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商潜靠在椅背上缓了口气, 目光落在陈卓川那张糊了大半的脸上。
透明的液体顺着他的下颌线往下淌,在颈窝积成一小团,又慢悠悠地浸进围裙领口,晕开一片浅淡的湿痕。
向来注重仪态的商老师, 此刻喉咙里堵着句脏话, 不上不下地卡着。
那画面说不出的惹眼, 偏偏当事人陈卓川像是毫无所觉,还微微歪着头。
“商老师,俺眼睛看不见了。”他老实巴交地嘟囔。
商潜的视线跟着落在他的睫毛上,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突然掺了丝歉意,再怎么说, 也不该弄人一脸。
他伸手从旁边的纸巾盒抽了两张纸,捏着纸巾的手悬在陈卓川脸前,动作放得极轻,一点点去擦那些东西。
“俺自己来吧。”陈卓川想抬手。
“别动,你看不见。”商潜没收回手, 指尖擦过他温热的脸颊,“蹭进眼睛里更麻烦。”
“哦。”陈卓川乖乖不动了,任由微凉的纸巾拂过皮肤。
安静没持续几秒, 他突然小心翼翼地开口:“商老师, 你今天是不是不高兴啊?”
自己不高兴吗?商潜动作一顿,随即否认:“没有。”
“是吗……”陈卓川说着, 尾音还没散尽,裤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摸索着掏出来,看清屏幕上的名字,立刻扬起笑,接起电话就乐呵呵地喊:“喂, 惠惠。”
商潜听到这两个字,捏着纸巾的手指猛地一顿。
紧接着,陈卓川的手机里传出一个声音,大概是因为手机太旧,杂音刺啦作响,听不清具体内容,却能辨出是个女人的声线。
断断续续间,“相亲”“对象”两个词格外清晰地钻入耳膜。
紧接着,就听见陈卓川回应:“好好好,俺明天一准到!”
“嗤”的一声,商潜手里的纸巾被捏得变了形。下一秒,他的手往下一滑,原本还在擦拭脸颊的动作顿时换了个方向。
陈卓川愣了一下,只当是商潜要给他擦,下意识地挺了挺背,谁知一阵尖锐的刺痛突然传来,疼得他“啊”地叫出了声。
他眯着被糊住的眼睛往下瞅,费力辨认了半天,才看清商潜的手正死死拧着他的*。
电话那头的女声立刻紧张起来,透过听筒追问道:“你咋了?出啥事儿了?”
“没、没咋……”陈卓川疼得额角冒汗,说话都带着颤音。他感觉商潜的手松了松,刚悄悄松了口气,想接着说“明天……”,话音还没落地,商潜的手突然又动了。
这次不是拧,而是换了个方向。
陈卓川惊得猛地瞪大眼,舌尖尝到一股咸腥气。
电话那头见他突然又不说话了,急促地问“真的没事吗”,可他被堵着嘴,根本说不出话,只能胡乱地按了挂断键。
他想往后退,想躲开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可被商潜死死扣住,根本不给任何退缩的余地。
“呜呜呜(商老师)……”他神情慌张地摇头,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
商潜看着他这副呜咽不止的模样,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吐出一句:“听不懂。”
“呜呜呜(快松开)……”
“我的手脏了。”
陈卓川心里有点慌,商老师今天的状态太不对劲了,可明明刚才问起时,他还笃定地说没有不高兴。
“帮我弄干净。”商潜又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陈卓川颤了颤睫毛,他闭了闭眼,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最终还是顺从地照做。
商潜低头看着他,看他脸涨得通红,闭着眼抿着唇,一副任人摆布的样子,完全就是老实人被欺负的样子。
这么一想,心里忽然冒出一股恶劣的心思,手上不自觉加了点力道,陈卓川忍不住咳了两声,眼角泛起生理性的红。
商潜看着那抹红,心里的烦躁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直到玩心渐渐淡了,才终于松了手。
陈卓川立刻退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嘴唇又红又肿,嘴角还挂着点湿痕,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他刚歇了没一会儿,又被猛地捏住了下巴,力道大得让他疼得“嘶”了一声。
“陈卓川。”商潜开口,声音低沉。
“嗯……”陈卓川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谁相亲?你吗?”
“……啊?”
“你看看自己现在什么样子,满身都是男人的东西,都被玩熟了,你去跟女人相亲?你y得起来吗?”
陈卓川彻底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不明白商老师为什么要这样说自己,那些污秽又露骨的词语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
可听着听着,心底却莫名升起一股恐慌,好像自己真的就成了他说的那样,一个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下贱的样子。
“商老师……你、你别说了……俺不是……不是那样的……”
“不是?”商潜挑眉,眼神扫过他被自己拧出红痕的地方,又落回他红肿的唇上,“那是谁在我们还不熟的时候,就要主动帮我做那种事情,后面还主动挺着一对大*给我摸给我吃。”
“俺……”陈卓川被堵得舌头打结,脸涨得通红,慌乱地摆着手,“……你不是说……那是治病吗?”
“我说你就信啊?”商潜嗤笑一声,“你怎么就那么单纯?就算没有医学常识,总该有生活常识吧?哪有治病要做那些事情的?”
陈卓川被问得哑口无言,脑子里嗡嗡作响。
是啊,哪有这样治病的?
他不是没想过不对劲,可每次看到商潜那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就又傻乎乎地信了。甚至……甚至在那些时候,身体还会不受控制地发热,生出些连自己都唾弃的念头。
“俺……俺不知道……商老师,你骗俺?”
商潜看着他这副被戳穿后茫然无措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松开捏着陈卓川下巴的手,指尖轻轻蹭过他红肿的唇,“对,我在骗你。”
他以为说完这句话,陈卓川至少会生气,会质问。毕竟任谁被这样糊弄、这样戏耍,都该有脾气。
可陈卓川没有。
他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极轻的、带着点茫然的叹息。
那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让商潜心里一沉。
陈卓川垂下眼,视线落在自己那片红痕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围裙的带子,“……俺知道了。”
没有愤怒,没有指责。
商潜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的唇上,能感觉到那片皮肤的滚烫和微微的颤抖。他突然有些烦躁,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原本准备好了更刻薄的话,准备在陈卓川反抗时一一砸过去,可对方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倒让他所有的火气都堵在了喉咙里。
“知道了?”他皱着眉,语气不自觉地冷了几分,“知道了就这反应?”
陈卓川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只是有点无措地看着他:“那……俺该咋反应?”
是啊,该怎么反应?商潜被问住了。
陈卓川低下头,声音更小了:“商老师要是觉得这样好玩,那……那就算了吧。”
只要,只要商老师能……
他心里胡乱想着,还没理出个头绪,就听商潜重复了一句:“那就算了吧?”
话音里的凉意在空气里漫开,商潜盯着他,眼神一点点沉下去:“怪不得这些天老是躲着我,见了面也躲躲闪闪的。”
商潜一直觉得自己直觉够准,能透过那些笨拙的讨好看出陈卓川那点心思。可现在看来,全是他想多了。
原来陈卓川根本就不在意,那些亲昵的触碰,那些半推半就的顺从,或许在他眼里,真的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治病,完了就能拍拍屁股走人,去跟别的女人相亲、过日子。
商潜越想越烦。他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陈卓川就是个没读过多少书的憨子,脑子直来直去,根本不懂那些弯弯绕绕,自己跟他较什么劲?
可那股无名火就是压不下去。前几天还在冷静分析,觉得和陈卓川之间的关系该划清界限,保持点距离才对。可真当陈卓川开始躲着他,他自己又不高兴了。
不爽。他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一会儿像是被人抢了东西的小孩,一会儿又像个……怨妇一样。
“行啊,那相亲你就去吧。”他听见自己这么说,语气硬邦邦的。
他说完后别过脸,刻意不去看陈卓川。
陈卓川眨了眨眼,心里犯着嘀咕,商老师这模样,怎么看着像是在赌气?像个小学生似的。
不过他这会儿没心思细琢磨这些,因为有件事,实在是让他摸不着头脑。
“商老师,你从刚才就一直说相亲相亲的……”陈卓川皱着眉,有点冤枉,“……可去相亲的人,压根不是俺啊。”
商潜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出声:“……你说什么?”
“真的,俺没哄你。”陈卓川被他看得有点慌,连忙又补了句,“俺妹子怕生,不敢自己去,才让俺先去探探路……这也不行吗?”——
作者有话说:嗯……我们小老师是一款文质彬彬的怨妇攻[求你了]
(还有一章晚点更)
第162章
陈卓川妹妹叫陈卓惠, 她二十岁那年就结婚生了娃,可她丈夫不是个东西,嗜酒如命,喝多了就动手。
当年陈卓川气不过, 冲过去把那混蛋揍了一顿, 硬逼着他们离了婚。从那以后, 陈卓惠就没再跟谁好过,身子也被家暴磋磨得差了许多,一直在乡下住着,靠做点手工活挣点家用。
前阵子她以前的同学给介绍了个男的,俩人在网上聊了些日子, 陈卓惠说感觉还行,像是找着点以前谈恋爱的意思。于是从乡下过来,想跟人家见个面,可又不好意思,才让陈卓川先去探探。
商潜听完, 这才缓缓回过神,却发现自己有点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连问都没问清楚,就在这儿气了半天?
商潜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 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有尴尬, 有懊恼,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哦。”他最终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干巴巴的。
陈卓川没察觉他的异样,“对了,商老师, 惠惠刚才去接盼盼了,等会儿她回来,咱们几个一起吃顿饭吧?也让她跟你认认脸。”
商潜定了定神,点头:“好。”
陈卓川这下可乐了,心大得早把刚才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转身就想回家扎进厨房做饭,刚迈两步就被商潜拉住了。
“你要这样出门?”商潜的视线扫过他身上没擦干净的痕迹。
陈卓川这才后知后觉低头看了看自己,脸一下就红了。他慌忙抓起旁边的纸巾要擦,可瞥见商潜就站在面前,脑子里猛地窜出对方刚才那番话。
商老师说他满身都是男人的东西,说他都被玩熟了……
当时懵懵懂懂没细想,这会儿回想起来,陈卓川整个人烫得像要烧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商潜见他拿着纸巾愣在原地,脸颊红得快要滴血,问道:“怎么了?”
陈卓川人也老实,被问就下意识答:“商老师,俺、俺没被玩熟……”
话一出口就觉出不对,这话太有歧义了,连连摆手:“俺不是那个意思!俺是说……”他越解释越乱,急得鼻尖都冒了汗。
商潜看着他这副窘迫样,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没再逗他。
见他擦了半天也没擦干净,便从旁边抽屉里抽了包湿巾,道:“过来,我给你擦。”
陈卓川对刚才的教训还心有余悸,缩了缩脖子,却在商潜沉静的注视下,还是磨磨蹭蹭走了过去。
他就这么站着,商潜坐着,两人离得极近。商潜的角度,刚好对上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只要商潜一探头,就能吃到……
他又想起商潜刚才说自己主动挺着一对大*给他吃给他摸,脸颊瞬间又烧得厉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使劲回想,自己什么时候主动过?思来想去,好像也就医院那一次。
商潜见他眼神发飘,显然是在走神,问他:“在想什么?”
