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道胎魔种18
◎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
[真名:越殊]
[魂能:15]
[寿数:?]
[功德:785249↑]
[声望:90……55↑]
[备注:作为“域外天魔”,从心所欲即可。或许你将成为新时代的天命所归。]
许久未曾打开的光幕在日光下展开,流水般的文字印在越殊眼底。前一天堪堪破万的功德正以十倍百倍的速度狂飙突进,一看就是干了一票大的。
事实上,由于这一世的他不存在必死之劫,也不存在被安排好的宿命,故而在功德值突破临界的前一天夜晚,他进入悟道状态的同时,并未看见命运编织的未来。
他看见的是另一条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或许诞生于另一条平行时间分支的故事。
平行世界的另一个他,从十八年前降生起,就走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那个他没有随母亲一同逃出生天,以最小的年龄荣获史上最高悬赏令,而是出生即丧母,落入申屠氏族主申屠岸手中。
后者没有扼杀这个婴儿,反而将他带回申屠氏,收他为养子,从小悉心栽培。
天人强者为师为父,相识之人不是血脉高贵的王族子弟便是天赋异禀的武道天骄,最好的武道功法、顶级的武道资源……梦中所见,传出去不知羡煞多少人。
然而,梦中的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从小到大都在不祥的谣言中受到孤立,将自己活成一抹孤魂,除了斩妖除魔就是斩妖除魔,没有生活也没有享受。
他见不得光的出身与优渥的待遇令王族子弟都无比艳羡嫉妒,碍于压在头顶的族主以及他本身高绝的实力,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嘴贱。
寻常少年或许早就在长期的孤立与冷暴力环境下崩溃,他却不然。纵使没有前几世的记忆,他强大的灵魂与心性不曾改变。
与其说他被孤立,不如说他孤立所有人。长年累月接受养父“以斩妖除魔为人族大义,而人族大义为天下之先”这一理念教导的他,行走在自己的路上,不为外界所扰。
于是乎,梦中的他就这么活成了一柄风里来雨里去、来无影去无踪的“诛魔之刃”。
在梦中的世界,他是强大、诡异,神出鬼没的代名词,是莫得感情的猎妖机器。哪怕行使的是正义之举,画风亦阴森莫名。
……这样日复一日的乏味人生,远不及“平凡小镇少年辛辰”的日子来得快活。
大梦初醒的越殊如此想道。
不得不说,命运待他不薄。
这一世的他,没有失去生母,生长在淳朴的小镇而不是天骄遍地却无一知己的王都,在九域悬赏之下度过普通少年自由快乐的童年,而不是被偃苗助长*。
在奚轻云看来,哪怕她的儿子生而非凡,也可以选择度过平凡的一生。他只需为自己而活,不必被任何人、任何事所绑架。
而这是另一条平行时间线上的越殊不曾接受的理念。
他从出生起就被告知生而有罪,他要用实际行动偿清这份罪,洗刷魔种之名,行使人族之大义。若非他心性足够坚定,除却人族大义之外,一切只当过耳云烟,只怕早就被这类说辞洗脑。
诚然,梦境中的申屠岸从来不曾亏待养子。另一个越殊从小享受天下最顶尖的武道培养,虽说一直接受“人族大义”的灌输,但享受优待就要做出贡献,即便不谈其他,梦中的他本心并不抗拒成为“正义的伙伴”。
申屠岸不在乎他的出身,悉心引导他踏入正途,平时对他关怀备至,这样一位养父,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无可挑剔。
然而,一旦将梦境与现实对比,在奚轻云多年来真切不虚的母爱与关怀面前,梦境中的申屠岸顿时相形见绌。
体验过真正的爱,很难被虚假的爱打动,体验过真正无私的关怀,以爱为名的利用顿时很难隐藏。
站在局外人的视角,越殊轻而易举发现梦中的申屠岸对另一个自己是有所求的,只是不等他发现这个答案,梦境戛然而止。
越殊揣着满腹疑惑醒来。
是时,夜深人静,月照窗扉。
蓦然间,他感知到七轮“小太阳”同时燃烧的景象,沸腾的气血之力宛如火山爆发。
而后,是惊人的妖魔之气。
“二阶、三阶……无限逼近四阶?”不断向上攀升的魔气浓度令越殊讶异地挑起眉,身形一晃便向魔气爆发的方向纵掠而去。
‘那个方向……是汀水之上?’
‘画坊上那些人悬了……’
转念之间,越殊脑海中浮现出梦中所见的“窃心魔之灾”。
在另一条时间线上,申屠恒一行人同样受到了窃心魔的袭击。
梦中的他们远比现实中更无所顾忌,只因他们拥有一位接近无敌的护道者,哪怕对方神出鬼没,对其爱搭不理,只是接了养父的任务,才会在生死关头保他们一命。
伴随着越殊的“回忆”,眼前似乎有画面一闪而过——
酒楼之前突然遇袭、高呼着“师兄救我”的申屠恒,与之一同抵抗妖魔、却被妖魔所控动弹不得的段无庸,众人或惊恐或镇定的脸,以及突然现身的青年。
伴随着他的出现,烟雾般的魔气从地底,从天空,从家家户户的门缝里,从虚眼的窗扉间源源不断涌出,化作汹涌的黑潮。
而他宛如黑洞,吞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黑潮”,形成以他为中心的恐怖漩涡。
一头头“窃心魔”的虚影便在这漩涡般的黑潮之中被搅碎成了最纯粹的魔气,唯余几声哀哀凄凄宛如孩童的啼哭幽幽回荡。
妖魔伏诛,黑潮平息。
夕阳余晖照在干净的街道上。
也映照着长街中心的年轻人。
白衣、黑发,深黑一片毫无高光的瞳孔。他周身上下泛着清幽之气,浑然不似凡人。
梦境中的片段定格在这一幕,饶是越殊本人,都感觉另一个自己简直是男鬼本鬼。
如果说现实中的他画风如此,完全是因为传说加持而被动开启“厉鬼模式”,另一条时间线的他莫非是无师自通不成?
而就在这样一边赶路一边自嘲的情况下,越殊从天而降,在最后关头抵达画舫。
尽管诸多细节与梦境不同,最终结局却近乎一致。妖魔伏诛,申屠恒一行人死里逃生,稼城民众再也不必受窃心魔所扰。
而越殊一方面印证了另一条时间线的信息在这个世界同样有用,至少大部分是保真的,一方面成功入手窃心魔,丰富库存。
当然,仔细研究过这只妖魔的能力就会发现,与其说它是窃心魔,不如说是惑心魔。
其妖魔之术以惑人心神为主,兼具惑人五感之能,是一种无比特殊的幻术,连五脏肺腑这类死物都会受其所惑,出现“活化”的假象,在其蛊惑之下背叛它们的躯壳。
因此才会有心脏“离家出走”这类怪事发生。对于受到蛊惑的心脏而言,它们并不是出走,只是投奔它们的美好天堂。
越殊为其命名“惑心之术”。
“……诡异、可怕,防不胜防。”研究过后,越殊得出如此结论,而后他嘴角微微上扬:“嗯,现在这是我的技能了。”
“是不是该找人试试水呢……”
技痒难耐的他眼眸发亮,忍不住参考起梦境中另一个自己的“答案”。
……犹记得另一个自己是直接拿近在眼前的一干王族子弟当技能测试员。
梦中的他与这些人关系不睦,尤其是总爱提“天生魔种”、承他护道还敢唧唧歪歪的申屠恤,被怎么折腾都是活该。更不用说他作为护道人,一路上救过他们不知多少回小命,拿他们测试一下技能自然无妨。
而现实中双方没什么摩擦,彼此算是互相利用的塑料交情。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王族子弟甚至是越殊进入圣地的门票。怎么看越殊都没有拿人家测试技能的理由。毕竟他又不是什么魔鬼,也不是乐子人。
只不过……想到九域顶格的悬赏、十余年未曾停歇的搜捕,越殊的表情渐渐微妙。
从这方面来看,梦境中好歹同为圣地门下的他们,现实中甚至是立场对立的仇敌。就冲九域王族满天下悬赏通缉母子俩来说,越殊便是将他们全灭于此也不为过。
更别说他还救了他们一命。
嗯,如此说服自己,越殊的良心不痛了。此时此刻的他对“复刻梦境”充满了期待。
这期待的目光投向在座每一个人。
今日是段无庸公告上设宴庆功的日子。申屠恒一行人作为事实上的添头,名义上的功臣悉数列座,就连两名护道人都不再隐身,很给面子地出现在庆功宴上。
这面子当然不是给段无庸的,而是给那位无名高人的。
让两名神定境强者都神不知鬼不觉中招的妖魔,却在对方手中伏诛,其实力可见一斑,哪怕是出于对强者的尊重,他们都要出席,更何况还有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当然了,以他们的实力,多耗费一些时间,还是有望摆脱妖魔牵制的。可当时缺的就是时间,若是申屠恒一行人尽数遇难,他们回去又该如何交代?
因此,这份恩情不可不报。
庆功宴设在城主府,随着众人一一入席,上首特意空出的一个席位便愈发明显。
这是特意留给那位高人的。
事前众人并不担心他不来。
区区一城之主的酬谢对方或许没有兴趣,总不可能连申屠世子都不放在眼里吧?要知道,申屠恒可是拿出天人机缘为谢礼。
但凡矢志武道,岂会错过?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空缺的席位迟迟未能等来它的主人,敞开的城主府大门在风中冷清伫立,始终不曾出现预想中的身影。
眼看红日西斜,段无庸无奈摇头:“看来高人不图名利,今日是不会现身了。”
抛开远在天边的无名高人,眼前这一干来自王城圣地的贵客,他更加怠慢不得。段无庸赶紧招呼婢女仆从摆宴,正式开席。
果然,席间有几人明显脸色不好。
出生圣地,就连传说中的天人他们都见过。这装神弄鬼的道人实力虽强,顶多神定,放在王城难道不是一抓一大把吗?
不过恰逢其会救他们一命,以天人机缘相酬,竟如此故作清高,多半是那些以为不入圣地凭自己就能晋升天人的愚昧之徒!
作为代表的申屠恤低低嘟囔了一句,算是道出他们的心声:“不识抬举……”
唰——
一道目光幽幽落在他身上。
这一刻,越殊突然理解梦中的另一个自己为何总爱拿申屠恤当头号技能测试员了。
别问,问就是他适合。
102道胎魔种19
◎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
尽管起初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但在段无庸的调动下,庆功宴的气氛迅速热络起来。
几杯酒水下肚,众人渐渐放松。臭着脸的几个人,譬如申屠恤,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就连坐姿都逐渐变得“放荡不羁”。
他招呼身边的侍女倒酒,举杯饮尽,连连赞道:“不错不错,这青竹酿深得我心!”
说到这里,申屠恤微微一抬下巴,朝段无庸笑道:“你小子也不错,这城主当得不错,招待我们也算尽心,等着,将来若有机会去王城,尽管报我申屠恤的大名!”
言下之意便是让他到王城也能借势,不说什么好处,至少不用担心被人以势相欺。
至于段无庸能否准确领会其中的意思,就看他个人造化了。申屠恤不打算特意提点,说到底只是他心血来潮的一点“赏赐”,还是看在对方尽心招待的面子上。
这样的想法是如此傲慢。然而,在座能看出这一点的人,没有一个对此感到不妥。
说到底,他们心中的世界只有王城之内,王城之外的世界落后又混乱,没有足够天赋加入圣地的人从一开始就只能被他们俯视,哪怕同为武道真种也改变不了差距。
段无庸没有什么尊严受辱之感,也不曾解释自己年少时曾有一个入圣地进修的机会摆在眼前,却被他亲手推拒。他乐呵呵地应下了:“借恤公子吉言,王城啊……”
微微抬眸凝望远方,段无庸目光中露出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其他人看来,或许是憧憬吧?谁能不向往王都乐土呢?
段无庸兀自出着神,众人早已说起其他的事。从历练途中所见的风土人情到几次遇上难缠妖魔的经历,而最令他们印象深刻的除却在黑河镇外意外撞上的三级妖兽,便是前几天差点将他们一锅端的窃心魔。
率先开口提到这个话题的人显然没什么情商,也看不懂脸色,毕竟提及窃心魔很难不令人再度想起那从天而降、扫除妖氛的青衣道人,世子申屠恒的神情渐渐微妙。
他对这位救命恩人本来颇有好感,但对方的不识趣又令他生出被拂了面子的恼怒,他表面上装作不计较,心情着实复杂。
相比之下,申屠恤的表达毫无遮掩:“不过区区一介神定,架子倒是挺高,连天人机缘都不屑一顾,将来迟早教他后悔!”
