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副起拍价20万的油画, 竟然拍出了五百万的天价!


    现场气氛被推得更高,刚刚平息的掌声再度爆发,如雷如潮。


    主办方为筹集到善款而高兴, 油画家为作品被肯定而高兴,在场宾客为欣赏到奇迹般的演出而高兴, 只有童亦辰很不高兴。


    邵阙到底什么意思?!


    童亦辰面上带着笑, 双手却死死掐着掌心。


    他原本希望童然做个不被注意的普通人,可对方进了娱乐圈。


    他又希望童然别和邵阙见面,可两人见上了。


    见面以后, 他发现邵阙并没有对童然表现出特殊的好感与亲近,刚松了口气,今天就……


    难道真是不可抗力?


    这时,秘书忽然走了过来, 恭敬地递上电话, “童董, 是公司魏总的来电。”


    童亦辰心烦气闷地接起:“有事?”


    听筒里却响起一道格外年轻的声音:“spell。”


    刹那间,童亦辰的双眼又变得迷离,与他被催眠时的状态一模一样。


    酒店后花园,细雨在庭院灯下化作缠绵的银线, 伴着暖光落入喷泉池中,点碎了池面的倒影。


    童然独自站在池边, 望着远方灯火通明, 无意识地转着一枚硬币。


    直到听见脚步声靠近, 他才回过头。


    “说吧, 你是谁?”


    童然盯着眼前失了魂的人,一点不客气地问。


    “童亦辰。”


    “我问你本来的名字,属于你自己的名字。”


    “孙亦辰。”


    童然牵了牵嘴角, “还真叫亦辰啊……”


    他和辛雪找了那么久,全国所有“亦辰”都找了个遍,包括十年内已经入土的,始终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他们还当自己猜错了。


    “那你是怎么变成童然的?”


    “我看了一本书……”


    随着童亦辰毫无保留地回答,童然听见了一段意料之中又诡异离奇的故事。


    童亦辰原本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某天偶然看了本耽美小说。


    小说全程以主角攻邵阙的视角来展开,对方心里有一抹白月光,可惜尚未坦明心意白月光就死于一场海难。


    邵阙浑浑噩噩过了半年,某日去公司开会时遇见了一位新签约的练习生,练习生和白月光有几分相似,也就是小说的主角受童可然。


    故事,也由此展开。


    起初,邵阙只是因为那一点相似而对童可然多有照顾,但在接触过程中,他慢慢被这个文静又善良的少年所吸引。


    当时的邵阙没有正视那份好感,认为自己只是移情,只是将童可然视作了白月光的替身。


    他不愿亵渎对白月光的感情,一直也没对童可然出手,默默为对方保驾护航。


    两年后,年满18岁的童可然通过一档名为《全民偶像》的选秀综艺成功出道,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当红艺人。


    他被很多人追捧和喜欢,激起了邵阙的占有欲,后者终于不再隐忍,对童可然展开了猛烈的追求,两人共同经历了许多波折和误会后,在某个颁奖典礼上双双出柜。


    童亦辰看完小说的当晚就穿进了书中世界,只是和大多小说设定不一样,他没有穿成同名同姓的人,而是成了那个偶尔出现在邵阙回忆里的白月光。


    他穿来时,距离小说剧情开始还有三年,白月光正活得好好的。


    等童亦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没有丝毫惊慌,反而又惊又喜。因为白月光是个年少成名的影帝,有钱有貌,还被邵阙那样优秀的位面之子爱慕着。


    可惜没高兴多久,他就发现白月光的魂魄还残留在体内,时时影响他的情绪,试图和他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那几天他根本不敢睡觉,只怕一闭眼就会穿回原来的身体,或者死掉。


    他硬抗了整整四天,精神疲惫到极限,快要撑不下去时,那抹威胁他的魂魄竟莫名其妙消失了!