陈卓川回神,支支吾吾道:“商老师,你刚才说俺主动……挺、挺着……”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他窘迫地别过脸,“俺明明没有……”
“嗯,你没有。”
陈卓川更不自在了。
“是我主动要的。”商潜语气坦诚,“是我想摸,想吃。”
这话让陈卓川只觉得浑身的热度又蹿高了几分。
是商老师主动要的,但又不是为了治病,那又是为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窗户,玻璃上映出两人的影子,他站在商潜身前,刚好在对方腿间的位置。
他虽然从不觉得自己身材有多好,但胸肌确实比一般男人结实些,难道商老师是因为这个才跟他做那些事?是把他当成……女人了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陈卓川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围裙带子。
下午四点多,门铃响了。
陈卓川快步去开门,门口站着穿碎花裙的陈卓惠,一手拿着伞一手牵着丁盼。小家伙许久没见妈妈,一直黏在陈卓惠身上,怎么哄都不肯撒手。
商潜坐在餐桌前,心想自己刚才误会了人家,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倒是陈卓惠看到他,没有半分生分,主动开口:“你就是商老师吧?常听我哥提起你呢。”
商潜有些意外,他倒没想到陈卓川会在妹妹面前说起自己,便顺势问道:“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我哥说你长得特别好看,还说你学问大得很,什么都知道,特别厉害,他可佩服你了。”
这些夸赞,商潜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本没什么特别。可从陈卓惠嘴里说出来,变成“陈卓川说的”,却又好像有些不一样。
饭很快便做好了,四个人围坐在桌前吃饭,气氛格外融洽。
吃到一半,陈卓慧望着窗外连绵的雨丝,随口问:“最近城里一直下雨吗?”
“是啊,都下好几天了。”陈卓川应道。
商潜说:“应该还有几天才放晴。”
饭后,商潜告辞回到家,他像往常一样做复健,拉伸动作做到一半,屋子里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他愣了愣,手边的手机恰好震动起来,点开一看,是小区物业群的通知:因暴雨导致电路故障,正在紧急抢修,恢复时间待定,请各位业主耐心等候。
突然,门响了起来。他刚做完一组动作,还拄着拐杖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轮椅则在客厅另一侧。他咬了咬牙,撑着拐杖一点点挪过去开门。
门开了,外面站着的是陈卓川,他手里捧着两根点燃的蜡烛。
见了商潜,他先露出个憨笑:“商老师,俺那还有蜡烛,给你送……”
话音没说完,他的目光就定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商潜站起来的样子,虽然靠着拐杖支撑,身形略显不稳,却实实在在是站着的。
以前商潜总坐在轮椅上,看着清瘦单薄,他原以为对方站直了应该没多高,没想到看起来竟和自己差不多,目测也就比自己矮一两公分的样子。
商潜用拐杖支撑了许久,膝盖突然一软,身体猛地向前倾,眼看就要摔下去。
“小心!”陈卓川连忙腾出一只手,一把搂住他的腰,才堪堪稳住。
两人都松了口气。陈卓川扶着他,语气带着点急:“商老师,你这是干啥呢?”
“在做复健。”商潜喘了口气。
“复健?”陈卓川立刻严肃起来,这在他看来是天大的正经事。
他连忙半扶半搂地把人搀到轮椅边,又把蜡烛放到旁边的茶几上。
小小的火苗舔亮了周遭的黑暗,映得两人脸上都泛着暖光。
陈卓川看着他:“商老师,俺来陪你复健吧。”
商潜其实不太习惯让别人看见自己复健时的狼狈,除了最初那几次被父母陪着,他之后向来是独自完成的。可看着陈卓川的眼睛,他竟没说出拒绝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是陈卓川第一次见商潜复健的样子。
没有了平时的从容淡定,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格外艰难。抬腿时要先攒足力气,落地时拐杖会发出沉闷的声响,额角很快就沁出了汗。
陈卓川看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
以前看商潜坐在轮椅上,虽也心里难受,却没这般强烈的实感。直到此刻他才真切意识到,商潜没有拐杖根本站不住,每一次挪动、每一次发力,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陈卓川想扶,商潜却不让。他知道这是为了复健效果好,便只能在旁边亦步亦趋地跟着,心一直悬着。
大概是因为有人一直在旁边盯着的原因,商潜没有平时那么从容,没一会儿,脚下一滑,整个人直直摔了下去。
陈卓川吓得魂都飞了,想也没想就扑过去,硬生生把自己当成了肉垫。
“砰”的一声,两人重重摔在地上。
商潜趴在陈卓川身上,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颈窝。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茶几上那点烛火摇摇晃晃,勉强勾勒出彼此的轮廓。
窗外的雨还在下,沙沙的声响裹着空气里的静谧,显得格外清晰。
陈卓川能听到雨声里混杂着自己的心跳,“咚咚咚”的,又响又急,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不知道商潜有没有听见,只觉得脸颊烫得厉害,羞耻得想找个缝钻进去,可心脏却像不受控制似的,跳得越来越凶。
两人对视着,烛火在商潜眼里明明灭灭,漂亮得像盛着碎光的玻璃珠。
“陈卓川。”他突然开口。
“……啊?”陈卓川慢半拍回应一声。
“你这几天为什么要躲着我?”
陈卓川愣了一下:“没、没有哇。”话一出口就心虚得厉害。
商潜伸手,在白天刚碰过的那处重重地拧了一下,“还说没有?”
陈卓川疼得呲牙咧嘴,心里嘀咕商老师真是染上坏毛病了。他慌忙辩解:“真没躲。”
“那你怎么不给我发消息?”
“俺发的消息又没啥营养……”陈卓川的声音越来越小。
商潜有些意外:“你还知道消息分营养不营养?”以前多卖一个饭团都要给自己发条消息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营养了。
陈卓川没接话。
商潜又道:“你在骗人,说实话。”
陈卓川看着他眼里跳动的烛火,沉默了几秒,小声嘀咕:“商老师,你总说要跟俺谈事儿……”
“嗯。”
“俺不想跟你谈。”
他不知道商潜要谈什么,却莫名觉得不会是好事。他向来迟钝,唯独在这件事上敏锐得反常。那天商潜解释亲他脸的原因后,他就隐隐觉得,对方可能想跟自己保持距离了。
他不想这样。
空气又安静下来,只有雨声和彼此的呼吸声交织着。陈卓川能感觉到商潜的重量压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实感,让他舍不得推开。
商潜沉默了片刻,他确实没想到,平时看着心大又憨直的陈卓川,在这种事上会这么灵敏。
其实陈卓川猜得没错,前些天他的选择的确偏向于要保持距离。毕竟这人实在太傻了,总不能被自己带得误入了歧途。他一个当老师的,多少还存着点教书育人的本分,良心上总有些不安。
可经过今天这场乌龙,他又突然觉得,就让他误入歧途好了,有什么关系?良心这种东西,拿来也没用。
“陈卓川。”他突然开口,声音莫名有些哑。
“嗯?”陈卓川应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商潜的目光落在他微张的唇上,那里还带着点白天被磨红的痕迹。
“给你一个机会。”
陈卓川有些茫然:“啥机会?”
商潜没绕弯子,视线从他的唇移到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现在,吻我。”
第163章
昏暗的房间里, 跳跃的火光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面上,忽明忽暗地晃动着。
烛光斜斜打在商潜的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鼻梁高挺, 唇线分明, 特别漂亮的一张脸。尤其是他的眼睛, 亮亮的,像含了水似的。
陈卓川躺在他身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整个人彻底愣住了。
商老师……他说啥?
商潜见他呆了半天不说话,睫毛轻轻颤了颤, 又开口:“要是不亲的话……”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卓川急急忙忙地打断:“要!要的!”
他的声音都有点发飘,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然后,极其小心地、一点一点地扬起头, 视线从商潜的眼睛滑到嘴唇,呼吸都放轻了。
唇瓣快要触碰到对方时,他甚至停顿了半秒, 才轻轻贴了上去。
好……好软。
陈卓川从没想过, 一个男人的嘴唇竟能软到这种地步。
他下意识地抬手捏了把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传来, 眉头微蹙,不是梦,他真的在亲商老师。
商老师为什么要让他亲?
纷乱的念头只在脑海里闪了一下,就被唇间的柔软彻底淹没。
两人就这么静静相贴,谁也没动, 也都没闭眼。四目相对间,烛火在商潜眼底明明灭灭,映得那汪水光愈发潋滟,连他睫毛上沾着的细碎光影,陈卓川都看得一清二楚。
突然,嘴唇被舔了一下。
那触感很轻,带着点湿润的痒意。陈卓川猛地一怔,脑子里嗡嗡作响。
商老师……伸舌头了。
可那试探般的触碰只停留了一瞬,便又缩了回去。
商潜微微弯了下眼角,像是噙着笑意。没等陈卓川反应过来,他的舌尖又轻轻探了过来,快得像蜻蜓点水,随即又缩了回去。
这一下一收,像在逗弄,又像在邀约。
陈卓川被勾得心头发痒,刚才那点拘谨瞬间被抛到脑后。他笨拙地往前凑了凑,学着刚才的感觉,轻轻张口,将自己的舌尖试探着送了过去。
两瓣舌尖相触的刹那,他像被烫到似的抖了一下。
陈卓川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吻才终于停歇,两人分开时,唇间还牵出细密的银丝,糊了彼此嘴角。
商潜也从没接过这样胡闹的吻,结束后脱力似的,额头抵着陈卓川的颈窝,整个人趴在了他胸膛上。
陈卓川僵着身子,感受着压在自己胸口的重量,还有那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衫渗进来。
“商老师……”他忍不住出声。
商潜应了一声:“嗯。”
陈卓川盯着天花板上跳动的烛影,憋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俺们……为什么要亲嘴?”
商潜就知道他要这样问,没解释,只道:“自己想。”
“……你是想让你那个前男友死心吗?”
“他都不在这儿,我表演给谁看?”
“那你是……觉得好玩儿吗?”
“好玩儿的事情那么多,我为什么偏偏要跟你亲嘴?”
陈卓川被问得一噎,喉结滚了滚:“那你是……”
那你是喜欢俺吗?
这句话就在舌尖打转,可他怎么也问不出口。
太可笑了,商老师怎么可能看上他?他没文化,又五大三粗,商老师却那么精致,有学问,两人简直是云泥之别。他要是问了,商老师会不会笑话他自作多情?