说话间,他没有注意到被他地图炮波及的两名护道者看向他的眼神都渐渐不对了。
一无所觉的申屠恤不知是不是喝酒上了头,愈发口无遮拦。
他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也没准是人家压根不信堂兄的承诺,世子不是族主,哪能担保天人机缘?”
“……倒也不是世子的名头不顶用,只是堂兄实力太弱,未来的族主究竟是谁犹未可知呢!一旦世子易位,承诺岂不是空谈!”
这回轮到申屠恒对他侧目了。
而申屠恤的“表演”还在继续,他越说越是觉得这个想法在理。怎么可能有人无视天人机缘呢,一定是申屠恒不能取信于人。
如此想着,他对青衣道人的看法180°反转,从“不识抬举”变成了“远见过人”!
他逐渐愤愤不平起来。
“上苍何其不公,我若为世子,早已突破神定。不像有些人,天人为父,从小所受殊遇胜过同辈十倍不止,竟是堪堪入真种……废物啊废物!”申屠恤骂得真情实感,大叹一声,“只恨我不是叔父之子!”
“我爹也是个废物!当年他若能在兄弟中脱颖而出,今日我便是世子了……”
彻底“上头”的申屠恤感觉要将这辈子的心里话都掏出来,除却族主在他心中地位尊崇,族中其他人似乎就没有他不敢喷的。
被重点扫射的世子申屠恒脸色已是黑沉一片,席间气氛降至冰点。有人重重扯了申屠恤一把:“够了,六哥,你醉了——”
“我没醉。”他的好意被申屠恤毫不留情推开,甚至反过来被喷了一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成天在世子面前讨好,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外姓赘婿呢!申屠氏子弟的面子半点也无,我都替你丢脸!”
“你——”被指责的人一下子涨红了脸,豁然起身,也顾不得被外人看笑话了,“你以为你又有多强,仗着族主嫡亲子侄的身份,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同为申屠氏子弟,除却世子,谁又比谁尊贵?”
他这一下就戳了申屠恤的肺管子,二人顿时开始新一轮的大战。
吵着吵着,越来越多的人被牵扯进来,一旁吃瓜的人都被波及,战圈逐渐扩大。
今日的众人似乎格外话多,也格外口无遮拦。
这个说起早就看不惯世子的装模作样的,那个说起兄友弟恭的戏码已经演烦了,发展到后面,甚至开始有人自曝暗中给看不顺眼的兄弟姐妹使绊子的小秘密。
一时间,空气仿佛被点燃,从火星到火苗,每个人都不知不觉被卷入了火海。
或许是受到气氛感染,本该及时阻止他们的两名护道者竟然也开始翻起了旧账。
人心总是存在阴暗面的,只是每个人都会将这一面隐藏,将光明的一面显现在外。这才是人与人之间能够和谐相处的因素。
作为相识数十年的老友,两名护道者知根知底,此时将潜藏的阴暗尽数自曝出来,两个人顿时陷入无暇他顾的激烈争执。
“???”
回过神来的段无庸打出问号。
若非不曾察觉妖魔之气,他险些以为这些人又中招了。可既然不是妖魔作祟……
“……发生了什么?”
“难得放松大脑而已。”
一道声音这样回答他。声音的主人暗自懊恼,头一次施展惑心之术,一不小心没拿捏准施法强度,测试的人数好像多了点。
“这是放松大脑吗?是没了头脑吧……”下意识吐槽一句,反应过来的段无庸紧紧闭上嘴巴。
……他怎么就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呢?难道他也中了“大脑放松术”?
“……这么说也没错。”那道声音沉吟一秒,表示赞同,“惑心之术是这样的。”
心头大骇的段无庸循声看去,就见原本空空如也的席位上多了一个人。
天青色道袍逶迤在地,乌发披散如绸,道人笑吟吟看来,深黑的双瞳令人生出深不可测之感。
与其说对方是突然多出来的人,倒不如说他像是从始至终都在这里,却无人发觉。
直到此时,依旧只有段无庸察觉他的存在,其他人沉浸于争执之中不可自拔,像是压根没注意到这里多了一个大活人。
嘶——
心底倒吸一口凉气,段无庸面上极力维持镇定。他已经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他没有追问惑心之术是什么,也没有不识趣地请求对方解除,而是起身一揖到底,恳切道:“前辈仗义出手,为稼城除一大患,晚辈代稼城百姓,拜谢前辈大恩!”
“恰逢其会,随手而为罢了。”青衣道人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轻而淡的笑意在道人唇边漫开,生命的活力与历经时间洗礼的沧桑在他身上并存,令段无庸一时竟难以分辨对方究竟是如面貌一般年轻,还是某个隐居多年的老怪。
不过这显然并不重要。段无庸恭恭敬敬地一拱手:“敢问前辈尊姓大名?若有什么需要用到小子的地方,小子绝不推辞!”
——在他看来,这般淡泊名利的前辈高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现身。连天人机缘都能拱手放过,特意避开申屠恒一行人,只同他一人搭话,说不定便是有用得上他的地方。
只是这回段无庸却想错了。
“贫道玄微。”披着马甲的越殊果断亮出曾经的道号。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没说谎,毕竟这个马甲就是他照着玄微上师捏的。
至于段无庸的另一个问题……青衣道人上下打量他一番,摇摇头:“倒是没什么用得着你的,贫道只是好奇来看看而已。”
……总不能说他就住在城主府,梦中见过另一个自己与段无庸的交集,找工具人测试技能的同时,也就忍不住吓他一吓吧?
……说出去未免也太幼稚。
他可是一个成熟的转生者。
转念想起另一个打算,越殊又补充道:“……哦,差点忘了说,之后我大概会闹出一点动静,城中百姓就劳你安抚了。”
段无庸:“……”
只看这位今日的作风,实在令他忍不住怀疑所谓的一点动静会不会变成亿点动静。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是像这样的一点动静吗?”
说话间,段无庸伸手一指。
只见席间“激战正酣”,被迫“坦诚相见”的众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几乎将彼此的老底揭了个底朝天。每个人眼中都喷涌着熊熊燃烧的怒火,说到后面,文斗演化为武斗,说不过的人捏起拳头,就要动手。
“……咳咳。”
一声轻咳打断施法,神情微微不好意思的青衣道人建议道:“要不你们去外面打?”顺便他也想看看惑心之术的最大威力。
“有道理,这里施展不开。”
头脑暂时离家出走的众人没有质疑突然出现的外人与对方堪称煽风点火的建议,反而纷纷点头,一心惦记着让其他人闭嘴。
下一刻,一群人如群鸦“呼啦啦”飞出城主府,飞向城外辽阔的郊野,开启战斗。
在他们身后,段无庸看向青衣道人的眼神愈发古怪:……莫非您还嫌动静不够大?
103道胎魔种20
◎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皎若流霜的月光洒落人间,漫过稼城的大街小巷,照耀着每一个安寝之人的美梦。
一道身影在大街小巷中飞掠。
月光为他的白衣披上一层轻纱,他纵掠而过时,足不覆尘,风声不惊,如仙似鬼。
他在这魔气浓郁的天地间穿行,如同穿过沼泽。潜藏在这片沼泽中的妖魔有无处不在的魔气遮掩,除非主动作祟,否则无人能洞察他们的存在。唯独他是一个例外。
在他的感应中,天地间生成的魔气与妖魔所携带的魔气宛如密度不同的水与油。随着他高度集中精神,这份不同尤为明显。
“找到了,又是一只妖魔……”
途经一条脏乱的小巷,白衣人猛然偏头,看向小巷深处的一户人家。他飘忽不定的身影在半空中微微一顿,而后整个人骤然消失在原地,仿佛被浓郁的黑暗所吞噬。
小巷深处狭窄的棚屋中,一条高大的身影缩在屋内唯一的木床上,身上只盖着一条脏得辨不出本色的旧棉被。他仰面朝天,鼾声如雷,狭小的棚屋仿佛在这鼾声中颤动,屋内除却一床、一桌、一椅之外再无其他摆设,算是底层单身汉的标准配置。
月光顺着漏风的窗照在床头,呼呼大睡的孙有德并未发现,丝丝缕缕无形的魔气在屋内盘旋,隐约有一头狐狸般的虚影在他心口处趴了下来,仿佛温顺的宠物。然而,他的四肢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瘪,发梢处隐隐露出银白之色,睡梦中的他脸色都痛得扭曲,却始终没有醒过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只初入二阶的妖魔。已经脱离一阶时简单粗暴的茹毛饮血阶段,有了更加隐蔽、优雅、高效的进食方式。
不出所料的话,明日一早,当左邻右舍推门而入,将会看见一张空空如也的皮囊。
突然,似有一缕清风从窗外飘入。床上的孙有德连同他身上的妖魔都被清风拂过。
蓦然间,那狐狸般的虚影发出一声尖锐凄厉的惨叫,刹那之间就被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掌捏成了粉碎,宛如四散开来的泡沫。
——一只二阶妖魔竟是在瞬息之间“尸骨无存”,化作天地间最纯粹的魔气本源!
月光下,这只白到发光的手掌五指虚握,一枚漆黑漆一透的魔晶顿时落在他手中。
手的主人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仿佛要甩掉方才从妖魔身上沾染的污垢。月光斜斜照来,他丝绸般的黑发与白衣一同飘舞。
越殊最后低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倒霉蛋,确定人还活着,就要收回目光,抬脚离开。
恰在此时,床上的人睁开眼睛。
孙有德这一晚上都睡得极不安稳,总有一种“鬼压床”的错觉。睡梦之中,他隐约感觉体内的血液在流失,自己的四肢被害逐渐变得冰凉,某种沉重的力量禁锢着他的全身。他隐隐有种自己正在被活埋的错觉。偏偏活埋他的人还在不断夯土,要让他彻底暗无天日。他在梦境中奋力挣扎,拼命叫喊,却只能眼睁睁等待死亡降临。
就在他心生绝望之际,不知是谁揭开了身上的土,灿烂明亮阳光顿时照在他头顶。
孙有德一下子醒了过来。
梦中的阳光消失了,只有冷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寂静的深夜比墓地还要安静。他圆睁的双眼对上一双黑沉沉的眼睛。沐浴在月光下的白衣幽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漆黑的魔气源源不断向其涌去,乌发在夜风中狂舞,床头的白衣人气势盖过妖魔。
孙有德:“!!!”
失血的后遗症让他浑身冰凉,此刻他更是仿佛掉入了冰窟。这人高马大的汉子竟是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喉咙里发出“嗬嗬”两声,就白眼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越殊:“……?”
他不明所以地歪了下头。
本来还想告诉他得救了呢……
感应到这个人并未失去呼吸,只是昏睡过去,他摇摇头,身影蓦然消失在月光下。
月色依旧,夜风依旧。
雪白的人影再次出现在大街小巷中。
他蓦然出现,又蓦然消失,在一户户人家床头不断闪现。堪比恐怖电影中的鬼影。
而一只又一只潜藏的妖魔都在一个照面化作纯粹的魔气本源,在他手中灰飞烟灭。哪怕是尚未成型的小妖魔他都不曾放过。
短短一夜,城南妖魔清扫一空。
天亮之前,越殊回到了城主府。
他对这一夜的收获很是满意。
倘若有“稼城城南卫生委员会”这种组织存在,化身“田螺公主”,一夜之间将城南打扫干净的越殊,高低得评个“卫生标兵”。
当然,这样的事他也不是第一回做。过去在黑河镇他已经当过两年的隐形守护者。
只不过从前顾虑“九域悬赏”,不希望闹出太大的动静,让有心之人注意到黑河镇的存在,进而导致母子二人暴露。如今没了这方面的顾虑,越殊行事也就放纵许多。
像今日他之所以愿意在稼城民众面前现身,便是想着顺手刷一刷声望值,若是能刷出又一则“传说加持”,那就再好不过。
若是不能,倒也无妨,反正越殊的主要目的是清除城中潜藏妖魔,积攒更多功德。
睡眠对于神定境早已可有可无,不过越殊习惯休息,睡前他自觉复盘一遍,自觉并无什么错漏,大概唯一的意外便是画风不对。
明明顶着玄微马甲,只是今晚穿了一身白衣而已,预想中有道高人的画风直接崩得稀碎,反而更像他梦中所见的男鬼本鬼。
虽说这个意外倒也给他带来了几分趣味,尤其是对上旁人受惊见鬼的表情时……
越殊微微摇头,将这个幼稚的念头甩出脑海。
作为一个成熟的转生者,这不应当。
次日,段无庸整个人都不好了。
前两天的庆功宴上才落出了大动静。一群自诩高贵的王族子弟当场翻脸,闹得不可开交,哪怕事后缓过神来,意识到当初中了邪的行为不大正常,面上互相道歉,心中的芥蒂终究难以抹除,以至于这两天他们都在安份疗伤,没有一个出来找事的。
作为东道主的段无庸也算是难得安生了两日——实话说,听了那么多的秘辛,其中甚至有两个神定境护道者的心声,他差点以为自己要被灭口呢——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每日就在府中一心一意修行。
谁知今日一早,他才用过早膳,就听见心腹来报,言道又有妖魔作崇,满城恐慌。
段无庸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问道:“城内伤亡如何?”
