下压着的,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


    可若是他心情稍微明朗一点,那嘴角便会拉成一条直线。


    时允习惯了这两种,就开始好奇别的:“你特别、无敌、超级快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开怀大笑,还是——”他掐着嗓子,模仿了一段怪笑声“桀桀桀——”


    安淮序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为什么会在乎我的情绪?”他顿了两秒,补充道:“这好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仔细听的话,可以听出来,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以前那么冲,相反还带了一些无奈之感。


    可惜时允脑袋逐渐晕沉,眼前也出现了重影,许多张安淮序帅气的脸庞晃的他飘飘然的,完全没有空思考其他事情。


    他理所当然的一拍墙,颇为讲义气道:“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帮互助互相关心……不是应该的吗?”


    时允越说声音越小,可安淮序还是一字不落的听了进去。


    他早就注意到了时允的异样,吸吸鼻子,有了猜测。


    他坏心眼的什么都没说,反而矮身步步紧逼。


    “朋友?”


    “对呀!”


    安淮序似是觉得这个词很有意思,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出现在他们关系中的。


    毕竟在这短短一天的相处中,他因为怀疑和闷气,对待时允可算不上友好。


    他很好奇,时允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天究竟在想什么,是不是在他世界里就没有坏人?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和你成为朋友?”


    “你……”时允腿软发飘,实在站不住了,便扶着墙坐在地上,抱着膝盖道:“只要不是坏人,大家都是我的朋友。”


    “你不觉得我对你……”他形容词想了半天:“很……凶吗?”


    安淮序刚说完,嘴角立马一垂,怎么品怎么别扭,听着跟他在撒娇似的,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啧了一声,刚想揭过这个话题,时允回答了。


    “你很好啊,你只是不会表达罢了。”


    安淮序怔愣,似是没料到自己在时允眼中竟然是一位这样的人。


    自出道以来,他听到过太多花里胡哨的夸奖,却很少有人用这么简单一个‘好’字形容他,并且还出自他怀疑对象之口,他一时间很那难形容这是什么滋味。


    时允脸蛋子红红的,自己给自己说上了头,颠三倒四的才道:“年轻伙子,闯荡一点,大方一点啊!你光做不说,谁知道你的好!”


    语毕,他顺便夸了自己一句:“也就我慧眼识珠了,你出了社会,谁还惯着你!”


    他模仿的这个语气,一听就是张园长。


    安淮序刚上来的情绪,一句话就让他说没了。


    他不知道是被时允气到了,还是傻到了,突然低低笑了两声:“别跟别人学没用的。”


    紧接着,他毫不留情的嘲笑道:“闹腾劲儿,光闻就能醉,你也挺牛的”


    时允很惊讶的问他:“原来你的笑声不是‘桀桀桀’!”


    他品过来了安淮序后半句,挺不好意思道:“你是在夸我吗?”


    安淮序这次是真的乐了。


    一想到他这一天都在跟位什么样的小傻子较劲,他就觉得挺离谱的。


    时允瞅他一眼,欲盖弥彰的收回视线,再瞅一眼,不好意思的扣扣土疙瘩,再再瞅——


    安淮序坐在了他旁边:“大方点。”


    时允想不到回旋镖这么快就打了回来,当即直着脑袋,盯着虚空某一点不动了。


    安淮序:“你有夜盲?”


    时允点点头。


    “先天的还是后天的?”


    “后天。”


    安淮序心脏发紧,犹豫片刻,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你父母呢?”


    他从来没有听到时允提起过他的家庭,是不在了,还是——


    安淮序没来得及想出最后一个可能,时允就开口了。


    提起他的父母,他终于露出了几分难过:


    “我爹娘带着我妹妹去城里啦,妹妹身体不好,要在城里治病。”


    安淮序听到这个回答,不知道是惧怕多一点,还是庆幸多一点。


    他怕触手可及的答案是错误的。


    他怕若他真的时雨,那他没有父母,这么多年会过得多么的苦,而这些苦,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们离开?”


    “家里得有人,村里得需要老师,我不能走,我走了——”


    安淮序打断他:“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如果大家都这样觉得,那没有人会站出来。”时允下巴枕在胳膊上,侧头看向安淮序,笑意淡淡:“我可不是一个人,我背后有几十个家庭赋予我的希望。”


    安淮序望着他,火光在他眼中跳动,为他整个人染上活力的生命气息。


    时允似是想起了某段回忆:


    “我小时候脑袋受了次伤,急需转进市医院。我们村你也知道,路难走,救护车来了只能停在二十公里外的山脚下,当时没有什么电瓶车、电三轮之类的东西,是我们村长召集几位叔叔,轮番推着小木推车,徒步给我送过去的。”


    时允说到这里,笑了一声:“如果不是他们,我怕是已经没办法在这给你说话了。”


    “之后呢……”


    安淮序没有觉出来自己声音中的颤抖。


    时允也没有,他接着讲道:“好了之后,我爹娘带我去感谢村长,村长当时说了一句话,我印象十分深刻,他说——‘孩子们都是我们富贵村的灯,有灯,村才亮。没了灯,村子也就死了’。”


    “这也是我选择成为一名幼儿教师的原因。”


    安淮序突然注意到,时允左眼皮上有块小小的疤痕,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


    他有些急切和慌乱的出声打断时允:“你眼皮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时允摸摸眼,仔细想了想,发现所存的记忆中,并没有这回事。


    “我不知道,自打脑袋受了次伤后,我忘记了很多事情……”


    时雨也有一块和他位置相同的疤痕,是某一次跟他玩儿,不小心撞得,为此他还挨了一顿骂。


    安淮序狼狈地收回视线,苦笑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才像那个傻子。


    明明从见面的第一眼,他最不相信的缘分便拼尽全力告诉他——‘别怀疑了,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竹马’。


    时雨当年走丢后,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所有人都说他已经死了,可他相信他还活着。


    他没有方向,独自一人在茫茫世界找了许久。


    他自以为永远记得时雨的模样,哪怕人化成灰,他都能分辨出来是哪堆。


    可没想到上帝都给他把通关模式调成婴儿级别了,他还在怀疑这人是不是假扮的。


    他其实已经在梦里模拟过千遍、无数遍这样的场景了,他有很多话想说。


    例如,问他过得好不好?


    为什么不回家?


    夏天热吗?


    冬天冷吗?


    有人好好宠你这只娇气包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句——他们很想你。


    安淮序极力抑制住自己颤抖的手,一出口,千言万语凝聚成一句嘶哑难听,像是从心里挤出来,沾满酸涩血泪的一句话:“你,受伤的时候……是几岁?”


    时允思索:“五六岁吧。”


    安淮序:“刚过完生日。”


    时允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安淮序失笑一声,心道我还知道你生日许的什么愿望。


    时间穿梭回十五年前。


    时雨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吃饭,所以他的生日,从来没有隆重的搞过什么生日宴,而是关系不错的时、安、林、鹿四家聚在一起,普普通通、快快乐乐的过完。


    记得那一天,时雨生着病,有些低烧,肉嘟嘟的小脸白里透着红,像一个刚出炉的白胖包子,十分可爱。


    以至于那天,向来对时雨没有什么耐心的安淮序,竟然意外沉下心,陪着他东跑西颠不说,甚至还在人许生日愿望的时候纠正他——


    并不大的生日蛋糕前,时允像模象样的攥着小手,吸吸鼻子,奶声奶气道:“小雨要和淮序哥哥一直不分开。”


    安淮序从小就理性,性子沉稳,听见他不切实际的话,他道:“没有不散的宴席。”


    “是什么意思呀?”


    “我不可能会一直跟你在一起,你许错了。”


    时雨眨眨眼,转头又补充道:“如果分开了,那就站在最高处,我们能看到对方的地方,我要一直看着淮序哥哥!”


    安淮序似是没料到他会这样说,愣了几秒,回过神来,无奈道:“笨蛋,说出来就不灵了,不过……我会的。”


    他将自己的礼物送给时雨。


    没想到,时雨反赠了他一条红色手绳与一颗白色的方块奶糖。


    奶糖上印着‘永恒’二字。


    时雨认真地瞅着他:“友谊的象征,永恒!”


    那天是8月8日。


    时雨走丢的事情是发生在8月11日上午。


    明明就间隔几天,却宛如天堂和地狱的差距。


    回归现实。


    安淮序攥着拳头,沉默无声。


    他确认时允就是时雨之后,并没有像想象中那般喜极而泣,也没有打算锣鼓喧天告知众人,唯有心疼化为的无尽冷静充斥在脑海,让他重新捡起属于哥哥的责任。


    因为时雨当年走丢一事是有预谋的绑架。


    主谋已经被送入大牢,帮凶王家还在逍遥法外。


    一位丢失十五年的人平安无事的回家,这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一件爆炸性的新闻,更别提还是商业顶流之一时家了。


    他不能、不敢在没有百分百确定安全情况下,再把时雨拉到明面上。


    并且,他还有几个问题没明白。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时雨会出现这里,变成时允?


    时允像是忘记了他们,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腰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他那么怕疼的弟弟,是不是哭成了小水泡?


    他……会怪他吗?


    安淮序望向时允,时允安静的窝着,像是兴致不高。


    安淮序藏好纷杂的负面情绪,抿着嘴,难得的找了个话题,率先开口:“你喜欢这里吗?”


    时允转过头来瞅他:“喜欢。这里人好,风景好,还有很多可爱的孩子们,你呢,你喜欢吗?”


    安淮序其实是无感的,但顺着这句话,他想到正是这块土地的人和物呵护着,时允才能健康长成为这样纯真善良、不谙世事的小傻子。


    他心软了几分,生出了‘还不错’的念头。


    “嗯。”


    时允乐了:“吓死我了,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这里不好,所以不开心的。”


    安淮序瞅着醉意正浓的时允摇头晃脑,实在可爱,渐渐找回了当哥哥的快感。


    他微不可查的扬起唇角:“你一天天究竟在胡思乱想什么?”


    时允掰着手指头:“想爹娘、妹妹、孩子、幼儿园……”


    “你呢?”


    时允疑惑的歪头。


    安淮序又重复道:“你呢,你为什么不考虑自己?”


    时允没有回答,安淮序耐心地等了半天,以为他让这个深沉的问题难住了,没想到余光一撇,人迷迷糊糊靠着膝盖睡着了。


    只不过时允像是深陷噩梦中,眉头拧着,看起来睡得极其不安稳。


    安淮序离近了时允几寸,终于能再像小时候那样,捋捋时允的发丝,轻声说上一句安慰话:“好好睡吧,我在呢。”


    时允抬手胡乱的抓了抓,终于在攥住安淮序手指的那一刻,犹如梦呓那般,颤道:“哥、哥哥,我好害怕……”


    安淮序憋了许久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可是这么多年了,他的泪早就被他吞进肚子里,成为了无法弥补的愧疚。


    他不会表达自己情绪,也不愿表达,我行我素,横行张扬走了二十多年,精准的再次栽在这个人身上,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呼吸也怕打扰到某一人的紧张感。


    他抽回手指,反握住时允冰凉的手,轻道:“如果这又是一场自欺欺人的梦……”


    那让他就这样在睡梦中死去也不错。


    良久后。


    时允短暂睡了一觉,酒劲下去的差不多了。


    他恍恍惚惚盯着地窖顶,浑身上下犹如一夜·纵·情般虚脱无力不说,脑袋还沉的要命。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明明站在最外面,酒桶放在最里面,他连影子都没见着呢,却能闻着味儿隔空醉酒。


    这放在他们村,可是能让人笑掉大牙!


    时允缓了两秒,突然察觉自己现在的视线角度极度不正确。


    他缓缓转动眸子,一张帅气到人神共愤的脸近距离撞进他眼中!!


    他的袄!


    他竟然枕在安淮序的肩膀上!!


    时允敢说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惊讶过……嗯,可能还有点小开心。


    他悄咪咪的瞅着。


    安淮序在闭目养神,靠在墙壁上,一条腿支着,一腿自然伸直。


    时允欣赏够了,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抬起自己冒昧的头颅,试图在人还没发现的时候,伪装一切如初的完美现场。


    殊不知,他一有动作,安淮序便睁开了双眼。


    他没有出声打断,而是沉沉的盯着他。


    许是察觉到时允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一颗狂跳的心,终于停了下来。


    时允浑然不觉的坐正,拍拍手,在心里夸自己真机智,完美化解了尴尬。


    就在这时,地窖门终于一响,‘咔吱’打开了一条缝隙。


    陈木匠有些紧张的面容探了出来:“嗨呦,你俩果然在这!”


    他瞅他们二人灰头土脸的,忙的爬了下来,前后左右确认他们没事后,心有余悸道:“朵朵上次跟我说这门该修了,我觉得凑合,没当回事……你说这弄得,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两位。”


    没想到时允还没来得及回答,安淮序便起身开口道:“没事。”


    不但没事,我还要谢谢你的好门。


    安淮序这样想着,伸手将准备跟着陈木匠去打酒的时允拉了回来,不由分说的把他按到了木梯边最亮的阳光下站着。


    “老实待着。”


    时允懵了一瞬,看着安淮序的身影,心中隐隐感觉有什么地方好像不一样了。


    他还没来得及辨认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安淮序便和陈木匠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陈木匠抱着酒罐,率先爬上木梯。


    时允早就在这下面憋坏了,紧随其后。


    见到太阳的第一眼,他紧张的情绪终于消散,舒心的伸个懒腰,刚想拉一把安淮序,回头却见人吹灭油灯,迅速被黑暗吞噬。


    时允登时心一紧,转身又要下去。


    岂料,随着道沉稳步伐的响起,安淮序很快便出现在了木梯下,抬头与他对视,轻轻勾唇一笑。


    时允怔愣,有些移不开眼。


    这样的安淮序也太让人着迷了吧!


    顺着小路回到前院,时允路过大房,歪头一瞧屋中挂的表,这才发现已经近五点了。


    江淞正把做好的饭端到两个并在一起的木桌上,见着他们,高兴地招呼:“小时来啦,快过来帮忙!”


    时允一听这话,抬腿就要过去。


    安淮序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胳膊,眉头一拧:“先去把你自己洗干净。”


    然后,江淞就看到时允乖乖的跟着安淮序走了。


    乍一看,二人相处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可他却莫名涌起一瞬怪异。


    时允和安淮序很快就一前一后的回来了。


    江淞在身边给时允空了个位置,见状连忙拍拍椅子:“小时来……”


    他话还没说完,安淮序就开口道:“坐那,安书栖不会用筷子。”


    时允遇见孩子的事情,几乎是有喊必应,当即脚步一转又跟着安淮序走了。


    江淞:“……”


    【梅开二度,好搞笑啊!】


    【这两个人离开一会儿,怎么回来氛围更不对了,嗯……采访一下不熟哥,请问你有头绪吗?】


    【不熟哥说话之前还看了江淞一眼,肯定能知道他是要干什么!】


    【粉了安淮序一年,以为他是个直心眼,没想到这小子是个稠心眼儿!】


    【本来无感,这明争暗抢的操作,我直接旋转入坑,饭来,饭来!!】


    陈木匠乐乐呵呵的端着一堆干净的杯子和一瓶杏酱放到桌子上,一边夸赞着安淮序的厨艺,一边拆开杏酱,冲泡成杏汁分给眼巴巴瞅着的一群孩子。


    当地的孩子见到这个东西十分的开心,就连时允也新奇道:“陈叔,这是真的整上过年的那套啦?”


    陈木匠哈哈大笑:“吃的开心就行,不分这个那个的!”


    江淞稀奇端起杯子闻了闻:“这是什么呀?”


    陈木匠坐在他旁边,自豪地介绍道:“杏酱,算是咱们这的好东西了!每年杏熟了,能卖掉的全部卖掉,卖不掉的就做成这玩意,几块钱一瓶,生意还是挺好的。”


    他又给几口喝完的陈朵朵来了一点,接着道:“……到最后,每家都会留上一两瓶留着过年吃。”


    “咱们这山上种的都是杏树吗?”


    “不嘞,还有苹果呢!”陈木匠想起了些事情:“说起来马上就该到摘苹果的日子了。”


    时允一边给安书栖夹菜,一边补充道:“约莫着就是这几天了吧,我看村长已经往山上跑了。”


    安书栖站在时允两腿之间,趴着桌子,抱着小碗,摇头晃脑吃的很开心。


    安淮序本来不想管他,忍了又忍,还是被烦的不行,警告地啧了一声。


    安书栖往时允的方向缩了缩,登时就老实了。


    时允摸摸他的脑袋,纵容道:“书栖喜欢吃什么跟老师说,老师给你夹。”


    安书栖眼睛一亮,指了指文思豆腐:“还要!”


    时允端起他的小碗,拿勺子又给他盛了一点后,又逐一给其他几位眼巴巴瞅着的孩子盛好。


    江念雨甜甜道:“谢谢,小时老师~”


    时允一歪头,同样温柔的回道:“念雨真懂事,不客气~”


    陈木匠和江淞不知道怎么的聊到酒上。


    “嗨呀,还是江老师你有眼光,这酒啊,可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东西了!”


    陈朵朵听见这话,不开心的扬起小脸:“阿爹,你最喜欢的不是我和阿娘吗?!”


    陈木匠赶紧‘呸呸呸’,捋捋陈朵朵的辫子:“是爹说错了!”


    陈朵朵满意的哼了一声,珍惜的抿着杏汁,安静了下来。


    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对角上,安淮序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时允给安书栖喂完东西,在陈木匠、陈朵朵、安淮序之间看了看,几乎是马上明白了安淮序在想什么。


    他悄悄挪动椅子,侧着身子,用只能二人听见的声音道:


    “朵朵阿娘是年初生病走的,朵朵特别伤心,哪怕是过去了这么久,一提起阿娘还是会不开心。”


    安淮序为了方便听他说话,垂下了脑袋。


    时允叹了口气:“当时陈叔一直说他多挣点钱,带陈阿婶去大城市治病,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两年的形式别说赚了,不亏钱就算是万幸。”


    安淮序:“生意不好?”