商潜见他半天不出声,突然扬起头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吐出两个字:“累了。”
说着,他便撑着地面想坐起来,手往旁边摸索着,像是在找拐杖。
陈卓川心里咯噔一下,莫名觉得商潜是因为自己没答上来而生气了。
眼看着商潜的身体从自己身上挪开,那点压在胸口的重量消失,一股空落落的感觉爬上来,让他心慌得厉害。
“别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一把将商潜捞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
力道没收住,两人都晃了晃,商潜的额头不小心撞在他下巴上,发出轻轻一声闷响。
“唔……”商潜低吟了一声。
陈卓川这才惊觉自己太用力,慌忙松了松胳膊,却还是不肯撒手,只结结巴巴地解释:“俺不是故意的……商老师你别生气,俺……”
话堵在喉咙口,越急越说不明白。
看着商潜垂着的睫毛,那股空落落的恐慌又涌了上来,像是再不抓住点什么,眼前人就要消失似的。
陈卓川突然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勇气,猛地大喊一声:“商老师,你跟俺好吧!”
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炸开,带着点破音的颤抖,连烛火都被震得晃了晃。
他梗着脖子,闭着眼一股脑往下说,语速快得像倒豆子:“俺……俺没文化,认字没几个,说话也糙,不像你读过那么多书。可俺有力气啊,能给你扛米搬面,家里重活累活都归俺,保准不让你沾一点累。俺还会做很多好吃的,俺娘教的炖肉、烙饼,都香得很。俺知道你爱吃甜的,那个……那个提拉米苏,还有马卡龙,俺都能学。你写东西累了,俺给你捏肩捶腿。天凉了,俺给你焐被窝。俺会努力挣钱,俺以后省着点花钱,都把钱留着给你,买好看的衣裳,买你喜欢的东西,啥贵的都给你买,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以后你让俺干啥俺就干啥,你让俺往东,俺绝不往西……”
喊完这一大段话,陈卓川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些话像是不受控制般从喉咙里涌出来,他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觉得舌头僵硬,嘴唇发麻,脑子发昏。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烛影里交织。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也顿住了,像是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段话。
他死死地闭着眼,不敢去看商潜的表情,手心全是汗,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遍,陈卓川你个蠢蛋,说这种话干什么,这下好了,肯定要被笑话了……
正懊悔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腰上的手突然被轻轻回握了一下。
他猛地睁开眼,撞进商潜含笑的眸子里。
对方没有笑话他,只是抬手,用指腹轻轻蹭了蹭他滚烫的耳垂,轻声道:“好啊。”——
作者有话说:感觉断在这里比较合适,明天多写点吧
写完晕“俺”了哈哈哈
第164章
陈卓惠看到陈卓川回来时, 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脚步发飘,眼神都有些涣散。
她皱了皱眉,凑过去问:“哥, 你不是去给商老师送蜡烛了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卓川像是没听见, 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嗯。”
“咦?”陈卓惠更奇怪了, “哥,你嘴巴怎么肿了?”
“啊?”
陈卓川这才像是被惊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麻意和温热的触感。他没再说话,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
“砰”地关上房门, 他连窗帘都没拉,灯也忘了开,就那么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房间里暗沉沉的,只有窗外透进的一点月光。
他瞪着天花板,眼睛亮得惊人。
不是错觉。
刚才商老师确实对他说了“好啊”两个字。
商老师……跟他在一起了。
说来也羞耻, 他长这么大,其实一段恋爱都没谈过,以前他总觉得自己会娶个温柔贤惠的媳妇儿, 安安稳稳过日子, 怎么也没料到,最后会和一个男人走到一起。
现在回想刚才对商老师说的那番话, 他自己都觉得臊得慌。他也说不清,怎么就突然冒出那么一番话来,甚至在说出口之前,连他自己都没厘清心里那团乱糟糟的情绪。可话一出口,心里反倒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脑子里有个声音在清晰地告诉他, 原来他一直想的就是这个。
陈卓川对着天花板皱起眉,可他不明白,商老师到底看上他哪里了?
他翻来覆去地想,把自己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腾”地坐起来,在房间里原地做了好几个伸展运动,才又重重倒回床上。
第二天醒来时,天刚蒙蒙亮,陈卓川一睁眼,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他和商老师的关系,已经不一样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再也睡不着了,干脆一骨碌爬起来。
对着镜子洗漱时,他瞥见自己的嘴唇,还有点没消下去的红肿。昨晚商潜的温度、气息,那些缠缠绵绵的触感一下子涌上来,他赶紧低下头,掬了捧冷水拍在脸上,可耳根还是烫得厉害。
“陈卓川啊陈卓川,出息点。”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嘀咕。
洗漱完,他翻箱倒柜找出面粉和肉馅,手脚麻利地和面包起了小笼包。蒸笼冒起白汽时,他看了眼时间,揣着一笼刚出锅的热包子,脚步轻快地往商潜家跑。
敲开门,商潜刚醒没多久,穿着宽松的家居服,头发还有点乱。看到他手里的蒸笼,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这么早?”
“给你送早饭。”陈卓川把包子往他手里塞,眼神有点飘,不敢直视他,“刚出锅的,热乎。”
进了屋,他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一会儿摸摸桌子,一会儿看看窗台,总觉得空气里都飘着点不一样的味道。
倒是商潜显得自然,把包子端到餐桌上,又给他倒了杯温水,“坐吧。”
陈卓川“哦”了一声,在他对面坐下,屁股只沾了个边。
他偷偷看商潜,对方正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他总感觉商潜看起来很从容,就好像他俩已经在一起挺久似的,也是,商老师以前谈过恋爱的,估计对这种事很熟练吧。
结果商潜吃着吃着,忽然抬头,正好撞进他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里,淡淡开口:“不要看我。”
陈卓川愣了一下,手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包子,下意识地问:“为啥?”
商潜放下筷子,说:“你看得我有点紧张。”
陈卓川一下子懵了,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原来商潜的耳根有点红。
“那、那俺不看了。”他瓮声瓮气地说,赶紧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胡乱嚼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饭后陈卓川收拾着碗筷,手腕突然被商潜轻轻拉住。他诧异地回过头,还没来得及问出声,就被商潜稍一用力拉了过去。
“包子很好吃。”商潜说,“还没道谢。”
陈卓川的心跳又开始不争气地加速,刚想说“谢啥”,嘴唇就被轻轻含住了。
两人在开始恋爱的第一天早晨,接了一个猪肉馅包子味的吻。
中午,陈卓川说要去见见和陈卓惠相亲的男方,还问商潜要不要一起去。商潜答应了,同时提议三人一块去,他觉得这是第一次见面,陈卓惠自己必须亲自去看看,不能只让他们俩来把关。
于是,三人便一同赴约了见面的餐厅。
男方看着还不错,模样老实,谈吐也温和。听说家里还有个女儿,年纪跟丁盼差不多大。陈卓惠和男方聊得渐渐热络起来,商潜和陈卓川便知趣地退了出来。
商潜环顾了一下附近,对陈卓川说:“这附近有家咖啡厅,我很喜欢,带你去坐坐?”
陈卓川自然乐意,忙点头应好。只是跟着商潜走进咖啡厅时,他有些局促,他从没来过这种地方,他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商潜倒没半分嘲笑的意思,反而耐心给他推荐店里的招牌甜点和咖啡。听着听着,陈卓川也自在多了。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外面的雨突然下大了。刚才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此刻却像是被人打翻了水盆,哗啦啦地泼下来。
准备出去的人见状都停住了脚步,还有些没带伞的,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躲雨,店里顿时热闹了不少。
陈卓川正小口抿着商潜推荐的榴莲千层,奶油的甜腻混着果肉的特殊气味在舌尖弥漫,他其实不太习惯这味道,却还是吃得认真。
突然眼角瞥见一个人影跌撞着跑进来,他动作一顿,手里的叉子差点没拿稳。
是上次在商潜家门口见过的那个人,商潜的前男友。
江乔显然也没料到会撞见他们,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很快被一层复杂的情绪覆盖。
他浑身都被雨打透了,发梢的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在浅色衬衫上洇出一片深色的水渍,看着有些狼狈。
几乎是同时,商潜也抬起头看到了他,目光淡淡地落在对打身上,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江乔视线先在商潜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即转向陈卓川。被那目光一扫,陈卓川莫名地挺直了背脊。
“好巧。”江乔先开了口,声音有些发哑,他往前挪了两步,停在离桌半米远的地方,“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们。”
商潜目光平平地扫过他,只从喉咙里溢出一个字:“嗯。”听不出半分情绪。
陈卓川坐在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木纹。
上次见江乔时,他整个人脑子都乱糟糟的,根本没心思细想。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现在身份变了,再看江乔,心里头忽然就拧巴起来。
他忍不住拿自己跟江乔比较。江乔是那种白净的长相,而自己常年在外跑,晒得又黑又壮,单论样貌,简直是输得彻底。
陈卓川下意识地往椅背上缩了缩,心里泛起一阵微微的失落。哎,总觉得这样的人和商老师站在一起,才更像旁人眼里登对的模样。
正怔忡着,商潜却突然放下咖啡杯,转向他:“好吃吗?”
陈卓川愣了一下,对上他的目光,慌忙点头:“好吃。”
又坐了一会儿,商潜抬腕看了眼表,推着轮椅往后退了退:“该走了。”
陈卓川忙应声起身,两人一起出了门,雨势已经小了很多。陈卓川推着他的轮椅,脚步放得很慢。
回去的路上,陈卓川有些心不在焉,推着轮椅的手时不时偏了方向。商潜看出来了,问他在想什么。
陈卓川猛地回神,声音有些含糊:“俺有个事儿,能问吗?”
“你说。”
“俺想知道你和你前男友的事儿……”陈卓川的声音更低了,眼睛紧张地盯着商潜的侧脸,“这能说吗?要是不方便……”
“没什么不能说的。”
商潜缓缓开口,把和江乔的过往一五一十讲了出来,他们是如何因为家庭撮合走在一起的,他的腿是如何受伤的,江乔又是如何跟他提分手的。
“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腿,”商潜淡淡补充了句,“他心里早就有别人了,我的腿不过是个借口。”
陈卓川听完,心里那点儿因为江乔而起的自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火直冲脑门。
他猛地停下脚步:“他怎么能这样!”
商潜被他这激动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当初为了救他腿才受伤的啊!”陈卓川声音都拔高了些,“他不说感激,居然还嫌弃你?这什么人啊!”