边问他边盘算着安置死伤百姓的事,就听心腹回答:“伤者三十七,无一死亡。”
“……什么?一个也没死?”
段无庸下意识脱口而出。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很容易造成误解,不知道的人还当他是恨不能多多造成死伤的大妖魔呢!
他追问道:“怎么回事?”
……妖魔作祟哪有不死人的,即便最弱的一阶小妖魔,碾死普通人也不比碾死蚂蚁费劲,且妖魔往往有着避强趋弱的本能,怎么想都只会找比自己弱的“猎物”下手。
“……今天一大早,有上百名百姓向城卫求助,说他们及家人昨夜遇上妖魔,言之凿凿。且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存在精血流失之现象,符合遇上妖魔的特征……”回想起今天一大早的经历,心腹的口吻不可思议,“属下亲自带人一家家看过,现场确实有妖魔死后的遗痕残留,绝非作假。”
段无庸相信心腹的推断,他猜测道:“一夜之间,上百人遇上妖魔,都侥幸得活,死的反而是妖魔?莫非有高人路过?”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个咯噔。
段无庸猛然想起了一个人。
心腹恰在此时递上一幅画卷:“大人英明,这是小人找画师描的画卷,听百姓们说,昨夜就是这位高人救了他们……”他又踯躅着补充一句,“只是这位高人的作风……嗯,不大符合常理。故而亦有少数百姓误以为他便是作祟妖魔……”
而段无庸这位心腹不是什么无知之徒,当然知道世上根本不存在人形的妖魔,听闻百姓的描述,他立刻猜出了背后的真相。
段无庸自然相信他的判断。
更别说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水墨画在眼前徐徐展开,段无庸悬起的心彻底落了地。果然和他猜的一样……
虽说衣着打扮与他所见并不相似,但这眉目、这神态,不是那位玄微真人又是谁?
段无庸顿时陷入沉思。
在这魔气与元气几乎不分彼此的天地间,妖魔可以说无处不在。只要是魔气存在的地方,随时都会有妖魔诞生,除却有神器镇压的王城,就算是郡城都避免不了。
因此,段无庸并不意外稼城中有着许多潜藏的小妖魔,平日里也不会特意去清理。
毕竟,偌大一座城池,又有谁会费尽心思,日日清理随时可能滋生的虫蚁呢?
实力高强的神定境武者或许有这样的能力,每日心神映照方圆一定范围的地方,在全城探查一遍或许也就是一炷香的事。
只是,倘若是一次性的工程也就罢了,偏偏隔三岔五便要来一回,也未免太过麻烦。如此一来,神定境武者还要不要闭关修炼?
更不用说稼城从来就没有神定境武者。就算有,高高在上的一方强者凭什么纡尊降贵,为方方面面受其庇护的弱者辛勤卖力?须知神定境放在郡城都是一城之主,却从未听闻哪座郡城会有城主如此干苦力。
一直以来,大家都是听闻妖魔作祟再去除妖魔,从未有人做出提前清除妖魔的事。
因此,发生在昨夜的奇事可以说是绝无仅有,以至于段无庸全然无法理解。
“这就是玄微真人说的一点动静?”神色茫然的段无庸呢喃一声,“……他图什么?”
104道胎魔种21
◎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
在强者为尊的世界观下长大的段无庸注定难以理解越殊的所作所为,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心头因此而诞生的感激与敬仰之情。
而后,这份感激便被他以榜文的形式直白表达出来,“玄微”之号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扬名。
考虑到有不少百姓因昨夜之事而受惊,他甚至特意请了一队差役沿街敲锣打鼓,挨家挨户告知真相,抚慰人心。
于是,无论是亲身经历过“半夜床头闹鬼”的百姓,还是原本一无所知的百姓,都恍然大悟:那位诛灭窃心魔,救下全城性命的高人尚未离去,反而在暗中清理妖魔,保护百姓。“玄微”之号顿时家喻户晓。
只不过,想到对方神出鬼没、夜半闪现的“英姿”,百姓感激之余,又心情复杂。
……这就是传说中的神定强者吗?
也怪他们穷乡僻壤,没见过真种之上的高手,今日总算见了世面……自觉“乡巴佬”的稼城百姓大开眼界。
倘若让天下间其他神定境武者知晓他们的想法,包括如今就在稼城的两名申屠氏护道者在内,只怕都要连连喊冤:我不是,我没有,神定真的不是这个画风啊!
而以一己之力带偏一地百姓认知的罪魁祸首对此毫不知情,只是按照计划继续执行城市环卫工作,坐看功德声望刷刷上涨。
短短几日,稼城几乎被越殊犁了一遍。大大小小的妖魔灰飞烟灭,化作魔晶入库。
而越殊所掌握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妖魔之术愈发难以计数,他开始尝试着对妖魔之术进行开发,在原有的基础上改造、升级。
很快便有第一项成果诞生了。
源自某低阶妖魔贡献的“迷魂之术”,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对色鬼特攻,能勾动其色心,而后在其色授魂与的瞬间吸干其气血。
此术效果低劣,哪怕只是淬体境,但凡意志坚定,堪破迷魂之术亦不难。
而此术到越殊手上就不同了。
他突发奇想,反向改造,开发出新的功能。
不再让中术者幻视方方面面符合其喜好的美人,一瞬间色授魂与,而是赋予中术者特殊的吸引力,旁人见之便如同见到最理想的对象,反过来一个个色授魂与。
越殊又结合其他妖魔之术,对这一特质进行强化与放大,迷魂*之术完成初步进阶。
越殊猜测其效果类似于“万人迷光环”。
至于究竟如何,还得找人试试水。
恰在此时,头号技能测试员申屠恤出现了。二人在城主府的石狮前撞了个正着。
或许是眼前之人与梦中另一个申屠恤都长着同一张不讨喜的脸,或许是继承自另一条时间线的习惯,越殊下意识一个手抖。
微不可察的魔气波动一闪即逝。申屠恤直觉自己身上多了什么,又似乎只是错觉。
他没有多想,径自从越殊身旁越过,跨过城主府的门槛,昂首而去。从始至终都不曾与他眼中的“小小丹师”说一句话。
这也是申屠恒一贯以来的做派,他几乎无差别藐视一切身份或实力不及自己的人。
当然了,在另一条时间线上,面对顶着“天生魔种”+“族主养子”双重光环的越殊,他又是另一副嘴脸。
——一次次被身为护道者的越殊挽救性命,还要大声逼逼“天生魔种乃是妖魔之属”,拿自己唯一值得一提的王族血脉说事,引以为傲,如此拟人的生物,越殊只能说有幸成为他的头号技能测试员是对方的福报。
相较于梦中惹人生厌的申屠恤,现实中他这视若无睹、目中无人的态度倒也还好。
至少越殊对此接受良好。
反正他也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申屠恤不曾主动与他搭过话,反过来他同样也是如此。
……虽说他这种表现放在后者眼中就成了得意忘形、自命清高,自以为天赋过人,殊不知圣地之内的天才车载斗量。
惦记着升级版“迷魂之术”的效果,越殊将方才一瞬间因为另一条时间线的回忆而生出的些许不悦拂去,宛如拂开心上微尘。
他跨过门槛,追向前方的背影。
而后,越殊便目睹了一场大戏。
——申屠恤突然化身万人迷,所过之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连蜜蜂蝴蝶都懒得传播花粉了,围在他身边飞得晕头转向。
更别说一路痴痴看他的下人……
而这还不是重头戏。
毕竟下人就算有色心也没有色胆,有好感也不敢付诸行动,最多就是忍不住多瞅他几眼。
这份莫名的好感很快就随着紧随其后的越殊的暗中“解咒”而烟消云散,退出异常状态的他们只恨不能跑出八百里远。
与之地位相当的申屠氏子弟就不同了。他们是敢想也敢做,有好感就敢当场表白。
哪怕他们理智上都知道自己的不对劲,心中萌发的欢喜之情却难以抑制,源源不断的好感宛如泉涌,纵然他们再三压抑,终究还是忍不住拦住申屠恤将之表达出来。
开启厉鬼模式、进入敛息状态的越殊跟在后面全程记录,短短半个时辰,即见证花式表白场景,传说中的壁咚都是小儿科。
申屠恤的反应从起初的茫然不解、惊讶尴尬,到后面的避之不及、惊恐莫名……直到最后,他忍无可忍,终于爆发了。
“……不是,你们有病吧?!”随着他的怒火一起爆发的是汹涌的气血波动,“都给我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这一日,城主府地震山摇。
有过“前科”的一干王族子弟再次大大出手,不过这回主要是申屠恤破防赶人,其他人在且战且退的同时依旧不忘将欣赏的眼神粘在申屠恤身上:“往日不曾发觉,六哥/六弟战斗的英姿竟是如此迷人……”
申屠恤:“……”
申屠恤:“yue!”
他被恶心得下不去手了。
……如果这就是兄弟姐妹们联手起来恶整他的招数,只为报复上次他失心疯一般口出恶言、波及众人的举动,从前一向看不起他们的申屠恤只想道一声服了!
……太恶劣了,太可怕了。
想出这种恶心招数,还能说服所有人舍下面皮演这么一出大戏的人,他不得不服。
遗憾的是,纵然申屠恤试图服软低头,眼前这帮人依旧是一副恶心人的嘴脸,怎么看都不像是联起手来故意在整他,更像是集体失心疯了。毕竟他左看右看也不觉得这帮兄弟姐妹有如此高深莫测的演技……
而说到失心疯,他很难不想起前不久那意外迭起的庆功宴。
众人从文斗到武斗,彼此被揍得鼻青脸肿,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怀疑是妖魔作祟,甚至怀疑就是当时在画舫上与窃心魔一并招来的,潜伏近日才发动。须知就连神定境的两名护道者都未能置身事外,不能不令他们毛骨悚然。
若非如此,这几日他们也不会如此安分地待在城主府。养伤是其一,避免招惹是非是其二。窃心魔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呢!
哪能想到即便安安分分呆着,今日依旧能遭无妄之灾……
申屠恤一时很有几分悲愤,再看眼前这几位“痴痴傻傻”沦为幕后妖魔玩物的兄弟姐妹,他更是不愿步其后尘。
申屠恤一心摆脱纠缠,当即施展身法,就要将他们甩开。正上头的一行人当然不肯轻易被他甩脱,一个个绞尽脑汁,拼尽全力也要跟在他身后。
而这一幕,落在旁边默默记录技能实验心得的越殊眼中,突然就变成了具象化的一句话,十分符合网络时代的一句流行语:
‘他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不断收获宝贵心得的越殊有些可惜:“看来这点微末伎俩还不足以称为万人迷光环……”他默默总结效果,“只能让人生出好感,不能让人昏头昏脑奉上一切,对其百依百顺,严格来讲是一柄双刃剑……”
中术者实力高强也就罢了,万一实力弱小,只怕“小黑屋”结局都不再是幻想。
这么说的话,这进阶版的迷魂之术便没有他想象中那般有用了。不仅无法驱使别人,反倒是有可能造成不可控的后果……
一念即此,越殊灵光一闪。
望着前方“他逃他追”的魔幻景象,他脑海中一闪的灵光愈发清晰起来:放在游戏中,这不就是专业MT拉仇恨的技能吗?
换而言之,只要他换个方向继续改良,将受到此术影响的人换成妖魔,日后哪里还用得着四处清扫妖魔?挥挥手一道妖魔之术施展下去,分分钟将工具人变成低配版唐僧,四方妖魔岂不是滚滚而来?!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值得一试,越殊的双眸越来越亮,仿佛天上的星子进驻其中。
……嗯,倘若此计可行,迷魂之术就不用再继续进阶了,终极版就叫“诱魔之术”。
他甚至迫不及待想好了招数的名字。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将“诱魔之术”开发出来。
迫切之间,他连看戏的心思都散了。
段无庸闻讯而来的当口,良心暂时回归的越殊悄无声息解除进阶版迷魂之术。
他默默对眼前回过神来当场破防的技能测试员们道了声谢:
肩担人族大义的王族子弟没有辜负他们的身份,至少,日后每一只因诱魔之术而丧命的妖魔,都有他们一份功劳!