    时允点点头:“嗯,不知道过一阵的苹果能不能卖个好价钱,不然进了冷时候,村民可得受一阵罪了。”


    安淮序似乎已经想象到了,小小的时允缩在冰天雪地里,颠着个破碗,对着路过的人可怜巴巴道:“大爷,给点钱吧……姐姐,给点吃的吧……”


    最后小时允哆哆嗦嗦,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嗷’一下冻死了过去。


    安淮序如梦初醒,不自觉严肃了起来。


    【嘿,这吃饭呢,你俩交头接耳、谈情说爱什么呢,让我听听!】


    【安淮序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个苍蝇,好搞笑啊!】


    【安淮序和时允估计是注意到朵朵有些不开心了吧,我也是单亲家庭,特别能体会这种心情!】


    陈木匠给江淞倒了一杯:“来,尝尝!”


    说完他把另一杯递给时允:“小时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朵朵在你那,我也放心,以后就要多辛苦你了!”


    时允本来想拒绝,可话到这了,他不喝上一口,实在是对不起这个场面。


    不料,安淮序接过了这杯酒。


    “陈叔,他酒量不好,我来陪您喝这杯。”


    江淞再次怪异的瞄了时允和安淮序一眼,连忙也举杯:“来吧,大家一起走一个!”


    安书栖吃的正开心,一听见要走,晃晃小脑袋,扒着时允,委委屈屈的:“不走!”


    “好好好,不走。”


    众人哈哈大笑!


    【不是,时老师酒量不行,你怎么知道的,你俩私底下喝过??】


    【刚刚飘过去的那位姐妹,你真相了,不熟哥只是说过他们不熟,可从来没否认过他们喝过,细思鼻孔了!】


    【磕安时,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不熟哥是真的一点也不装了啊!】


    吃完饭,太阳已经落下去了一半,艳丽的红色渐变成淡淡的粉色,笼罩半边天空,映照着村庄。


    时允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面玩耍,余光扫到院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道略显孤寂的小小身影。


    是朵朵。


    时允走过去,轻声呼唤她:“朵朵,怎么不来跟大家一起玩儿了?”


    陈朵朵抱着杏酱罐子,眼圈有些红:“阿娘最喜欢喝杏汁了,我想阿娘了。”


    时允离近了才注意到,朵朵手中端着那瓶杏酱。


    他坐在朵朵旁边,单手把她环在怀里:“阿娘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呢,可能是一道风、一抹晚霞、一颗星星、一只蝴蝶,只要你细心感受,处处都是阿娘的爱。”


    恰巧一道微风吹过陈朵朵的脸颊,犹如母亲那般温柔。


    陈朵朵靠在时允胸膛,默默流起了眼泪。


    哭了一场,陈朵朵的情绪很快转换过来。


    陈木匠抱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见时允和陈朵朵坐在门口,不理解的吆喝一声:“你俩干嘛呢,快过来吧!”


    时允仔细替陈朵朵擦擦脸,拉着她走了过去。


    “那边有蚂蚁搬家呢,我和朵朵正在看哪只蚂蚁最厉害。”


    幸运一听这个,来了兴趣,啪嗒啪嗒就跑了过去。


    陈木匠瞅着陈朵朵神情不对,低身关心道:“怎么了?”


    陈朵朵坚强的扯了扯嘴角,摇摇脑袋:“阿爹,我没事。”


    陈木匠不疑有他,松了口气:“没事就行,没事就行。”他揽着陈朵朵的肩膀,重新笑着对众人道:“忙活了半天,恭喜你们完成了任务,这是我的小小谢礼。”


    江淞打开盒子,发现是一堆木质乐器和看不出来是什么的种子。


    “这是空心菜种子,种下呀,一般一个半月左右就可以成熟了,我们这孩子都爱吃这个!”


    陈木匠说完,又从身后拿出来了另一个小盒子:“我除了会点木头,也没什么其他本事了,这是我下午匆忙做出来的,希望你们不会嫌弃。”


    江淞接了过来,发现陈木匠将他们雕刻成了惟妙惟肖的小木人!


    虽不算细致,但陈木匠抓特点抓的很准,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是谁!


    江淞惊喜地拿起来,有意无意地给了镜头一个特写:“太漂亮了,我一定好好珍藏!”


    安淮序察觉了江淞的意思,见状也拿出了自己的:“嗯,不错,谢谢。”


    【安之认证!】


    【请问怎么联系陈木匠呀,我想定制一个我奶奶的木人!】


    【什么都别说了,直接上链接吧!】


    挥别陈木匠和陈朵朵,江淞和安淮序重新牵起绳子,开始了送小孩子们回家的征程。


    时允自觉的站在跟拍老师旁边,罕见的摆弄着手机,一笔一划的写着什么。


    直到‘咻’一声轻响过后,他才装好手机,专心走路。


    同一时间,刚收回关注视线的安淮序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来一看:


    [微贴信息提示:您的特别关注‘吞吞’更新了微贴。]


    第22章 品驰腰病,一见钟情 安淮序吃醋了……


    看见消息, 安淮序下意识点进去:


    【吞吞:安老师超级帅,跟传闻中一点很不一样,超级温柔!另外, 安老师的厨艺非常棒,我要向他学习!(大拇指.jpg)(微笑.jpg)】


    这人不但用着灰扑扑的初始头像,发言也像人机一样,雷的安淮序直愣了几秒, 才迟迟记起这位便是他前不久切换界面,手滑关注的用户。


    自那次发言之后, 这人就跟死尸一样躺在他列表生灰至今, 让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抬手就点了取消关注,心道, 林霞女士请的水军真是质量越来越低了, 夸人一点不走心。


    他望向渐晚的天色, 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走到半路上, 起了夜风,吹得人浑身凉飕飕的。


    安书栖又走了没几步, 突然害怕地放开绳子, 扭身抱住了安淮序。


    “小叔叔, 那、那边的草丛在动, 有道影子, 好恐怖!”


    这句话一出, 本来欢乐轻松的孩子们瞬间炸了毛。


    方圆躲在宁佳正身后,捂着眼,哆哆嗦嗦道:“是黄毛鬼吗,我阿娘说这个时间黄毛鬼最爱吃小孩了!”


    李知晴脸色唰白,慌忙地带着林云跑向时允:“老师, 老师救命,我不想被黄毛鬼吃掉!”


    江念雨虽然不知道黄毛鬼是什么,但她本能感到害怕,眼圈一红,拉着江淞要抱抱。


    江淞安慰她两句:“没事的,就是风吹了一下。”


    安淮序将安书栖放在时允身边,抬步走到了草丛边上。


    谁料,他还没来得及拨开草丛查看,幸运就跟一颗小炮弹似的炸了进去,伴随着一声:“呔,区区小鬼,哪里藏,看大王爷爷,不给你捉拿下!”


    一时间,土渣溅起灰尘飞,草丛摇晃怪声起!


    给孩子们吓得捂着眼睛,直往大人怀里钻。


    安淮序:“……”


    如果愤怒可以实体化的话,他一定能点燃这片天!


    他伸手进草丛里掏了掏,毫不轻柔得把幸运提溜了起来。


    幸运紧紧护着怀中的东西,闭着眼哎呦哎呦的乱叫。


    安淮序将他放在地上,冷声斥责:“乱跑什么,不怕鬼了?”


    幸运哼了一声:“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他们太胆小了,不过是两只小鸡仔就能给他们吓成这样!”


    “小鸡仔?!”


    安书栖难以置信,伸着脑袋,试探性地睁开一只眼瞄了瞄,果然瞅见两只褐色黑纹的小鸡崽。


    小鸡崽显然也吓到了,窝在幸运手中发着抖,茸茸的毛炸起,活像一个小圆球。


    孩子们对视一眼,纷纷凑了过来:


    “真的哎,真的是小鸡崽!”


    “不是鬼呀,可吓死我了!”


    “他怎么是褐色的,不应该是黄色的吗?”


    时允对安书栖解释道:“这是山鸡幼崽,和家养鸡不一样。”


    江念雨环着江淞的脖子,依旧不敢下来,小声问道:“它们怎么在这里呀?”


    时允望了望漆黑山林:“山鸡喜欢在傍晚成群觅食,这两个小家伙估计是跟鸡群走散了,没有鸡群,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好可怜呀,我们能收养它们吗?”


    时允:“这件事情,应该问你们江老师和安老师。”


    他说完就走到了拍摄镜头外,站在树旁边。


    江淞倒是无所谓:“幼儿园入驻两位新朋友,我肯定是赞成的,安老师你呢?”


    安老师视线一直追随着时允,直到他站定,才顺着江淞的话语,垂头看向孩子们闪着亮光的双眼。


    他深吸口气,回身拉起绳子:“自己清理鸡窝。”


    孩子们‘哦耶’一声!


    幸运听到这个答案,一改反常,非但没有欢呼,还轻柔地摸摸小鸡崽,轻声道:“好了,你们现在有家了,再也不是没人要的小孩了……”


    时允从路边捡了几根柳条,左扭右扭,编制成了个简单的小窝递给幸运。


    队伍正好走到了幸运家的路口,往前望,星辰与月亮簇拥,一间没有任何亮光的小破房孤寂的耸立。


    幸运将小鸡放在窝里,不舍的递给安书栖:“你可要帮我照顾好他!”


    安书栖眼馋了半路,终于如愿以偿的抱到了小鸡崽,开心道:“好呀好呀!”


    道别幸运,过了坑坑洼洼的这一段,路渐渐顺了起来,挨个送完其他孩子,他们回到幼儿园,已经是七点之后的事情了。


    江淞以为这么晚了,他们会是最后一队回来的,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第一队!


    他抱着江念雨,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有些迷茫。


    “他们呢?”


    安淮序望向小路尽头,手电筒光芒伴随着‘嗨呦嗨呦’的叹气声。


    苇子峪驮着苇田思,苇田思抱着一个篮子,放在他头顶上。


    品驰两肩上扛着累趴的奇奇和怪怪,步伐十分沉重,透露着浓浓的疲惫。


    江淞新奇道:“你们这是……”


    离近后,他才发现他们浑身沾着羊毛,样子十分狼狈。


    苇子峪举着苇田思放了下来,狂奔向矿泉水:“快点快点,我要冒烟了!”


    品驰摊在椅子上。


    怪怪姿势别扭的捂着屁股,站在奇奇旁边,脸有些红。


    安书栖好奇的凑过去:“你怎么啦?”


    怪怪忍着泪:“没似,我没似!”


    品驰没好气的给了他一脚:“闯祸大王,你要不去招惹那只羊,能有这事儿?!”


    怪怪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苇子峪特别熟练的上前当和事佬,显然是这一道没少干。


    他简单解释了几句他们所经历的复杂情况。


    原来,刚开始他们干劲十足,一剃羊毛一压腿,配合十分默契。


    眼见就快要完成任务,怪怪好奇心作祟,等着凳子蹦到了羊身上。


    这可给羊吓应了激,驮着他满院子乱跑,硬生生将和平安好的场面转成了追羊大战。


    至于怪怪的屁股……


    江淞敬佩地瞅着品驰一眼,竖了个大拇指:“功夫不错。”


    品驰没好气道:“我可没干,我动他一下,我姐得给我掰喽,他自己在羊身上颠的!”


    安书栖似乎觉得怪怪很威风,闪着星星眼:“怪怪哥哥,可以带我骑大羊吗?!”


    苇子峪和苇田思异口同声:“不可以!”


    这俩人现在显然对这件事情有了阴影。


    苇田思神神秘秘的补充道:“不过,你喊我一声美女姐姐,我可以给你看小羊哦~”


    “小羊?!”安书栖来了精神,凑过去甜甜的喊了好几声!


    江念雨凑了过来:“姐姐,我也想看。”


    苇田思搬过来自己的小篮子,掀开盖在上面的碎花布:“噔噔——”


    瞬间,一只正在熟睡中,白白软软的小羊羔出现在筐里。


    安书栖和江念雨登时:“哇!”


    小羊听到声音,睁开水润的眼睛,好奇的瞅着他们,友好地:“咩~”


    苇子峪蹲下身,从兜里掏出一个奶瓶:“这只小羊叫圆圆,刚二十天。它是羊圈里胆子最大的一只,特别喜欢和孩子们玩儿,王叔见他跟咱们有缘,便送给了咱们。”


    江念雨专注的看着他给小羊喂奶,鼓起勇气:“叔叔,可以让我试试嘛?”


    苇子峪把奶瓶递给了他:“当然可以啦!”


    江淞望着江念雨,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


    苇田思见安书栖想摸又几次害怕地缩回手,咯咯笑了几声,拉着他按在了小羊柔软的肚子上:“弟弟不要害怕,圆圆超级乖!”


    苇子峪:“这可是咱们的新朋友,你们可以好好相处啊!”


    安书栖感受着手掌中的温暖,小脸上满是对小生命的爱护和探知:“圆圆可爱……这里在动!”


    小羊放开奶嘴,歪头舔了舔他的手指。


    安书栖开心的不行,举着手跑去找安淮序:“圆圆舔我了,热热的!”


    安淮序伸着一根手指,顶着他额头,皱眉让他不要靠近:“别用摸了羊的手摸我。不是热的,还能是凉的吗?”


    安书栖扁着小嘴,怎么瞅自己的手指头,怎么新奇。


    他抱起安淮序凳子旁边的鸡窝,噔噔跑回去,放在地上,手舞足蹈道:“我也有新朋友要跟你们介绍!”


    苇田思:“哇,是小鸡崽崽,好可爱!”


    奇奇早就困了,趴在品驰腿上睡得迷迷瞪瞪,一听见‘鸡’,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嘴先哇哇道:“鸡,鸡!哪里有鸡,离我远点!!”


    怪怪很实诚的指了指:“在你身后……”


    奇奇机械的回头,对上两双黑色的豆豆眼,登时嚎的更加悲惨了。


    怪怪笑点低,忍了没一会儿,吹着鼻涕泡才嘎嘎直乐。


    品驰在即将崩溃的边缘,抓着头发,撑着膝盖矮下身子,恨不得钻进地里去:“要命了!”


    苇田思和安书栖不由自主的跟着乐,加入他们,四人闹成了一片,唯有篮子边上的江念雨安安静静,心里眼里只有可爱的小羊圆圆。


    几位孩子闹了一会儿,戚光和乔昱组回来了。


    戚妙干净的小鞋上染上沾了不少土渣,她非但没生气,还开心的举了举战利品——一颗白白胖胖的大萝卜!


    倒是行走在队伍最末尾的乔里灰头土脸,显得兴致不高。


    戚光离了老远就看到了乌泱泱的人群,心情顿时一沉。


    随即他又叹口气,对身旁的乔昱道:“我说刚才就应该听我的吧,你看咱们最后一名,不知道会不会扣分……罢了,不过小昱你说的也对,孩子们开心最重要了,这点我要向你学习。”


    他摸了摸妙妙的脑袋:“我们妙妙会帮爸爸干活了,真是厉害。”


    戚妙小脸染着脏泥,笑容璀璨。


    乔里听到这话,将头低的更深了,不安地攥着乔昱的手。


    乔昱拍拍他的肩膀,小声道:“没事,萝卜拔坏了,爸爸下次再带你去拔一个更大更好的!”


    乔里嗯了一声,并没有恢复什么精神。


    苇子峪刚将小羊抱出来,见到他们过来,赶忙招呼戚妙和乔里。


    “嘿,你俩来的正好,快来看看我们圆圆!”


    戚妙喊着乔里跑了过去,蹲在小羊身边,拽了一片自己的萝卜叶子给小羊。


    怪怪好奇地戳了戳妙妙的萝卜:“这是哪儿来的呀?”


    戚妙把自己的萝卜举了起来:“我们帮助木叔叔耕地,然后还比赛拔萝卜,这是我成为第一名的奖励!”


    一群孩子鼓起了掌:


    苇田思:“哇,妙妙姐姐你太厉害了!”


    江念雨:“我想吃萝卜炖排骨。”


    安书栖:“我也想吃!”


    怪怪:“羊不吃这个吧,哎书栖弟弟,小鸡仔吃不吃萝卜呀?!”


    奇奇一惊,攥着衣摆,默默退后一步:“我不怕,我才不怕呢……”


    怪怪举起小鸡崽,奇奇再次破防。


    品驰愤怒大喊:“宋泽安,我打你屁股……”他话还没说完,捂着腰又坐回了椅子上:“哎呦我草,我的男人的尊严,要断了……”


    江念雨站在乔里旁边,瞅他兴致不高:“你怎么了呀?”


    乔里收起盯着戚妙萝卜的眼睛,摇摇头:“我没事……”


    江念雨心思纯真,拉着他走向小羊:“你、你来给圆圆喂饭吧,圆圆超级乖的!”


    张园长从林导演屋子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一副这样的场景:


    院内乔昱、江念雨、苇田思、戚妙安静地围着小羊。


    怪怪举着两只小鸡崽,追着奇奇跑,后面还跟着一个神情慌张的安书栖:“鸡呀,我的鸡崽崽!”


    奇奇:“妈呀,我的妈妈呀!”


    怪怪:“奇奇你摸摸,不会咬你的!”


    品驰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脱下一只鞋,精准的扔到了怪怪的脑袋上:“你给我,立正!”


    立正小伙应声倒地。


    苇子峪没料到品驰还有这么个厉害技能,竖起大拇指:“绝杀,牛啊!”


    张园长捂脸,心道,林导说得对,这二十二天还真不会太平的过完。


    苇子峪瞅见张园长,虽然他不是第一名,但是他十分的好奇‘特别奖励’到底是什么。


    “张园长,咱们是不是可以进入惊喜环节了?”


    张园长听懂了他的暗示,哈哈大笑着:“本次任务顺利完成,恭喜小班获得第一名特殊奖励——”


    他环视众人一圈,严肃感直接把期待值拉满。


    “特殊奖励是明天中午去集市采购幼儿园必备品!”


    江淞:“……怎么听着这么像惩罚?”


    安淮序嫌麻烦,啧了一声:“……还不如没有。”


    戚光舒心了:“看来咱们最后一名还是挺不错的。”


    张园长:“同时,最后一名的大班,惩罚是给幼儿园墙面刷漆!”


    戚光:“……”开心早了。


    乔昱正在放空大脑,猝不及防听见自己班级有关的事情,愣了一下:“刷什么漆?”


    张园长向他展示了一下身后秃一块脏一块的墙面。


    乔昱和江淞对视一眼,握了握手,异口同声:“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苇子峪十分仗义:“那明天的菜园维护工作就交给我和小驰子吧!”