他原本以为商潜的腿是因为什么不可抗力才出的事,没想到竟然和他的前男友还有关联。
如果不是为了江乔,商潜的腿说不定根本不会伤得这么重。一想到这些,陈卓川就气得牙痒痒。
他甚至忍不住加快了推轮椅的速度,不然他怕自己忍不住现在就掉头冲回那家咖啡店,把江乔从里面揪出来,问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慢点,”商潜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反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路滑。”
陈卓川放慢动作,轮椅碾过积水的声音轻了许多。他沉默了半晌,再开口语气带着股执拗的认真:“以后有俺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商潜被他这副护犊子的模样逗笑了,他仰头看向对方:“嗯,所以,其实你也不用吃醋。”
“啊?”陈卓川愣住了,像被戳穿了心事,“俺、俺没有……”
“他没你好。”商潜没给他辩解的机会,声音轻轻的,却字字清晰,“真的。”
陈卓川的脸一下红了,好半天才忍不住追问:“比如呢?”
商潜看着他眼里的期待,故意放慢了语速:“比如,他从不给我做包子。比如,他不耐烦陪我慢慢走路。再比如,他从不看我吃没吃饱,也不会明明不爱吃榴莲,却硬说千层好吃。”
陈卓川这下彻底绷不住了,咧开嘴笑得露出白牙,刚才那点因为江乔而起的别扭劲儿,早被这些话冲得一干二净。
他推着轮椅往前走,忍不住嘚瑟:“那是,俺跟他能一样嘛。”
两人路过一个农贸市场,陈卓川停下脚步:“俺想进去买点儿菜。”
商潜应了声好,于是两人便推着轮椅进了市场。
陈卓川在肉摊前挑挑拣拣,最终选了块带着均匀肋条的新鲜排骨。又拐进旁边的调料店,买了瓶陈醋和蚝油,都是家里快用完的。
结完账正要走,店主叫住了他:“等一下,今天有活动,买满金额送样东西。”
陈卓川挺惊喜,挠着头问:“是啥呀?”
店主笑了笑:“实用的。”说着转身从柜台下抱出一堆五颜六色的围裙,“你们挑一个吧,这些款式有点旧了,卖不出去,专门拿来送人的。”
陈卓川嘟囔了一句:“怎么现在买东西都流行送围裙啊。”
但心里想着不要白不要,便凑过去翻看。围裙款式五花八门,有印着卡通图案的,有纯色的,还有带着条纹的。
他正想随便拿一个素净点的,商潜忽然开口:“拿那条碎花的吧。”
陈卓川看过去,商潜说的是一条粉色碎花围裙,边缘还绣着小小的蕾丝,看着跟他这又黑又壮的模样实在不搭。
但商潜都开口了,他又觉得不过是在家围围,也没什么大不了,而且家里本来就有一条粉围裙,再多一条也没关系,便抽了那条粉色碎花的塞进袋子里。
回去的路上,商潜突然说:“等会儿回去,你把这围裙试一下。”
陈卓川愣了愣:“一个围裙还要试啊?”
商潜没直接回答,只抬手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低下头。
陈卓川不明所以地弯下腰,鼻尖几乎要碰到商潜的发顶,还没来得及问咋了,就感觉对方的嘴唇凑到了自己耳边。
商潜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了句什么,下一秒,陈卓川的脸一下就红了。他猛地直起身,眼神飘忽地看向别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菜袋子。
当天晚上,在商潜的家里。
陈卓川洗好澡出来,身上果然只穿着那条粉色的碎花围裙。围裙不长不短,刚好遮住要紧部位,露出结实的胳膊和线条分明的腰腹,粉色的碎花衬得他皮肤更黑,却有种奇异的反差感。
他有些局促地走到商潜面前,被对方一把拉进怀里,坐在了腿上。陈卓川下意识地想往上抬抬身子,他个子高,体格又壮,总怕自己太重,把商潜的腿压坏了。
“放轻松。”商潜的手揽着他的腰,声音低沉地在他耳边响起,“把重量放过来就行,我撑得住。”
陈卓川还是有点不安,手紧紧抓着商潜的肩膀,身体僵硬着。直到商潜抬头吻了吻他的唇角,他才慢慢放松下来,任由自己的重量落在对方腿上。
商潜的手顺着他的腰线慢慢滑下,指尖勾着围裙的系带轻轻拽了拽,布料贴得更紧,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
陈卓川的呼吸一下子乱了,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却被商潜揽得更紧。
商潜在这一刻确定,自己的x功能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将嘴唇贴在陈卓川耳边,带着点沙哑的蛊惑:“自己dong。”
陈卓川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三个字在嗡嗡作响。
dong……怎么dong?
好在商老师并没有让他完全自学,而是十分耐心地对他进行口头指导。
可怜的陈老板头一回上阵,笨手笨脚地全听商老师指挥,整个人忙得晕头转向,稀里糊涂的。
好不容易跟上节奏,最后在商潜的指令下,他取下了对方的眼镜。取下之后,又小心翼翼捧着*递过去,巴巴地等着对方享用。
今天,也依旧是把小宝宝喂饱饱的一天呢——
作者有话说:俺们川子就是这样朴实,把围裙当Q.Q内衣使[爆哭]
差不多就在这正文完结了,这个单元还挺快的!后面有些要补充的内容放在番外里,掐指一算番外应该有五六章
第165章
一连下了十几天的阴雨总算歇了, 陈卓川却已经有了不用只在趁雨天送商潜上班的理由。
如今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准时出现在商潜家门口,然后骑着那辆吱呀作响的小三轮,把人安安稳稳送到教学楼楼下。
商潜办公室的老师们看在眼里,私下里都传开了, 商老师换了个男朋友, 是个看着本分老实的汉子, 每天接送上下班,比打卡机还准时。
陈卓川听商潜提过一嘴,红着脸挠了半天头,心里有点不好意思。
只是小三轮坐久了,他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 风吹日晒都扛得住,可每次看到商潜坐在旁边,就总替商潜憋屈。
前些年在工地上抡锤子搬钢筋,累是累,但也实打实攒下了些钱。算着数, 够买辆成色不错的二手车了,不用多新,能遮风挡雨, 让商潜舒舒服服坐着就行。
他在心里琢磨着, 找个时间把这件事提上日程。
这天晚上,陈卓川和商潜挤在商潜家不算宽敞的卫生间里, 空气里满是沐浴露的清香。
陈卓川以前从没细想过商潜洗澡的事,直到两人睡到一起,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商潜受伤的腿在湿滑的浴室里有多不方便,于是他自然而然地包揽下了帮商潜洗澡洗头的活儿。
有时候会擦枪走火, 但更多时候,陈卓川是心疼的。
今天也是一样,他帮商潜洗着洗着,看着对方那条受伤的腿,又开始揪心了。
只是他正怔忡着,商潜突然侧过头问他:“这周末能空出一天吗?跟我回家一趟,见见我爸妈。”
陈卓川整个人都呆住了。
“见、见叔叔阿姨?”他结结巴巴地重复,“这么快?”
“嗯,”商潜看着他慌得手足无措的样子,眼底漾起点笑意,“怎么,不敢去?”
“不是不敢!”陈卓川连忙摆手,“就是……就是这打扮,还有这……”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工装裤,“俺要不要先去买身新衣服?”
“不用那么紧张,我爸妈不是难相处的人。”
可陈卓川哪听得进去,这是他头一回见家长,越想越慌张。
这两天他简直魂不守舍,在摊位上忙活时,好几次差点给客人装错饭团。
这会儿他盯着摊子上的糯米饭发呆,手里的勺子无意识地戳着米粒。
商潜是老师,他爸妈肯定也是读书人吧?戴眼镜,说话轻声细语那种。他们会不会觉得自己这摆摊卖饭团的,配不上他们儿子?越想心里越没底。
冯文青瞅着他不对劲,探过头问:“怎么了?魂儿都丢了。”
陈卓川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没啥,就是这周末要去见商老师爸妈。”
自从和商潜在一起的第一天,他就把他俩在一起的事告诉了冯文青,毕竟冯文青是他在城里除了商潜之外唯一一个朋友了。
当时冯文青眼睛瞪得溜圆,愣了半天,才拍着他的肩膀连说恭喜,那惊讶的样子,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好事啊。”冯文青说,“紧张?”
“能不紧张吗?人家是文化人,俺是个粗人,他们要是不喜欢俺咋办?”
“怕什么?老实本分最吃香了,你就往那儿一站,多说是少说不准没错。对了,礼物得备上,别太寒碜。”
陈卓川点点头,觉得冯文青说得在理。
收摊后,他没回出租屋,直接往商场跑。西装太扎眼,也贵得离谱,他舍不得买,最后在男装区挑了件藏青色的夹克。
然后又去茶叶店、烟酒柜台、保健品区等等地方转悠了几圈,等出了商场,他手里已经拎了好几个大包小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要提前过年走亲戚。
这还没完,第二天陈卓川又去了城南的二手车市场。
转了俩小时,腿肚子都转酸了,才在角落看见辆银灰色的轿车。车龄五年,里程数不算高,车主是个年轻人,说是换了新车才打算卖掉。
陈卓川掏出手机翻出昨晚在网上存下的笔记,一项项对着检查。末了坐进驾驶座,试着打方向盘、踩油门,座椅调得靠后,正好能容下他高大的身量。
他心里默默点头,空间够,坐着稳,外观也不错,商潜应该会喜欢。
周六他起了个大早,对着镜子把新买的夹克穿了又脱,脱了又穿,然后才去敲商潜家的门。
商潜看到他手里的大包小包时已经很是惊讶,等下了楼看到那辆车,就更吃惊了。
“这车是你的?”
陈卓川有点不好意思地点头:“嗯,昨天刚买的二手车,想着以后送你上课坐着舒服点。”
商潜摇着轮椅凑近车边,绕着转了半圈细细观察。
陈卓川站在一旁,心里直打鼓。商老师会不会觉得太旧了?或者颜色不喜欢?或者觉得空间不够?
他已经暗暗打定主意,只要商潜皱一下眉,他立马就去换,换成商潜喜欢的样子。
可商潜并没有皱眉,只是转着轮椅面对他,向他确认:“专门为了送我上课买的?”
“嗯。”陈卓川用力点头,“三轮太颠,这个坐着舒服点。”
商潜沉默片刻,随即慢悠悠道:“那怎么办,那我得坐一辈子,把本坐回来。”
陈卓川被这话撩得晕头转向,咧着嘴嘿嘿傻笑:“成!你想怎么坐就怎么坐!”
“过来,抱我。”
陈卓川立刻应声上前,小心翼翼地从轮椅上抱起上前。就在他转身要把人放进副驾驶的瞬间,突然颈间突然一热。
他低下头一看,是商潜微微仰头,在他喉结上轻轻亲了一口。
陈卓川浑身一僵,抱着人的手紧了紧,呼吸都乱了半拍。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商潜正弯着眼对着他笑。
陈卓川突然就觉得这车买得超级值。
到了商潜爸妈家门口,他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才敲门。
门一开,看见商潜妈妈笑着迎出来,他嘴一瓢,把准备好的称呼忘得一干二净,憋了半天蹦出句:“陈卓川好!俺是阿姨,俺来蹭饭了!”