……尽管若是得知其中真相,包括世子申屠恒在内,不见得有人愿意认领这份功劳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多写一点,不过今晚可能就这么多。
另,看过旧版的小可爱,可能会发现剧情上有相似之处,主要是稼城这一段在两条时间线上都是有的。不过两个版本在描述上也有不少区别,去掉了一些不必要的情节,增添了一点新的内容。
105道胎魔种22
◎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
“邪门,太邪门了……”
——在这座城池与他们之间,指定一个有问题。毫无疑问,有问题的绝不是他们!
一场堪称荒唐的闹剧结束,被卷入闹剧的一行人不禁对本地风水发出深深的质疑。
尤其是受害最深的申屠恤。
才来了几天,大戏一场接着一场,次次面临社死,这破地方他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这一次,大家难得与他感同身受。毕竟事后回想起自己那中了邪一般的精神状况,他们便鸡皮疙瘩滚了满身。人格意志被扭曲的恐怖,令人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战栗。
此时的他们只想逃离稼城。
至于闹剧背后作祟的妖魔……但凡设想一番再度中招的境遇,他们甚至生不出讨伐的勇气。身为王族子弟的他们宁愿承认自己技不如人,将诛灭妖魔的“大业”交给更有能力的人。比如本地的东道主段无庸。
想到这个两度“逃过一劫”的幸运儿,众人顿时心情复杂。若非发自内心看不起他的实力,他们甚至怀疑这位稼城城主就是暗中导演一切、故意戏弄他们的幕后黑手。
当然了,一旦他们离开,所有的烦恼乃至再次社死的危机只会落到段无庸身上。这一可能勉强减轻了大家对幸运儿的嫉妒。
少数幸灾乐祸者(譬如申屠恤)甚至有几分可惜,可惜走后就看不到后面的好戏。
段无庸自然不知道这帮王族子弟人模人样的外表下居然还隐藏着如此“险恶用心”。接二连三发生的闹剧同样让他大受震撼。
对此,他与申屠恒一行人的想法高度相似。甚至于双方都倾向于往对方甩锅。
——在稼城与王都来客之间,指定一个有问题。毫无疑问,有问题的不是稼城!
段无庸的推断有理有据。
申屠恒一行人到来之前,稼城固然也不太平,面临窃心魔之灾威胁,但这是每一处人族聚居地都会面临的现状,并不出奇。
反倒是申屠恒一行人在城主府连上演的两出大戏,令段无庸只想叹一声“城会玩”。
哪怕背后有妖魔作祟的缘故,但这帮人一个个看面相就不吉,妥妥的一群倒霉鬼!
段无庸在心底当场盖章。
就这样,双方的想法再次高度统一。一方认为稼城这地方邪门,风水不行,只想赶紧跑路;另一方认为这帮外来者都是晦气的倒霉鬼,早走早好,免得牵累本地人。
——双方简直一拍即合。
当申屠恒找上段无庸辞别时,后者只是象征性挽留了一下,只差敲锣打鼓欢送了。
若非面上不敢怠慢王族,至少也得敷衍一下,段无庸或许连践别宴都懒得组织。
双方商定之际,不约而同忽略了一个人。
确切的说,申屠恒一行认为没有必要问他的意见,而段无庸当他与申屠氏子弟是一伙。当初是一起来,而今自然一起走。世子申屠恒发话不就代表所有人的意见吗?
对此,一路保持低调、人设寡言少语的小透明越殊,的确不曾提出任何异议。
尽管他对稼城颇为不舍……
这个令申屠恒一行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邪门之地,在越殊眼中,俨然是风水宝地。
来到稼城这才多久,他不仅灵感大爆发,创造出“诱魔之术”这等奇思妙想的招数,一直以来的研究项目也在这两日间小有突破——前世今生在人体进化与武道方面的造诣终于被他融会贯通,结出新的果实。
这个世界的气血武道由气血蜕变开始,淬体九重,每一种蜕变都需要大药淬体,甚至妖兽血肉补充能量,实乃吃资源的大户。在大量消耗资源的同时,气血武道对武者的天赋同样有要求。天赋不足,纵使消耗海量资源,也难免被困在淬体境界。
富贵人家也就罢了,就算天赋平平的子弟,怎么也能分到一二习武的资源。平民百姓却不然,送孩子习武无异于一场豪赌,若是天赋一般,全家都会输得倾家荡产。这样的情况下,敢赌的人少之又少。
如此一来,哪怕这个世界武馆遍地,武道并未被上层垄断,习不起武的百姓依旧大有人在。偏偏这又是个妖魔肆虐的世界,毫无自保之力的他们只能活得朝不保夕。
相较于看重天赋、离不开资源的气血武道,前世的基因武道走的却是另一条路。
——挖掘人体潜力,提升基因天赋。只要不辞辛苦,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小天才。
当然了,上一世发展到巅峰的基因武道离不开那个世界高度发达的文明。只说种种高深的基因药剂,就不是如今的越殊能在这个世界靠着落后的实验室鼓捣出来的。
然而脱离高深阶段,只论其起步阶段挖掘潜力的部分,与气血武道的淬体境界相结合,就足以令越殊推出全新的淬体法门。
秉持资源消耗少、普及难度低,具备普适性的理念,越殊将之命名为《升元术》。
这是一门辅助淬体的秘法。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提升天赋,主打一个天道酬勤——哪怕每日只能提升0.0…1%,但只要苦缀,积土成山之日总会到来!
《升元术》只是其一,越殊的另一项成果一旦公布,引起的震撼绝不下于《升元术》:世人皆知,气血九变为圆满,九变圆满,升华真种,故淬体以九重为极限。
而现在,越殊用自己的亲身实践打破了世人数千年来的认知。肉身气血早已达到九变圆满的他竟然更进一步,气血十变了!
又一次气血蜕变令他的力量、速度等体质属性近乎翻倍。即便封□□神之力,将境界重新压到淬体境,别说同境界无敌,只怕就连真种境武者在他手下也走不过一回,毕竟基础属性的碾压优势太作弊了。
而越殊能感觉到十变依旧不是极限,只要他愿意,将来还能十一变,十二变……原本只是气血武道入门的淬体境界,随着他融合前世今生的武道精华、乃至两个世界的众生之智,竟然有了无穷无尽的趋势。
……如此说来,那些天赋不足以晋升二境的武者,岂不是完全可以在淬体境界无穷无尽打磨下去,将来未必不能“以下克上”,来一个《淬体百变,我镇杀天人》?
他这算是开创了一条全新的武道路线吗?
越殊一时浮想联翩。
回归现实,《升元术》与全新的淬体路线目前只有越殊一个实践者,这显然不够。
无论是为了收集更多大数据、进一步完善法门,还是想为这个世界朝不保夕的百姓开辟一条活路,普及法门都是应有之事。
为此,越殊决定两手抓。
趁着尚未离开稼城,他先是用玄微这个马甲找上段无庸,以《升元术》相托,无需断无用多费心,只需帮忙散布散布功法。
毕竟稼城乃是一处不大不小的交通枢纽,南北水路发达,转运物资的同时,顺便往各处聚居地稍带几本功法再简单不过了。
鉴于梦中另一条时间线上段无庸的表现,他对这位萍水相逢段城主还是有几分信任的。
不过事关重大,越殊不至于赌他一个人的人品,也得预防小概率的意外——比如万一他前脚走了,段某后脚嗄了呢——因此,他又亲力亲为当了一回传道之人。
恰好他想试试开启新的传说……
一行人离去前夜,稼城百姓近来愈发丰富多彩的夜间生活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单调的“夜半惊魂”他们早已习以为常,全新的“神人授法”版本在这一夜堂堂登场!
一切源自城北的偏僻一角。
以妖魔魂飞魄散的凄厉鬼音为背景,少年人在茅草屋中夜半惊醒。冷彻的月光下,他看见妖魔的残灰籁籁落了满地,把玩着魔晶的年轻道人羽衣星冠,宛如神人。
——没错,今夜的越殊再次换上经典皮肤,只为刷出一则符合期望的全新传说。他可不想解锁什么男版贞子的特殊成就。
月华之下,二人视线相交。
惊醒的少年只怔然一瞬,心内立时涌出狂喜,他顾不得虚弱,连滚带爬下床,叩头就拜:“谢真人救命之恩!求真人收我为仆,小的一条贱命,任凭真人驱使……”
以他卑微的身份,不敢奢求拜师收徒。哪怕被高人收为奴仆,都是常人不敢奢想的机缘。殊不知,他的请求实则已是妄想。
段无庸作为武道真种境,想进城主府为奴为仆的都不知多少,未曾淬体的普通人甚至达不到最低门槛。何况是神定境?区区一凡人,哪有追随神定强者的资格!
少年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这很可能是他此生仅有改变命运的机会。他无论如何也要抓住!
或许是太过激动,或许是身体虚弱控制不住,他一脑袋磕在地上,磕得满头是血。
少年不管不顾,只是用他那双充斥希冀与敬仰的眼睛仰望着眼前的白衣人。
后者并未当场消失,令他平添几分希望。他继续叩头,脑海中浮现出先后惨死于妖魔之口的父母与兄妹,这份改变命运的渴望便愈发强烈,他为此甘愿一赌!
驻足的青衣道人定定凝视着这张鲜血模糊的脸。一瞬间,记忆深处的许多画面被勾动。曾经也有许多人在他面前跪倒,只为求活。后来,那些跪倒的人都站了起来。
“起来吧,不必如此。”
叩头就拜的少年只觉双腿被无形的力道托起。他不得不顺势站起身来。
他听见道人静静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狂喜的少年脱口而出:“宁奇!小的宁奇,安宁的宁,离奇的奇……”
而后,一道平淡飘渺、却重若千钧的声音落了下来。这是改变他一生命运的声音。
“我正有传法之意,今日也算恰逢其会。”
106道胎魔种23
◎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
话音落下,少年大脑一嗡。
刹那间,大量图像与文字在他脑海中复刻出来,化作一道法门,其名《升元术》。
这是一门无需太多武道资源,只要苦修不缀,就有希望脱胎换骨、由鱼化龙的秘术。有了《升元术》,配合遍地的武馆与广传天下的淬体功法,习武门槛将大大降低。
此时此刻,它被越殊凭借心神相印之法,印入少年宁奇的脑海,即便他大字不识,亦不妨碍他因此理解秘法的运转路线。
他整个人呆在原地。
只想讨一口饭,却被金山银山当头砸下来是什么感觉,宁奇今日算是体会到了。
这一刻,他乱七八糟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最终定格在夜半惊醒之际,青衣道人信手拈起魔晶,而妖魔灰飞烟灭的场景。
……将来的自己,也有希望成为这样的大人物吗?也能这般斩妖灭魔、救危扶难?
少年的一颗心颤抖起来。
憧憬之光在他眼中迸发。
宁奇并不是唯一的幸运儿。
或者说,他只是开始而已。
这一夜,许多既没有练武门路也没有练武天赋的普通百姓都获得了《升元诀》的法门。哪怕这篇功法需要长年累月的苦修才能有所收获,依旧足以令他们如获至宝。
即便有那一二懵懂无知之辈,未来的某一日,当他们自己乃至他们的子孙走上武道之路,在每次魔灾降临时不必坐以待毙,甚至有能力兼济他人……直到那一天,他们终将明白这一夜的际遇是何等的恩赐。
而现在,这些人将这一夜的奇遇称之为“神人授法”。号曰“玄微”的青衣道人在他们心中则是“荡魔天师”一般的神人。
声望来自人心,随着人心凝聚,越殊意外又不意外地发现,光幕更新了新的词条。
[真名:越殊]
[魂能:15]
[寿数:?]
[功德:815249↑]
[声望:90…55(天生魔种)7748↑(???)]