    童亦辰彻底继承了白月光的一切,他对原来的世界没什么牵挂,又恰好喜欢同性,当即就决定要在主角受出现之前抢走邵阙……


    在“潜意识之门”的控制下,童亦辰吐露了自身全部的秘密,童然静静听着,从头到尾没有打断。


    只是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尽管早有猜测,他还是震惊于自己真的活在一本书里,而且只是个促成主角们相爱的诱因。


    “宿主,宇宙孕育无限世界,只要世界诞生,就是有历史、有延续的真实世界。”APP难得安慰他一回,“当两个世界空间重叠,能量源偶尔会发生波动,不是小说衍生了本方世界,而是本方世界其中一种发展衍化成了彼方世界里的一本小说。”


    “……不懂。”


    “每个世界都有无数世界线,”APP解释说,“那本小说里的故事,只是某一条世界线的衍化,宿主不必在意。”


    “是吗?”


    童然没有过多纠结,不管虚假或真实,他都活在这个世界。


    他甚至没有太多愤怒,哪怕亲耳听见童亦辰是如何排挤他灵魂的,也只是有些恶心罢了。


    毕竟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他也用了足够长的时间来消化。


    不过……


    “我怎么不记得还跟他抢过身体?”童然在意识里问。


    “宿主不会有身为灵体时的记忆。”


    童然沉默半晌,“那也挺好。”


    如果那段记忆保留下来,他或许会疯掉吧?


    “我能给他下个每晚做噩梦的精神暗示吗?”


    “禁止对目标造成人身危害。”


    “噩梦也算?”童然遗憾地耸肩,只好暂时放过童亦辰,他不愿见对方顶着他的身份丢人现眼,也不想在这时候打草惊蛇。


    但总有一天,他会让童亦辰改回孙亦辰,让所有人知道,童亦辰只是个冒牌货。


    当晚,童然提前离开了晚宴。


    他在雨中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直到辛雪打电话问他在哪,他才停了下来。


    “你……”辛雪今天有重要工作,没能参加晚宴,原本想关心一下进展,又顾虑到电话里不方便说,于是改口道,“发个定位,我来接你。”


    “姐,我想自己待会儿。”


    辛雪顿了顿,“你知道了?”


    “嗯。”


    “……你还好吗?”


    “挺好。”


    童然真觉得自己挺好,情绪稳定,理智在线。


    他只是,就想一个人。


    四个小时后,童然走回了家。


    身体的疲惫让他无暇多思,只草草洗了个澡就睡了。


    他睡得并不安稳,反反复复地做梦。


    一会儿梦见被海水吞没,一会儿又梦见被关在狭小的黑屋子里,最可怕的是梦见自己变成了植物人,意识很清醒,身体却怎么都动不了,只能任人摆布。


    当他从噩梦中惊醒,正好凌晨三点。


    童然睡不着了。


    他在黑暗里睁着眼,听着闹钟规律的“滴答”声,感觉天花板正在慢慢下降,好像要压扁他似的。


    他还觉得冷,即便用被子紧紧裹住身体,仍是手脚冰凉,连骨头缝都透着寒气。


    他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好。


    童然忽然拿过手机,点开最近通话,拇指停在辛雪的名字上,却迟迟没有点下去。


    鬼使神差的,他往下滑了滑,找到了陆思闲。


    电话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喂?”


    童然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也困惑于自己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


    “童然?”陆思闲的声音带着浓稠的睡意,还有一点初醒的沙哑。


    “我、我打错了。”


    童然慌乱地挂掉电话。


    但铃声很快又响了。


    “你不睡觉的吗?”童然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才接通,先发制人地问。


    陆思闲停顿了两秒才说:“被你吵醒了。”


    “……对不起。”


    “你怎么了?”


    “没怎么,”童然找好了借口,“我找我姐,不小心按错了。”


    “半夜三点?”


    “工作有急事……”


    陆思闲没再追问下去,童然也彻底舒了口气。


    他又躺了会儿,还是睡不着,索性去了虚拟练习室,他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也不知过了多久,童然正在研究从邵阙那儿坑来的设备,忽然又听见了电话声。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四点半。


    这个点找他,应该是有急事。


    童然只好退了出来,见来电人还是陆思闲。


    他踌躇片刻,按下了接听键。


    “没睡?”陆思闲问。


    “还没,有事吗?”