话一出口,空气静了三秒。
商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陈卓川自己也傻了,脸一下红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结结巴巴地想补救:“不、不是……阿姨好!俺是陈卓川。”
商潜妈妈也被逗笑了,连忙往屋里让:“快进来快进来,阿姨知道你是小陈,快别站着了。”
陈卓川推着商潜往里走,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遍,陈卓川啊陈卓川,你这嘴是租来的吗?
屋里飘着饭菜香,商潜爸爸正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他俩一眼,点了点头:“来了?坐。”
陈卓川僵硬地坐下,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在商潜一直挨着他坐,时不时用胳膊肘碰他一下,悄悄给他递眼色。
也好在商潜父母真的就像商潜说的那样很好相处,也没有因为他是摆摊的就看不起他。
他在餐桌上说了许多之前在工地上和现在摆摊时发生的事,那些带着烟火气的琐事被他说得很有趣,逗得老两口直笑,商潜坐在旁边,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也一直弯着。
临走时,商潜妈妈塞给陈卓川一个红包,说是见面礼。陈卓川死活不要,推来推去半天,还是被商潜硬塞进了口袋。
下了楼后,陈卓川摸了摸口袋里厚厚的红包,转头看商潜,眼里还带着点不敢信的憨气。
他竟然真的跟商潜爸妈见了面。
他挠挠头:“这么说,咱们这关系,是被长辈承认过的了?”
商潜嘴角弯了弯:“不然你以为呢?”
陈卓川嘿嘿笑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像是有根线把他和商潜,和这个家,紧紧拴在了一起。
商潜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问:“很开心?”
陈卓川重重点头:“开心!”
“那以后还常来?”
“来!必须来!”陈卓川想都没想就应道,“下次俺带点自己做的酱菜来,那味道下饭,阿姨肯定爱吃。对了,还能帮叔叔修修家里的小家电,俺这手艺在工地上练过……”
他絮絮叨叨地数着下次来要做的事,商潜没插话,就静静听着。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交叠着映在地上。
陈卓川推着轮椅慢慢走,突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夕阳,暖融融的,亮堂堂的,还有好多好多盼头。
第166章
商潜是在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的腿似乎有了要好起来的迹象。
那是个很平常的下午, 陈卓川临时下楼去小区门外的便利店买盐,留商潜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陪着丁盼和陈卓惠那位相亲对象的女儿玩拼图。
小女孩才六岁,扎着羊角辫, 手里攥着一把五颜六色的塑料发夹, 趁商潜低头看拼图的功夫, 踮着脚尖往他头发上别,粉色的小蝴蝶结、蓝色的星星,不一会儿就把他的头发夹得像个花哨的鸟窝。
丁盼在旁边笑得直拍手,商潜无奈地想抬手把发夹摘下来,可指尖刚碰到兔子发夹, 就听见小女孩“哎呀”一声,另一只手里的一块拼图掉在了沙发底下。
“我的城堡顶!”小女孩急得要哭。
商潜抬头瞥了眼沙发底,不算深,伸手应该够得着。他没多想,下意识地往沙发边挪了挪, 手臂一伸,正好把那块拼图捞了出来。
“给你。”商潜把拼图递给小女孩,看着她立刻破涕为笑, 自己却突然僵住了。
丁盼和小女孩已经重新埋头拼起城堡, 客厅里只听见两人讨论的轻响。
商潜坐在原地没动,目光缓缓扫过自己刚才坐的位置, 离沙发还有一臂的距离,而现在,他的膝盖几乎要碰到沙发腿了。
他是怎么过来的?
商潜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腿,他试着轻轻动了动脚踝,又慢慢弯了弯膝盖, 幅度依旧不大,却比这几个月以来任何时候都要灵活些,像是生锈的零件突然被注入了一点润滑油。
“商叔叔,你看这块对不对?”丁盼举着一块拼图问他。
商潜回过神,随口一应:“嗯,是城堡的塔尖。”
他重新坐直身体,视线却总忍不住往自己的腿上瞟。
或许……不是错觉?
他悄悄吸了口气,趁孩子们不注意,又试着往旁边挪了挪。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右腿肌肉在发力,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门“咔哒”一声开了,陈卓川拎着盐袋走进来,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商潜头上,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发夹,忍不住笑着打趣:“商老师这头上是开了个花园?还挺热闹。”
商潜却像没听见似的,愣在原地,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的右腿上,什么也没说。
“怎么了这是?”陈卓川看出不对劲,把盐袋往茶几上一放,自然地挨着他坐下,伸手想碰他头上的发夹,“跟孩子们拼拼图,输啦?”
商潜抬起头,眼里带着点难以置信的茫然:“你看……”他说着,慢慢抬起右腿,膝盖竟能弯到一个比往常更大的角度。
陈卓川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商潜的膝盖,声音发颤:“能、能弯了?”
“嗯……好像是的。”
陈卓川盯着那道弯起的弧度,眼睛一眨不眨,反复确认后才终于喊道:“真的!比以前好多了!”他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只是一个劲地说,“太好了……太好了……”
商潜看着他激动的样子,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陈卓川的手背:“可能还需要很久。”
“多久都不怕,一天不行就一个月,一个月不行就一年……咱慢慢等!”
陈卓川突然站起来,在客厅里转了两圈,又猛地蹲回商潜面前,手舞足蹈地说:“俺明天就去买钙片!买大骨头!天天给你炖汤喝!”
商潜被他这股子急吼吼的劲头逗笑了:“哪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医生说循序渐进才好。”
“那也得补,骨头汤补钙,钙片也得吃,这叫那什么……对,双管齐下……”
他越说越起劲儿,手还在半空比划着,恨不得立刻把所有能做的事都列成清单。
丁盼和小女孩趴在旁边看,丁盼问:“商叔叔好了是不是就能陪我们出去玩啦?”
陈卓川愣了愣,随即用力点头:“能,肯定能。等你们商叔叔好了,咱一起去公园去放风筝。”他说完,又急切地看向商潜,“你说好不好?”
商潜看着他这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又看了看孩子们期待的眼神,轻轻点头:“好。”
等商潜正式履行这个约定,已经是在半年之后。
那天复查,医生拆掉他腿上最后一层护具,让他试着站立时,陈卓川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腿。
陈卓川比商潜本人还要紧张,心里默默念叨着一定要没事,手心都沁出了层薄汗。
商潜深吸了口气,先是试探着将重心慢慢移到伤腿上。起初腿还有些发颤,他微微蹙了下眉,调整了下姿势,再一点点挺直身体。
陈卓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恨不得冲上去扶一把,又怕打扰到他,只能死死忍着。
几秒钟后,商潜稳稳地站在了地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又抬眼看向陈卓川,笑道:“站起来了。”
陈卓川猛地松了口气,眼眶一下子就热了,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胳膊,声音带着点哽咽:“太好了……太好了……”
医生说他恢复得比预期好,以后正常走路没问题,但剧烈运动比如跑步就不建议了。
商潜点点头,没有太过失落。能像重新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对他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
一周后的一个晴朗天,他们去了棉城最大的中心公园。阳光把草地晒得暖融融的,风里飘着青草和花香,正是野餐的好时候。
找到一片青草丰茂的空地,餐布一铺,陈卓川将早上现做的三明治和切好的水果码得整整齐齐,边吃边说笑,气氛好不热闹。
等商潜咽下果盘里的最后一颗葡萄,抬头时,正见陈卓川、丁盼,还有那个即将成为陈卓川外甥女的小女孩,三人手里各举着一只风筝,在不远处的光晕里望着他。
“快来放风筝咯!”陈卓川笑着朝他招手,露出两排白牙。
这半年里,陈卓川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壮实黝黑的模样,笑起来带着点憨气,说话时尾音总带着点家乡的调子,只是看他的眼神,比从前更热切了些。
商潜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拎起脚边那只鼓着圆肚子的大金鱼风筝,应了声:“来了。”
他站起身,踩过簌簌作响的青草,一步,又一步,慢慢走向那个笑着的憨厚青年,走向属于自己的、安稳又明亮的新生活。
第167章
商潜的腿恢复不久之后, 陈卓惠便和那位相亲对象忙着操办婚事了。
婚礼定在一家临湖的酒店,来的都是最亲近的人,场面算不上盛大,却很温馨。
陈卓川作为女方为数不多的亲人, 婚礼当天是要陪着妹妹上台的。
前几日商潜硬拉着他去挑西装, 他捏着吊牌上的数字直咋舌, 连连摆手说没必要,商潜却不由分说付了钱,说这么大的日子,必须要穿得体面。
把陈卓川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婚礼当天他特意换上了那身西装,这是他头一回穿这么正式的衣服, 平日里五大三粗的身板被硬塞进熨帖的布料里,衬得肩膀更宽、胳膊更壮实了些。
他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领带系得歪歪扭扭、袖口还卷着半截的自己,有些不自信:“这能好看吗?”
商潜恰好走进来,见他这副模样, 忍不住笑了:“挺精神啊,就是领带该换换位置,你这是要勒死自己?”说着伸手帮他把领带系好。
“待会儿可别紧张得顺拐。”商潜拍了拍他的肩, “惠惠还等着你来送呢。”
陈卓川“嗯”了一声, 又对着镜子挺了挺腰。
走到宴会厅门口,陈卓惠正穿着婚纱站在那里, 看见他过来,眼里亮了亮:“哥,你这身真精神。”
陈卓川挠了挠头,脸有点红:“你也好看。”
他作为女方家属忙前忙后了好半天,等所有客人都到场后, 音乐响起时,便牵着陈卓惠的手往里走。
丁盼和他的准外甥女作为花童,提着花瓣篮走在最前面,脚步一蹦一跳的,粉白花瓣随着动作簌簌落在红地毯上。
红地毯不算长,走到台前后,他把妹妹的手交到那个男人手里,想说点“好好对她”的狠话,最终却只变成一句闷闷的“照顾好俺妹子”。
转身下台时,脚步果然没顺拐。商潜坐在第一排,见他过来,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陈卓川坐下时,商潜递给他一杯温水,“还行,没掉链子。”
陈卓川灌了大半杯,才缓过劲来,嘟囔道:“比扛一袋水泥还累。”
商潜侧头看他。陈卓川大概是真热,额角沁出点薄汗,领带被扯松了点,露出一小片泛红的脖颈。
“今晚有个惊喜要给你。”商潜声音压低,混在台上的誓词声里。
陈卓川愣了愣,转头看过去:“啥惊喜?”
今儿明明是他妹子结婚,跟自己有啥关系?怎么他还能沾着光得个惊喜?