[备注:新的挑战即将到来。]
金手指似乎再度进化,声望一栏居然出现分流,在原有的基础上新添一条声望槽。
注视括号中象征未知的三个问号,越殊意识到,这大概就是类似“天生魔种”的另一则传说,很大概率是玄微马甲闯出来的。
之所以如今显示未知,大概是因为声望数值太低,不足以达到“传说加持”的程度。按照越殊的经验,至少得破百万才行。如今这点声望值,“传说”只怕才刚刚萌芽。
区区四位数,离百万声望尚且远得很。不过只要传法顺利进行,其涨势可以遇见。而这则神神秘秘的传说终将被揭开面纱。
洞悉未来的越殊心平气和地上了路。风雨无阻,日夜兼程,遇妖斩妖,逢魔杀魔,新的一年到来时,一行人终于抵达王城。
此时,《升元术》早已从稼城传往四面八方,与之一起传开的还有玄微真人的传说。越殊的声望一路上都在嗖嗖往上蹿。
而关系着命运垂青特殊buff的功德值则是在他不辞辛劳的努力下无限逼近百万。为此,数以千计的妖魔奉献了它们的一切。
——短短数月之内,越殊构想中的诱魔之术成了现实。他不仅成功开发出诱魔之术,更是在实践过程中有了惊人的发现:
王族子弟的血肉明显对妖魔更具吸引力,同样身中诱魔之术,普通武者吸引来的妖魔,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不及王族子弟。也可以说是王族子弟与诱魔之术最适配。
……总而言之,王族子弟+诱魔之术=异界版唐僧肉,妖魔见了都控制不住自己。
至于越殊为何能得出这个结论,那就不得不感谢一众无私奉献的技能测试员。其中便包括一连串沿途萍水相逢的普通武者。
这些人之中,有组队狩妖却背刺队友的散修,有拦路打劫、欺凌弱小的盗匪,也有遇上妖魔却故意朝越殊一行人祸水东引的小机灵鬼……无论如何,当他们与越殊相遇,他们尚未成功的恶行戛然而止,本该连厕纸都不如的生命难得实现了价值。
——为战略级秘术《诱魔之术》的完善做出贡献,怎么不算实现生命的价值呢?
一旦将来诱魔之术大放异彩,被铭刻在人族的历史中,千百年后,这一段前往王城的道路,没准便是后来者的朝圣之路呢!
千百年后的故事,今人难以知悉。而今走一步遇妖兽,走两步遇魔物的归家之旅,便足以令申屠恒一行人逐渐怀疑人生。
与之相比,用诱魔之术钓妖魔,百钓百中从不空军,丰富库存的同时还能腾出脑子专研与完善种种秘法的越殊别提多快乐。
抵达王城时,他不免怅然。
“……这么快就到了?”
威风凛凛的青焰马上,一袭灰白长袍、周身透着药香的少年眺望前方高大的王都。
此时天色已幕,黄昏迟迟。
远处的夕阳坠落山巅,笼罩在霞光中的城池巍峨而立。来往的车队宛如长龙,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高耸的城门之下渺小如蚁。
其城高近十丈,纵然武道真种境的高手亦不可越;墙砖乃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黑石,硬度堪比玄兵。若非不适合用于铸兵,恐怕时不时便会有人偷偷摸摸来撬两块走;依次排开的八道城门高大庄严,在往来如梭的人流衬托下,宛如巨人之城的门扉。
而城门之下穿梭如织的人群宛如蚁群。
这便是申屠氏的王都。数千年时光的冲刷与洗礼让它有着有别于普通城池的气质。
初次来到这里的外乡人很难不为这份特殊的气质所倾倒,神色中不免带上憧憬。
久居王城的人则是个个昂首挺胸,迎着外乡人艳羡的目光,骄衿之色溢于言表。
哪怕他们之中许多人并非王族子弟,也不是天赋出众、被选拔入圣地的武道天骄,不过是王族子弟门下的走狗,武道天骄附庸的附庸……只因种种缘故才有机会暂时定居王都,百般谋算着将暂时变成永久,却不妨碍他们如此俯视后来的外乡人,俨然忘记多年前的自家同样是这般模样。
在拘谨排队的外乡人之中,这些人手持身份令牌,插队插得趾高气昂,理直气壮。
直到悠长的马嘶远远传来。
“……是青焰马!”
城门口懒洋洋站岗的守卫立时直起身来,挺直如标枪。像是骤然收到主人指令而预备出击的猎犬,他们的眼中大放精光。
青焰马作为妖兽混血、马中极品,象征着高强的实力与丰厚的身家。纵然神定境武者中,都有少数寒酸的买不起这青焰马。
终日在城门口“迎来送往”的守卫们无论眼力还是耳力都是一流的,只凭此时远远听见的响亮的马嘶声与整齐的马蹄声,就能断定来者不凡。他们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定睛细看,视线穿透远方道路上的滚滚烟尘,他们终于看见一行数骑从地平线上驶来,西坠红日在众人身后宛如一轮圆环。
城门口,很快有眼神犀利之徒认出他们的身份:“是世子,世子他们历练归来了!”
马蹄声渐近,来者的面容也愈发清晰。
在数张令人牢记不能招惹的面孔中,似乎混入了一张陌生的脸,众人不禁看去。
大约十八、九岁,介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青涩面孔,浑然天成、无可挑剔的五官,如清风一般坦荡而飘渺的气质,灰白衣衫轻荡间,某种独到的气质自然而然显露出来……这无疑是个令人一见便难以忘怀的人物。
“……这位是?”众人不约而同生出淡淡的好奇,“莫非是又一位武道天骄?”
107道胎魔种24
◎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
又是一年春,万类竞生长。
王都北门附近,大大小小数十座殿宇连绵成片,占地近百亩,平日里人流往来不断,多是携刀带剑、满面风霜,不时还会出现拖着妖兽战利品归来的狩妖小队。
作为王族申屠氏唯一对外开放的特殊机构外事堂,这里是整座王都最热闹的所在。
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有些像是越殊印象中的“冒险者公会”、“游戏任务发布大厅”。
名义上外事堂归属于王族,实际上城内各大家族、散修,乃至普通百姓,凡有需求,出得起酬劳,皆可在此发布委托。同时,任何人只要满足条件都能接取委托。
具体任务报酬,由发布之人做主。可以是财货,可以是功法,可以是玄兵,可以是申屠氏内部的贡献点,乃至某些强者的一个人情……有申屠氏驻守外事堂的神定境执事长老见证,想必不会有人敢于抵赖。
此外,在这里担任执事的不是王族子弟便是拜入圣地的外来天才。即便他们境界不高,代表的却是王族申屠氏,再是桀骜不驯的散修,在他们面前都要放低姿态。
只因执事堂的任务乃是圣地内部最受欢迎的肥差之一,安全无危险,贡献点又高,其他种种好处更是不必多言,能抢到这处肥差的人,天赋与背景可想而知。但凡不是棒槌,都知道只可为之交好不可结恶。
昔日便有一名担任执事的圣地弟子借着职务之便抢先截下一桩隐藏着着天大好处的委托,安排自家人去做,令整个家族一飞冲天,趁机搭上了一名天人宗师的关系。
事后,提前截取任务的行为在明面上已被禁止,实际上却很难执行到位。毕竟,执事弟子的身份就是能在所有人之前知晓委托内容,除非有人全天不休在这里蹲守。
能有效规避这一“潜规则”的委托大概只有那些固定时间公开发布的长期委托。
这类委托多半都是采集任务,从金属矿物到百草百花,乃至妖兽血肉……可以说来多少收多少,人人有份,油水是有,却谈不上丰厚,许多底层散修武者便是以此为生。
这类长期委托也被视作“日常任务”,外事堂中便有一间杂务殿专门对接前来上交金属矿石、药材植株、妖兽血肉的武者。
这些材料又会通过委托渠道转交到丹师、匠人手中,变成武者需要的武器与丹药。王都相当一部分人都参与了这样的循环,每个人都是庞大产业链上的一颗螺丝。
唯有各行各业实力出众的人物不会参与这些繁琐又无需门槛的事务,值得他们出手的只有高阶妖兽、玄兵、高阶丹药……在委托人与被委托人之间,他们扮演的往往是甲方,发布的委托从来都是应者如云。
而今日,这群为底层散修所仰望的大人物,一个个竟是天不亮就守在外事堂门口,直将来开门的执事弟子吓了一跳。
“方、方长老,云大师,秦老前辈……”
望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可怜这位新上任的执事弟子脑子都转不过来了,局促不安的模样,哪还有圣地天骄的风采?
不怪他如此,实在是面前这几位的身份不一般:
风雷刀方震,神定圆满,随时有可能跨入天人的大高手,圣地供奉堂长老;
丹道大师云天满,修为只有真种境,但他的地位寻常神定境强者都远远不及,据说,他的丹道造诣放眼天下都数一数二;
烈虎秦暮,散修之中难得的大高手,没有投靠任何家族势力,只凭绝高的武道天赋与武馆学来的二流功法一步步崛起,如今早已是神定圆满境界,且一手开创了一个家族……
哪一个不是声名赫赫?
平常只有他们发一声话,小辈上赶着听凭吩咐的份,何曾轮得到他们特意来蹲守?
初入圣地、就因为拜了个好师父得以被安排一门肥差的执事弟子大受震撼,心中大呼“活久见”。
……要不是前两天他才远远见过这几位大人物的面,只怕今日未必认得出来。毕竟谁能想到他们会和一帮散修以及天不亮就等在外事堂门口呢?天上下红雨啦?!
暗自嘀咕之际,他毕恭毕敬地请几人入殿,当然不会让他们和一帮散修一起挤在大厅里,而是请他们到单独的偏殿喝茶。
不想却被摆手拒绝,直来直往的方震更是毫不客气地说:“不用招待我们,忙你的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别误了正事!”
边上的丹道大师云天满也摇头来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踏实做事了。”
“???”
殷勤招待却被甩了脸子的执事弟子悻悻走到一边*,满脸都写着问号,郁闷极了。
作为小地方来的天才,他虽然有幸加入圣地,但一身傲气尚且来不及培养出来,加上见多了优秀的同辈,就更不相信自己一定能成就天人了,神定便是他心满意足的终点。
而这几个人除却云天满个个都过了他的终点线,他当然不敢将不满表露出来。
旁边有老弟子扯了他一把,见他一头雾水,提醒道:“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年轻的执事弟子更迷糊了,突然想到什么,他恍然道,“隐约听师父提过一嘴,每月十五不一般。他让我在执事堂好好干,指不定机缘上门。”
——而今日正是三月十五。
说到这里,年轻的执事弟子不由好奇起来:“……每月十五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嘿嘿。”比他先来的老人们却卖起了关子,只是望着门口,“你马上就知道了。”
心痒难耐的年轻人只好向门口望去。
视线之中,除了黑压压的人群就是黑压压的人群,来外事堂上工不过几日,他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等盛景。方才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几位大人物身上,此时重新回忆起方才的景象,他不由得轻吸一口凉气。
早早蹲守在外事堂门口的何止是神定境界的高手,一境二境的武者只多不少。他刚才似乎还看到了几个刚开始淬体的小孩子。
随着外事堂大门打开,这乌泱泱的一帮人涌进来,殿内简直炸开了锅,只有几名神定境强者身边留着一圈空隙。
换作平时,难得见到这样的大人物出现,低阶武者要么避之唯恐不及,要么已经凑上前去讨好,今日大家的注意力却被另一桩事所吸引,几乎都在兴奋地讨论着一个名字,全然忽略了这几位的存在。
年轻的执事弟子听了一耳朵,他们说的好像是星辰?……什么星辰?
他下意识朝外面的天穹看去。
天已亮,淡淡的鱼肚白蔓延开来,然后是绯色的霞光,宛如桌面晕开的西红柿汤。
红日从云中探出了头。
喧嚣的人群似乎被一笔无形的利刃分成两半,阳光从殿外照入,一道人影踏着这条铺满阳光的道路,一路走入外事堂正厅。
合拢的人群发出欢呼。
“……辛辰来了!”
“——是辛大师!”
紧接着,是争先恐后的自荐。
“辛大师又出了什么成果?我愿意试药,我愿意试药!”
“辛大师这回需要几个志愿者?我真种圆满,同阶无敌,试药效果比他们都好。”
“……辛大师选我,我这种废柴才能衬托大师的神药!”
“……”
“辛大师还招学徒吗?你看老夫行不行?”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一道道目光落向说话的云天满,众人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开什么玩笑?王都地位尊崇的丹道大师,竟然主动甘为学徒?
想到他甘为学徒的对象,许多人脸上的惊讶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钦佩。既钦佩云天满一心丹道、为求索甘愿折腰的精神,也钦佩那个令他做出此举的人。后者出神入化的丹道才是造就这一切的奇迹。
众人对此表示理解。
一片赞叹中,唯一一个格格不入的年轻执事弟子左顾右盼,发现大家似乎很快就理解了一切,始终徘徊在状况外的他在心底发出呐喊:“……不不不,我不理解啊!”