    小驰子笑的很苦,他并不不想去抡锄头。


    江淞有话说:“采购资金怎么说?”


    张园长:“这个放心,节目组提供。”


    八点整,幼儿园的集合拍摄终于结束,直播再次分为上下六个镜头,晃晃悠悠的随着嘉宾往家走。


    安淮序抱着熟睡的安书栖走在前面。


    时允和跟拍老师走在后面。


    时允和人熟了,嘴就闲不住:“安老师,小心台阶。”


    他以为安淮序这次会像昨天一样也不理自己,没想到人认真的嗯了一声,顺着他的灯光稳稳地踩在台阶上。


    鞋底撞击石头,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时允心中溅起涟漪。


    他品味片刻,终于觉出了安淮序好像是敞开了一些心扉。


    他开心的晃了晃脑袋,这可是大好事。


    随后,他又说了两声。


    安淮序直接让他:“你离我近点……”他补充道:“这样我看的更清楚一些。”


    时允点点头,走了过去。


    二人交流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


    “你伤好点了吗?”


    “好多了,安老师药很管用!”


    “嗯,别留疤。”


    【心化了,我又相信爱情了。】


    【安淮序看不清,什么天大的笑话,这家伙的视力可是能当飞行员!】


    【有种老夫老妻既视感。】


    【好硬的工业糖,安淮序团队看cp火了就使劲卖,恕我直言,一点也吃不下去,安时粉丝吃点好的吧!】


    这一晚,微贴上安时热度更上一层楼。


    林导演索性也不管了,白给的流量,他不要白不要,安心的睡了下去。


    第二天依旧是从家开始。


    时允怕再影响安淮序拍摄,起了个大早,洗漱完,背上小包,火速赶到了幼儿园。


    以至于安淮序起床后,看着空荡荡的家,低气压张牙舞爪的迅速席卷天地。


    【一进直播间,主包黑脸给我吓晕了!】


    【别提了,早上起来老婆丢了,搁谁谁都黑。】


    【好搞笑,看见小时老师没在,安淮序瞬间不装了,直接化身为黑魔仙。】


    【谁有时老师联系方式,赶紧让他回来吧,我受不了了!】


    幼儿园内。


    时允去医务室换药,遇见了品驰。


    品驰趴在床上,露着半截腰,看见时允,他快速藏住手机,松开紧皱眉头,压下眼底情绪,友好地对他打招呼:“哎,时老师,这么巧啊?!你找医生吗,他刚出去了。”


    “品老师,你这是怎么了?”


    品驰挠挠脸,难以启齿:“这个……”


    时允读不懂他的掩饰,依旧定定地看着。


    他眼睛干净纯粹,品驰不知道为什么脸就烧了起来。他硬生生憋了两秒,才自暴自弃的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嗡里嗡气的解释:“早些天练舞不小心扭到了,刚刚又挥锄头伤了一下,差点没断掉。”


    时允怔愣,这才发觉品驰左半边腰部有些肿,担心道:“很严重吗?”


    品驰蹭的头发炸了起来,露出一贯痞帅自信的笑容:“关心哥啊?没事,林导演也知道,你别跟别人说就行,会影响哥的魅力。”


    时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然凑近几分盯着他。


    二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品驰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量时允。


    毫不夸张地说,他混迹娱乐圈这么久,见过的漂亮、帅气的人太多了,他以为已经没有任何人能让他心荡起波澜的时候,时允出现了。


    他真正对这位老师有印象的时候是——幼儿园大门敞开,粉衣男人笑容明媚地牵着孩子向他奔来。


    那一瞬间,风仿佛都带着缘分二字,使他前一亮!


    之后,他利用下课间隙,向偶然路过一位名叫‘阿尼’的工作人员打听,这才知道时允是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古董。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便起了观察的心思,没想到越看,他越被这人吸引,甚至对自己的理想型有了概念。


    他想,如果时老师今天要对自己表白的话,嗯……虽然有点唐突,他什么都没有准备,但也不是不可以答应,毕竟花和戒指可以后面再补。


    不知道时老师是喜欢钻戒还是金戒……男媳妇的话,我家里接受程度还行,以后婚礼是在M国,还是G国呢……他生不了孩子也没事,我们可以去领养位闺女……


    就在他即将畅想到老年生活是如何惬意的时候,时允开口了:“如果不想笑就别笑了,很丑的。”


    很丑的。


    很丑。


    很。


    这几个大字无限在品驰脑海中循环,残暴地戳开他身后的粉红泡泡,冲散一切缱绻旖旎的心情,困入‘自作多情’的五指山里。


    一心,二痛,三碎,四踩,五泪,六封,七……


    妈的,怎么有人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他坚强的闭上眼,问时允是什么意思。


    时允坐了回去,理所当然道:“你眼里是冰冷的,你并没有你所表露的那么开心。”


    品驰耸耸肩,无所谓道:“我没有不开心,我很好。”


    时允见他不愿配合,便没有强硬的说这个话题:“那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可以倾诉的地方,你可以来找我。”他不是很熟练地补充道:“嗯……我知道你们公众人物担心舆论,我不会上网,你可以不用担心我乱说。”


    在品驰的视线中,时允勾起了唇角,大好的阳光落在他肩上,点亮了世界。


    “扑通、扑通——”


    品驰心鼓如雷,片刻后,他捂脸呢喃道:“完蛋了。”


    时允正在寻找医生的身影,没有注意他的挣扎。


    估摸着医生半天也回不来,他就不好再打扰品驰休息,准备先去看孩子们:“那品老师,我先……”


    “这个腰伤,会影响我的事业,所以我……”


    品驰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时允的动作。


    时允回头,发现品驰趴在手臂上,神情带着浓浓地自嘲。


    “可笑吧,娱乐圈就是这样,一旦失去了原本的价值,这人便会没有用武之地,直到慢慢消失在大众视野里。”


    听着品驰娓娓道来的讲述,时允想象到了位励志要走出自己特色,站在最顶端的少年,最终因为各种原因泯灭了初心,随波逐流,开始为了热度迎合大众审美。


    他觉得不服气,违反公司规定,私自在夜晚练舞,不甚扭伤腰部,公司对他很生气,甚至将原本属于他的舞蹈综艺转给别人,把他发配到深山老林里来养孩子。


    “深山老林……”他的形容把时允逗笑:“倒是挺生动形象的。”


    品驰不太好意思:“你别生气啊,我这是憋了很久,有啥给你说啥了。”


    时允摇摇手,示意他继续。


    品驰深吸口气,觉得身上轻松了很多:“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么简单,如果我腰伤会影响以后工作的话,公司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我,到时候……到时候我可就长期赖在幼儿园不走了。”


    时允:“如果你觉得甘心的话。”


    品驰:“……”


    他看着手掌因为练舞而磨出来的茧子,轻声道:“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甘心呢。”


    “那不就得了!”时允想起了件事情,心情很好道:“我阿爹马上就回来了,他治腰病和正骨很有一手的!”


    品驰挤着眉头,动也不敢动:“靠、靠谱吗?”


    时允打包票:“你放心就是了!”


    医生回来之后,给品驰贴了膏药,又给时允换了药。


    品驰看见时允胳膊上的伤口,心很痛:“我那有个超级好用的淡疤痕药膏,等我晚一点拿给你。”


    医生嘱咐他们俩:“小时别沾水,品老师不要提重物。”


    品驰嘟囔:“一会儿还得去菜园里抡锄头,怎么可能不提重物……”


    时允:“我帮你。”


    品驰感动得抱了过去:“小允你真好!”


    安淮序正好进来,看见了这一幕:“……”


    他沉声道:“干什么呢?”


    品驰环着时允肩膀,对着他招了招手:“早上好啊安老师,我正在跟我们小允交流感情。”


    在安淮序眼中,品驰就像是拐跑自家白菜的黄毛小子,怎么瞅怎么不顺眼。


    他忍了一路的火气终于被这句话点燃:“你们小允?”


    品驰察觉到了来者不善,收起了玩味的心思,上下审视安淮序一眼,心中瞬间明了:“原来是同道中人。”


    随即他一抬下巴,将手收的更紧了一些:“我们小允,有什么问题吗?”


    第23章 奇妙幻象,险些晕倒 好啊,偷白菜贼一……


    安淮序闭眼深吸口气, 不再幼稚的跟他纠结这些,而是用实际操作表明——


    只见他抬手招了招,语气骤然软了几分:“时允, 过来。”


    时允专注研究膏药,猛地听见自己的大名,迷茫地抬头啊了一下,对上安淮序的视线, 他顿时欣喜地跑了过去:“安老师你来啦,昨晚睡得还好吗?”


    安淮序光明正大拍拍时允肩膀, 带着警告韵味的瞥了品驰一眼, 领着自家弟弟往外走。


    他故意侧移一步,将时允身形完全遮住:“嗯, 你今早怎么没等我。”


    品驰眯了眯眼, 瞅着他们肩并肩的模样, 越发不爽了起来。


    医生抿口热水, 小眼睛在他们之间溜溜乱转,似是看透了什么。


    时允一直盯着前面, 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两人的交锋。


    他声音含着雀跃道:“我怕打扰到你拍摄, 就提前走了。”


    安淮序微不可查地牵动唇角:“没事。”他转而看向时允的胳膊:“换药找我, 别来这里了。”


    时允扭转脚步背过身, 边退步边惊喜道:“你还会包扎啊?”


    他说话时一直盯着安淮序的脸, 因为这样会让他感觉心里很踏实。


    这是他自昨天地窖事情之后, 新出现的一个毛病。


    安淮序和他对视片刻,掐着他脑袋给他转了回去:“好好走路,不老实。”


    时允好奇地继续追问道:“安老师你是不是什么都会啊?”


    安淮序:“嗯。”理所当然的补充道:“无所不能。”


    时允被他的语气逗笑了。


    品驰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安时二人渐行渐远,默默攥紧了拳头。


    好你个安淮序,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 原来打的这个心思!


    “好不爽啊!”


    他大喊一声,忙地追了过去:“小允,等等我!”


    江淞正在和孩子们玩,见三人从屋子里一前一后的出来,刚想打招呼,便注意到了什么,眼中掠过一抹玩味:“嘶……有意思啊。”


    【品驰和时老师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嘶……品驰有点像是急于在主人面前表现的二哈。】


    【品驰你走开点,挡住我磕cp了!】


    今天上午小中大班前两节课程分别由安、戚、苇三位老师完成。


    江淞和乔昱还牵挂着昨天在纸箱子里呆了一晚的小动物们,赶忙拎着工具搭窝去了。


    张园长身体突发不适,由时允临时顶上,在窗外观察各班情况。


    直播间拍摄镜头分为其他嘉宾、课堂内固定视角、屋外游走视角。


    时允摸不清机位的安排,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进入了游走视角中。


    直到他写完东西一回头,差点被黑盒子怼到脸,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


    他略不自然地挥了挥手:“嗨,这么巧啊。”


    【再一再二又再三,我笑瘦了!】


    【我一直以为时老师意外入镜是剧组安排,没想到他还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石锤呆呆傻傻·小古董·时老师了!】


    中班与大班一切正常,他快速略过,只有走到小班,看着讲台上的安淮序,他多停留了几分钟。


    昨天任务奖励之中,沙锤、木鱼、响板等木质打击乐器各式各样,涂着鲜艳充满童趣的颜色,放在孩子们的桌面上,看起来漂亮极了。


    时允以为依照安淮序的性子,他对待这节课,会如同完成任务那般,利用潦草、沉闷地基础知识一股气讲完,便让孩子们自由发挥。


    岂料,安淮序非但没有凑活行事,反而耐心十足,逐一喊起孩子们,让他们按照指示,亲身完成乐器教学。


    “……嗯,很好,下一位方圆。”


    方圆迫不及待地拿起木鱼,举高给众人展示。


    ‘木鱼’是一种体鸣乐器,鱼头开孔,身形从宽到窄,弧度圆润,身上画着可爱地波浪,充当鱼鳞。


    “先说一下你的发现。”


    方圆根据从前几位同学那学到的经验,先仔细观察,后拿着木锤敲敲打打,听着‘咚咚噔’的声音,他眼睛一亮,有了结论:“不同的地方,声音是不一样的!”


    安淮序嗯了一声,在黑板上简单画出一个小鱼的形状,勾出几个标识,从体鸣乐器宽窄对声音传出变化讲到不同乐器的不同音色。


    “宁佳正同学的响板清脆,节奏感强,木鱼较为传统,音色特殊。”


    安淮序蹲在方圆身边,耐心十足地教导他完成一次简单演奏后回到讲台上,喊起宁佳正:“佳正同学,我这样——”他拍了一下手:“代表你要敲击响板。方圆同学,拍桌敲响木鱼腹部。”


    时允看着安淮序游刃有余的态度,感受到了他对这节课处于绝对掌控中。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两声,首次在记录本上,写下‘完美’二字。


    【安淮序虽然不怎么靠谱,但是他对工作还是蛮认真的,具体见与他合作过的导演采访。】


    【感谢这个综艺,让我黑转粉,爱上了安淮序。】


    【是我的错觉吗,安淮序和时老师好像是双向奔赴!】


    时允实在是欣赏安淮序这样的男人,就在临走前多看了两眼。


    许是幻象和阳光洒玻璃反射出的光芒,刺的他眼前一晃,屋中光景变成了某间简约大气的客厅。


    两小孩蹲坐在地毯上,正好奇地摆弄着手中的响板与木鱼。


    “……哥哥,你那个可以啪嗒啪嗒吗?”


    “嗯。”


    “那……”


    “给你,你不要说话了。”


    活泼小孩接住清冷小孩递来的响板,刚想说什么,屋门敞开,进来了很多人。


    每个人都在说话,并且和两位孩子姿态亲昵,明显是家人般的存在。


    可诡异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团雾起,使人听不清,更看不清。


    时允犹如受到了蛊惑般,急切地想扫开那团碍事的团雾,迫不及待的知道——


    “嗯!”


    时允脑袋猛然传来阵剧痛,眼前紧跟着一黑,身形不稳,险些歪倒在地,好在跟拍老师及时拉了他一把,这才没酿成大错。


    安淮序听到声音,安排孩子们自由学习,推门走了出来,搀扶着时允,蹙眉道:“怎么回事?”


    时允眼前逐渐恢复清明,他张了张口,却发现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忘记见到了什么,想说什么。


    他不好意思地捏捏鼻子,起身推开他:“可能是低血糖,你快去上课吧,不好意思我……”


    安淮序打断他,语气微冷:“你没吃早饭?”


    时允顿了两秒,缓缓点点头。


    安淮序深吸口气:“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糖。”


    时允不想麻烦他,可还没容得他拒绝,安淮序便匆匆走进不远处休息室。


    时允只能收下手,边站在门乖乖等待,边对跟拍老师道:“谢谢你。”


    跟拍老师用口型说了个‘小意思’。


    时允来了劲,继续跟他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安老师还是蛮温柔的?”


    跟拍老师笑的有些苦。


    【时老师,咱就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安老师只对你温柔?】


    【我举报,时老师当众秀恩爱!】


    【正主贴脸喂,敢问圈里还有谁的cp这么甜?!】


    “说我什么呢?”


    时允没想自己还没等来跟拍老师响应,反而先被正主抓包。


    他嘿嘿笑了两声,毫不心虚,直白的夸奖道:“说你温柔呢。”


    安淮序拧着的眉毛微微松了一些:“不发好人卡了?”


    他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时允:“把这个吃了。”


    时允没有一丝犹豫和怀疑,拆开糖纸,将糖块送入嘴中,十足的奶香味遍布味蕾。


    他顿时惊喜道:“安老师你也喜欢永恒啊?”


    安淮序深深看了时允一眼,没有回答,而是拍拍他的肩膀,回屋继续上课去了。


    时允低头盯着手中的糖纸,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时老师怎么突然这么悲伤啊?】


    【安淮序对时老师,态度明显转变好多好多,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是真的纯卖。】


    【哎,品老师来了!】


    品驰帮助他们搭好棚子,晃悠到前院,一眼瞅见呆愣在小班门口的时允。


    “小允!”


    时允收下心绪,抬脚走了过去。


    跟拍老师继续过三个班级的上课情况。


    网友们纷纷涌入品驰的单人直播间中。


    品驰勾着时允的肩膀,哥俩好似的说道:“小允,你这是忙完了?”


    时允点点头:“等我把这个交给园长,咱们就去菜园吧。”


    张园长就在前面等着时允。


    他接过记录本简单瞅了瞅:“小班今天状态不错啊?”


    时允:“孩子们很适应安老师的讲课方式。”


    张园长哈哈大笑:“好啊好啊,那就行!”


    他对时允交代了几句去菜园的注意事项,便扭身回屋了。


    品驰也是在这时,才注意到张园长左腿有点瘸。


    他没有多嘴,招呼一声慢慢悠悠走过来的其他人,亦步亦趋跟在时允身边。


    两节课之后,安淮序没看见时允的身影,就猜到他肯定在菜园干活。


    他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拎着节目组准备的毛巾什么的就赶了过去。


    没想到他刚站定,还没来得及说话,看清楚眼前的景象之后,怒火噌就燃了上来!


    好啊,偷白菜贼一下来了两个!


    第24章 担心淮序,三村集市 “安老师是一位………


    已经初见雏形的菜园中, 时允左边,品驰这个黄毛,殷勤地扇着风。


    右边, 江淞这个不怀好意的绿茶,正摸时允手摸得开心!


    他们充满雀跃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吵得安淮序脑袋疼。


    “小时,你茧子已经这么厚了啊。”


    “干农活干的多了。”时允看到江淞的眼神, 笑了一声:“江老师,你为什么看我的眼神这么的崇拜?”


    江淞仿佛透过这些, 想象到这位比自己还要小很多的人是如何撑起一个家的。


    他由衷道:“没有, 我是真的挺敬佩你的,你……”


    江淞突然注意到, 时允视线偏过自己望向了什么, 双眼里也渐渐流露出藏不住的欢喜。


    他适时止住话语, 似有所感地回头, 果不其然看见了安淮序站在山路口上。


    安淮序神情如常,与他对视间, 眼波甚至没有丝毫变动。


    江淞微不可查地挑动眉头, 咳了一声, 刻意地帮时允整理了整理衣领, 随后姿态亲昵地摸摸他的脑袋:“小时, 我有些渴了, 可以麻烦你帮我拿瓶水过来吗?”