商潜没解释,只说:“等结束了就知道了。”
婚礼散场后,两人并肩往家走。陈卓川一路都在琢磨那惊喜到底是啥,商潜却只字不提,急得他抓心挠肝。
刚推开家门,商潜便从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进去看看。”
陈卓川疑惑地走进房间,目光一扫,瞬间定住了,他的床上,赫然放着一件加大号的白色婚纱,缎面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裙摆蓬松,领口还别着朵小小的珍珠花。
他僵在原地,半晌才转头看向跟进来的商潜,指了指那件婚纱,神情茫然:“这……这是什么?”
商潜走上前回答:“帮惠惠挑婚纱时看到的,觉得很适合你。”
陈卓川彻底懵了,他看看床上那件蓬松的白色婚纱,又低头瞅了瞅自己一身的腱子肉,实在找不出半分契合的地方。
“……俺一个大老爷们儿,穿这玩意儿像啥?这不是闹笑话。”
商潜却没笑,只是抬手解他的领带,“试试就知道了。”
陈卓川忍不住往旁边扭了扭:“还是……不要了吧,多别扭。”
“不许动。”商潜淡淡道。
陈卓川果然就定住了,胳膊还维持着半抬的姿势。他向来听商潜的话,这份顺从早就刻进了骨子里。
商潜没再说话,手指解开他的领带,又一颗颗扯下西装纽扣。
外套从陈卓川宽厚的肩膀上滑下来,露出他后背常年干活练出的紧实线条。
他耳尖悄悄红了,却硬是没再动一下。
商潜把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又去解他衬衫的扣子。陈卓川的呼吸有点乱,却还是乖乖挺着背,任由商潜的指尖在胸前游走。
“转过来。”等全都脱完,商潜拿起床上的婚纱。
陈卓川磨磨蹭蹭地转身,眼睛盯着地板缝,不敢看那件裙子。商潜拎着婚纱下摆展开,示意他伸胳膊,他便僵硬地抬起胳膊,像个被摆弄的木偶。
穿到一半,他突然闷声说:“你看这腰,勒得慌。”
商潜正在帮他整理裙摆,闻言抬头看了眼镜子,忍不住笑了:“哪勒了?明明挺合身。”
镜子里的人,宽肩撑着蓬松的婚纱,硬朗的线条配上柔软的蕾丝,怎么看都透着股说不出的别扭。
陈卓川瞥了眼,赶紧别过头:“啥合身啊,活像偷穿了谁家姑娘的衣裳。”话虽这么说,却没挣扎着要脱。
商潜帮他系好背后的拉链,指尖顺着脊椎轻轻滑过,引得陈卓川一阵轻颤。
“挺好的。”商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低哑,“比我想象中好看。”
陈卓川被他说得更不自在,梗着脖子嘟囔:“你这是有滤镜。”
商潜举着手机对着陈卓川咔嚓拍了两张,屏幕里的人穿着宽大的婚纱,肩膀绷得紧紧的,看着镜子头傻笑的样子又窘又憨。
“行了吧,能脱了不?”陈卓川抬手扯了扯领口。
“急什么?当然不。”商潜往前凑了凑,呼吸拂过陈卓川的耳朵,“今晚就穿着这身做。”
陈卓川的脸一下红透了:“这……这咋弄啊?这玩意儿穿着碍事。”
商潜没说话,只是往床上一坐,拍了拍自己的腿,“来吧。”
陈卓川的目光胶着在他身上挪不开。商潜算半个娘家人,今天也穿了身西装,鼻梁上架着的金丝边眼镜反射着灯光,白色西装衬得他本就清俊的眉眼愈发好看,看着相当惹眼。
那点对婚纱的别扭在看到商潜这副模样时突然就散了,陈卓川像被勾了魂似的,脚步不听使唤地挪过去。
他停在商潜面前,撩起那层厚重的布料,露出底下两条结实的腿,然后抬腿跨坐上去。
商潜的手牢牢扶住他的腰,低声道:“今天也自己来。”
陈卓川的脸热了热,他攥着商潜的肩膀,婚纱的裙摆被两人的动作带得晃悠。
“不、不行……”片刻后他喘着气摇头,“这衣裳太碍事了……”
他闭着眼,听见自己越来越乱的呼吸,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快被抽干了。
婚纱的裙撑早就歪到一边,碍事得很,他却腾不出手去整理,只能任由它硬邦邦地硌着腰侧。
“累了?”片刻后,商潜指腹摩挲着他泛红的唇角。
陈卓川喘着气点头,又赶紧摇头。他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商潜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剩下的话都变成了一声闷哼。
婚纱被扯下来堆在腰间,温热的呼吸缠了上来,他忍不住抬手抱住商潜的头,指尖穿过那片柔软的头发。
等商潜终于抬头时,脸颊闷出了一片红晕。他盯着自己刚刚吃的那片地方看了几秒,忽然低笑出声:“你有没有发现,你好像变大了点?”
陈卓川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去看。
商潜伸手,指尖轻轻戳了戳,“像刚生了小宝宝一样。”
陈卓川的脸一下烧起来:“啥……啥啊……不要乱说。”
商老师平时看着很正经,但说起荤话来总是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商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刚好家里还有一瓶牛奶。”
陈卓川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摆手:“那是给盼盼明天当早饭的,不能动。”
“明天我去给他买别的。”商潜说着,已经翻身下床找起来,很快就摸出了那瓶牛奶。
瓶盖被“啪”地拧开,冰凉的液体混着温热的呼吸,引得陈卓川浑身一颤,抱着商潜后脑勺的手紧了又紧。
可怜的盼盼这会儿正蜷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得正香,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早餐奶,已经被他的新舅舅给喝光光了。
第168章
陈卓川最近找了份住家保姆的活儿, 雇主家的小少爷是个高三生,叫商潜。
那孩子长得清俊,眉眼间透着股书卷气,见了他总客客气气叫“陈哥”, 成绩还好得让邻居都夸。
陈卓川心里暗叹, 这雇主家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跟个小天使似的,不像那些不良少年和熊孩子。
他的活儿不重,每天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按商潜的口味做一日三餐,晚上就回隔壁房间休息。
两人相安无事地相处了几天, 陈卓川还想着,这活儿轻松,小雇主又省心,真是撞了大运。
直到这天夜里,陈卓川起夜, 路过商潜房门口时,见里面还亮着灯。他想着高三生学业重,可也不能熬太晚, 便放轻脚步走过去, 轻轻敲了敲门:“小潜,还没睡呢?”
里面没应声。
陈卓川又敲了敲, 声音提高了些:“小潜?该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上学呢。”
还是没动静。他心里咯噔一下,琢磨着别是学习太累睡着了,或者出什么事了?正想伸手拧门把手进去看看,面前的门却突然开了。
商潜就站在门后, 头发有些乱,脸上没了平时的温润,眼神沉沉的,陈卓川皱着眉劝:“你这孩子,怎么还不睡?高三也得注意休息,不然明天上课没精神……”
话没说完,商潜忽然叫了声:“陈哥。”
陈卓川应声的瞬间,才往下扫了一眼,顿时僵在原地——
作者有话说:商潜下面空荡荡的,没穿裤子,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敞着,空气里还飘着一股淡淡的膻味。
他总算反应过来刚才商潜在做什么,脸瞬间红到耳根,慌忙往后退:“那、那小潜,陈哥不打扰你了,你、你赶紧睡……”
转身要跑,手腕却被人一把拽住。
商潜的手指有些凉,力道却不小,声音带着点没散的哑意:“陈哥,我刚才都快到了,你敲门,打扰我了。”
陈竹川哪听过这小孩说这么直白又露骨的话,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歉:“对不起啊小潜,是、是陈哥没注意,要不你……你继续?”
商潜却没动,就这么盯着他。
这大热天的,陈卓川身上就穿了件洗得发松的老头衫,壮实的深色胸肌轮廓被勒得明明白白。
商潜突然开口:“陈哥,你既然打扰了我,那你得帮我。”
“帮、帮什么?”陈竹川脑子发懵,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门就突然被商潜反手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少年身上的气息瞬间裹了过来。
他看着商潜镜片后闪过的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商潜的手就伸了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声音带着点散漫:“陈哥,好大啊。”
陈竹川活这么大,从来没人这么直白地说过他的身材,脸烧得发烫,刚想往后退,那手指已经用力捏了两下。
陈卓川猛地吸了口气,声音都变了调:“小、小潜!你别乱碰!”
他想推开商潜,却见少年抬着眼,眼底没了平时的礼貌,反而透着股执拗的劲儿:“陈哥,你帮我。”
商潜今天的心情其实很不好。下午在学校后山,他亲眼撞见江乔跟隔壁班那个总爱耍帅的男生贴在一起亲嘴。
他想不通,自己明明没有做过对不起江乔的事,对方为什么要背叛他?烦闷堵在胸口,他连带着对眼前的陈卓川,也没了平时的客气。
他手指还抵在陈卓川胸口,没松劲,语气却冷了半截:“陈哥要是不帮我,我就跟我爸妈说,说你晚上闯我房间,还对我动手动脚。”
陈卓川浑身一僵,他哪能料到这平时温温顺顺的小少爷,会说出这么不讲理的话。
“小潜,你怎么能乱说?俺没对你做什么。”
“可我爸妈信不信,就由不得你了。他们要是知道你不规矩,肯定会解雇你。你这份工作,不想要了?”
陈卓川心里顿时又气又急。他家里还有个妹子和外甥要养,要是被解雇了,短时间内哪找这么合适的活儿?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声音放低:“那……那俺要怎么做?你说吧。”
“陈哥自己把衣服撩起来。”
陈卓川扭捏了一会儿,依言照做。
商潜视线落在那片肌肤上时,向来很有礼貌的他突然很想骂句脏话,哪有男人长这么大的?打激素了吗?