    “你住几栋几楼?”


    童然怔了怔,“啊?”


    “我在你小区门口,物管不让进。”


    第62章


    隔着氤氲的雨雾, 陆思闲远远就看见了等在单元门口的童然,他加快脚步,走近了才道:“不是让你别下楼?”


    童然搓了搓冰凉的胳膊, “那怎么好意思?”


    陆思闲沉默地收起伞,推着人进了门。


    电梯里, 童然的眼神一下一下地朝陆思闲瞟, 想问的问题很多,又觉得问出口好像要打破什么似的,话语徘徊在嘴边, 却始终没发出一点儿声。


    “想说什么?”陆思闲忽然侧过头。


    童然掐了掐指节,避开眼问:“你翻/墙出来的?”


    陆思闲不太明显地笑笑:“今天周日,我请假了。”


    “大半夜请假?”


    “不行?”


    童然微低着头,声音很轻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


    陆思闲:“上次从冰雪乐园回来, 不是先送你回家了?”


    童然一愣, 好像是这样没错。


    “那你……”


    “叮——”电梯到了。


    童然闭嘴, 咽下了后半句。


    “随便坐。”到家后,童然先把陆思闲的伞拿去阳台撑晾,再从冰箱里拿了一堆零食水果,回客厅就看见陆思闲站在饮水机前。


    “你想喝水吗?”童然说, “冰箱里有饮料,我——”


    陆思闲指了指沙发:“你坐着, 别跑来跑去。”


    童然“哦”了声, 又觉得哪里不对, 主人不是我吗?!


    陆思闲已经接好水过来了, 他将水杯往茶几上一放,又从外套兜里掏出几版药片和一支像笔似的东西,“先测个体温。”


    童然没过脑就问:“你病了?”


    陆思闲抬眼, “你感冒了,没感觉?”


    童然:???


    “电话里就听你声音不对,”陆思闲撕开包酒精片给电子温度计的感温头消毒,“体温也比平时高,可能发烧了。”


    童然这才觉得嗓子有点儿疼,可……“你怎么知道我体温?”


    陆思闲递出温度计,“刚在楼下不是碰过你?”


    明明是很正常的话,童然却蓦地脸红了,连藏在拖鞋里的脚趾都微微蜷缩起来。


    “怎么,还要我帮你测?”陆思闲见童然迟迟不接,要笑不笑地问。


    童然飞速抢过体温计,拉开睡衣领口夹在腋下。


    陆思闲盯着他看了会儿,“脖子都红了,看来烧得不轻。”


    童然:“……”


    你能不能闭嘴!


    好在电子温度计测量很快就测出了结果——37.6°。


    “低烧,还好,”陆思闲掰开两片药,“吃了药再睡会儿,明早还不退烧就去医院看看。”


    童然吞下药片,见陆思闲站了起来,忙问:“你要走了?”


    陆思闲:“不走,先等你睡了。”


    童然眼睑颤了颤,又问:“我睡了你就要走了吗?”


    陆思闲眼里渗出少许笑意:“不然呢?”


    童然无意识地抠着沙发垫,佯作自然地说:“你就住我家好了,都这么晚了……正好我上次去基地还借了你的衣服,都洗干净了……”


    陆思闲:“行。”


    等陆思闲简单地洗漱过,童然带他进了卧室。


    “我家床有点小,不过还是能睡两——”童然推开门,看见满屋子堆得乱七八糟的衣服和杂物,笑容瞬间凝固了。


    操!!


    他下楼前急急忙忙收拾了下客厅,把东西都堆卧室了!


    “原来婶婶说得没错。”陆思闲轻笑了声。


    童然硬着头皮问:“说什么?”


    陆思闲:“说每次来你家都像进了狗窝。”


    童然:“……”


    算了。


    反正都这样了,随便吧。


    童然木着脸找出床凉被,爬上了床,翻身对着墙壁。


    感觉到身侧塌陷的重量,他默默把被子拉高了点儿,挡住半张脸,又觉得呼吸有些不顺畅。


    “我关灯了?”陆思闲问。


    童然闷闷应了声,在黑暗降临的同时闭上了眼。


    或许是折腾半天人累了,又或许是身边有人在很安心,这回他很快就睡着了。


    而且没做噩梦。


    童然睡相很好,一觉醒来还裹得像个蝉蛹,他揉了揉眼睛,忽地一顿,转头就见另外半张床空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陆思闲呢?