    时允不觉有什么异样,笑着点点头:“那三位老师等我一下。”


    他将锄头放在旁边,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安老师!”


    安淮序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状似如常道:“在做什么?”


    时允接过篮子,一边从其中拿出三瓶水, 一边随意道:“没事呀。”他直起身,像某位江湖骗子的忠诚粉丝,极力推广道:“江老师会看手相,一会儿让他也给你看看吧,我觉得说的还蛮准的!”


    安淮序:“看出什么来了?”


    时允充满了向往:“他说我只要熬过前半辈子的苦,后半辈子就可以衣食无忧,家庭美满,子孙满堂了!”


    他说完还挺开心,晃悠着脑袋就准备往下走。


    安淮序气焰非但没有消下去,还愈演愈烈。


    这个家伙,刚刚还因为低血糖险些晕倒,现在就来园子里干活。


    躲了黄毛又来绿茶,他就一点也感觉不出来,江淞这个家伙比品驰还要不对劲吗?!


    他真是——


    安淮序深吸口气,拽着他胳膊,将他拉到树荫之下。


    自从知道时允就是小雨之后,他已经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他不想让小雨看到自己最阴暗的一面。


    他……


    时允站正,还没来得及发表疑问,便看到安淮序猝然蹲下身,一只手挡着眼,手指轻颤,状态十分压抑。


    时允心一紧,赶忙蹲身问他:“你怎么了?”


    安淮序耳边嗡鸣,心跳加速,止不住的烦躁拉扯着他的情绪,让他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徘徊。


    他侧开脸,躲开时允的视线,尽量平和道:“没事,你先去吧。”


    他状态明显不对,时允有些担心:“你……”


    安淮序从兜里掏出一颗糖递给他,语气中带了一丝恳求:“别问了,你走吧,记得把糖吃了。”


    时允三步一回头,不舍地走到田里,将水分给众人。


    江淞一直看着他们,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安淮序的异样:“怎么了?”


    时允攥着手心中的糖块,顿了两秒,解释道:“可能是……低血糖吧。”


    江淞深信不疑,哦了一声,抡起锄头,想趁着最后几分钟,赶紧把手里这点活干完。


    时允静静望了安淮序半响,总觉得他刚才的状态,可不像是普通‘低血糖’发作的样子。


    他……肯定是错觉。


    时允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除,把糖放入衣兜,专心继续干活。


    落后的戚光和苇子峪终于来了,两班完成工作交接,开始新一轮的‘农夫大战菜园’。


    十一点,所有人回到幼儿园,开始准备中午的饭菜。


    苇子峪来了精神,嚷嚷着要给他们露一手。


    时允和阿尼站在幕后说话,余光中,安淮序坐在角落,兴致不高的样子让他有些在意。


    “哎小时,你是不是这段时间没怎么上过网啊?”


    时允嗯了一声:“最近有点忙。”


    阿尼咯咯乐着,拍拍他的肩膀:“好的好的。哎话说,你觉得品老师是一位什么样的人?”


    时允不假思索道:“认真,努力,敢拼。”


    阿尼听到这个回答,说不上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扁着嘴追问道:“啊……就这些吗,小时你想想还有没有别的?”


    “别的……”


    时允话还没说完,另一位名叫彩真的女孩也凑了过来。


    她环着阿尼,问道:“那时老师,那你觉得安老师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


    阿尼听到这个问题,哼了一声,状似不乐意地拱了拱肩膀上的手臂:“你个可恶的对家,不要沾我!”


    彩真立马离远了一大步:“呸,我还嫌晦气呢!”


    说完她期待地盯着时允。


    时允视线重新落回安淮序身上,过了几秒钟才回答:“安老师是一位……很特别人。”


    “有多特别呀?”


    时允捏着衣兜里的糖块,勾唇笑了一声,轻声道:“就是很特别。”


    他说完就被张园长喊走了。


    殊不知,他离开后,彩真和阿尼周身迅速围过来了几位小姑娘。


    彩真将刚才的对话告诉他们,大部分激动无比,小部分跟阿尼一样,还在嘴硬:“你们不觉得,这三个标签很好品吗?”


    阿尼赞同道:“我们狼狗x兔子多般配啊!”


    彩真:“没办法,我们最特别喽~”


    阿尼:“你刚才没看见菜园里,小时是怎么帮助品老师的吗,没看到二人互动是多么甜吗?!”


    彩真无所谓地晃晃手指头:“别争了,我们特别男要在,根本没你们的事儿。”


    阿尼气急败坏:“你胡说八道,你——”


    彩真打断她:“没事,我都懂,毕竟假cp粉只对真正宫破防。”


    说完,她脚底抹油,跑的飞快。


    因为慢一秒,阿尼可能真的会让她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铁拳’的威力。


    吃完午饭,孩子们开始午休。


    戚光和乔昱拎着油漆桶,摇身一变化身粉刷匠。


    品驰在旁边贱嗖嗖的给他们配着音:“你是一位粉刷匠,粉刷本领……”


    戚光戴着口罩,油漆味儿熏得他一个头两个大:“你没事干了?”


    品驰:“有啊,我跟江老师说好了,他看孩子们午休,我出去采购。”


    话正说到这,时允便背着背篼出来了。


    他站在门口招了招手,笑容灿烂。


    品驰两眼一亮,兴奋地跑了过去:“小允,我来帮呃——”


    不知道什么出现在他背后的安淮序扯着他帽子一拽,不由分说地将时允的背篼接了过来。


    品驰不爽:“你干什么!”


    安淮序挑眉:“那你来。”


    他随手将背篼扔给品驰。


    品驰猝不及防,险些再次闪了腰。


    时允赶忙过去搀扶他,谁料,安淮序一转,又挤到了他们中间。


    “我来。”


    他一手扶着品驰,一手重新背好背篼,再次给时允递了一块糖。


    时允笑着接过:“刚才给我的还没吃呢。”


    安淮序:“留着。”


    时允拆开糖纸,将糖递给他:“你吃吧,我娘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吃点甜的。”


    安淮序怔愣一瞬,随即勾起唇角,顺从地将糖块送入嘴中。


    他其实不是很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但……好像真的可以让心情变好一些。


    品驰:“……”


    怎么感觉自己有点亮?


    三人走下山,看见了节目组准备的带棚三轮车。


    时允‘嘿呀’一声,兴致冲冲地奔向驾驶位。


    品驰蹬着边,缓慢的翻了上去,下意识问道:“你可以吗?”


    时允信心十足:“绝对没哎——”


    他说话时,不小心拧动右把手,马力十足的三轮车立马‘噌’的往前冲了一下,差点给后面还没坐稳当的品驰掀飞出去。


    品驰脸色惨白,被惯力冲击,‘嗷’的一声趴在车斗里。


    他颤颤巍巍伸出一根手指:“你指挥,让、让安老师来开!”


    时允老实了。


    一路上,他出于愧疚,多次关心品驰。


    时允:“你饿吗?”


    品驰有气无力:“刚吃完饭。”


    时允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渴吗?”


    品驰点点头:“渴。”


    时允不太好意思道:“没有水了,你忍忍。”


    品驰两眼一闭,气息只进不出,虚弱道:“……我没事,我看看风景就好了,你歇着吧。”


    他们驶出富贵村,再往前走一点,很快就看到热闹的集市。


    集市临湖,一半摆在岸边,一半摆在桥上,虽然简陋,但生活气息十足。


    时允熟练的带着他们走进小路,穿入人流之中。


    “哎来看看喽,干果果、杏酱儿、花饼饼便宜卖喽!”


    品驰转移注意力,很快就恢复活力。


    他不知道听见了什么,饶有兴趣地凑在时允身边:“小允,你用家乡话说一下花饼。”


    时允:“花饼饼。”


    他说的软一些,听着就跟撒娇似的,直让品驰心里冒泡:“干果呢?”


    时允有问必答:“果果子。”


    品驰举起手机:“你再说一下,我给我自己录个起床铃声!”


    就在这时,一位头发花白的摊主阿奶率先认出了时允:“呀,时小子,这一阵怎么没见着你过来了?”


    阿奶旁边,一脸颊上有道长疤的大叔爽朗地笑起来:“时小子啊,好久不见你了,一晃长这么大了,还认得我吧,你小时候那伤,可还是我……”


    阿奶:“哎呀,提那个干啥!”


    她暗示大叔摄像头的存在。


    大叔打了个抱歉的手势,换了个别的话题,开始给时允唠家常。


    安淮序敏锐的捕捉到关键词。


    什么伤?


    脑袋还是后背?


    第25章 儿时趣事,时允直播 古董傻小子,勇闯……


    时允将张园长给的资金和任务采购单交给安淮序与品驰, 不再插手这件事情,转身穿入人群,与三两熟人交谈着。


    品驰初来湖上集市, 接过背篼,十分新奇地拉着跟拍老师逛了起来。


    集市摊子大部分是结构简单的木架,小部分随意找块布铺在地上,将物品摆在上面, 除了瓜果蔬菜,便是各式各样的用具。


    品驰路过一个摊, 问一个摊, 有时候嘴甜点,还能被塞两口好吃的。


    这不, 他刚站定在位阿婶面前, 还没说上几句, 阿婶立马给他递上一块花饼:“你这小子的劲儿, 跟我儿子挺像的!看你有眼缘,阿婶送你块花饼尝尝, 这可是我们这的特色!”


    品驰惊喜地道了声谢, 接过油纸垫着的酥皮饼子, 凑近了闻闻, 一股清新的花香争前恐后的钻入鼻腔。


    阿婶介绍道:“我们这别的没有, 一年四季就花树草多, 像金樱子、茉莉、玉兰什么的做成饼,别提多好吃了!”


    品驰对着镜头掰开花饼,内软多层,包裹着焦黄饼芯,酥香十足的感觉瞬间引得人咽了咽口水。


    他小口咬了个角, 眼睛顿时一亮,三两口吃完半个饼,还不觉得过瘾:“您真是一点也没骗我,这花饼简直是太好吃了!”


    阿婶笑了起来:“你喜欢就行!”


    品驰说说笑笑间转过身,意外发现阿婶摊位可以纵览集市全景——清澈见底的绿湖荡漾着微波,柳树垂着翠枝,随风拂过每位路过树荫处的人。


    他突然有些奇怪,为什么这里中老年人居多,甚至还有几位年龄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坐在角落,却很少见到青壮年轻人的存在呢?


    品驰见阿婶在招揽客人,就往前走了几步,有意无意的向一位年迈龙钟、白发苍苍的老人打听了一下。


    “爷爷,您多大了?”


    爷爷耳背,他问了几句,依旧得不到回答,正想放弃时,有位断臂大叔把话接了过去:“他呀,快八十了,你有什么事儿吗小伙子?”


    品驰比较自来熟,大大方方且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大叔嗨呀一声,感慨道:“我们这三村,其实就是老弱病残村。有志向的往外走,能不能闯出一片天地的另说,反正不回村。只想平平淡淡的……”


    他苦笑一声:“留在村里,走上这些人的旧路,耕地、种树、卖花来回吃大自然赏的一口饭,没什么新奇,翻不起来大浪。你看起来就是不愁吃喝的贵小子,光听可能觉得没什么,实际上害……难啊。”


    他仰望天空,心酸道:“你说我这命,我这条胳膊要还在,怎么也得让家里那娘俩吃上口好饭。”


    品驰小幅度瞅了两眼他的胳膊,没好意思问。


    独臂大叔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眼,见他好奇,转而爽朗大笑,似是已经释怀,主动跟他讲起:“约莫十几年前,富贵村闹过一场大火,几乎半个村子都快烧着了,我的胳膊就是在那时候没的……”


    品驰似是共情了,有些不忍道:“那场大火……”


    独臂大叔:“是天灾。”


    安淮序听到这,心中咯噔一下,眼前再次出现那白皙背脊上,狰狞的疤痕。


    现在想来,确实很像烧伤。


    十几年前……


    他闭上眼,不敢去细想,却禁不住脑海里,时允快乐纯真的笑颜接连闪过,直至一场大火将他吞噬,化成灰消散在人间。


    紧接着,他耳边回荡起:


    “他变成这样全是因为你……你才是那个应该去死的人,你瞅瞅他呀,明明深陷沼泽,还能如此善良,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他应该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是你,是你,是你,是……”


    “安老师!”


    一道清亮的声音霎时间将他拉回现实。


    他睁开眼,与一双清澈的眸子对上,心中杂念一散,缓缓镇定了下来。


    “去哪儿了?”


    时允开心地举起手,炫耀道:“噔噔——冰糖葫芦!”


    品驰闻声‘嘿呦’两声,扭头瞅了过来:“我要吃扁的!”


    时允纠结地递给他一串:“没有扁的,要不然我给你把这个圆的拍一下……应该一样。”


    品驰倒是无所谓,不过他存着故意逗逗人的心思,咳咳两声,装模作样道:“害,其实没什么事,不过小允,你看我这左手背篼,右手采购单的,实在是拿不了,要不然你喂我两口?”


    时允觉得都是大男人,还是好朋友,喂个糖葫芦不是什么大事。


    安淮序一眼就看出来了品驰打的是什么歪心思。


    他眉头拧起,迅速拽过背篼,把糖葫芦塞在品驰手里,拽走时允的动作一气呵成,根本没有给品驰任何反应时间。


    时允怔愣一瞬,举着另一只手给跟拍老师递糖葫芦:“大哥,接着!”


    跟拍老师有点懵,下意识抬起手接过,接过来又品着不对,想还回去的时,安淮序已经和时允走出去一段距离了。


    安淮序见他分了一圈,丝毫没有提自己,幼稚地伸手道:“我的呢?”


    时允神秘地笑了起来,递给他一串明显要大上一圈的糖葫芦袋子:“给你买的草莓味儿的,你别给他们说,你的最贵!”


    安淮序静静地望着时允,再次回想起了那件事情。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过那个疤痕,他丝毫看不出来,时允经历那么恐怖的火灾。


    这光是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呢?


    他有种坦白一切的冲动,想迫切把时允带回家,保护在一个密不透风,没有任何人知道,没有任何事情能给他带来伤害的地方。


    时允见安淮序一直愣着不动,拆开袋子,递到他嘴边。


    安淮序下意识咬了一口,不知道是草莓味儿的甜腻,还是冰糖硌在舌尖的刺痛,顿时让他心跳了几下,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也没有了。


    旁边阿奶摆好东西,一眼就瞅见了时允,招手道:“时小子,来阿奶这里!”


    时允听到呼唤,拍拍安淮序的手,将他带到了阿奶的摊位前。


    “阿奶,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安淮序。”


    阿奶眼神不好,凑近看了看,才笑着从背篼里翻翻找找,拿出来个包裹好的饼子递给他们二人。


    “来,早听见你阿爷说想吃阿奶的花饼饼了,今天满足你。”


    时允开心地接过花饼,两腿一盘,坐在阿奶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人聊着天。


    阿奶像一位慈祥的长辈,摸了摸时允的脑袋,颤颤巍巍地给安淮序递过去一个小板凳。


    “时小子倒是很少带外地朋友过来,快坐下吧,尝尝饼,老婆子我就这个手艺还说得过去!”


    时允嘴角上沾着渣,强调道:“阿奶的花饼可是集市的招牌!”


    阿奶笑呵着地点点他的脑袋:“你从小嘴就甜。”


    这人一上了年纪,就爱回忆以前的事情。


    阿奶絮絮叨叨说了时允几件的趣事。


    “时小子六七岁上第一次做饭,不知道怎么搞出来了一团黑烟,给他爹娘吓得紧赶慢回到家,一瞅傻小子站在一口漏了底的锅前,浑身黑秋秋的,唯有脸颊上啊,哭出来的两道白条条,搞笑可爱的劲儿,让人气一下就消了。”


    “哎呀阿奶,那次是意外!”


    “那你上次调皮,骑着猪栽进湖里,也是意外吗?还有那次,小狗蛋掉坑里,你下去救他,结果你俩一起上不来了,吓得嗷嗷大哭……”


    “我错了阿奶!”


    时允红了脸,囫囵吞枣将最后一口花饼塞入嘴中,拍拍手,赶着安淮序去做任务。


    安淮序跟阿奶约好下次再来听,顶着时允羞耻的眼神,笑着走了。


    品驰逛了半天,已经十分熟悉各个摊位,二人虽然有些不对眼,但一买一提的配合,倒还算是默契。


    品驰频频瞄向安淮序一张冷脸。


    他在感情方面向来敏锐,脱离情敌滤镜之后,他突然觉得安淮序对时允的喜欢不太一般,介于爱情和亲情之间,甚至更偏向后者。


    他忍不住小声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安淮序咬了一口糖葫芦。


    品驰锲而不舍:“你要没那心思,就别影响我追小允。”


    安淮序转过头,扫视他一眼,哼笑一声,快步走了。


    品驰:“……”


    他是不是骂我不自量力了?


    一行人掐着时间往回走。


    时允自告奋勇,二战三轮车。


    品驰翻进斗里,没注意到驾驶位是谁坐着。


    他像个花孔雀似地对前来送他们的村民招手说话。


    “好嘞奶奶,过几天的情缘夜市我一定来!哎呀,叔你别送了,我们呲溜一下就到家了!真不能要,您赶紧带回——耶?”


    他奇怪地瞅着坐在他对面的安淮序:“你在这,那是谁在开车啊?”


    他一歪头,时允斗志满满的样子涌入他视线中。


    他:“……安老师,你知道的,我今年才24,我还不想去世。”


    安淮序已读不回。


    品驰眼一闭心一横,算了,大不了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那个,小允啊,右手油门,你别——嗷!”


    三轮车再次冲了出去,压在坎坷小路上,连蹦带歪地直窜。


    时允还挺开心,哈哈大笑的声音传了满山。


    早就防备好这一出的安淮序嫌弃地挤开压着他腿,吐了半口魂儿的品驰。


    拜时允所赐,他们以比来时快一倍的速度到达了幼儿园。


    戚光和乔昱已经把门两边的外墙刷完,正坐在院里休息,闻声迎了出来。


    戚光拍拍车棚,惊奇道:“呦,哪儿来的,这么酷!”


    车棚一晃,品驰脸色苍白,踉踉跄跄地刚走下车,还没说一句话,撑着墙就狂吐了起来:“呕!”