“好软。”
这话让陈卓川耳根子发烫,还没等热度褪去,又听见商潜说:“我要chi一下。”
陈卓川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商潜突然低下头。
他猛地瞪大眼,下意识松开了手,滑落的衣料瞬间裹住了商潜的头。
“陈哥想闷死我?”商潜的声音隔着布料传出来。
陈卓川慌得不行,连忙伸手把衣服撩起来。
下一秒,商潜的动作就又续上了。陈卓川只觉得一股陌生的麻意顺着脊椎往上窜,腿软得站不住,只能后背抵着墙,死死咬住嘴唇。
他想让商潜停下来,可话到了嘴边,又怕一开口就是变调的喘息,只能硬生生把话咽回去。
等商潜再抬头时,脸颊已经被熏得泛红,嘴唇也透着水润的红,哪里有半分白天三好学生的样子。
商潜爽了,没半分预兆,突然抬手给那处扇了一巴掌。
陈卓川浑身一僵:“小……小潜。”
商潜眯着眼笑:“陈哥好se啊。”
他说完,随意地往床上一躺,手臂搭在额前,道:“我累了。”
陈卓川心里瞬间松了口气,暗想着这小祖宗总算肯消停了,紧绷的身体刚要放松,就听见商潜又补了一句:“陈哥过来自己*。”
陈卓川彻底愣在原地,他看着商潜镜片下忽明忽暗的眼睛。
后知后觉,自己之前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觉得商潜是个小天使?这分明是个披着乖学生外皮的小恶魔才对。
这天之后,两人便默认维持着这样的关系。陈卓川但凡露出半点拒绝的念头,商潜轻飘飘一句“那我跟爸爸妈妈说说”,总能让他瞬间没了底气。
于是日子就这么过着,商潜刷题时要含着放松脑子,饭前饭后要垫垫肚子,连睡前都得安神助眠,理直气壮得很。
起初陈卓川只当是被小祖宗拿捏住了,可日子久了,他却发现自己竟也渐渐沉溺其中。
他又羞又恼,一遍遍唾弃自己,怎么能对一个高三生有这种心思?这太不道德了。
直到某天,他出去买完才回来刚进门,就看见客厅里多了个穿商潜同款校服的少年,正红着眼圈拉着商潜的袖子,低声苦苦哀求着什么。
听了几句对话,陈卓川心里便有了数,这该是商潜之前谈的小男友,分手了想复合。
那瞬间,他莫名难受了起来。
等那少年走了,商潜却没半点异样,依旧埋首做题。陈卓川强压着心绪洗了盘水果放在他桌边,商潜盯着卷子拿起颗葡萄慢慢嚼,没像往常那样立刻招手让他过去。
沉默在空气里飘了会儿,陈卓川终究没忍住,小声问:“今天……不……吗?”
商潜闻言愣了一下,握着笔的手顿在卷面上方,抬眼看向陈卓川时,眼里还带着点没从题目里抽离的茫然。
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陈卓川问的是什么,嘴角慢慢勾起点浅淡的笑意:“陈哥今天这么主动?”
陈卓川被这话问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应了几声。
商潜没再多说,放下笔,凑了过去。
学习嘛,本就该劳逸结合。
陈卓川轻轻抱着商潜的头,掌心贴着温热的发丝,刚才因那小男友而生的空落落的感觉,一点点被填满。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门口多了道身影,竟是那小男友去而复返,此刻正瞪大了眼,一脸震惊地盯着他们。
陈卓川心里一乱,没忍住收紧了手臂。商潜被他弄得顿了顿,含混地问了句:“怎么了?”
“没、没什么。”陈卓川声音发紧,目光死死盯着门口那道身影,看着人哭哭啼啼地跑远,才稍稍松了口气。
商潜好像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动作停了停,要抬起头:“什么声音?”
“没事。”陈卓川连忙按住他的头,“外面有只鸟飞过去了,吵了下。”
“……哦。”商潜重新闭上眼。
那好吧,继续了。
第169章
“许思蝶也太惨了吧?重组家庭, 舅舅还是同性恋,家里就没个正常人……”
卫生间外的议论纷纷,下一秒,隔间门“砰”地被踹开。
少女夹着根烟走出来, 烟蒂明灭的火光映着她眼底的冷意, 原本扎堆议论的女生们瞬间噤声。
她两步走到那几人面前, 居高临下地扫过去:“刚才的话,再跟我重复一遍?”
对面的人头埋得快贴到胸口,连声道歉:“对不起思蝶,我们乱说的……”
“嘴巴放干净点,”许思蝶碾灭烟蒂, 扔进垃圾桶里,随即转身往外走,“下次可别再让我听见了。”
回到教室后,她拎起书包就往校外走,远远就看见校门口的树下站着一个少年。
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衬衫, 指尖捏着本单词本,正垂着眼念单词。
“盼。”她喊了一声。
丁盼抬头,闻到她身上残留的烟味上, 眉头立刻皱起来:“说了多少次少抽烟?一身味, 舅舅等会儿该说你了。”
“忍不住嘛。”许思蝶踢了踢脚边的石子。
“赶紧收拾下,舅舅他们快到了。”
许思蝶撇撇嘴, 却还是乖乖照做,把故意卷高的裙摆往下扯到膝盖,用纸巾狠狠擦了擦嘴,再把披散的长发抓成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
可做完这一切她闻了闻袖口, 烟味还是冲,便问丁盼:“你那瓶小香水呢?借我喷两下遮遮味儿。”
丁盼顿了顿:“那个……”
“不舍得啊?到底是谁送的啊你那么宝贝。”
他没答,只是指尖在口袋摸索了一下,才慢慢掏出那瓶粉色的小香水,“省着点喷,剩得不多了。”
“知道了。”
许思蝶对着身上喷了两下,清甜的香味刚散开,后脑勺突然传来一阵刺人的注视,她猛地回头,校门口围栏边,一个男生正盯着她,眼神冷得像块冰。
“啧,又是他。”许思蝶皱眉。
丁盼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顿了顿。
“那到底是谁啊?我都不认识,每次见我都跟我欠了他几百万似的,我到底哪儿惹他了?”许思蝶说着转过头看向丁盼,“你认识他吗?”
丁盼轻咳一声,小声道:“是我同学。”
“你同学?那他总用杀父仇人的眼神盯我干什么?”
丁盼没接话,只是伸手:“香水还我吧。”
许思蝶把香水递回去,再转头时,那道视线已经没了。
奇怪。
但她没有奇怪太久,一辆银灰色的车很快就停在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侧脸。
两人连忙拉开车门坐进后座,看清驾驶座和副驾的人,立刻齐声喊:“舅舅,小舅舅!”
陈卓川握着方向盘回头,眼角弯出浅纹,应了声“哎”。
商潜则侧过身问两人:“今天在学校没闯祸吧?”
“哪能啊。”许思蝶立刻挺直腰板,把话题岔开,“对了舅舅,这次的新店开在哪儿啊?”
陈卓川笑着踩下油门,“在金河路,离你们学校不算远。”
谁能想到,当年他推着小三轮在小吃街卖的糯米饭团,能从一个不起眼的小摊,慢慢做成有门面的小店,再到后来一家家开起分店。
如今这第五家新店刚装修完,他第一时间就想带两个外甥外甥女去看看。
车子稳稳地驶在柏油路上,许思蝶扒着车窗看街景,没一会儿又忍不住扭头问:“舅舅,新店还卖咸蛋黄肉松馅的吧?上次我跟同学说,他们都馋坏了!”
商潜从副驾递过来一袋刚买的橘子,笑着接话:“放心,你爱吃的口味,一样都没少。而且这次新店还加了靠窗的小桌子,以后你放学想写作业,直接来这儿就行。”
丁盼坐在旁边,突然问:“舅舅,新店还需要帮忙吗?周末我可以过来搭把手。”
陈卓川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神情温和:“不用特意过来,你好好读书就行。真想来,等周末闲了,过来尝尝新口味就好。”
没多会儿,车子就停在了金河路的临街商铺前。新店的招牌还蒙着防尘布,只隐约能看见“陈记糯米饭团”的轮廓。
陈卓川推开门,暖黄的灯光立刻漫出来,原木色的柜台擦得锃亮,透着股烟火气。
许思蝶率先冲进去,趴在柜台前转圈:“哇,比之前的店都大好多!以后我要把朋友都带来!”
陈卓川转身进了后厨,没一会儿就端着两个冒着热气的饭团出来,递到两人面前:“先垫垫肚子,等会儿带你们去吃火锅。”
许思蝶接过饭团,迫不及待咬了一大口,咸蛋黄的油香裹着糯米的软糯漫满口腔。她满足地眯起眼,刚想夸两句,却因为吃得太急,猛地呛了一下,咳得眼泪都快出来。
陈卓川立刻递过温水,商潜则顺着她的背轻轻拍着。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许思蝶接过水喝了两口,缓过劲来,看着眼前两个舅舅担忧的模样,眼眶突然一热。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抱住两人的胳膊,把脸埋在他们肩头。
青春期的敏感让她早已知晓,学校里那些窃窃私语藏着多少恶意,他们笑她的重组家庭,笑她舅舅是同性恋。
可他们不知道,她的大舅舅能把糯米饭团从小摊开成五家分店,她的小舅舅是名牌大学的教授。
她的舅舅们,明明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陈卓川和商潜对视一眼,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吃完火锅回到家时,夜色已经深了。门刚关上,两人就鼻尖相抵,呼吸交缠。
岁月好像格外偏爱商潜,没在他脸上留下多少痕迹,眉眼依旧是当年清俊的模样。陈卓川看着他,目光渐渐发怔,吻得慢了半拍。
直到商潜轻轻推了推他,哑着嗓子开口:“我有惊喜要给你。”
陈卓川回神:“什么惊喜?”
商潜转身往卧室走,没一会儿拎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套深棕色的小熊情趣内衣,后背镂空的设计格外惹眼。
陈卓川的脸瞬间热了,伸手想把盒子合上:“都多大岁数了,还穿这个……”
可架不住商潜软磨硬泡,陈卓川最终还是红着脸进了卧室。
网上图片里明明是性感惹眼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却完全变了样,紧绷的面料被一身结实肌肉撑得满满当当,深棕布料裹着劲实的黑皮,远看竟像头憨态可掬的真熊。
后背镂空处露出来的背肌线条硬朗,一看就充满力量感,再配上头顶圆滚滚的熊耳朵,怎么看都很滑稽。
商潜没忍住笑出来,陈卓川抬手就要扯领口:“不行不行,太勒了,还傻气,俺得脱了。”
“别脱。”商潜赶紧扑过去按住他的手。
“可你刚才明明笑俺……”
“笑你可爱啊。”商潜往他颈窝蹭了蹭,“今天就穿这个做。”
陈卓川被他缠得没辙,只好主动跨坐上去。可商潜做着做着,就总会忍不住闷笑出声。
陈卓川又羞又恼,干脆停了动作,扯下身上的衣服就往商潜身上塞:“你笑俺,那你自己穿!”
两人推推搡搡间,那套情趣装竟真的套在了商潜身上。没成想,贴合的面料裹着他偏清瘦的身形,反倒意外合适。
陈卓川瞬间看直了眼,当即就扑了上去。
事后两人躺在床上,商潜闭着眼养神,陈卓川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突然开口:“俺今天早上看到你那个前男友了。”
商潜睫毛颤了颤,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半天才想起江乔这个名字,语气淡淡的:“在哪见的?”