——他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却见云天满依旧站在这里,用满含期待的眼神望着人群中央的年轻人。后者一袭灰白长袍,乌发垂落如绸,周身似飘荡着淡淡药香。
他有一双极纯粹清澈的眼睛。
而更令执事弟子如梦似幻的是,这个似乎名为“星辰”的年轻人竟然没有一口答应,也没有一口拒绝,反而在原地思索起来。
十息过去,似乎认真思索了一番的年轻人轻轻点头:“可以,云老愿意就来吧。”
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受宠若惊的成分,像是答应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请求,满足一位老人的念头,莫名令人感觉有几分纵容。
众人脸上没有一丝意外,从一双双信服的眼睛里似乎能看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而云天满得到许可,欢喜已是溢了出来。这位不在乎外人看法,一心沉浸在丹道中的老人简直要手舞足蹈:“好,太好了。”
这一幕令身处状况外的年轻执事弟子隐隐明白了什么,看向“星辰”的眼神变了。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印证了他的猜测。
只因名为“星辰”的年轻人开始发布委托,公开招募试药人。执事弟子好奇地翻开过往记录,这才发现招募试药人的长期委托早已持续一年之久,每月十五都有一回。
翻到一年前最早的一则记录可以发现,当时应者寥寥,最初连十个人都没有招满。而一年后的今天,试药人的名额已经变成了需要早早前来等待,竞相争逐的机缘。
很快,一境、二境的志愿试药人都有了,当听到这一次需要神定境的志愿者时,几位与云天满同来的大人物眼前一亮,而后彼此对视一眼,争相自荐起来。
望着引发这一切的年轻人在神定境强者之间挑挑拣拣的淡定侧脸,这名执事弟子再也忍不住发出感叹:“好厉害啊……”
108道胎魔种25
◎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
“……这就厉害了?真正的厉害之处你还没见识到呢。”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见年轻执事弟子脱口而出的低语,旁边年纪稍长的执事弟子拍拍他的肩膀,神秘兮兮开囗,“你恐怕还不知道这位的身份吧?”
见他一阵挤眉弄眼,初入圣地就被强大又护短的师父安排到外事堂的徐一鸣愣住。
他小心地问:“什么身份?”
见状,对方的分享欲愈发高涨:“‘丹道圣手’、‘回天神医’的名号,你听过没有?”
说到这个,满脸迷茫的徐一鸣立刻双目一亮:“这是当然!别看我到王都不足一月,回天神医的名号可是如雷贯耳了!”
“……都说他是当今天下丹道第一人,能生死人、肉白骨,令人起死回生,故而被尊称为回天神医,出自他手的回天丹更是被誉为圣品,乃是一等一的救命灵丹!”
说到这里,不必对方再多说什么,以徐一鸣的聪慧,立刻明白过来。他的目光下意识投向殿中那道近乎众星捧月的身影,一下子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就是回天神医!……他真的能生死人、肉白骨?”
徐一鸣原本只是好奇而已,不想被他注视的话题主人公竟然径直走了过来,还顺便答道:“肉白骨可以,生死人暂时不行。当然,只要不死,再重的伤用了回天丹基本都能保命,想来世人难免以讹传讹。”
这声音清朗悦耳,宛如一阵清风徐徐拂来,声音的主人也如清风般淡泊而清雅。
徐一鸣在他清澈如水的眼底看到自己微微发窘的脸。毕竟背后论人还被正主听到,怎么说呢,多多少少有点脚趾抠地……
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回忆起对方答话的内容。
再重的伤基本都能保命,说的简简单单,背后真正的意味简直逆天!对许多人来说,这不就等于第二条命吗?
越殊迷惑地看着面前双眼放空的少年,不知对方为何因神游天外。
他轻咳一声,唤回对方的神智,将手中签好的委托书递上:“招募志愿试药者十一人,淬体五人,真种四人,神定三人,细则已定,双方均系自愿,请外事堂见证并保管契书,期限一月。另,出售丹药十瓶,丹药名称、效果自行查看,以贡献结算。”
他说话的语气公事公办,没什么感情。毕竟几乎每个月都要走这么一趟流程,越殊也从起初的新鲜感满满到如今习以为常。
事实上,大部分的长期委托都是直接挂在外事堂,压根不用像他这样亲自来招人。只是那样一来,他敢保证,占据试药名额的必然都是关系户,十个里九个姓申屠。
尽管这并不影响他试药,不过在可以有选择的情况下,越殊希望给其他人更多机会,亲自挑选的人总是更顺眼一些。
徐一鸣双手接过委托书,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内容,努力忽视看到其中三个名字的震撼,用最专业的态度盖上了外事堂的章。
然后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一瓶瓶丹药,徐一鸣注意到,当这些丹药从越殊袖中滑出时,无数道饥渴难耐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没错,就是“饥渴难耐”。此时此刻,对上周围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似乎唯有这个并不恰当的词才能形容他的感受。
似乎唯恐他这个“生瓜蛋子”不清楚情况,当真将越殊递来的丹药挂牌出售,旁边年长些的执事弟子一把收起所有丹药,转头面向越殊时,脸上绽放出热情的笑容:“长老有令,辛大师最新研制的丹药,外事堂一律收了,贡献点上浮两成结算。”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响起成片的叫骂,徐一鸣听见人群中传得最响最多的便是:“靠,吃独食!”“申屠三刀过分了啊!”
叫骂的都是神定境界的武者,也只有他们如此大胆,恐怖的气势一时弥漫开来。
徐一鸣的冷汗都流了下来。
“申屠三刀”正是外事堂执事长老的外号,也是他素未谋面的师祖,若非有这位师祖,他也没有机会进入外事堂担任执事。
想到自家护短的师父动用关系把他弄了进来,如今师祖更狠,直接动用关系截留辛大师挂牌的丹药,这就是一脉相承吗……
徐一鸣不合时宜地吐槽一句。
而这一切与越殊没有关系了。
无论丹药最后落到谁人手中,反正都是换成了贡献点,外事堂收购还多给两成呢。
越殊八分不动,只是静静等待面前的执事弟子办好一切手续,为他结算丹药贡献。
‘个、十、百、千、万、十万……’结算完毕,看了一眼贡献点总额,越殊微微点头,“终于近百万了,不容易啊。”
他发出一声轻轻的感叹。
近距离听到这声感叹的执事弟子,结算的手微微一抖,整张脸的表情都扭曲起来。
直至越殊离开外事堂,徐一鸣再也忍不住看向这位表情扭曲的执事弟子,语气关切:“……黄师兄,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很好。”被唤作黄师兄的执事弟子咬牙一笑,“就是受了亿点点刺激。”
徐一鸣:“……?”
“……一年时间积攒近百万贡献,这是什么变态?刷新圣地千年记录了好吗!”
终于不再压抑情绪的黄师兄十分破防。
“我辛辛苦苦十年尚不及十万呢!”
“……真不是人啊!”
此时此刻,随着越殊离去,乌泱泱的人群也各自接了委托散开,光明正大摸鱼的两人清闲得紧,黄师兄滔滔不绝吐槽起来,散发出来的“怨气”简直能染黑四海之水。
贡献点为零的萌新尚且不能理解“老鸟”积攒贡献的辛酸,但听到“刷新千年记录”这个关键词,徐一鸣大概知道那位辛大师有多么超乎常人了。他尝试着安慰了破防的黄师兄两句,转移话题:“方才听辛大师特意强调,莫非百万贡献有什么大用?”
此言一出,黄师兄猛然转过头来,对着他上上下下一顿打量,仿佛在看珍惜生物。
徐一鸣被看得寒毛直竖。
就在他要忍不住倒退三尺时,黄师兄终于开口了:“你不会连‘洗礼’都不知道吧?”
徐一鸣:“什么洗礼?”
“那是王族代代出天人的秘密、圣地屹立千年不倒的原因,天下间最大的机缘!”
徐一鸣瞳孔地震。
他的表现令黄师兄很是满足,给这个无知萌新科普常识更来劲了:“你知道上古真气武道为什么会被气血武道代替吗?”
这个徐一鸣还是知道的,他像是个押中考题的考生一样,忙答道:“因为魔气冲塞天地,真气武道已经不合时宜了……”
“没错!”黄师兄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但你恐怕没想过吧?就算废弃真气武道,每个人体内还是会纳入魔气……”
且不说魔气无处不在,平日里呼吸吐纳不可避免,只说武道修行需要服食大量妖兽血肉,哪怕是经过处理的妖兽血肉,依旧含有魔气。
此外,草木与妖兽精血炼制的丹药同样如此。武道修行越是深入,可想而知,体内魔气积累越是深厚……虽不至于走火入魔,影响破境却是必然的。
尤其是天人境,据说除非洗去体内魔气,回归赤子状态,不然终身难入天人!
徐一鸣听到这里,脱口而出:“——所以这就是‘不入王城,不成天人’的秘密?”
“没有神器之力洗礼,想拔去一身魔气,千难万难!”黄师兄发出深沉的一叹,“反正我是从未听闻有这样的人物。”
经他一番解释,徐一鸣终于明了“洗礼”的珍贵以及贡献的重要性。他举一反三:“人之一生,洗礼次数可有限制?不曾达到神定境的武者能接受洗礼吗?”
黄师兄赞许地看他一眼:“你小子一点就通啊!神定境武者,只要达到神定圆满,就能无偿进入圣地接受一次洗礼,这是九王时代留下的祖训,据说是为了人族抗衡妖魔的大局,尽量增强人族的高层实力。不过神器之力有限,也需要时间与妖魔精魂蕴养,因此圣地规定,神定之下的武者,每百万贡献可换取一次神器洗礼。”
“嘶……”听到这里,徐一鸣张口张舌,“这么说,辛大师、辛大师……”
“辛大师这等人物,哪里是一般人能比的。”黄师兄接过话来,目露艳羡之色,“武道一境就有机会接受洗礼,虽有些浪费,但肉身一旦洗去魔气,必然加快武道修行,破入真种轻而易举,将来成就神定也并非不可能,真真是令人羡慕不来!”
他又满含羡慕嫉妒恨地补充了一句不知真假的传闻:“据说申屠氏子弟每次突破境界都有一次洗礼机会,嫡系血脉更是从小被神器之力泡大的!人和人真是不能比,就人家这投胎天赋,咱们怎么比得过?”
大开眼界的徐一鸣被他带动,也忍不住恰了一口柠檬,嘴里跟着泛起酸来。
……这么一比,还是辛大师更令他心服口服,好歹人家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与此同时,随着这一年的洗礼之日临近,关注贡献变化的好事者终于发现无限接近百万贡献的越殊,消息立时传了开去。
入城一年豪取百万贡献,从默默无闻到名动圣地,越殊的事迹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不断有左邻右舍借着道贺的功夫与他拉关系,发出真实不虚的感叹:“辛大师,恭喜啊!洗礼有望,这可是天大的机缘!”
越殊面上笑着一一应了。
谁都能看出他眼中的欢喜。
‘……机缘?’回过身去,他唇边笑意收敛,眸底平静如初,‘只怕是祸福难料。’
109道胎魔种26
◎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
[真名:越殊]
[魂能:15]
[寿数:?]
[功德:1721856]
[声望:90…63(天生魔种)38724↑(???)]
[备注:祸福相依,成败难料。触摸世界的真相的机会摆在眼前,你的选择是?]
随着越殊心意变化,光幕如瀑布冲刷而下,眼前的备注令他愈发肯定心中猜测。
……所谓的“神器之力洗礼”并不简单。至少,不像一直以来的对外宣传那么简单。
……好在他早有两手准备。
这样想着,越殊的目光定定落在[功德]一栏。
一年过去,功德值终于突破百万,这就意味着他随时都能献祭功德获得命运垂青。
而有了“好运”buff,即便龙潭虎穴都未必不能闯一闯。能不能发现所谓的“世界真相”且不说,只要“天生魔种”的身份不被发现,越殊就心满意足了。
尽管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和一般人有什么不同,但神器神秘莫测,圣地扎根数千年,谁知道是否有特殊手段发现他这个通缉犯?
也是顾虑到这一点,越殊入王城以来从不靠近申屠氏直属统辖的圣地,埋首于武道修行与研究。
而随着接连不断从他手中问世的丹药,所有人都接受了越殊这个“武道天赋不佳,丹道天赋奇佳,终日埋头苦修,不喜与人交际”的孤僻天才人设。
直至功德突破百万,有金手指保底,这一点顾虑终于可以忽略不计。而愈发高深的武道实力同样带给他无穷的信心,就算不小心暴露身份,他也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懂不懂气血百变的含金量啊!
如今的越殊,表面上的武道修为来到淬体九重,只差一步就能突破真种,实际上已经神定圆满,距离天人一线之隔。
而揭开这两层伪装,显露于人前的将是一个前所未有气血百变、淬体百重的怪物!