    戚光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刷好就被按了一个爪子印的白墙,心很痛:“臭小子你!”


    江淞搞不懂这是闹哪出,顺了顺品驰后背,好笑道:“这是怎么了?”


    品驰有气无力:“我差点死在车上,我以后对坐车有心理阴影了。”


    时允挠挠脑袋:“对不……”


    话还没说完,安淮序勾着他肩膀,把他带走了:“帮我搬东西。”


    时允把水交给江淞,比了个抱歉的手势,紧忙跟着安淮序跑了。


    说是帮忙,其实时允发挥的主要作用就是跟在左肩扛着,右手拎着的安淮序身边:“你还是给我一点吧,我力气蛮大的……你不信?”他举起胳膊:“你看我的肌肉!”


    江淞望着他的背影,无声笑了起来:“这俩人。”


    五六分钟后,安淮序放下最后一袋东西。


    时允在旁边对采购单:“萝卜、白菜、生菜、油菜……园长,东西没问题!”


    张园长走出来,接过后续工作:“恭喜二位老师完成任务,为幼儿园赢得三辆三轮车!”


    六位嘉宾中,戚光最开心:“那以后出行就方便了,实不相瞒昨天走的我这条腿回去疼了一晚上。”


    品驰缓过来了些,倚着江淞,参与进话题:“我还以为是临时的,想不到节目组这么大方,给你们两个大拇指!”他转动脑袋:“车呢?”


    张园长推开后院的门,剎那间,红、绿、粉三辆三轮车整齐的排在院子里,在阳光的照耀下,车漆闪烁到可以和马莎拉蒂媲美。


    张园长一一把钥匙递给各个班级,为了保险,他问了一句:“你们应该都会开三轮车吧?”


    品驰:“我可是——呕!”他恶心感又涌了上来,跑一边吐去了。


    乔昱:“我有三轮车驾驶证。”


    江淞也举起了手。


    品驰宛如丢了半条命:“苇老师,可能要你当一段时间的司机,我估计对这玩意有阴影了。”


    苇子峪很少听到他说怕什么,稀奇道:“时老师车技那么猛啊,我还真想体验体验了。”


    品驰:“……见过怕死的,第一次见求死的”


    时允被林导演喊过来,正好听见屏幕上直播间传来这么一句话。


    他持续反思中:“我车技好像真的很差劲。”


    林导演哈哈大笑几声:“怎么样小时,现在习惯镜头了吗?”


    时允坐在林导演旁边,接过数据组长递来的果汁,不好意思道:“我其实投入工作中,经常会忘记这件事情,没又给节目组添麻烦吧?”


    林导演摆摆手:“我还得谢谢你助力咱们突破千万热度呢!”


    时允对这件事情没什么概念,他只是觉得这个数字很多。


    林导演转而说起喊他过来的目的:


    “小时,是这样的,咱们节目组为了庆祝破了千万热度,在微贴上搞了一个‘希望征集’,很多粉丝想让你来直播一次娃综的工作内容。”


    时允不太明白:“是让我去扛一天摄像机吗?”


    数据组长憋不住乐了起来:“当然不是,手机也能开直播,你举手机就可以!”


    林导演不想强迫时允:“时允,于热度来讲,如果你愿意,我肯定开心,但是心理上,我过意不去。”


    他列举出优缺点:“你来直播,某种意义上是真正的‘出境’,会给节目组带来不小的流量,可这东西是双刃剑,有好评就有恶评,你不一定能受得了。”


    时允没有什么犹豫:“我可以。您和节目组让孩子们变得这么快乐,我一直没有办法感谢你们。我不经常上网看这些,评论什么的对我没什么影响,如果林导演您能接受我一点不了解这些东西,我就一定没问题。”


    林导演怔愣一瞬,笑了起来:“我其实猜到了你会这么说,那就定在今天下午的实践活动中吧,你到时候也别紧张,我会叫工作人员帮助你完成拍摄的。肖宵,你等会带小时学习一下。宣发搞一个通知,两点开始。”


    数据组长:“保证完成任务。”


    微贴上:


    【《我有我爱》官方:恭喜@环绕鹿岛之境许愿成功,今天下午两点,新增时老师日常活动直播间!(直播间链接)】


    贴下回复很快跟了上来:


    【最爱磕AS的大嘴哇嘎:我天,过年了!】


    【甜甜AS守护者:闻着味我就来了,这是什么好东西,吃一口,甜甜!】


    【环绕鹿岛之境:我要去买彩票!】


    下午两点,时允按照要求打开直播间,他不用出境,举着手机拍摄场内就行。


    直播间人数迅速增长中,不一会儿就奔上了十万。


    时允以为这东西跟看直播差不多,没想到与这么多网友处在一个框里,跟他想象中根本不一样,他隐隐有些紧张。


    数据组长察觉到时允的异样,在手机上打下一段话——‘你可以多跟弹幕互动互动,这样会轻松一些’。


    弹幕刷的让人应接不暇,时允认真地捕捉一条,轻声回答:“我是活人。”


    【哈哈哈我差点以为是哑巴主包!】


    【主包好可爱,可以喊我两声老婆听听的吗?!】


    时允发现他们刷着一些自己看不懂的词语:“主包是什么?”


    遇见不对劲的,他还会认真地解释:“老婆不可以随便喊……主包原来就是主人保护我的意思啊,学到了。”


    【你们别乱说,这傻孩子真的会信!】


    【请问你和安淮序保真吗?】


    “保真,我俩是真人。”他一边翻着弹幕,一边不解的呢喃:“为什么问完是不是活人,还要问不问是真人,假人也可以直播吗?”


    【你怎么是看安淮序的?】


    时允掌握了节奏,兴致颇高的回答完,还会反问他们:“我平常都是用眼看,你们呢?”


    【安淮序是不是对你和别人不一样?】


    “安老师对大家都挺好的。”时允提起安淮序,话多了一些。


    他想到网上不实谣言,义正言辞地为人正名:“他关心孩子,上课认真,会主动帮助我,还会给我带糖,他人超级不错,就是不爱说话,不会表达,你们不要再骂他了。”


    时允正准备继续往下看,突然瞥见安淮序收起手机,向他走了过来。


    直播间网友视角中,安淮序由远及近,快速出现镜头中又消失在边缘,显然是站在了时允身边。


    【干嘛呢,把摄像头反过来,让我看看!】


    【看影子,他俩站的超近!】


    【妈呀妈呀,我大胆猜测,安淮序刚才用小号在时老师直播间里面蹲着来!】


    【我瞅见安淮序脸红了!】


    脸红?


    时允好奇的盯着安淮序,发现他表情没有任何异样,唯有耳垂有一点泛红。


    不过他刚才坐在太阳底下,肯定是热的吧。


    “还适应吗?”安淮序递给他一颗糖。


    时允回答道:“还不错,跟他们聊天很开心。”


    “嗯,一会儿准备去做任务,别搭理他们了,他们不说好话。”


    安淮序拨开糖纸,将糖递给时允。


    时允正在疑惑他那句话,下意识借着他的手,将糖块含入了嘴里。


    安淮序眼中掠过一抹暗光,默不作声放下手,手指摩挲了一下温热蹭过得地方。


    【时老师,你究竟是怎么定义‘不爱说话’这个标签的?】


    【从来没听到安淮序对谁这么温柔,我的耳朵要怀孕了。】


    【我敲我敲,我刚才在主直播间看见安淮序给时允喂糖了,两人互动好自然,好甜啊,他俩是真的!】


    【求录屏!】


    “求录屏?”时允把手机往安淮序那边移动:“为什么他们都在求录屏,什么录屏?”


    安淮序深吸口气:“没事。”


    他再次警告直播间网友:“别弄没用的。”


    【好,不熟哥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没事,谁让不熟哥不熟呢,咱们跟有时老师熟,不理他!】


    时允很好奇:“安老师,你认识不熟哥吗,为什么弹幕全在说他?”


    不熟哥本哥脸不红心不跳道:“不认识。”


    【哈哈哈我爆笑,安淮序你就庆幸我们时老师不经常刷微贴吧!】


    【笑点太密,一时间不知道先笑哪个。】


    【安淮序装的跟真的似的。】


    时允点点头:“那他们应该是来错直播间了。”


    安淮序赞同:“嗯,把他们踢出去。”


    时允:“还能踢人吗,怎么踢,变出来一个小人给他们一脚吗?”


    说着话,他不小心点击了镜头翻转。


    第26章 淮序村花,要捡垃圾 你要是女人,绝对……


    安淮序正好凑过来, 直播间场景霎时一变,出现了两张视角诡异,美颜数值拉到顶的锥子小脸。


    时允看得认真, 猝不及防与有着葡萄大眼、樱桃粉嘴、挺翘小鼻、唰白肤色的人对上眼,登时吓得往后一缩。


    紧跟着,屏幕中略显娇艳的粉衣男人动作与他同步,因为特效识别不到, 一张脸忽大忽小。


    他眨眨眼,回味过来的第一件事情, 就是特别真诚地对同样娇艳的安淮序道:“你这样挺好看, 你要是位女人,绝对是我们这的村花!”


    他说完, 还竖起一个肯定的大拇指。


    安淮序无奈地把镜头翻了回去:“留着你当吧。”


    时允似是觉得他不相信, 义正言辞地解释:“我的眼光绝对没问题, 你要来当我们的村花, 情缘夜市富贵村绝对是第一,你……哎, 安老师你别走啊, 我认真的, 你考虑考虑, 我可以向村长推荐你!”


    几乎是时允说完没几秒, 安淮序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场地上。


    只留下时允有些遗憾地咕咕哝哝:“真的挺好看的, 如果性格跟安老师也一样,那当老婆也不错……”


    他把自己想害羞了,嘿嘿傻笑两声。


    他正想再回味回味时,眼睛一瞄,敏锐地注意到, 幸运和方圆站在角落,正围着两只小鸡崽争执什么。


    眼见势头越来越不对,他几乎称得上本能反应地一惊,攥着手机就冲了过去。


    幸运见到时允,梗着脖子,双眼红红,让他主持公道:“老师,小鸡崽明明是我捡的,应该我来当鸡仔爹爹!”


    方圆不服气,童言无忌道:“你都没有爹娘,你根本不懂怎么当爹爹,是我来才对!”


    时允没料到方圆会说出这样的话,蹙眉厉声:“方圆!”


    方圆话不过脑子,被呵斥一声,这才惊觉不对劲,吓得气焰瞬间消了一些。


    幸运就不行了,犹如触及逆鳞,伸手迅速朝方圆抓了过去,气急败坏:“你胡说,我才不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你——”


    安淮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只手拎起幸运,一只手逮住见状不对,要逃跑的方圆。


    幸运两脚腾空,胡乱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


    安淮序轻轻揪着方圆的耳朵,冷然道:“道歉。”


    方圆怕他,紧张地哆哆嗦嗦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时允把幸运接了过来。


    幸运十分委屈,抱着时允哭的无声无息。


    时允佯装生气,刚想哄,不远处又传来‘咩’的一声!


    他回头望去,直接瞳孔地震——苇田思和李知晴发生冲突,一人拽着小羊圆圆一只腿,僵持不下。


    时允忙不迭地扛起幸运,几步跑了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


    小羊脑袋的毛有些凌乱,左边夹着个粉发卡,右边挂着一个蓝发卡。


    那发卡揪着他一簇毛,显然是它苦叫的源头。


    苇田思:“圆圆喜欢粉色,应该给它带粉色的发卡!”


    李知晴:“谁说的,圆圆肯定喜欢蓝色!”


    “粉色!”


    “蓝色!”


    时允捂着脸:“有没有一种可能,圆圆不喜欢带发卡。”


    两位人异口同声:“不可能!”


    时允深吸一口气,想了个法子先制止住这个场面:“那这样好不好,咱们来玩儿老鹰捉小鸡,你们轮流当一次老鹰,谁捉到的小鸡最多,圆圆就带什么颜色的发卡……”


    他拉过来方圆和幸运:“你俩多的给对方当爹……咳,不好意思,给小鸡。”


    苇子峪听着觉得不错,拉着孩子们转移注意力:“老鹰捉小鸡啊,我可好久没玩儿了,让我也试试!”


    品驰举手:“我当裁判。”


    江淞解救下小羊,将它放回窝里,赞成道:“这种游戏应该是人多越好玩儿吧,算我一个!”


    戚光来了兴致,摘下眼镜,开始做准备:“行啊,任务前正好热个身,今天的第一,我们大班拿定了!”


    乔昱有些纠结:“咱们加入,不算犯规吧?”


    苇子峪将苇田思举到自己肩膀上坐着,又抱起李知晴:“给我带吧,粉色蓝色我都喜欢。”


    过了没一会,他顶着一脑袋的发卡抬起眼,望着戚光哈哈大笑,拱火道:“嗨呀,戚老师能不能别老觊觎我们中班的第一啊!”


    江淞给幸运擦擦鼻涕,带着他和方圆把小鸡崽关好,瞅着莫名燃起来的他们,插上一脚:“我们不抢一个好像说不过去了。”


    时允擦擦脑袋上的汗,松了口气,虽然不太对,但好在止住了。


    “累吗?”安淮序问道。


    时允:“这群孩子皮,有时候能闹七八次,其实习惯就好。”


    他说完,小步挪到安淮序身边,解释:“幸运出生没多久,他父亲在工地拧钢筋,意外没了,他母亲一蹶不振紧跟着就走了,从小带大幸运的爷爷也前不久……方圆这孩子的话,估计是从别人那里听的。”


    安淮序回想起昨天送幸运回家时的场景,隐隐猜到了:“幸运现在是自己?”


    时允叹口气:“村里正在帮他找外面的家人,他啊脾气倔,不愿跟我住,我只能拜托邻居照看他一二。”


    就在这时,江淞招手喊他:“小时过来当鸡妈妈!”


    “我来了!”时允顺手把手中硌得慌的‘板砖’交给安淮序,奔入人群,站在了长条队伍前段,兴致冲冲地张开手臂。


    安淮序翻转手机,对上一群哭耗着的弹幕:


    【怎么办,第一次有种看直播,被主播遗忘的感觉。】


    【幸运宝贝好可怜。】


    【感觉村里很多孩子身世坎坷啊,心疼,有没有什么渠道可以捐点东西或者钱之类的?】


    【耶,主播换成安淮序了,(吹口哨)不熟哥!】


    安淮序:“……”


    他手起刀落,给喊‘不熟哥’的那位黑粉上了永久禁言大礼包。


    【嘿哈,安淮序想不到吧,我有十多个小号!】


    安淮序蹙眉,再次警告他们:“别乱发,他不懂。”


    说完他就不再看手机,坐在阴凉处,听着院内阵阵欢闹声闭目养神。


    时允玩完一圈,突然想起来了这茬,急忙跑过来,把手机挂在脖子上,又匆匆走了。


    本来还乐呵呵的弹幕,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救命,快来管管时老师,我要晕直播间了!】


    【死道破死道破,谁允许你带我当母鸡了!】


    十几分钟之后,孩子们玩上了头,最后也没分出个胜负。


    不过好在,幸运和方圆重归于好,苇田思和李知晴忘记发卡的事情,手牵手玩别的去了。


    张园长公布今日任务。


    “富贵村单村长向希望团发起求助——近来山上垃圾因风增多,村内正值果熟期,人手短缺,急需希望团帮助富贵村完成山垃圾的清理。以班级为小组,四点半在幼儿园集合,按照垃圾重量排名。现在,村长就在山脚处等你们!”


    孩子们围着那三轮车转了很久,早就心痒痒的不行,听见这话,哗啦全冲上了车。


    苇子峪抱着两孩子放进车斗里,催促道:“快快快,时间不等人!”


    戚光和乔昱也不遑多让。


    却不料,就这么几秒钟,安淮序已经开着车,拉着一群孩子停在了时允面前。


    时允怔愣,在江淞的催促下,忙不迭的喊着张园长上了车。


    苇子峪大喊:“嘿,你俩怎么不讲武德!”


    回答他的只有孩子们快乐的‘芜湖’声。


    树影从后面掠过,温柔的小风拂过车内每位孩子的脸庞。


    孩子们在张园长和时允的看护下,整齐的蹲坐在两侧。


    方圆从上车就感觉缺了点什么。


    他晃着小脑袋找了两圈,没看见幸运,这才反应过来,急道:“老师,幸运丢了!”


    时允抱着还有些困的安书栖,“没事,他在前面呢。”


    驾驶位上,安淮序两腿牢固的卡着幸运。


    幸运环望周围的眼睛十分闪亮。


    安淮序心情不错,勾了勾唇角,难得主动道:“有空教你开。”


    幸运激动地连连点头。


    有了三轮车,他们很快到达了山脚。


    山脚坐着一位身着白色汗衫,黑色短裤,脚踩布鞋的男人。


    男人皮肤晒得很黑,年龄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却已经头发花白,眉心印着一道深深的皱纹。


    他嘴角压的很低,下垂三角眼眯着望向远方,看起来不茍言笑,性格极其严厉。


    他听到声音,抬头望来,起身对安淮序伸出手:“你好,我是富贵村的村长,我姓单,你喊我单叔就好了。”


    安淮序回握,尊敬道:“单叔您好,我是小班的老师,安淮序。”


    村长眉头舒展一些:“早就听过你的名字,本人比电视上还要帅。”


    “您过奖了。”


    张园长在时允的搀扶下缓缓下车。


    村长瞥见他,瞬间不赞成地皱起了眉头:“你说说你腿不好,跟着折腾什么,这里有我不得了吗?”


    张园长:“山上地形杂,我怕人太多,你应付不过来。”


    他拉着村长小声问道:“果园怎么样,是不是这两天就可以……”


    “差不多吧。”村长叹了口气:“别提这个了,有空细说。哎,那也是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绿车后面突然探出来了一个小脑袋,是单泽。


    单泽雀跃地喊道:“阿爹,你看我们的车,酷不酷!”


    村长脸更黑了:“糟心玩意,你给我坐好!”