“在医院,”陈卓川叹了口气,“陪惠惠去体检的时候碰到的。他状态看着特别不好,病例单掉地上,俺帮他捡的时候扫了一眼,是癌症,晚期。”
商潜闻言,没再多问,只轻轻“嗯”了一声。一个十几年前就断了联系的人,早已成了无关紧要的过往,他没兴趣再关注。
陈卓川见他不想聊,也识趣地打住话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些新店的琐事,陈卓川突然然坐起身,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个小盒子。
“俺也有礼物要送你。”
“嗯?”商潜刚一睁开眼,就见陈卓川捏着一枚戒指,轻轻套在他的无名指上,戒圈大小刚好。
陈卓川套上后没立刻松手,握着他的手抬到面前,目光在他骨节分明的手和圈住指尖的戒指上转了圈,随即低头,在戒指与皮肤相接的地方,轻轻印下一个吻。
“生日快乐。”
商潜抬眼看向床头的电子钟,数字刚好跳到00:00。
他眼底溢出一丝笑意,嘴上却故意道:“又送戒指?陈老板现在送礼越来越没新意了。”
陈卓川果然愣了一下,慌忙道:“那你想要啥?明天俺就去给你买。”
“不用了。”商潜伸手勾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给我吃吃就好了。”
陈卓川脸红了一下,挠了挠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身体往前凑了凑,乖乖地将自己的扔子递到商潜嘴边。
陈老板现在做这件事已经相当熟练了,嗯。
第170章
凌晨五点半的菜市场, 一个青年蹲在肉摊前,他眉眼疏朗,眼尾微微上挑却不显凌厉,皮肤是健康的浅白, 穿在身上的白色卫衣洗得有些软塌, 却衬得他肩背挺拔。
手指在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上捏了捏, 他抬头跟摊主笑:“老周,还是要昨天那样的,肋条这块。”
摊主麻利地帮他斩肉,边斩边问:“文青,你这店啥时候开业啊?看你这阵子天天来买肉, 量比以前多不少。”
“快了,就这礼拜。”
冯文青在大学城摆了三年的肉夹馍摊后,如今终于攒够钱盘下一家八平米的小店,不用再怕风吹雨淋,还能支个小桌, 让来买馍的学生能坐着吃口热乎的。
回到店里时天刚蒙蒙亮,他把肉放进盆里,用清水泡着去血水。又从储物柜里翻出个布包, 里面的八角、桂皮、香叶按精确的比例摆放整齐。一切准备就绪, 就开始生火、调卤汁,浓郁的香气很快就在小店里弥漫开来。
等忙完这一切, 他才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九点整,沈嘉明该醒了。
电话拨过去,响了三声才被接起,那头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还有点不耐烦:“大清早的干嘛?”
“嘉明,”冯文青的声音放轻,“店这边都弄好了,你有空过来看看环境吗?”
“那么小的地儿,有什么可看的。”沈嘉明打了个哈欠,“我今天约了朋友,没空。”
冯文青捏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那开业你能过来吗?”
“多大点事啊,不就是开个小破店吗?你看着弄就行。”
冯文青还想说什么,听筒里已经传来了“嘟嘟”的忙音。他对着黑屏的手机愣了几秒,才缓缓把它从耳边拿开。
他和沈嘉明在一起四年了。不知道是不是相处久了的原因,他们俩最近似乎已经没了从前的热络。
其实他和沈嘉明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是那种会在菜市场跟摊主讨价还价、为了省几块钱多走两站路的人,沈嘉明是随手就能买几千块的画展门票、跟朋友去米其林餐厅吃饭的人。
但就算沈嘉明家境好,他也从没想过靠对方。这些年他拼命工作,凭着自己的力气攒下首付,买下了一间小一居,又咬着牙凑齐本钱,盘下了这家小店店。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劲,想赚足够多的钱,有一天能挺直腰杆,底气十足地对沈嘉明说一句以后我养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他甩了甩头,把那些乱糟糟的情绪甩开,转身又回到了操作台。案板上还剩下一些和好的面团,他拿起擀面杖,开始一下下擀起皮子。
或许只是日子久了,少了点新鲜劲吧。他这么安慰自己。
好在马上就是四周年纪念日,他早早就计划好了要给沈嘉明一份惊喜。哪怕前段时间盘下这家小店,已经花光了大半积蓄,他还是咬牙留了笔钱。
下午闭店后他去了趟商场,他的钱只够买最简约的素戒,但还是挑挑选选了近半个钟头,才终于定了一对大小合宜的。
他刚一走出商场手机就响了,沈嘉明在电话那头说自己喝多了,要自己去接他回去。他连忙问清地址,点开沈嘉明发来的定位,是对方最近常去的云阶会所。
车子停在云阶会所鎏金门牌前,冯文青推开车门走进大厅,四下人影晃动,男男女女衣着光鲜,有的靠在沙发上低声私语,有的端着酒杯在人群中穿梭。
他本就少来这种娱乐场所,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来接沈嘉明,上次刚坐下,就有两个穿修身西装的男公关凑过来,语气暧昧地问他要什么类型的服务,把他尴尬得不行。
他这次很谨慎,看周围没人才掏出手机给沈嘉明发消息问位置,对方只让他等会儿,于是他只好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等着。
没等几分钟,一个染着棕发的男人端着酒杯凑过来,笑着问:“帅哥一个人?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冯文青摇头:“不用了,我等人。”
可对方却没打算走,反而往他身边凑了凑,语气更暧昧了:“等人多无聊,陪我喝一杯又不耽误事……”
冯文青立刻起身:“不好意思,我先去趟洗手间。”说着就往过道走,没成想脚步太急,迎面撞上了一个刚从吧台方向过来的人。
“砰”的一声轻响,对方手里的酒杯晃了晃,琥珀色的酒液大半洒了出来,溅在了两人的衣服上。
冯文青没管自己也被溅到了,赶紧道歉:“对不起我没看清。”
一边说一边慌忙掏出兜里的纸巾,伸手想去擦对方衣服上的酒渍。
手刚伸过去,就见对方的黑色夹克里面竟只穿了件黑色渔网衣,细密的网眼裹着皮肤,隐约能看到底下淡青色的血管。
冯文青的手顿在半空,嘴里道歉的话瞬间卡壳:“对、对不起,我……”
对方没说话,只是微微垂眼扫了扫他僵在半空的手,又抬眼看向他的脸。那目光很淡,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冯文青被那目光看得有些发窘,但道歉的事不能含糊,还是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了起来。
期间对方一直没有动弹,就那样站着,任由他在自己的衣服上擦拭。
冯文青擦得格外仔细,直到只剩下一块淡淡的湿痕才收回手,补了句:“实在不好意思,要是你觉得擦得不干净,我赔你件新的也行。”
虽然看这剪裁和料子,这一件衣服不知道是他多少天的营业额……
对方收回视线,这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磁性:“不用,没事。”
冯文青这才真正看向对方的脸。那人戴着个黑色口罩,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型很锋利,耳骨上戴着一枚闪着冷光的银色耳钉。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冯文青往后退了半步,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对方微微颔首,算是回应,随即转身,很快就消失在喧闹的人群里了。
冯文青松了口气,转头往刚才坐的位置看。发现刚才那个搭讪的男人也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桌上只留下了一个空酒杯。
他于是又坐回原位,继续百无聊赖地等着沈嘉明。
另一边,男人走上会所二楼的露台。
好友正懒洋洋地靠在沙发里,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低头专注地用手机玩着五子棋。
听见脚步声,邱林抬眼瞥了他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哟,梁老板今天总算有空来视察自己这会所的生意了?我还以为你早把这儿忘到脑后了。”
梁秋竹没接话,只是径直走到对面的沙发坐下,随手扯了扯领口。
“好端端的戴什么口罩?”邱林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梁秋竹指尖勾着口罩带子,随意往下一扯,下一秒,邱林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眼睛都直了:“我靠!谁给你你吃虾了?”
只见对方那张俊美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细密的小红点。
“李蓉。”梁秋竹把口罩扔在桌上,指节敲了敲烟盒,邱林立刻识趣地把烟盒推过去。
他抽出一支烟,单手摸出打火机点燃,含在嘴里吸了口,语气不耐:“说给老头子熬粥多做了一份,给我送过来,我没注意里面混了虾泥。”
“你这后妈故意的吧,”邱林啧了声,“谁不知道你对虾过敏?”
梁秋竹靠进沙发里,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红疹,也让他那双锋利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冷意。
“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
“那你没报复回去?”
“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两个她最喜欢的青瓷花瓶。”
邱林眼睛一亮,当即拍了下桌:“干得漂亮!”
梁秋竹低低地笑了一声,他起身走到露台的栏杆边,指尖夹着烟,目光往下扫去。
楼下大厅里依旧喧闹,灯光迷离,人影晃动。他的视线在攒动的人头中随意游移,最后,定格在了角落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上。
正是刚才那个穿着白色卫衣,手忙脚乱给他擦衣服的青年。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啤酒,头微微低着,看样子是在等人。
梁秋竹看着他,指尖的烟燃到了尽头,烫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捻灭烟蒂,对邱林说:“老爷子又给你安排相亲了?”
邱林被戳中痛处,烦躁地抓着头发:“别提了!昨天刚见完一个,今天又说什么周氏的千金,非让我周末去见。”
他往沙发上一瘫,语气里满是艳羡:“还是你舒服,竹子。上面有大哥撑着家族企业,你自己开个会所当甩手掌柜,还不用被催婚,多逍遥。哪像我,天天被老爷子念着要成家立业,烦都烦死了。”
梁秋竹靠在栏杆上,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被这么一说,他好像是过得挺舒坦的,除了时不时被他那个后妈找点小麻烦之外。
邱林又低头玩了会儿五子棋,一局刚结束,就看见梁秋竹还独自站在栏杆边,一动不动地望着楼下。
他走过去,拍了拍梁秋竹的肩膀:“你在这儿杵着看啥呢?”
梁秋竹没回头,只是朝楼下抬了抬下巴。
邱林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诶,那不是沈嘉明吗?”
“谁?”
“沈家那个私生子啊,前阵子在个商业酒会上见过一次。”
梁秋竹皱了皱眉,脑子里模糊闪过个影子,好像是有点印象。
“旁边那个,应该是他男朋友吧?”邱林语气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兴味,“听说是个摆摊的。”
梁秋竹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个穿白卫衣的男人身上。他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地扶过那个被邱林称为沈家私生子的男人,眉梢轻轻蹙了下,语气里带着点可惜。
“有主了?”
邱林跟他从小混到大,哪能看不懂这眼神,立刻撞了撞他胳膊,挤眉弄眼地问:“怎么?看上了?”
梁秋竹眯了眯眼,没说话。
邱林摸了摸下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道:“不过你不觉得他长得跟傅征有点像吗?”
傅征?
梁秋竹脑子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后妈带来的儿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语气冰冷:“眼瞎?”
“可不是我瞎掰的!”邱林赶紧举双手投降,“是上次我听别人说的,他们还说沈嘉明找他谈恋爱,根本就是把他当傅征的替身而已。”
“是吗?”梁秋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抹逐渐远去的白色背影。
他想起刚才那人帮自己擦拭时,薄薄的布料紧紧贴在对方的皮肤上,透过白色衣服前襟洇开的浅褐色酒渍,能隐约看到一点肌肉的轮廓。
随后又扫了眼被对方稳稳护着的沈嘉明,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没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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