    童然坐起来,房间里也没人。


    该不会走了吧……


    童然匆匆跳下床,打开门就听见门铃响了,他只当是陆思闲回来了,赤着脚跑去开门——


    “姐?!”


    辛雪担心了整整一夜,好容易等到了早上,她连妆都来不及化就杀过来了,一见童然就猛盯着人看。


    “怎、怎么了?”童然不自觉退了一步。


    “躲什么躲,怎么鞋也不穿?”辛雪心下微松,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地上,弯下腰换鞋时随意扫了眼客厅,“难得啊,狗窝收拾得挺干净。”


    童然干巴巴地笑了声。


    “还没吃早饭吧?”辛雪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拎起口袋熟门熟路地朝厨房走,“我给你买了点儿——思闲?!”


    厨房里,陆思闲正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


    “婶婶。”


    “你怎么在这儿?!”


    陆思闲给问得愣住了,“我不能在这儿?”


    辛雪下意识去看童然,就见童然也呆呆的,好像不知道厨房里为什么会有人一样。


    啥情况?!


    “思闲是早上过来的?”


    “昨晚。”


    辛雪斜睨着童然,臭小子不是要一个人待着吗?


    她这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又怕影响童然情绪连电话都不敢打一个,结果呢?!


    童然被盯得发毛,“我昨晚发烧,思闲哥过来看看……”


    “怎么会发烧?”辛雪一听就急了,抬手去探童然的额头,“去医院了没?”


    童然还没开口,就听陆思闲说:“低烧,吃了点儿退烧药,现在烧已经退了。”


    “你怎么知道我退烧了?”童然自己都不知道。


    陆思闲:“早上起来摸过了。”


    童然:“……”


    辛雪:“……”


    这听着怎么那么奇怪!


    辛雪虽然奇怪童然病了为什么跟陆思闲说而不找她,但也没想太多,她瞅了眼电磁炉上冒着热气的小锅,“在煮粥呢?”


    陆思闲:“嗯。”


    “我买了咖啡汉堡,你要不先去吃点儿?”辛雪挽起袖子,“剩下的我来弄。”


    “不用了,快煮好了,”陆思闲将煎好的蛋铲进盘子,对童然说,“你先去洗漱,然后喝杯热水。”


    辛雪听了就笑,“思闲还挺会照顾人的。”


    陆思闲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吭声。


    这天早晨,童然吃上了入住公寓以来最热闹的一顿饭,并且发现陆思闲厨艺很不错。


    期间辛雪没怎么搭理他,一直在跟陆思闲传授录制真人秀的经验,童然也是这会儿才知道陆思闲已经定下要去参加《桃花源》,时间就在下周三。


    饭后,陆思闲又让童然吃了药,便准备回队了。


    童然一直将人送到小区门口,等陆思闲上了车,他才没精打采地往回走。


    到家就见辛雪坐在沙发上,如女王般高贵地看了眼腕表,“送这么久?”


    童然装傻:“很久吗,我没注意。”


    辛雪哼笑了声,随口问:“昨天思闲住你家了?”


    “也没昨晚,他四五点才过来的,”童然下意识想回避,可他也说不清自己要回避什么,“当时还下着雨,总不可能让人来回折腾……”


    “四五——”辛雪面露诧异,“这么晚你还把人叫过来?”


    童然申辩:“我没叫,就是打电话时他听出来我嗓子哑了……”


    辛雪立刻抓住关键:“大半夜你给他打电话?”