    他这气势,一嗓子下去,顿时吓住了一片不老实的孩子。


    时允和安淮序站在一起。


    江淞咳咳两声,硬生生从他们中间挤了进去,装作无心地勾着时允肩膀。


    第27章 山路美景,烂木萌芽 “浴火重生,这就……


    安淮序皱着眉瞥了江淞一眼。


    江淞友好地勾了勾唇角。


    时允毫无察觉, 望向村长的目光中,充满了敬佩。


    单泽一下车,就被村长拧着脸教训了几句, 勒令他不要调皮乱跑。


    单泽扁着嘴,明显把这话当成了耳旁风。


    人员全部到齐,村长将工具和手套分发完毕,张园长宣布规则。


    “山路分为三条, 以红旗为路标,分别由我、村长、小时带路, 现在请各位老师上前抽取路线。”


    最终, 时允带领大班走中间上山。


    村长与中班走左边。


    张园长则和小班则是右边。


    “15:00,任务准时开始, 请各位老师与学生务必在16:30到山脚集合。”


    随着园长的一声下令, 三组队伍整齐地向山路走去。


    安淮序行走在小班队伍末尾, 目送时允和乔昱聊着天, 消失在了树林中。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慌张, 迫切地想要追过去。


    半响, 他深吸一口气, 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没事的, 他们还会再见的。


    入了山, 雀鸣环绕, 树荫遮蔽,清凉之感渗透骨缝,直让人心情舒畅。


    江淞伸了个懒腰,环望四周,日光穿透千树之影, 在地洒落片片碎光。翠叶飒飒轻响,五颜六色的花朵争芬斗艳,随风摇曳。


    当然了,如果忽视角落里的垃圾,这里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景。


    江淞奇怪道:“这么多垃圾是从哪儿来的?”


    张园长:“风刮的,人丢的,总之各种各样,渐渐就多了。”


    江淞一边听着,一边看向孩子们。


    孩子们成群结队,活泼地扑蝶、摘花,欢乐地笑声悦耳动听。


    “看,我的尚方宝剑!”


    宁佳正从路边捡起一个造型奇特的树枝,雀跃地举给众人炫耀。


    李知晴不服气,挥舞着自己的柳鞭:“你那算什么,我这个才是最厉害的!”


    张园长让她注意别打到人,随后跟江淞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起来:“以前啊,这里的路哪有这么好走,我们都是一个趴趴一个蹲摔下来的。现在加固了山路,有了围栏,真是比以前安全多了。”


    江淞观察到围栏崭新,猜测可能是近期安装。


    不过也是,节目组既然敢让孩子们上山进行拍摄,便是做好了万全准备。


    张园长捏了捏膝盖,指着左边标有红旗的岔路:“咱们走这边。”


    江淞注意到了张园长的小动作,伸手拦住他,装作疲惫地对不远处的安淮序道:“安老师,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我这好久不爬山,有点累了。”


    安淮序正带着孩子们边走边捡垃圾,闻声头也没抬,转身用夹子拾起一个矿泉水瓶,放进了垃圾袋里。


    安书栖带着小手套,站在石头上,蹦跶着去够树枝上挂的塑料袋碎片。


    安淮序单手将他拎起,帮助他摘下了碎片。


    本地孩子显然没少往山上跑,对这里轻车熟路,尤其是幸运,不一会儿就装了小半袋倒在了安淮序的大口袋里。


    安淮序揉了揉他的脑袋,递给他一块奶糖,轻声道:“奖励。”


    幸运开心地接过,蹦跶着跑了出去,在山边上不知道摸索了点什么,转身回到安淮序面前。


    安淮序:“怎么了?”


    幸运举起手,递给了他两颗小红果子。


    安淮序拿起来端详片刻,送入口中,味道十分酸甜爽口。


    在幸运期待的神情中,他点点头:“不错。”


    就这样,他一夸,给自己夸出来了个小尾巴。


    一向闲不住的幸运突然老实下来不说,还缀在安淮序身后:“老师,我乖乖的,你真的会教我骑三轮车嘛?”


    安淮序弯腰捡起东西,直起身继续往前走时,抽空回道:“嗯。”


    幸运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我长大后,可以变成你这样的人吗?”


    安淮序:“你会比我更好。”


    “老师,大城市是不是特别华丽呀?”


    “还好。”


    “我以后可以住上不漏雨的大房子吗?”


    “嗯。”


    “那是不是冬天也不会冻屁股了?”


    “不会,很暖和。”


    幸运絮絮叨叨,问起来没完。


    安淮序回答了他许多废话,依旧耐心十足,快速却不失真诚。


    直到小孩问出一句:


    “老师……我爹娘真的不要我了吗?”


    安淮序察觉到幸运情绪不对,停驻步伐转身蹲在幸运面前。


    幸运抓着衣摆,天真无邪的眼眸里蓄满了泪光。


    “他们,为什么不要我了……”


    今天的话,显然对幸运影响颇深,他陷在悲伤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不过他能问出这句话,代表着他正在自救。


    安淮序还记得时允说过的事情。


    他摸了摸幸运的脑袋,尽量柔和的声音中,略带了一些僵硬。


    “不是的,他们非常爱你。正如你的名字,你的到来便对他们是一份幸运。”


    “那他们为什么都要离开我……”


    幸运倔强地攥着拳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安淮序抱起他走到围栏旁边:“因为你是他们的希望。”


    话音落下,他便感受到肩颈处流下了温热。


    安淮序抬起手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拍了拍幸运的后背。


    张园长和江淞对视一眼,默契地一笑。


    江淞岔开话题:“山上风景这么好,怎么没考虑发展旅游业?”


    张园长:“我们这交通不便,没有人愿意徒步走这么远看这普通小山。”


    江淞了然地哦了一声。


    张园长猜到江淞是为了自己才提出休息的,心中觉得额愧疚,主动提起:


    “以前下大雨,我上山不小心摔了一跤,这条腿便是当时做手术留下的病根。其实这趟任务,我不应该来,我能感觉出来,我没什么上山的机会了,就想借着这次,跟大家一起热闹热闹,没想到……”


    江凇他不想让话题太沉重,轻松道:“张园长,咱们继续走吧,我眼馋美景很久了!哎,咱们上山路就这三条吗?”


    张园长说起往日辉煌,语气一变,爽朗道:“嗨,只要我们想走,哪里都能上去!”


    “这么厉害!”


    “那可不!”


    安淮序哄好幸运,把他放到了地上,给他折了一个树枝:“给你,最厉害的幸运剑,去玩儿吧。”


    小男孩逃不过这个的诱惑,立马破涕为笑,找宁佳正的尚方宝剑比试去了。


    江淞逮住一个乱飞的垃圾袋,站在他身边,没话找话道:“我以为幸运很怕你,没想到这小子原来是崇拜你啊。”


    安淮序没回他,转身欲走。


    江淞瞅着安淮序眉头不展的样子,好笑地凑近一步:“今天没有小时,安老师是不是有点寂寞?”


    安淮序默不作声地加快步伐。


    江淞心情不错,来了跟他掰扯掰扯的心思,假作赏景,故意追了过去,避开镜头直白道:“你讨厌我是因为小时吗?”


    安淮序不傻,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江淞语气带着笑意,明显是在给自己下套。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道:“你在透过时允看谁?”


    江淞嘴角僵了一瞬,刚想解释,安淮序却已经扬长而去。


    不远处的孩子们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股脑全跑到林云的身边。


    “这个枯树竟然会发芽!”


    “好神奇!”


    安书栖注意到安淮序,欣喜地让他过来一起看。


    安淮序觉得麻烦,不愿掺和这些事情。


    他刚想离开,眼前却闪过时允爱着这群孩子的模样,沉默几秒,还是调转步伐走了过去。


    安淮序蹲在安书栖身边,这才发现——明显被火舌舔过,已经半身入土的烂木上,竟有一颗幼苗顽强地探出脑袋。


    安淮序怔愣一瞬,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笑了,轻声道:“奇迹。”


    安书栖:“什么意思呀?”


    安淮序:“浴火重生,这就是生命。”


    不知道什么过来的江淞,温柔地解释道:“你们就像这颗幼苗,虽不起眼,但顽强不息,终有一天顶破天。你们是上天送给父母独一无二的礼物,你们的生命,更是父母送给你们最珍贵的礼物,你们要珍惜。另外,不光咱们人类,植物、动物等都有生命,我们要尊重、爱护生命。”


    孩子们仰着懵懂的脸颊,抬头和他一起望着参天大树。


    安书栖:“大树也会呼吸吗?”


    江淞:“会的。”


    江念雨:“大树也会睡觉吗?”


    安淮序:“嗯。”


    李知晴:“那我可以和他成为朋友吗?”


    江淞:“当然可以。”


    孩子们快乐的跑了起来。


    唯有安淮序留在原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拍了个照片,才抬步跟上了大部队。


    约莫又走了二十分钟,转过一道弯,终于看到了红旗飘扬的目的地。


    这里是山腰处一块视野开阔的空地。


    孩子们见状,兴奋得扒着围栏,往远处眺望。


    天高山连绵,云层雀成群。


    江淞舒了口气,叹道:“这应该就是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吧。”


    安淮序在周围捡垃圾,江淞带着孩子们继续认识自然。


    “大家看着树叶的走势,能……”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撞击地面的声音响起,紧跟着吃痛地惊呼声传来:“呃!”


    第28章 登山意外,甜甜夸奖 安淮序:“老婆夸……


    江淞带孩子们到空地上休息、玩耍。


    安淮序围绕着边缘地带拾取垃圾。


    张园长站在一条较为陡峭的小路下犹豫许久, 还是深吸口气,抬腿蹬了上去。


    他行动速度较为缓慢,走了几步, 忽然听见身后响起另一道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安淮序。


    张园长:“安老师,你不用陪我, 这条路我走得多,闭着眼都能上去。”


    安淮序弓身捡起地上的垃圾:“没有红旗, 我过来做任务。”


    这样说来, 张园长也不好再说什么,等他与自己并了肩, 再起步。


    “上面能看见南山那片的苹果树。这苹果园, 我们各家各户投了钱, 如果收成好, 大家一起乐呵,如果不好……”


    张园长未尽之言, 全藏在愁色中。


    安淮序没有出声, 随着张园长继续走。


    刚刚那片空地, 如同分界线, 往下地形平缓, 简单易登, 往上地形险峻,进入断崖地带。


    张园长体力不支,腿部更是有疾,很快就支撑不下,脑晕目眩地撑着树, 停了下来。


    “我在这缓缓,安老师你先去做任务吧,别让我影哎……”


    他正说着呢,突然腿软无力,脚下一歪,向着断崖处倒去。


    安淮序扔下垃圾袋,拽着他胳膊将他拉了回来。


    张园长体格不小,重重压在安淮序身上,带着他受惯力和地形原因,连连倒退好几步,不甚撞在了一块带有棱角的石头上。


    “呃!”


    江淞就是在这时听见声音过来的。


    他站在小路下,紧张地望了望:“怎么了,没事吧?!”


    他耐心等待几秒,安淮序才回应道:“没事。”


    江淞听着他声音如常,放下心来:“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带着孩子们在周围捡捡垃圾,咱们一会儿就回去吧。”


    “嗯。”


    安淮序回答完,搀扶着神色痛苦的张园长坐在台阶上。


    张园长皱眉,硬撑着道:“谢谢你啊安老师,你的后背没事吧?”


    安淮序感觉酸疼几乎弥漫了他半个身子,他深吸一口气,摇摇头。


    张园长心有愧疚:“害,我真是……我看什么树啊,等我缓一缓,咱们赶快下去吧。”


    说完,他抬头望了望上面,眼中的留恋几乎要溺了出来。


    “回首往生,还是孩子的我,每次挨了打,就往上跑,我爹找不到我,我就能躲过一劫。长大为青年,一边跟着我爹开幼儿园,一边和村长搞种树。所以……南山有我的笑,也有我的心酸泪。我以为我这辈子跟南山绑上了,没想到,我现在竟然连个山都上不去了。”


    张园长苦笑两声:“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上山了。人啊,总得认命。”


    意料之外的,安淮序问他:“为什么要认命?”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俯身背起张园长,蹬着台阶往上走。


    张园长吓了一跳,忙让他放自己下来:“你、你不用这样。”


    安淮序:“顺路做任务。”


    张园长听到这话,突然笑了起来:“小时说的没错,你面上硬的跟石头似的,实际心软善良。”


    安淮序听见这话,心怪异的跳了两下,连跟着心情也好了起来。


    “他还说你……”张园长刻意停顿,笑着等安淮序主动开口。


    安淮序不自觉上了他的套:“说什么了?”


    张园长回忆起某次他们二人与林导演一起看班主任工作记录。


    林导演粗略地翻看一遍,拿起安淮序的本子,有些生气地展开:“你们瞅瞅他,他简直是敷衍至极!”


    时允瞅过去,噗嗤笑出了声,没什么意外道:“他要写别的,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园长看了看,发现安淮序不像别人洋洋洒洒,有褒有贬,而是冷酷的写了一个‘无’字。


    林导演虽然跟安淮序是熟识,但工作上也毫无偏袒,惆怅道:“我总觉得,淮序在教导孩子上面还是差了一点。”


    时允撑着下巴,没什么犹豫道:“每一位老师的教学方式是不同的,安老师只是不善表达,对孩子们严厉了一些,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坏处啊,而且他心里肯定有数,你们就放心吧。”


    林导演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也没准时间长了,适应过来就好了。”


    张园长合上安淮序的本子,瞅时允在那傻乐,好奇地问道:“哎小时,从上次小班开学第一节课,我就发现你好像很了解安老师。”


    时允托着下巴,惊讶地问他们:“你们不觉得安老师很好懂吗?”


    林导演被茶水呛了一下,咳嗽着跟张园长对视一眼。


    张园长:“就你这么觉得而已。”


    林导演:“淮序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我现在也是熟悉了他的行事作风,如果不是这样……”


    他摇摇头,一脸高深莫测:“这小子心思深,难懂的很!”


    时允来了兴致,将安淮序嘴角会表达情绪这件事情,分享给他们。


    “其实安老师挺好的,面冷心热,对孩子们的温柔藏在行动中。他多才多艺,钢琴弹得好听,做饭也好吃。他长得帅,身材好,还……”


    张园长学着时允那个崇拜的强调说完,打趣道:“安老师啊,小时现在真是成了你的小迷弟了。”


    安淮序勾起唇角,笑着看向前面:“到了。”


    他登上最后一节台阶,面前景象豁然开朗——绿树伴在两侧,断崖风景浩瀚无穷。


    几乎不用张园长说,安淮序马上就认出来了哪里是南山。


    南山苹果树占了半山腰,翠色中夹带着夺目的红果,三两村民穿梭在缝隙的小路中,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张园长缓缓从安淮序背后下来,站在边缘眺望,心中说不出来的畅快与难过交织。


    十几分钟后,江淞看见安淮序背后的张园长,立马明白了是什么状况:“我来吧。”


    安淮序转手就将手中的垃圾袋撇给了江淞,走上了下山的路。


    江淞看着手中的垃圾袋,无奈地笑了一声,确认孩子们全部下去之后,这才跟了上去。


    孩子们围着张园长:


    “园长,你这是怎么了呀?”


    “我知道了,园长是累了!”


    “园长这是我刚摘的小果子,给你吃!”


    张园长接过来,摸了摸幸运的脑袋:“园长给你们试试安老师力气有多大,没事,放心吧!”


    幸运点点头,跑着玩去了。


    与此同时,时允这边。


    时允也在领着大班往山下走。


    他和乔昱走在队伍前面,乔里围在两人周围,略有些急躁的蹦蹦跶跶。


    乔里小眉头皱着,拉起乔昱的手:“咱们走快点吧。”


    乔昱把他拉过来,安抚道:“别急,你看看这的风景,多……”


    乔里哎呀一声,打断他:“再不走,咱又不是第一了!”


    说完,他率先往前跑了过去。


    乔昱已经习惯了他这样,叹着气放下手,没有管顾。


    时允:“乔老师怎么不追过去?”


    乔昱被时允搭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孩子从小过于争强好胜,昨天拔萝卜没拿第一,队伍排名还是倒数,有点接受不了。我过去也没用,让他经历经历就明白了。”


    时允听出俩了乔昱有些不理解乔里的心理


    “孩子正是成长阶段,争强好胜是正常的。乔老师,你作为他的父母,更是老师,应该给予尊重与理解,给孩子树立正确的心理。”


    乔昱怔愣一下,回味时允的话。


    时允勾唇笑了一下,推了推他的肩膀:“快去吧,另外,咱们今天可不是依照速度排名,而是——”


    他勾了勾乔昱手中的垃圾袋。


    乔昱明白了时允话中的意思,道声谢,快步追了过去:“乔里,等等爸爸!”


    戚光走到了时允身旁:“我这位学生啊,上学的时候功课很好,就是呆板了一些。我以为他步入社会,结婚生子之后会好一点,没想到……不知道该夸他能一往如初,还是该骂他榆木脑袋。”


    几分钟后,乔昱哄了几句,乔里慢慢安定下来。


    乔昱驮着他,去不远处较为粗壮的树杈前摘小野果子吃。


    “爸爸,我够不到!”


    “那我再移移咦——”


    乔昱一不小心被树杈绊了一下脚,踉跄几步,撅着屁股栽进了草丛里。


    幸好乔里反应迅速,抓住了脑袋顶上的粗壮树杈,不然他也要连跟着一起去吃口草。


    乔里慌张:“爸、爸爸!”


    时允和戚光立马收回呲着的大牙,赶紧跑过去救人了。


    16:30,所有队伍一前一后的到齐。


    安淮序因为背着张园长,队伍整体走的慢了一些。


    时允正在跟品驰聊天,见着张园长顿时一惊,赶忙跑了过去,轻声问道:“怎么了这是?”


    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安淮序紧紧盯着时允。


    张园长拍拍时允的肩膀,对众人说道:“大家把捡到的垃圾,集中在一个袋子里,放到我这。”


    张园长快速完成称重,揭晓排名:“不管多少垃圾,对于我们的意义都是重似千斤,恭喜三位队伍,本次并列第一名。”


    乔昱摸摸乔里的脑袋:“有时候快乐最重要,不一定非要分出什么一二。”


    乔里重重点点头,清亮的眼睛望着乔昱:“爸爸,我还想吃那个小果子。”


    乔昱:“好,下次我带你去。”


    村长:“这场任务中,你们所有人都是最棒的,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们。”


    村长说完,转身推着自己的小车走了过来。


    车上也不是别的,正是一颗苹果幼苗。


    “在这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你们在这堂课上体会到了什么?”