自从发现淬体九重不是上限,这一年来越殊都在这个境界深挖,苦修与磕药双管齐下,不知不觉达成气血百变的变态成就。
如今的他,只凭肉身之力便可轻而易举镇压三阶圆满妖兽,真实战力远超神定,至于与天人相比孰强孰弱,越殊暂时不得而知。
不过,除非天人与神定的实力对比有千倍之差,否则,越殊自认绝不在天人之下。毕竟他现在打一百个神定堪称绰绰有余。
收回思绪,越殊目光下移,看见依旧显示未知的第二声望槽与突破三万的声望值。
这是当初在稼城传法的后续收获,一年时间,越殊什么也没有做,声望值却稳步增长,从起方数千到如今的数万。毋庸置疑,其中必然有段无庸的很大一份功劳。
一旦越殊静心凝神,将注意力集中在未知的第二声望槽,便能隐约听见远方千万人的心心念念,眼前似有一幕幕画面飞闪。
稼城中得他亲自传法的百姓纷纷轰开武道门扉;随着往来加强的船只被载往各地的《升元术》落入一个又一个苦学武道而不得入门的底层武者之手,他们如获至宝,对开创这门秘术且散播天下的玄微真人顶礼膜拜;以稼城为中心,附近聚居地越来越多的武馆也纳入这门秘术,起初不屑一顾的馆主们得知有段无庸这位真种境大高手力荐担保,这才收下《升元术》,但很快他们就恨不得将之作为传家之宝,只传子孙而不授予外姓子弟。可惜《升元术》早已大肆散播开来,无法藏私的他们担心自家武馆在竞争中落于人后,反而不得不平等传授每一位学徒……
画面定格在一道道感激的心音中,意识抽离出来的越殊大概猜到了新的传说会是什么。多半是传法授业方面的特性吧……
他将段无庸的功劳记在心里,日后报答。譬如,将来若有机会替段无庸量身定制一套修行计划,助他一路速通神定圆满。
听起来似乎天方夜谭,实际上越殊已是经验纯熟,否则他的试药名额怎么会如此抢手?
须知初入王城时,他发布委托招募志愿试药者,只有寥寥几个走投无路的散修前来一试。而越殊找他们试药的同时,顺手替他们制定了一套专属修行计划,直接让他们的修行速度翻了三倍不止,其中一位因身受重伤留下暗疾、终生无望再做突破的散修更是在他的帮助下痼疾尽消,成就武道真种。
他也因此为越殊打了一则活广告。
这位名唤王玮的散修,昔日也是名声斐然的武道天骄,只是在遭人暗算才落得重伤。
起初,看好他天赋的人并没有放弃他,许多人选择雪中送炭,替他找到最好的医师看诊,寄希望于收获一位武道天骄的人情。
前来看诊的医师却纷纷摇头,直言除非能得灵丹妙药洗练,否则他一生突破无望。然而能治疗他的灵丹妙药远远超出他个人的价值,本想投资他的势力纷纷选择了放弃。
昔日天骄人物就这么沉寂了下来,一沉寂就是十年之久,始终卡在武道淬体圆满,甚至落魄到给籍籍无名的新手丹师试药。
当初得知他接受这份委托时,不知多少还记得他名字的人感叹昔日天骄之落魄,一直打压他的仇敌都不屑再为难于他。
谁也料想不到,只是在越殊身边呆了一个月而已,再出现时他已是真种境的修为。
连王玮本人都不敢置信。
从此,他成了越殊最狂热的支持者,哪怕越殊说自己能起死回生,他都无条件相信。
也是因为他的积极奔走,足不出户的越殊声名大噪。与王玮境况相似的武者纷纷踏破门槛,之后他们翻天覆地的变化印证了越殊并非一时运气好,而是真的有本事。
越殊自此扬名王都,在王城之内有了“天才丹师,天才医师,精通疗伤”的名声。
一年后的现在,他“天才丹师、天才医师”之名已经升级为“丹道圣手、回天神医”。
从他手中推出的种种丹药总在第一时间被抢购一空;昔日应者寥寥的试药人名额,成了需要提前守候、竞相争抢的机缘,发展到现在,就连神定境强者都为之心动。
毕竟这位丹道圣手是真的能祛除种种负面状态,引导武者将身体调整至最佳状态,他甚至比神定境武者更了解他们的身体。
对许多神定境武者,尤其是神定圆满而言,试药的机会不亚于一次“小洗礼”,突破天人的几率说不定都会因此增加一丝。
这不,抢到这个月试药名额的风雷刀方震、烈虎秦暮、断魂枪张横一出外事堂就被其他神定境武者“围攻”了,哪怕平时关系不错的朋友,都不免在嘴上酸了几句。
三人半点不计较,脸上笑呵呵一片。就算是心眼最小的张横都笑得像是捡了金山。
另一头,出产金山的越殊迎来了几位“贵客”,为首的赫然便是申屠柔。
看在引荐之恩的份上,越殊对她比当初一起入城的其他人亲近不少。要知道就连世子申屠恒他都从不主动与之往来,相比之下,申屠柔好歹还能与他说上几句话。
这一点特殊,今日前来的“贵客”显然也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搭上申屠柔这条线。
“贸然登门,失礼了。”
申屠柔很是不好意思。
在她看来,以越殊的丹道天赋,就算没有她的引荐也能大放光彩、加入圣地,她顺手而为的引荐压根不值一提,偶尔在丹道上有什么困惑来找越殊都能得到解答,这已经是百倍千倍的回报了。今日又碍于姐妹交情不得不带人上门,实在大感羞惭。
她歉意一笑,向越殊引荐道:“这是申屠怜,我三叔家的姐姐,族中行九……”
她右手边红杉猎猎的少女对着越殊一笑,明媚灿烂的光彩恍然间宛如百花盛开。
“历练归来方知道王都出了辛大师这般人物,贸然登门,还望辛大师不要见怪。”
说话间,她双手奉出一枚玉匣:“这是我偶然得的一枚灵果,翻遍族中记载也没能找到根底,想来辛大师或许会感兴趣。”
听她这么一说,越殊的确来了兴趣,倒也没有假意推让,大大方方收下了玉匣。
以他如今的身份,许多人想送礼都送不成。收下礼物,意味着他没有赶客的意思。无论申屠怜有何来意,至少可以谈。
申屠怜显然是明白人,当下便露出惊喜的笑容。她从申屠柔口中知晓越殊不是喜欢绕弯子的性格,赶紧道明来意。
原来她是想请炼制越殊一枚对神定强者也有效果的上品养颜丹。
这是越殊研究其他丹药的副产物,一经推出简直成了印钞机,越殊赚取的百万贡献就有养颜丹很大一份功劳。
练武不是修仙,哪怕武道高深者能延缓衰老,终究只是延缓,而不能保持年轻。
然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能顶着年轻人的模样,又有谁愿意满脸皱纹、一身老态?
男子中或许有不在乎容貌、甚至觉得苍老的面容更显威严没兴趣恢复年轻的人物,女子之中存在这种想法的人却是千不存一。
申屠怜此番便是替她的师父,也是申屠氏七长老求取的养颜丹。
这位生性严苛的七长老是族中出了名的铁娘子,养颜丹推出至今,她不曾主动求购,也没人敢主动为她求购,都担心讨好不成,反而挨她一身骂。
申屠怜显然是不担心的。不仅不担心,或许她比其他人都更了解自己师父的内心。
拿到养颜丹,这位申屠氏九小姐又尝试着与越殊套了好一阵的近乎。她心底盘算着将人拉拢到自家麾下,行动上却不着急,打定了主意细水长流刷好感。
殊不知前脚她才出门,后脚申屠柔就将她卖了个彻底:“我这位九姐天赋出众,恐怕盘算着族主继承人的位置呢,辛大师若不愿掺和此事,日后可要小心。”
越殊谢过她的好意,似乎随口问了一声:“……族主继承人不是世子申屠恒吗?”
申屠柔摇摇头:“族主之位向来是能者居之,不单我们申屠氏如此,九大王族皆是如此,不看血脉,只看天赋,同辈中谁第一个晋入神定就是下一任族主。”
她举出一个最有说服力的例子:“当代族主就不是上代族主的亲子,而是族侄。”
越殊面上露出微微的惊讶:“……申屠氏历代族主,竟是如此大公无私?”
申屠柔亦露出敬仰之色。
尽管她看不惯眼高于顶的族中同辈,对历代族主的敬仰却是丝毫不打折扣的。代入自身想一想,她自觉怎么也不能如此无私。
其实她隐约听家中长辈说过,上代族主成就天人之前其实是出了名的霸道自私又护短,结果一朝成就天人竟然大彻大悟。
考虑到历代族主都是如此,以家族为先,以人族为先,申屠柔目露憧憬:“断绝俗念,敬天爱人,或许这就是天人吧!”
她这么说也是有原因的。
申屠柔所说的情况不仅发生在历代王族族主身上,王族之外的天人同样如此。他们所建立的家族同样遵循着天赋至上的理念,培养子弟从来不看血脉。
少有不建立家族的天人亦是离群索居,除却斩妖除魔十分积极,对人族的其他事物都没有兴趣,颇有仙人不问尘世的风采。
这也是武道第四境被称为天人的原因。在许多人看来,他们已经超凡脱俗,他们的思想不为凡人所理解,一如天上仙人。
只是,一遭得道便斩断尘念,这是修成了机器人吗?望着申屠柔眼中的憧憬,越殊暗自摇头。他并不认可这样的天人之道。
要么就是前人走错了路,要么……考虑到成就天人都有一个接受神器之力洗礼的必要步骤,越殊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被神器下了什么“以人族大义为先”的思想钢印。
只是,神定境之下凭百万贡献获得洗礼的人似乎并没有思想上的转变,依旧还是原来的他们,又让他的这一猜测存疑……
他不禁开始期待两个月后的洗礼之日。
或许只有近距离接触神器才能得出结论吧。只可惜,找不到天人让他自愿检查一番,不然的话,越殊自信能破解天人之秘。
实在不行的话,万一将来哪一天身份暴露,可以脱身之际拐带个天人试试看……
这般想着,越殊微微笑了。
他纯黑的瞳孔中泛出淡淡憧憬,好似也同申屠柔一般,敬仰着她口中的历代天人。
【作者有话说】
才发现作话可以发表情了,好耶[熊猫头]
110道胎魔种27
◎天上降魔主,人间太岁神◎
申屠怜的行动似乎引发连锁反应。接下来一段时日,不对有人通过种种关系向越殊示好,再不济也不能让他被竞争对手拉拢过去。不仅越殊,王都之内掀起一股人才竞争风暴,各行各业、但凡身后没有强大背景靠山的出众人物,都收到了橄榄枝。
——申屠氏新一代的继承人之争,彻底浮出水面,随着申屠怜的回归而愈演愈烈。
而这一切与置身风暴之外的越殊无关。
作为誉满王都的“丹道圣手”、“回天神医”,他有不站队的底气。申屠氏上演不流血的厮杀时,他只是照常习武、制药,甚至还有空给志愿试药者提供指导意见。
有幸抢到这桩机缘的试药者不负所望,在越殊的投喂下连根基都夯实了三分,几名神定武者更是直呼神人,大叹天人在望。
而送上门的便宜学徒云天满别看年纪一大把了,倒是很乐意接受新知识。跟在越殊身边的他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他所能学到的一切,不知不觉就连观念都发生了改变。
丹师圈内圈外,原本嘲笑他上赶着给小辈做学徒的人渐渐笑不出来了。恰恰相反,他们眼看着越殊连制药手法都毫无保留传授,当真让云天满学到了不少独家的窍门,一个个只恨不能对云天满以身相替。
待次月十五越殊再次公开招募试药人时,还有人效仿云天满,当众请求成为学徒。
只是这一回越殊却拒绝了。他凝视着对方写满野心与算计的眼睛,知道这不是一个能将心思全部放在丹道上的人,就连拜师也并非诚心,只是需要一条登天梯而已。
与此同时,越殊照例交割了一批丹药,结合此前赚取的贡献,终于一举突破百万。
他第一时间申请洗礼名额。
此时,距离这一年的洗礼之日还有最后二十天。沐浴着无数道艳羡的目光,越殊迤迤然踏出外事堂,神情一如既往的从容。
他跨过外事堂的门槛,越过门前威严肃穆的石狮*,穿过王都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
清风拂过白衣青年的衣摆,二十日光景倏忽间随风而逝。当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车马喧阗地的王都街头,脚步却不复轻松。
这一日是五月初五,洗礼之日。
红日西斜,为王都笼上一层暮色。
白衣青年如幽灵般默然穿过人海,他黑沉沉的眼眸注视着路上所见的每一个人:
年轻气盛、携刀带剑,每一个毛孔中都透露着令人望而却步的傲慢气息的,不用多说必然是王族子弟,而且是申屠氏的核心子弟,他们的表现怎么看都是如假包换;
年纪稍大一些,相对低调沉稳许多的,往往是有幸进入王城的外来武者,他们杀过人也斩过魔,阅历丰富,心性谨慎,却不失锐气,来到王城往往是为了更进一步;
而身上气息不强、予人的感觉混合着自卑与自傲的,则多半是家中出了个定居王城的天才,于是跟着一飞冲天的幸运儿……
好歹已经在王城生活了一年多,王城的每一条街道,都曾被他用双脚亲自丈量。尤其是常走的两条街,到处都是他的熟人。
而他这位王都出了名的回天神医,今日才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圣山,接受神器之力洗礼,走在街头本该备受瞩目,此时却宛若无形的清风飘过,不曾引起丝毫察觉。
——厉鬼模式,yyds!