    童然睁眼说瞎话:“我打错了,我本来是想给你打的。”


    “你也没打给我啊。”


    “……”


    辛雪微微眯眼,她知道俩孩子关系好,可这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


    而且的童然反应也很怪,一贯是最能胡搅蛮缠、没理也能说出八分理来的人,现在却语焉不详遮遮掩掩……


    “可可,你——”


    “我头疼,”童然皱着眉,按了按太阳穴,“姐,我们还是去趟医院吧。”


    辛雪:“……”


    尽管辛雪很怀疑童然在演戏,可她也不敢不当回事,还是载着人去了医院。


    一路上,童然都表现得恹恹的,好像真的很不舒服。


    到了医院停车场,童然却没急着下车,而是说:“姐,我们之前猜得没错……”


    他没有任何隐瞒地将童亦辰所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全程语气都很平静,然而辛雪却听得浑身发抖。


    要不是早就有了心理预设,她都不知道会不会被真相给吓疯。


    童然过了一夜,情绪已经基本调整好了,反倒来安慰她。


    辛雪慢慢冷静下来,堵着气问:“你有什么打算?”


    “先做好自己的事,”辛雪不知道APP的存在,童然也不方便细说,“一步步来,反正不会让他顶着我的身份过一辈子。”


    辛雪暂时也想不到办法,轻声一叹,“你没问题吗?”


    “没问题。”


    “昨天你也说挺好,晚上就气病了。”


    “我只是回家路上没带伞,淋了点雨,”童然安抚地笑笑,“这不都好了吗?”


    “你不是还头疼吗?”


    “……”


    忘了,危。


    但辛雪似乎失去了追问的兴致,只说:“有些事你当时以为不太严重,过后反而越想越难受,千万不能憋在心里……要不你放松放松,别天天窝在家里。”


    童然不以为意,“我在家就很放松。”


    “哦,我本来想着思闲要录的那个《桃花源》还挺轻松,最近播了两期热度也不错,”辛雪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正好你也需要拓展知名度,当是去玩儿了,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吧。”


    童然微顿,“不是周三就开录了吗?”


    辛雪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又没说这期,之后还有很多期呢。”


    童然瞬间就没兴趣了,“我还要准备下个月的比赛。”


    辛雪眸光微闪:“那这周你空吗?”


    “这周啊……”童然面露为难,做出一副拧眉深思的模样,“勉强可以吧,比赛还剩下一个多月,我剧本思路已经有了,适当放松一下也行。”


    辛雪:呵呵。


    辛雪到底还是给安排上了,一方面节目确实不错,她原本就打算给童然推一期;另一方面老杨不放心陆思闲,害怕这小子一张嘴就败坏国家队形象,有童然在至少可以照顾一下。


    至于她心里怀疑的那些事,既然童然不肯说,她也懒得多问。


    毕竟“儿大不由娘”,她也相信童然能处理好自己的事。


    于是周三上午,辛雪就把童然送上了节目组的车,车上除了工作人员外还有一位他认识的飞行嘉宾,就是前不久和他同台录制过《旅行家》的荀觅。


    “怎么是你?”每期嘉宾的名单都是保密的,荀觅没想到童然也会来。


    “可不就是我吗?”童然笑眯眯地打招呼,“不欢迎?”


    荀觅这回是脱离团队单飞上节目,还挺开心有认识的人在,只是顾忌着车里有跟拍摄像,便维持着酷哥人设说:“好久不见。”


    为了方便节目组剪辑出有效片段,两人一路上都在闲聊,当提起这期都会来哪些嘉宾时,荀觅说:“我听说这次有六名国家队运动员要来,但具体名单不知道,节目组不说。”


    童然笑了笑,“是吗?”


    荀觅看了眼镜头:“也不知道姚蔚然会不会来。”


    童然:“姚蔚然是谁?”