    乔里率先举手:“不要乱扔垃圾。”


    戚妙紧随其后:“爱护花草树木。”


    苇田思:“很辛苦。”


    怪怪:“树上的果子,嘿嘿,很好吃。”


    品驰把怪怪的嘴捂住了:“不好意思,家里的傻子跑出来了。”


    幸运:“我是有要的小孩。”


    安书栖:“嗯……大家都是活的。”


    安淮序纠正他:“那叫生命,要珍惜生命。”


    村长听着五花八门的答案,笑着拿起小树苗:“看来大家感触颇深啊。不管如何,能说出来,便代表成长了,这棵苹果树苗是大自然给你们的奖励,希望你们以后能一直记得今天。”


    苇子峪离村长最近,便抬手接了过来。


    “谢谢村长。”


    孩子们开心地跟着喊道:“谢谢村长!”


    村长:“还等什么呢,快给他种下去吧!”


    众人挥别村长,急不可耐地上了三轮车。


    村长背着手在山脚下目送他们远去,神情颇为欣慰:“这就是……希望。”


    回到了幼儿园。


    孩子们将树苗种到了一处阳光很好的地方,开心地浇着水。


    安书栖脸颊上沾着脏污,认真地举起小手拍拍两边的土地:“快点长大哦~”


    江念雨:“乖乖的~”


    怪怪从一个土坑里抬起脑袋,疑惑道:“谁喊我?”


    时允笑着从孩子们身边起来,边往休息室走,边呢喃道:“总感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


    过了没几秒,他当场定在原地,匆忙拿起手机,果然见到弹幕上哀嚎一片。


    【救命啊,我像一个冷宫里疯了的妃子。】


    “实在是抱歉,忙忘了。”


    【原来时老师能被摄像机吓那么多次,也不是没有原因……】


    【此时此刻,一位垂死挣扎的安时姐传来哀嚎:饿饿,饭饭。】


    数据组长给时允打了个手势。


    时允点完头,正好看到这句话,误以为人姓安名时,客气地接话:“安时阿姐,饿了可以去吃饭了,我也要关直播间了。”


    时允说完,在数据组长指导下,关闭直播间,手机屏幕骤然一黑。


    时允匆忙往屋里走:“肖组长,张园长怎么样了?”


    数据组长摇摇头:“你先进去吧,林导演找你有事。”


    时允一进去,屋内所有人的视线瞬间投到了他的身上。


    他怔愣,以为自己打扰到了他们谈话,歉意地笑了笑,矮身又要出去。


    林导演喊他:“小时,过来坐。”


    时允坐在了林导演旁边。


    林导演皱着眉头,显然是有些愁苦。


    “是这样的,张园长因为腿部原因,无法完成剧烈运动类任务,你需要接过园长一部分工作,成为主力。”


    第29章 叫淮序哥,受伤心疼 总体来说,比较甜……


    时允没有过多犹豫, 简单明了地问道:“我应该怎么做?”


    张园长和林导演似是早料到他会如此,对视一眼,眉宇间少了几分愁容。


    “张园长发布任务之后, 你来负责嘉宾任务中的各项事宜。”


    “好,我明白了。”


    林导演默不作声叹口气,时允在节目上,以意外出境爆火, 他虽然早就想让时允正大光明出现在镜头中,但是这一天真的到来, 他又有点惆怅。


    不过优柔寡断不是他的个性, 热度对于节目和时允本人都是好的存在。


    林导演:“你不用担心,我会让各位嘉宾配合着你, 你有什么的不懂的, 不方便问我们, 可以……”


    他顿了顿, 似是在思索人选。


    张园长抢答道:“找安老师。”


    林导演惊讶一瞬,随即笑着赞同:“对, 找安淮序。”


    时允不疑有他, 转而关心道:“那园长你的腿……”


    张园长示意没事:“你也知道, 老毛病了, 哪年不闹个几次, 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时允听完放心了下来。


    张园长对时允交代了一下各方面的注意事项。


    时允学东西快, 经常配合张园长工作,对大部分也有了解,几乎是很快就捋明白了流程。


    三人围绕着明天的拍摄说了几句,林导演喊来了各组长开会。


    时允走出了休息室,站在门外, 一眼就瞧见了角落里的阿尼和彩真鬼鬼祟祟地干着什么。


    他好奇地走近,听见她们嘀嘀咕咕道:


    彩真刻意压低得声音中尽是雀跃:“小时老师的直播今天又上热搜了,我们安时姐吃的可真好!”


    阿尼发出‘呲咪呲咪’的笑声:“我一直在直播间里蹲着,安老师出境那一段也太好品了吧。”


    彩真:“你就是典型的‘质疑、理解、成为、超越’。”


    阿尼:“不好意思,我以前纯属有眼无珠,不熟哥太宠了!”


    彩真哼了一声,拿出手机:“你上微贴,我再给你分享几个圈内盛宴!”


    阿尼兴致冲冲地和彩真凑在一起,脑袋顶着脑袋,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彩真激动地拍拍阿尼:“这个这个,我的珍藏!”


    阿尼爆了一声国粹,耳尖肉眼可见的泛了红,竖起个大拇指:“安时yyds。你不愧是黄色废料代言人,不熟哥这张太帅了,发给我发给我!!”


    时允没听太清楚,就捕捉到了‘不熟哥’、‘安时’几个字。


    他好奇地问道:“原来你们认识不熟哥和安时阿姐啊?”


    阿尼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哎呀’一声:“怎么还有人不知道‘不熟哥’就是安淮序啊!兄弟,微贴名场面你是不是错过了?”


    彩真觉得这人的声音有点熟悉,下意识回头一望,与有点懵的时允对上眼,她瞬间心梗。


    好了妈妈,今年的年夜饭,不用等我了。


    阿尼浑然不觉空气安静了几秒,举着手机就转了过来:“这个太——啊,小时老师。”


    草。


    时允一眼就瞅见了阿尼手机屏幕上——夜色笼罩中,他与安淮序在朦胧色调中笑着对视。


    时允看的越认真,阿尼的心就越凉。


    要知道,她在各种cp圈戎马半生,不说安分守己,但绝对是谨遵‘圈地自萌’的铁律,从来没有舞到过正主面前。


    她想不到自己一下就来了个大的。


    罢了。


    她苦中作乐地想道,自己没有脑袋不清晰,把那张彩真珍藏·知名太太所画·安淮序赤裸上身,壁咚时老师接吻·图拿出来,已经是老天从中捞了她一把。


    “这张照片嗯……”


    时允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托着下巴沉思了两秒。


    这幅神情,在阿尼和彩真心中,无异于死刑!


    彩真试图解释:“小时老师啊,你别误会,这就是一张——”


    时允想到了答案,两手一拍,开心道:“一看就是十足的好兄弟!”


    彩真猛地哽住,一个问号缓缓砸到了她的脑袋上:“啊?”


    阿尼:“……”


    紧张早了。


    时允正准备再跟她们聊两句,侧目瞥见安淮序在不远处路过,他被快速吸引。


    离去前,他还礼貌地对阿尼道:“这个图……能不能分享给我啊?”


    阿尼想把他赶紧送离这尴尬之地,忙地颤声道:“没、没问题!”


    时允笑着摆摆手,跑走了。


    彩真望着他的背影,苦涩道:“……合着他没懂。”


    阿尼边发照片,边悲痛欲绝地回答:“直男。”


    时允快步到了安淮序身后。


    安淮序站在走廊上,正在翻看手机。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时允的到来。


    时允蹑手蹑脚地继续接近他,等时机差不多,刚想出声吓吓安淮序,却一个不甚,左脚拌右脚,朝安淮序撞了过去。


    安淮序受到一记铁头功,防不胜防地往前走了两步,神色略显吃痛。


    他僵硬地转过身,看着时允捂着脑袋蹲在地上,无奈地拽起他,揉了揉他红了一块的额头。


    时允仰着脑袋,眼睫顺着他手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安淮序眉眼间溺出藏在心里的温柔。


    他回想起小时候,小雨受了伤,湿漉漉的小鹿眼望着他,他就会忍不住像现在这样。


    往事的浮现让他情绪恢复一些。


    他勾起唇角,松开手时还惩罚性地轻轻拍了时允一下:“你是笨蛋吗?”


    时允嘿嘿笑了两声,突然矮身凑近安淮序,盯了人半响,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安淮序准备脱口而出的谎话,在对上时允清澈的眸子时,意外地压在唇下,怎么也说不出来。


    半响,安淮序再次抬手遮住了时允的眼,回答道:“我,没有。”


    时允扒开安淮序的手,明显没信,不过他没有再问,因为正好到了放学时间。


    安淮序率先向前踏去:“走吧。”


    时允跟在安淮序身后,顺路抱起迎过来的安书栖:“回家喽书栖!”


    安书栖很开心地拍拍手:“回家!”


    弹幕上:


    【怎么有一种一家三口的感觉?】


    【我直接磕晕了,揉额头什么的太甜了吧!】


    【我们安时姐世纪场面又多了一个!】


    就这样,伴随着‘安时姐吃太好了吧’迅速飞上热搜前排,今天的直播也到此结束了。


    ***


    送陈朵朵到家,安淮序下车去找了一下陈木匠,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堆木板子和一个工具箱回来了。


    时允起初还不知道安淮序要干什么。


    等送完其他孩子,车拐进小路,停在幸运家,安淮序向隔壁邻居借来梯子的时候,他明白了。


    时允望着安淮序修补房顶的身影,心中流过一股暖流。


    这人……怎么这么好。


    时允笑了起来,脱下外套,去菜园摘了点菜,又到不远处拐角肉铺买了点瘦肉,准备今天给大家多加点荤。


    家里来了人,显得热闹了很多,幸运压不住心里的高兴,激动地拉着安书栖东跑西颠,俩小孩嘻嘻哈哈玩的不亦乐乎。


    渐浓的晚霞笼罩这方寸小院。


    厨房内亮起了灯,柔光照亮时允半边身影。


    他点起灶火,左边大锅放水架蒸篦,闷上了一小盆米饭,右边小锅倒油炒菜。


    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溺出的香味不一会儿就把在院门口玩泥巴的兄弟俩勾回来了。


    幸运扒着窗户,眼巴巴地瞅着。


    安书栖要比窗户矮上一些,垫着脚尖,只露出来了个小额头。


    时允给他们夹了两个肉块,揉揉幸运的脑袋:“去把桌凳摆在院子里,等一会儿咱们就可以吃饭了。”


    幸运‘芜湖’一声,赶忙喊着安书栖干活去了。


    安书栖还没有嚼完肉块,小脸鼓着,卖力地拽着凳子。


    时允带着未散的笑意撑在窗边,忍不住望向屋顶上的安淮序。


    安淮序歪着身,挥舞着锤子。


    他似有所感,‘砰、砰’声一停,抬头和时允对视几秒,手指点点额头。


    徐徐微风在这一刻划过时允的脸颊。


    他瞪大双眼,迟迟回忆起幼儿园里,安淮序附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掌。


    他这是——


    时允还没想完,安淮序忽的又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时允不知怎么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就连心跳也落了几拍。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错开视线的动作中,带了几分慌乱。


    幸运搬完桌子,跑到了时允面前邀功。


    时允难得对孩子多了几分心不在焉,直到脸颊上传来凉凉的触碰,他才幡然梦醒。


    时允虽然不理解,但下意识低了低脑袋:“怎么了吗?”


    幸运认真地擦了两下:“额头黑黑的。”


    时允这才明白,原来自己额头上有块脏污。


    他深吸口气,颓废地反思自己怎么老是在安老师面前出丑呢?


    幸运惊讶地给他扇了扇风,喊道:“老师你脸好红,你很热吗?”


    时允:“有点……”


    安淮序听的一清二楚,唇角弧度不减反增。


    他按着木板补好最后一个钉子,确认没有遗漏的地方后,从房上下来,将梯子物归原主。


    他清洗完自己,坐着凳子给安书栖摘来的狗尾巴草编兔子。


    不一会儿,幸运就帮着时允把菜端了出来。


    此时夜色已沉,天边星辰璀璨,院内暖光点亮一片温馨。


    一家四口围着小桌子,时允教安书栖用筷子,幸运的话滔滔不绝,安淮序默声给他们夹着菜。


    欢闹的声音响了很久才停息。


    ***


    回到家中,洗漱完毕,时允躺在床上,对今晚的经历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时允想到今天在阿尼那里看见的照片,久违地拿出手机,登上微贴。


    他注意到自己粉丝人数从‘2’变成了‘1’歪歪头,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没有在意。


    主页有‘经常浏览推荐’,他直接点进的娃综超话,一条条的看着,有时候觉得赞成,还会发上两句评论。


    【淮之以序:谁在娃综谈起了恋爱,我不说。】


    【吞吞:@淮之以序,是谁呀,有点好奇!】


    话是这样说,时允接触网络之后,一向很关注各种八卦,他对这件事情已经不能算‘有点’而是‘浓浓’的了,更别提还是跟自己身边的人有关系。


    可惜他的很快就被各种评论压了下去,除了他,大家好像都很懂的样子,默契地说着什么:


    【我是战神:特殊哥终于吃上好的了,稳稳拿下!】


    时允疑惑地停留在这条评论上:“特殊哥又是谁……”


    【环绕鹿岛之境:我看恋综都没有现在这么激动。】


    【麻花:什么都别说,我给特殊哥随5000,记不熟哥账上!】


    【安时阿姐:记!这都是不熟哥应得的!(图片)】


    时允放大了那张图片,发现是安淮序发的一条微贴:


    【安淮序:不熟。】


    什么不熟?


    他进入安淮序微博划了划评论:


    【甜甜AS守护者:不懂就问,不熟哥和时老师真的不熟吗?】


    【最爱磕AS的大嘴哇嘎:不熟哥名场面打卡!】


    哦——原来是跟自己不熟。


    时允原本扬着的嘴角立马下压了几分,心中不由得散开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继续刷超话,发现大家开始刷什么‘安时姐’、‘安时吃药’、‘cp狂欢’之类的,他通通看不明白。


    但是很多人在发他跟安淮序的合照,五花八门,看得他挥别异样的情绪,兴致冲冲地全点了保存,最后还跟人家学着换了个壁纸。


    他满意地欣赏着安淮序的帅脸,照常发了一个微贴记录生活:


    【吞吞:安老师好帅,好温柔!(微笑)(花)(心)】


    与此同时,刚哄着安书栖睡着的安淮序,手机提示音‘滴滴’一响。


    他皱着眉把手机调成静音,确认安书栖睡熟之后,拎起桌子上的药箱,走到了屋外,敲响时允的屋门。


    伴随着一声“来了”,时允的脚步声快至门前。


    “咔吱——”


    柔光穿过时允的身影,斜着打了出来。


    时允已经换上了居家背心短裤,头发应该是因为才在床上翻滚一番,有些凌乱,像一只炸毛的兔子。


    兔子浑然不觉,眨着一双水亮的眼睛,很惊喜地盯着他。


    他许是到了自己的地盘上,人心放松,就连说话时都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些当地口音的软调子:“安老师,怎么啦呀?”


    安淮序看向他手臂:“换药。”


    时允以为安淮序只是客气一下,没想到他真的会来,当即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火速哦哦两声,邀请人进到了屋内。


    安淮序上次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并没有仔细打量时允屋内的装饰。


    这间屋子其实很简单,两张木床并列而放,素雅的碎花床单上铺着粉红大花,年代感十足的被子。


    床头边上放着书桌和书柜,床尾是不大不小的衣橱。


    安淮序走到椅子旁坐下时,有意无意地透过书柜透明的玻璃瞥了一眼——


    第一排,各种各样的奖杯和证书,整齐的罗列在其中。


    第二排是时允不同阶段的照片。


    第三排几个盒子,装着一些日常所用的零碎杂物。


    时允注意到他的眼神,爽朗地拉开柜门,大大方方地介绍了起来。


    “这个是我上小学,代表县里参加比赛获得的……这个是高中。哦对了,这个是近期的……”


    不知为何,他后半段话说的,不像前半段那么有底气。


    安淮序顺着时允的手指看去,发现与别的学业类奖杯不同,这是一个什么什么校园男神奖。


    时允不好意思道:“我都没有听到导员说让我参加比赛,不知道这个为什么要颁给我……”


    他越想越觉得是错发:“没准是要颁给其他叫‘时允’的。”


    安淮序勾了一下唇角。


    这种奖项一看就是网络投票,他不上网肯定不知道。


    小傻子。


    安淮序想到这,视线忽然定在某张照片上——小小的时允在地里帮助父母干活,穿着破旧的衣服,头戴着草帽,姿态卖力又可爱。


    时允:“这是我七八岁的时候吧。”


    安淮序舌尖发苦。


    如果他还在时家,七八岁应该正是他无忧快乐的时候。


    安淮序强迫自己不去想,错开视线,望向旁边照片——


    小小的时允被一男一女架到半空中,开心地晃悠着腿。


    他那时候似是在换牙,门牙缺了一颗,显得有点滑稽。


    “哦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阿爹和阿娘!”


    时允将那张照片拿了起来,方便让他看的更仔细一点。


    安淮序眼神中带上了几分认真。


    照片上的女人带着头巾,样貌平平,笑容满面,一看就很好相处。


    男人皮肤黝黑,身材中等偏壮,气质老实憨厚。


    时允在他们中央,白白净净,不失贵气,与他们画风完全不同,甚至长相上,不说五分,二三分相似都算不上。


    安淮序不经意地提起:“你和你父母不是很像。”


    意料之外的,时允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笑着把相片放回去,关好橱门,坐在床边:“他们以前经常骗我是捡来的。”


    安淮序眸色沉,默不作声地打开药箱,像是对柜子里面的东西失去了兴趣。


    他解开时允的绷带,白皙的手臂上,瞬间出现了大片已经结痂,却依旧有些红肿的伤口。


    安淮序不由的放慢呼吸,向来习惯速战速决的他第一次生怕碰疼一个人。


    时允老实坐着,垂下的眸子连连状似不经意地瞥向安淮序。


    安淮序睫毛好长……


    他转移视线,摩挲了一下床单,又转回去,忍不住从眼睛流连往下,停留在人动作熟稔的手指上。


    安淮序人真好……


    不过——


    时允想到刚才在手机上看到的内容,有些落寞的抿起嘴,憋不住地问道:“安老师,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安淮序没什么犹豫地嗯了一声。


    时允这下有理由生气了:“那你怎么还能说跟我不熟?!”


