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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帝台艳宦 88. 第 88 章

88. 第 88 章

    改吏治后,朝廷陆续裁减了一大批冗员,以及考核连续两年不合格之官员。


    而时光弹指一挥,新一届科举结束,许多新官上任,正是豪情万丈、想施展抱负的时候,裴祯元除了选了一部分官员填补空缺外,更外派了一批新官出去清丈土地。


    清丈土地,这是自大绍建朝以来,前所未有之事。


    土地就是金钱,对于勋贵豪族来说,除了暗中经商外,家族的大部分收入来源都是佃租。每年朝廷都要收缴地税,而这些土地如何藏起,如何兼并,如何不被朝廷发现,也就成了人人秘而不宣的事情。


    本来裴祯元改吏治,只针对中央及地方官员,虽然改革途中历经波折,但办事效率大大提高,最后也算是一桩好事。可这回清丈令一下来,倒叫那些隔岸观火、高高挂起的勋贵豪族傻眼了。这些人自己并非朝官,也不从政,只是祖上有封荫,一代代传下来罢了。怎么,现在陛下不仅要对朝官下手,连他们这些压根不插手政事的富贵闲人也要管了吗?硬要说起来,陛下和他们还都是沾亲带故的关系呢,论辈分还得喊声远房叔伯,不给他们好处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还要对自己人开刀?疯了不成?


    他们想不通,也不情愿,于是敷衍塞责,对于前来清丈的官员不是闭门谢客,就是一个劲地打太极,让清丈官员左右为难——毕竟是地头蛇,胳膊举起来比他们文官的大腿还粗,这些人死活不愿和盘托出,又能怎么办呢?甚至有官员三番五次上门,想要动之以理,却反而被豪强家的恶仆痛打了一顿。


    结果东厂知晓此事后,星夜遣人赶来,将豪强一家全部围堵,与他们好好“清算”了一番。


    东厂的清算,那可不是“伤筋动骨”就能形容的了。到最后,这豪强家的土地,不仅被彻底清查了一遍,甚至还被悉数充了公。


    至于家里的人?哪还有什么人。


    这一下动了真格,杀鸡儆猴,既是对这一家的严惩,也是对其他人的警告。


    清丈令在各地推行得轰轰烈烈,在京中,虽然有皇帝高坐明堂,但众臣私底下,也是非议颇多。毕竟这朝中永远不可能没有世家,而经过多年韬光养晦,寒门也终有会变成新贵的一天。而人在高处待久了,往往也会忘记自己是如何走到这个位置,而走上来的初心又是什么。


    但他们也只是敢非议几句,将苦果囫囵吞了。毕竟陛下正年轻,精力旺盛,野心昭昭,身边又不乏甘愿为他鞠躬尽瘁的忠臣,再加上有东厂助力,他们要是胆敢相抗,那就是自取灭亡。


    “到底是谁给陛下出的主意?这么缺德。”一处酒楼厢房之中,有人喝着闷酒叹道。


    “清丈土地,亏他想得出来!”另一人哼了一声,“我就不信了,此人家族中难道就没有一分账簿外的田地?如此大义凛然,倒还真是大绍的良臣呢!”


    “诸位快别说了罢,当心隔墙有耳。”有警惕的人推窗推门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东厂的暗探。


    而这场小聚的座首,正坐着文渊阁大学士,宋长炎。


    他曾是陈敬的得意门生,陈敬大势已去后,他及时弃暗投明,这才让裴祯元放了他一条生路。他昔年在陈敬之下曾担了个“宋次辅”之名,但裴祯元掌权后,内阁众人平起平坐,共同议事,再无什么首辅次辅之分。他虽然仍有文渊阁大学士之位,但他也知道,自己终非裴祯元亲随,他留在内阁,也不过是裴祯元用来平衡寒门的一个棋子,他这一生做到这里,已经到头了。


    “宋大人来了这许久,为何一句话都不说,只一个劲地饮酒?”有人笑道,“莫非也是觉得无话可说?”


    宋长炎不是他们,不会堂而皇之地发泄心中不满,只是放下酒盏,轻轻一叹。


    有人接了话头:“我听说啊,那东厂的人,督起工来又快又狠,比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官儿们训练有素多了!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东厂专门提前训练过。”


    “哼,从前的东厂,也就是管一些刑狱之事,如今连推行政令都要靠东厂,我看哪,这东厂的手,是不是伸得太长了一点?”


    “再这样下去,东厂插手政事,也就是转眼的事了!从计划到执行到验收,它一个地儿把事全都包圆,那还要六部干什么?这不是乱了吗?”


    宋长炎转着手里的酒盏,看着杯沿上一点酒渍在烛火下泛出亮光,摇摇头,低声道:“你又怎知,东厂不是已经插手政事了呢?”


    席间顿寂。


    几人面面相觑,道:“宋大人此言何意?难道这清丈令……”


    “陛下不会无缘无故推行新令,定然还是之前顺宁府的积案让他耿耿于怀,筹谋许久,这才筹谋出了一个清丈令来。仅凭陛下一人之力,不可能想得如此周全。而清丈令的推行,多多少少都会对各位大人有所影响,那是什么样的人,才会不站在各位大人的立场上做打算呢?此次清丈令,获益最大的,又会是谁呢?”