自从下了申屠一族的圣山,他就切换这么切换状态,不惊动任何人地一路走来。
‘东门大街的肉贩老李,总是缺斤少两坑外乡人;隔壁的凉茶铺子,老板品位过于特殊,从未卖出一碗亲手调制的凉茶……’
越殊对附近的情况如数家珍。
当他走过熟悉的肉铺,果然就听见激烈的争吵声,缺斤少两的肉贩被一名彪悍的大汉活生生拽得离地而起,一拳打得满脸开花,一时只听他“哎哟”“哎哟”叫个没完。
一碗凉茶都没卖出去的隔壁老板端条板凳出来看热闹:“该!这个老李,成天仗着有个执事大哥占人便宜,别人也懒得为这点小事与他计较,这回遇到硬茬子了!”
“哦?是什么硬茬子?”
有人问了一句。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今儿这位可是有个好妹妹,来日就要嫁入申屠氏了——”
老板说得眉飞色舞,回过头来,却见身后的茶棚空无一人。他顿时露出见鬼的表情,自己也还没到耳朵不行的年纪啊……
与此同时,看似空无一人的茶棚边,一道稍稍驻足的人影轻盈无声地越过了他。
在他身后,是痛呼声与求饶声。
一切如此熟悉,如此鲜活。
令人很难相信,也很难接受,这些活生生的人很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被人取代,他们的心神、他们的驱壳,他们奋力拼搏所拥有的一切,都将随之为他人做嫁衣。
更令人难以相信的是,象征人族希望的圣地,反而是这世间最邪恶最恐怖的所在。
“一开始我也不信……”
莫名的,他脑海中浮现段无庸的声音。越殊的记忆随之回到一年多以前离开稼城的夜晚。当时他曾用玄微真人的马甲见过段无庸一面,拜托这位城主替他做一些事。
而段无庸在得知他即将前往圣地之时,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对他说出一个秘密。
“事情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那个时候我还只是淬体武者,由于天赋不错,被前任城主看中,收为弟子。”
“当时稼城其实有一位比家师天赋更高、实力更强的武道真种,是城中镇远武馆的馆主肖长天,他不仅真种圆满,离神定只有一步之遥,年轻时还曾被举荐去过王城进修,人人都说他是未来的天人种子。”
“相比之下,家师因受伤损了根基,突破神定无望,寿数所剩无几。此消彼长,镇远武馆论声势甚至压过城主府一头……”
“家师倒是不介意声势被压过一头。终归都是稼城人,镇远武馆势力越强,也能在魔灾降临时保全更多百姓。这方面来说,肖馆主当初与家师也是有几分默契的。”
“老子英雄儿狗熊,他膝下唯一的独子却是个仗势欺人的草包,成天将他爹“稼城第一强者”的名号挂在嘴上,四处欺男霸女,横行霸道,连城主府的执法者都不放在眼里。我当初也是年轻气盛,几次与他起了冲突,又碰上他欺负小姑娘,忍无可忍给了他狠狠一顿教训,一时手重伤了他第三条腿,一下子害得肖家绝了后……”
“事发后,我也是懊悔不迭,只怪自己出手太过冲动,担心引发城主府与镇远武馆的冲突,哪知却是镇远武馆的人先一步离开了稼城,才过去一日就无影无踪……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肖长天不在。只凭群龙无首的镇远武馆,自然不是城主府的对手。见双方结下死仇,他们担心城主府先下手为强,干脆连夜拖家带口地跑了。”
“几年后,家师大限终至,传位于我,还给我留下一个珍贵的推荐名额。临终前,家师告诉我一件事,原来当年的肖长天并不是神秘消失,而是突破神定之后,秘密前往王城圣地,企图抵达传说中的天人之境。若是没有那场冲突,肖家人或许能安安稳稳等他归来,毕竟城主府看在肖长天的面子上也会保他们平安……”
至于如此重要的秘密师父为何一直不说,反而任由徒弟这些年傻傻待在稼城,段无庸可以理解。若是肖长天成功突破天人,身为仇人的他跑到天涯海角都是死路一条;若是肖长天败了,他就更不用跑了。
“不瞒你笑话,我当时都吓傻了!好巧不巧,次日一早,天人之威笼罩全城……原来不等我做出决断,肖长天竟回来了!”
“镇远武馆早已人去楼空,我也不敢奢望在天人强者面前扯谎,一五一十道出当年之事,只盼他给我一个痛快。哪知他听闻独子遭遇依旧神色不变,得知家人不知所踪亦无动于衷,反而十分欣赏我的武道天赋,劝我不要在稼城继续蹉跎,早日去王城见世面,才能攀升更高的境界……”
“至于当年那桩公案,其子肖佑有错在先,他帮理不帮亲,站在公道这一边。”
段无庸当时大为震撼。
“——他何尝是帮理不帮亲的人!”
“从前其子跋扈如斯,盖因肖长天霸道护短,稼城人人皆知。数年不见,此人却性情大变,成了大公无私,提携后辈的有道高人……我当时只觉得不对劲极了,成日里疑神疑鬼,怀疑其中阴谋重重,可堂堂天人,又何须以阴谋诡计坑害于我?”
“我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没过几日,肖长天离开稼城,我只能将疑惑放在心底。又从种种渠道得知,天人与旁的境界不一般,成就天人必然看破红尘,不受世俗牵绊,这才放下心来……”
“……如此安安稳稳修行两年后,我遵守先师遗命启程前往王城,寻觅突破神定的机缘,却在半路意外救下一个重伤于妖魔之口的女子。那人正是肖长天的发妻。”
“她当时神志不清,疯疯癫癫……”
从她支离破碎的言语中,段无庸拼凑出一段真假难明的故事。
大抵是肖长天晋升天人的消息传开之后,搬家到外地的肖家人在聚居地派出的队伍护送下欢天喜地前往王城认亲。一家人或许过了一段好日子,但随着肖长天之子屡教不改,仗着父亲的声势开始肆意妄为,肖长天一改从前的护短,对他一番严惩,奈何从小养歪的家伙无论如何都掰不正,非但不服,反而愈发跋扈……闹到最后,一家三口决裂,其妻子直接从王城出走。
“……据她所说,她是故意与肖长天闹翻,带着儿子离开的。她真切感受到肖长天的杀意,儿子继续执意不听话,肖长天会杀了他!”
“……她说,那已经不是与她青梅竹马的肖长天,而是一个她不认得的陌生人。她怀疑自己的枕边人被另一个人取代了。”
越殊还记得自己听到这里,下意识说了一句:“伤心之际,语出激愤,可以理解。”
段无庸却摇摇头,他说话的口吻很是凝重:“不是激愤,她的语气是认真的。”
“……尽管这个说辞很是荒唐,唯有如此,才能解释我当年的困惑。”他这样说道,“一个霸道护短、有才无德、纵子行凶之辈,只因突破天人便幡然悔悟、恍如换人?许是我境界低微,宁愿相信他是被人种了咒,也不相信他能看破红尘……”
总而言之,当初出了这件事,段无庸便不敢再入王城。心底很难对外人道明的不安让他隐隐对传说中的圣地起了忌惮之意。
然而,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很难为外人所理解。以九王之功,足以福泽千秋万代。纵然如今的王族后裔大都目中无人,行事霸道,其中还有不少人渣败类……如此种种,都动摇不了圣地在世人心中的地位。段无庸这样的反而是异类中的异类。
他小心隐藏自己的想法多年,只在“玄微真人”面前吐露了这么一回,若非后者大恩大德实在难报,他又从“玄微真人”对待申屠恒的态度中看出其并非王族的拥趸,段无庸无论如何也不会多嘴提醒一句。
但也正是他的提醒给越殊带来了灵感,而有了先入为主的怀疑,甫一进入王城,他便以仰慕之名收集历代天人的情报,哪怕只是公开情报,而后迅速锁定洗礼之日。
回想过去一年,狂刷百万功德,获得洗礼资格……直到如今,这份辛苦没有白费。
事实证明,段无庸的直觉没毛病。王都非善地,圣地有大恐怖……
越殊微微摇头,唇边溢出微不可查的低语,他还有心思吐槽:“若是段无庸在这里,我是否该说一声‘段城主高见’呢?”
时间回到三个时辰前。
朝食过后,拥有洗礼名额的一行人早早登上王族核心之地圣山,面见族主申屠岸。
这位申屠氏当代族主外表不过三四十岁,一袭玄色锦衣,气度儒雅中透着威严。独属于天人的无形气场在周身逸散,他只静静站在半空中,似与周遭天地融为一体。
“这就是武道极巅的天人么……”一行人仰头望去,无不目露憧憬之色。包括两名神定圆满、有极大希望突破到天人的武者。
紧接着,一双双目光聚焦到申屠岸腰间的佩剑上,其中火热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九神兵之一,断水剑!”天下之人无不对这柄神兵的来历如数家珍,“初代申屠王的佩剑,天人持此神兵可力抗天魔……”
攒够百万贡献的三境以下武者也就罢了,三境神定圆满的两名武者目光尤为炽热,今日,他们就要借助神兵之力突破天人!
大概是看出众人的迫切,申屠岸没有过多废话,众人在他的带领下踏入一条长长的山道,山道内漆黑一片,却不影响耳聪目明的武者视物。哪怕是表面修为最低的越殊,也有淬体九重,夜色于他一如白昼。
一路下行,约摸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众人终于抵达山道尽头,出现在他们视线中的是一面巨大的山岩,长宽至少三丈,通体全无裂隙,形成了一面厚重高大的绝壁。
申屠岸停下脚步。
“到了,就是这里!”
“……这是玄金岩?”有识货的人叫出声来,“好大一块玄金岩!”
玄金岩以质地之坚硬出名,何况这么大一块玄金岩,哪怕是上品玄兵,恐怕最多也只能在这岩石上留下一道划痕,除非是天人出手,或者以神兵破之……换而言之,这就是一面天然的墙壁,无论前后有什么宝贝,至少想暴力破墙进去是不可能的。
众人的目光顿时落到玄金岩壁前唯一的物体上。那是一枚横卧的青石,形似乌龟。龟背上是密密麻麻的纹路,纹路中央有一道寸许的凹槽,像是一道被划开的伤口。
在场的聪明人思来想去,此地若有密室,开启密室的机关大概就着落在青石上。
于是一道道目光看向申屠案。
申屠岸抬手,断水剑出鞘!
嗡——
脱鞘而出的断水剑垂直下落,顺着那道顺序的凹槽重重插入龟背,仿佛钥匙插入了锁孔,竟是严丝合缝、没有一点偏差。
刹那间,龟背上诡异的纹路顺着凹槽向剑身蔓延。乌龟死寂的双眼突然亮起,机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认证通过——]
轰隆隆,轰隆隆。
迎着众人期待又震撼的目光,通体无瑕的玄金岩壁轰然下陷,先是一线光辉,继而千万缕光辉从玄金岩壁的后面照了出来。
不知名的银色金属从脚下一路向前方延伸,隐约可见一方极其恢宏宽阔的宫室。
众人的目光不觉被吸引了过去。
“……这就是王族历经千年不倒的传承之地,历代天人迎接洗礼的秘境吗?”
两名神定圆满的强者明显早在来之前就对此有所了解,毫不犹豫踏入其中。其他人见状,犹豫了一瞬,不约而同决定效仿。
越殊作为明面上境界最低、年纪也最轻的小辈,主动坠在最后,保持不掉队。
“去吧,且上前去。”
他们听见身后传来申屠岸郑重的声音。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其中对后辈的深切期许。
“接受洗礼,而后迎接新生。”
【作者有话说】
调整了一下前后顺序,这样更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