    安淮序眼中掠过半刻迷茫:“什么?”


    时允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兴师问罪,胡乱扣了扣床单,像霜打了的白菜,蔫蔫道:“我看到你的微贴了。”


    安淮序回忆起了他在说什么,揭开大号创口贴的动作一顿,隐隐发觉时允的语气好像有些委屈。


    时允还在那跟他捋:“安老师你不知道,我看到时真的伤心了一下嗯……当然就是小小的。”他比划着,装作大度道:“不过安老师你不用在意,熟不熟的,我都把你当朋友!”


    安淮序失笑两声,将创口贴附在时允伤口上,呢喃道:“没想到啊。”


    他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时允没听清他说什么,下意识往前伏低身子:“啊?”


    安淮序单手撑在床边抬起头,二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


    他认真地盯着时允:“早熟了,熟透了。”


    时允没回过神,定定地保持这个已经超出正常朋友的社交距离与他对视。


    “安老……”


    安淮序打断他:“你为什么不叫我名字?”


    时允呆呆地:“啊?”


    安淮序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心理,竟然硬生生地又往前移了一寸。


    他清晰地闻见时允身上的草香,心理上的躁动不安隐隐淡去。


    “我们是朋友不对吗,工作之外,你还没有喊过我的名字。”


    时允哦了一声,以前觉得安淮序是大明星,与自己有距离感,所以下意识喊安老师或者安影帝。


    后来熟悉了,他也习惯了,便再也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时允以为安淮序不在意这件事情,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心里冒了几个开心的泡泡。


    “那……”他思索一下:“淮序哥。”


    安淮序整理药箱的手指一僵,有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叫我什么?”


    时允先是不解地重复了一遍,随后眨眨眼,幡然醒悟:“我不会把你叫老了吧!”


    安淮序摇头。


    时允拍着胸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他想起了一件事,突兀地问他:“安……淮序哥,你受伤了吗?”


    安淮序自从做完了任务,总是斜着呆着,眉宇间也似是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是肩膀吗?”


    安淮序刚想否认,回望时允担心的样子,他突然嗯了一声:“不小心撞了一下。”


    时允急切地走过来:“撞哪儿了,我看看!”


    安淮序不以为意:“没事。”


    时允难得强硬地拽着安淮序,语气中带上了一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恳求尾调:“淮序哥……”


    他皱着眉,小声嘟嘟囔囔道:“没事让我看看怎么,我又不乱摸?你不让我看,我今晚就睡不着了。我睡不着,明天就不能好好上班。不……”


    安淮序小时候受不了他这个调子,没想到长大了依旧被拿的死死的。


    他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嘴欠,一边反坐在椅子上,掀开衣服,闭眼往前面的椅背一趴。


    时允看清安淮序背脊之后,忽然被灯光晃到了眼睛,一时间分不出来这究竟是幻觉还是现实——


    安淮序臂膀紧绷,大片乌青夹带着血丝落在他弧度流畅的背后,有些骇人。


    “这……”


    时允没料到这么严重,一时间诧异到失了声。


    他不由自主地颤着手指,轻触乌青边缘。


    他光看着就觉得疼,安淮序却能一声不吭忍这么久。


    时允难以置信的心情转为酸涩,充斥在狂跳的心脏中。


    “你等我一下,我帮你敷一敷,会恢复的快一些。”


    时允没等到安淮序回答,便跑去端了盆水回来。


    “可能有些凉,你忍一下”


    安淮序听着他哄孩子的语气,微不可查地牵动嘴角。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错。


    时允坐在床上,一眨不眨的看着,一面心疼,一面又觉得生气。


    “你怎么不跟我说?”


    安淮序下意识道:“小伤。”


    他说完,听到身后没有了动静,说不上哪痒痒,忍了几秒,再次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回答他的只有时允浸湿毛巾,哗啦啦的水声。


    安淮序这才迟钝的察觉到时允生气了。


    他再次笑了几声。


    时允闷闷道:“你笑什么?”


    安淮序:“没。”


    他不说,时允也不好再追问。


    罢了,他自尊心这么强,怎么可能会主动跟自己说。


    时允深吸口气,冷静了下来,这才注意到——安淮序背后的伤虽然面积大,但只有左半部分是新增的,其他则像是旧伤……


    安淮序以前也受过伤?


    时允不喜欢憋在心里,直白地问了出来。


    安淮序心情好了几分,没着急回答,而是反问他:“你呢,你后背的伤是怎么来的?”


    时允懵了:“我哪有——”他反应过来,了然地哦一声:“你说那疤痕啊?”


    安淮序点头。


    “我没办法告诉你。”


    安淮序听着时允这话,心一沉,还未开口询问,时允便继续道:“因为我也不记得。”


    安淮序排除‘火灾烧伤’的选项,非但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更害怕了起来。


    他语气严肃道:“什么意思?”


    时允拿下毛巾,再次浸水:“我应该跟你说过,我小时候撞到过脑袋,自此失去了一些记忆。这个疤痕,是有意识之后,就跟了我的。我问过我阿爹和阿娘,他们说是我贪玩弄得。”


    他重新将毛巾附上,手掌没着急离开,而是轻轻的揉了揉安淮序的后背。


    安淮序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句话:“你有没有怀疑过,你不是你父母亲生的?”


    时允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反而赞道:“淮序哥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回忆道:“这件事情,是我18岁生日那天,我阿爹和阿娘送我的礼物,他们让我放手去找亲生父母。”


    安淮序心跳了起来:“然后呢。”


    你为什么没有去?


    时允:“他们是养育我十多年的人,在我心中,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他苦笑一声:“说不定我是不讨喜,被亲生父母丢掉的,找回——”


    安淮序猛然失控地转过身,按着他肩膀,双眼猩红地反驳:“不是的,他们……”


    他心疼到怎么也说不出那句——他们一直很想你。


    时允让他吓了一跳,不懂他这是闹哪出,俯身捡起地上的毛巾,笑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淮序哥你也早点休息吧。”


    第30章 亲子游戏,准备活动 安淮序:熟透了。……


    安淮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屋门的。


    等他回过神来, 发现自己已经叼着烟,在院内站在许久。


    他手脚被晚风吹得冰凉,依旧抵不过内心的寒冷。


    他承认, 听到时允说出‘被亲生父母丢掉’的这句话时,愤怒瞬间吞噬了他所有理智。


    不是对时允,而是对当年带走时允的人,亦或者间接造成这个结果的自己。


    安淮序抬头望着星空, 似是这样能让痛苦倒流。


    他手指夹着烟,一时间忘记了送入嘴中。等火苗燃到烟蒂, 刺痛唤回了他的神志, 他才捻灭扔入垃圾桶。


    “嗡、嗡——”


    安淮序坐在台阶上,拿出兜中震动两下的手机, 挨个划过消息, 手指在微贴推送上停留半刻, 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又是那个‘吞吞’。


    【吞吞:安老师好帅, 好温柔!(微笑)(花)(心)】


    毫不走心的夸奖。


    安淮序刚说把他拉进黑名单,安明礼的消息便弹了出来。


    [安明礼:你今天直播状态不太对, 又没按时吃药?]


    [安明礼:心理医生都说了你刚好一点, 不能停药!]


    安淮序没有回复, 而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重新打开微贴, 久违的登录上大号, 编辑了几个字连着一张今天拍的‘枯木萌芽’发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他深吸口气,散了散身上的味道,才回到了屋中。


    身在A市的林霞正在带领着团队加着班。


    今天别的不说,人家时允直播, 可给他们忙活坏了。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安时旁若无人地互动,被看不惯的网友说一会儿说成‘直男为了流量硬麦’,一会儿又说成‘安淮序渣男行为,是娱乐圈的败类’成功接二连三带动起舆论云涌。


    纵使林霞对处理这种事情毫不费力,依旧抵不过众说芸芸。


    直至时允关了直播,这群黑粉们才算是消停了一会儿。


    林霞飞速处理完这些事情,刚说大手一挥让各位员工下班的时候,打开手机,一条发布于刚刚的微贴险些让她目眦欲裂。


    【安淮序:熟透了。(图片)】


    评论中:


    【甜甜AS守护者:(耳朵)不懂就问,什么熟透了?】


    【最爱AS的大嘴哇嘎:(耳朵)透到哪儿了?】


    【淮之以序:(耳朵)都别睡了,给爷起来磕!】


    【安淮序老婆粉:我哭了,我脱粉还不行吗!】


    林霞两眼一闭,直接一口气没提上来,晕死了过去。


    第二天。


    直播间人数比往常还要多一些,因为昨天晚上不光安淮序发了微博,娃综也趁热官宣了时允为常驻npc。


    微贴一经发布,各大粉丝迅速将‘时老师’的词条顶为热搜前排。


    之后又有团队向‘六狼一兔’、cp向‘安时太甜了’的标签再添一波热度,成功连霸热搜前三,带着娃综以势不可挡的速度一跃为综艺排行第一名。


    微贴上热热闹闹过大年,现实里——


    压着花被子睡得四仰八叉的时允,被外面拍摄组传来的动静吵醒,略有迷茫地盯着天花板呆了半响。


    等睡意缓缓褪去,他伸了个懒腰,顶着个鸡窝头起了床。


    有了前车之鉴,他特意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端详两眼才出门洗漱。


    意外地,院内除了跟拍老师,他还见到了一位熟悉的人——阿尼。


    时允迟钝地想起昨晚头睡觉前,林导演给他发的消息:


    [林导演:明天直播间人数肯定少不了,你不用紧张,像以前一样照常工作,做最真实的自己就可以。]


    [林导演:我和他们商量了一下,以防万一,给你派一位辅助人员负责在你身边实时观察弹幕走向,必要时刻提醒你一二。]


    时允没想到林导演会喊阿尼过来,他还以为是数据组的其他同事。


    阿尼见到他很开心,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晃了晃,指向厨房的位置。


    时允疑惑的叼着牙刷向厨房看去,发现安淮序抱着昏昏欲睡的安书栖,在其中忙活着什么。


    安淮序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率先打招呼:“起来了。”


    时允点点头,匆忙刷牙、洗脸,跑回屋擦了香香,又紧忙跑回来接过安书栖。


    安书栖今天有点起床气,皱着小眉头哼哼两声,环着时允脖子不动了。


    时允拍拍他的后背,轻声道:“淮序哥,书栖昨晚没睡好吗?”


    安淮序:“醒了几次。”


    时允看着安淮序眼下的乌青:“你也没睡好吗?”


    安淮序沉默了两秒,嗯了一声。


    昨晚回到了屋子里,他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五六点才堪堪眯了一会儿。


    时允瞄了眼摄像机,歪着脑袋凑在安淮序身旁,小声道:“是伤口太疼了吗,等会儿到幼儿园,去医务室看看吧。”


    距离太近,安淮序听的耳朵发痒,不自然地偏过头去拿鸡蛋,转移话题:“七分熟还是全熟?”


    几乎是下一秒,时允便脱口而出他已经预料到的答案:“七分!”


    安淮序勾起了唇角:“嗯,你先出去吧。”


    安书栖正好悠悠转醒,蹭着时允撒娇。


    时允哄他去洗漱了。


    与此同时,站在跟拍老师身边的阿尼,激动到险些把手机攥碎。


    她没听错吧,小时老师刚刚竟然叫安老师‘淮序哥’!


    不光阿尼如此,弹幕上更是炸开了锅:


    【天,我的瞌睡虫一下就让他俩给我甜没了!】


    【时老师竟然没穿背心短裤,我不允许,退回去重开!】


    【这就是热搜上的时老师吗,有点小帅。】


    【慕名而来,这就是那对旁若无人cp吗?】


    【安·熟透·特殊·淮序·哥】


    吃完早饭,一行人来到了幼儿园。


    时允去休息室找林导演。


    安淮序则带着安书栖去小班收拾卫生。


    阿尼和彩真凑在了一起。


    彩真左手拿着咬了一口的肉包子,右手托着个鸡蛋,惊讶道:“真的啊?”


    阿尼哼道:“我亲眼所见,那还有假吗?!”


    彩真愤愤地:“好了,你跟够了,该我了!”


    阿尼:“想得美!”


    时允进入休息室,不知道跟林导演说了句什么,很快就拿着一张粉色的卡片走了出来。


    他路过正在玩闹的阿尼二人,还友好的打了个招呼。


    彩真上次是真的被时允吓出来了心理阴影,以至于现在听见他的声音还有点应激,下意识站正身子:“小、小时老师,这还是干什么去?”


    时允晃晃指尖卡片:“出个任务。”


    ***


    三组队伍一前一后的到齐,张园长趁其他孩子们还没来,一瘸一拐地出来发布任务:


    “今天是‘亲子日’,上午只有戚老师和品老师、江老师一节课,之后请各班为下午十点半的活动做准备,切记保留惊喜。在这之前,空课老师需要将活动通知送到每位家长手中。”


    张园长拿出红绿粉三种颜色卡片分发给他们。


    安淮序看着标有‘幸运’名称的卡片,皱眉不解。


    幸运没有家人,这个卡片应该送到谁的手中?


    安淮序似有所感的抬头望了两眼,忽然察觉到以前经常会在外围晃悠的时允,今天却从始至终没有出现。


    他去哪儿了?


    安淮序默不作声收好卡片,继续收拾小班卫生去了。


    八点,所有孩子整齐地坐在屋中,开始今天的课程。


    安淮序和其他老师一前一后地出了幼儿园。


    与此同时的时允乘坐节目组的三轮车,来到了三村集市附近。


    远处,一辆贴有‘希望幼儿园’的黑色越野车开了过来,停在时允面前。


    时允上前打开车门。


    车内,一面容良善,眼圈有些红的女人对他友好地打了个招呼,轻声细语道:“您就是时老师吧。”


    时允点点头,礼貌介绍了一下自己,随后邀她和她的丈夫坐上了三轮车:“时间不早了,村里的路不好走,咱们得先一步回到家中。”


    王女士显然已经知晓安排,没有再多问,跟随时允乘坐着三轮车,慢慢悠悠的进入了村内。


    ***


    安淮序速度快,不过半个钟头,他手中已经从八张卡片减为两张。


    他向路过村民询问林云家的方向。


    村民很热情地将他带到了林云家门口。


    在路上,安淮序了解到,林云母亲病魔缠身,父亲在火灾中意外失去了一条胳膊,无法完成耕种之类的农活。


    这些年,除了村里下来的补贴,林云母亲会编织一些篮子什么的拿去集市上卖。


    林云父亲除了帮助自己妻子出摊,偶尔会在菜园里干一些轻活儿,去村东垃圾堆旁边捡捡废纸壳子什么的。


    总之他们一家过得十分拮据。


    村民叹道:“麻绳专挑细处断,林云本来是位很活泼的小丫头,不幸两年前发了一场高烧,没有及时就医,造就了现在有点——”


    村民不忍,没有继续说下去。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村民站在路口,指了指尽头一间小矮房:“那里就是了。”


    安淮序向他道谢,快步走到了院门口。


    正好,林云的父亲站在院中摆弄着纸壳子,听见有脚步声,下意识看了一眼,惊讶道:“是你!”


    安淮序也没想到,上次集市见到那位独臂大叔便是林云的父亲。


    林云父亲邀请他进屋坐。


    安淮序本来是送完卡片就要走的,见人这么热情,他终是没有拒绝,随林父进入屋中。


    林云屋中只有几个简单的木板凳,其余角落全堆着各种各样的枝条,显然是用来编织的。


    林母听见声音,撑着门框走了出来。


    林母脸色枯黄,嘴唇苍白,甚至头发都白了一半,说话时有气无力:“安老师是吧,快、快请坐。”


    “谢谢,不用了。”安淮序从衣兜中拿出林云的卡片递给了林父。


    林父看了两眼,有些为难道:“我和云云他娘……就不去了吧。”


    安淮序知道他们的顾虑,但他最不擅长的就是劝人,顿了一秒,直接抛弃圈圈绕绕的打算,硬声道:“林云很乖,如果你们舍得的话。”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门。


    弹幕上。


    【安淮序以前根本不会费这一句口舌,管你去不去的,完成任务就得了,而今天……这人好像真的变了。】


    【受到了时老师的熏陶吧?】


    【时某粉丝,别老往自己脸上贴金,恶心!】


    【实不相瞒,这样的安淮序,真的让我想到了时老师……(我是安淮序真爱粉,不要打我)】


    安淮序站在林云家门口,发现这一块的景色十分熟悉,跟他昨晚在房顶上看到的差不多。


    他没着急找人问路,而是凭感觉往前走了一段。


    转过两个弯,他踏上了那条经常送幸运回家的小路。


    再不过多时,幸运家出现在了眼前。


    看着空荡荡的院内,安淮序的心沉了一下。


    莫非是他想多了?


    可以下一秒,一道飞快从屋内冲出来的身影,否定了他的想法。


    时允蹦跶着对他摆手,朗声喊道:“淮序哥,你终于来了!”


    紧接着,自他身后又走出来了一男一女,好奇地望着他。


    安淮序勾起唇角,步子也从快走变成了小跑。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唤道:“时允。”


    ***


    幼儿园内,第一节课下课,孩子们一听十点有游戏玩,瞬间开心地不行,围着三位老师就转起了圈圈。


    苇子峪按着怪怪的脑袋:“别高兴太早哦,完成任务才有游戏玩!”


    怪怪依旧兴致不减:“什么呀?”


    三位老师笑着给他们分发了一堆气球、没穿起来的彩旗、需要折好的纸花。


    孩子们搬着小椅子,坐在院子里,在江淞和戚光的指导下,认真的干起了活。


    苇子峪则有其他任务。


    他跟着两位工作人员来到了幼儿园门口,拽着插线板插上吹风机,支起了红色气包,随后又将节目组准备的牌子和椅子摆好在家长等候区。


    他站远一点,十分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成果。


    跟拍老师站在后面给了一个远景,苇子峪哪怕看不见弹幕,也喜欢和镜头互动:“这群孩子绝对会吓一跳的!”


    就在这时,他身后响起一道脚步声和一句:


    “请问……活动开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