    他言尽于此,置杯起身,推门而出。


    夏夜风轻,吹在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燥意。


    宋长炎回到府中,管家迎上来道:“老爷,黎州那边来人了,在书房等您。”


    宋长炎点点头,径直入了书房-


    “各地清丈阻力都颇多,但也不是不能解决。”戚卓容道,“加上事关各地府尹年末考绩,各地官府就算再不情愿,也会出力,否则一旦东厂介入,到陛下这儿告上一状,他们的前途就完了。”


    裴祯元道:“你辛苦了。”


    “臣有何辛苦,真正辛苦的是在下面奔走的小官。”戚卓容站在烛台前,用铁簪拨了拨灯芯,灯花爆开,室内又亮了一些。


    “是,你最辛苦的那段时候已经过去了。”裴祯元笑道。


    清丈令是戚卓容提出来的。她日日随裴祯元上朝,又日日听裴祯元与他的近臣们议事,早已有了一番自己的心思。那段时间,边境有几个小国作乱,虽然很快被镇压,但也是一笔不菲的军费开支。公室日贫,私家却日富,裴祯元每日琢磨着如何解决财政问题,戚卓容的这个提案倒是正中他下怀。


    东厂只是皇帝的执行机构,没有议政的权力,因此裴祯元不能让戚卓容落人口舌,至少不是现在。近臣们只当这个新令是裴祯元自己所想,再与他们商榷推行的细节。只有裴祯元知道,在他们商榷的时候,戚卓容会在一旁静静地听,待白日议完后,她又会与裴祯元在夜里再议一番。戚卓容并不介意这个政令在外人看来究竟是出自谁手,她只在意到底有没有用。若是有用,自是最好,若是无用,甚至弊大于利,那就说明她工夫尚不到位。


    “司徒马那边传来消息,说是黎州的推行进程有些耽搁了。”


    “那沧州呢?”


    “沧州尚可。”戚卓容道,“缙王很识时务,都无需东厂出动,官员一到,便主动禀明了真实田亩数量,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现在只等户部的人抵达沧州,最后核验确认即可。”


    裴祯元淡淡一笑:“朕这个长兄,母妃出身低微,自己也身无长处,只能靠封王混日子。算他识相,知道斗不过朕,所以老老实实听话,至少还能当个逍遥王爷。”


    戚卓容道:“看来陛下对另一位王爷颇有意见。”


    她说的另一位王爷,自然就是封地在黎州的肃王。肃王与裴祯元年纪相仿,只比他大几个月,生母是贵妃,自然也是心高气傲。裴祯元很不喜欢他。这次清丈土地,司徒马来信说,肃王好酒好菜款待清丈官员,但就是给不出一个具体的范围,而黎州地大,官员若是一一排查过去,怕是半年都过完了。肃王毕竟是王爷,与其他的世家豪强不同,东厂不能轻举妄动,因此才来问裴祯元的意思。


    裴祯元冷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他既然不给朕这个面子,那朕也不必顾忌他的身份。若是只因他是王爷就轻轻放下,那对缙王岂不是太不公平?朕所说的一视同仁不就成了笑话?”


    戚卓容颔首:“那臣这便回信。”


    裴祯元看着她悬腕写下密信,塞进东厂特训的信鸽之中,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光是这样看着她,他冷淡的脸色就已经渐渐变得温和。他喜欢这样的感觉。他们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起,为了同一件事而努力,哪怕前路艰难险阻,也因为有人并肩同行,所以也不觉得寂寞无援。


    信鸽飞出英极宫,裴祯元开口:“戚卓容。”


    “嗯?”


    “过来。”


    他抬起手,将她鬓边的碎发重新拢到她耳后。她是沐完浴过来的,梳起的发丝还有些湿润,裴祯元举止亲密,让她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但又觉得会不会是自己过于敏感,毕竟司徒马到现在也会时不时搂一下她的肩膀,屡教不改。


    但司徒马缺心眼儿是她早就知道的,她每次都直接打掉他的手,心里也不会有什么怪异的感觉,只有裴祯元,可能是性格原因,他比司徒马内敛得多,所以举止也轻缓得多,这让他做什么都有一种蓄谋已久的感觉。


    这种感觉,随着他年纪的增长,越来越明显。


    戚卓容不知道这是她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也可能是她年纪大了,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习惯——从前她还是这朝廷上最年轻的面孔,现在早已不是了。新秀迭出,就连裴祯元的亲信,都有比她年纪小的了。她时常搞不懂那些青春旺盛的生命,上一刻还在手执棋局一本正经地谈着正事,下一刻就能因为吃掉了裴祯元一颗棋子而欢呼雀跃。


    “再过几个月,又要过年了。”裴祯元直起身子,端坐起来。


    戚卓容点头:“是。”


    “过完年,朕可就弱冠了。”


    他意有所指,戚卓容立刻明白:“臣明日便开始与礼部商议陛下冠礼之事。”


    这与每年都过的生辰不一样,陛下及冠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裴祯元:“……”


    他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


    戚卓容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笔账,如何办得宏大却又不铺张,是个难题。


    “说到及冠,臣想起来了,前几日履霜还与臣笑言,她上街采买之时,有些世家妇竟然主动来与她攀谈,结交之意十分明显。”戚卓容说来觉得好笑,把这事当一个乐子讲,“履霜不明所以,就听她们讲,听了半天,终于听出来了,原来是想将自家的小姐引荐给履霜,让履霜吹吹臣的枕边风,臣再给陛下提上一提——陛下及冠了,也就该婚娶了,世家妇们都想早早占个位置呢。”


    裴祯元起身:“朕困了,你走罢。”


    “就知道陛下不爱听。”戚卓容笑道,“可是这才哪到哪呢,真等陛下及冠了,朝臣们可比世家妇们催得猛多了。”


    如今的陛下,再也不是当初尚显青涩的少年郎,他正值一生中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最好时候,秋猎之时,一双劲臂拉满弓弦,剑眉星目,惊才风逸,不知能看红多少世家小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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