    “你不认识姚蔚然?”荀觅的表情是不加掩饰的惊讶,“上届冬奥会男子花滑的冠军。”


    上届冬奥会我还在当游魂……


    荀觅掏出手机,找了姚蔚然的照片给童然看,“他人气很高,应该算国内最受欢迎的几名运动员之一。”


    童然凑过去一看,长得挺不错,加上练花滑身材也好,又有冠军光环加持,难怪那么多人喜欢。


    “你也喜欢吗?”他随口问。


    荀觅表情微变,看着童然的眼神颇为复杂,“我只是觉得他在冰场上很耀眼,其实我小时候也学过一段时间花滑……”


    童然挑眉,完全看不出来。


    “真的,一直练到13岁,”荀觅垂下眼,语气透着微不可见的遗憾,“但天赋实在有限……”


    “你的天赋在舞台,”童然认真地说,“你可是Top。”


    荀觅怔了怔,轻轻笑了。


    汽车开了一个多小时,从城市到田园,终于来到了综艺录制地点小溪村。


    两人下车时,正好遇见另一辆车抵达,只是车上的嘉宾童然没见过,经荀觅介绍他才知道对方是位很有名的脱口秀演员。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广播声——


    “请三位新村民前往1号屋,赵村长和两位村委委员在等你们。”


    “桃花源”小院的格局很简单,穿过入户花园的月洞门就是一方天井,正对面一间房即为1号屋,平时的群聚活动基本集中在这里;左右两侧分别是2、3号屋,也是所有嘉宾住宿的地方。


    童然进门时,见三位常驻嘉宾都在,分别是国民度顶级、被观众戏称为“皇帝专业户”的老艺术家赵鸿星、青年影帝曾希,以及当红小花李意。


    “漂亮弟弟,是你啊!”最先开口的是李意,她前几天才被童然的魔术秀了一脸,这会儿一眼就认出来了,高兴得双眼都弯成了月牙。


    “各位老师下午好。”


    童然大方地做了个自我介绍,目光对上曾希时,对方明显地一愣,而后颇为冷淡地点了点头。


    不过另外两人的态度都很热情,寒暄过后,李意格外兴奋地提议,“就你们三位最先来,反正现在也没事做,要不弟弟给表演个魔术?”


    赵鸿星虽然没见过童然,此时也凑趣地附和,“对啊,小朋友来露一手。”


    童然笑盈盈地说:“微臣遵旨。”


    赵鸿星和李意被逗得哈哈大笑,连曾希都弯了弯嘴角。


    开场的娱乐局,童然也没打算出什么大招,扫了眼茶包收纳盒说,“我就用这个做道具吧。”


    他检出个茶包放在桌上,随手变出枚硬币,就当着众人的面曲指一弹——


    硬币消失,茶包却轻微地移动了下,好像被只无形的手拨了拨。


    “该不会进茶包里了吧……”李意不确定地猜测。


    童然但笑不语。


    李意狐疑地看着他,刚想要去拿茶包,就被横伸出来的一只手抢走了。


    赵鸿星先检查了茶包的封口,又轻轻颠了颠,感觉到了硬币的重量,顿时难掩震惊。


    他起初听李意说童然会变魔术,但在他印象中魔术都是些老派的戏法,根本没想过还能有这样的效果。


    赵鸿星在众人的注目下撕开茶包,果然倒出了一枚硬币!


    “神了……”赵鸿星喃喃叹道。


    这时,有工作人员过来,告知又有嘉宾到了。


    童然故意没和陆思闲说自己要来,就是想给对方一个惊喜……或者惊吓也行,虽然尚不清楚刚抵达的嘉宾是谁,还是兴冲冲地跑出去迎接。


    结果刚走出屋子,就看见大院门口进来一队人。


    各个穿着国家队统一队服,身姿挺拔,气场十足,仿佛踏出的每一步都伴着《乱世巨星》的前奏。


    而陆思闲就走在队伍最中间。


    刹那间,童然听见了自己如雷的心跳。


    第63章


    “停!”


    躲在暗处的导演突然跳了出来, 舔着脸笑:“各位,能不能重新走一回?”


    整支队伍停了下来,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的干瘦男人。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编织成巨网勒得人喘不上气。


    导演咽了口唾沫, 对上一群世界冠军总觉得气弱, “我、我就是觉得你们出场很有气势,如果能排成雁行阵, 远中近景补拍一回, 效果会很好……”


    “思闲, 你觉得呢?”站在陆思闲旁边的姚蔚然开口了,他音色很柔,如湖上烟雨。


    陆思闲没应声,只望着月洞门前的少年, 微微挑起眉峰。


    姚蔚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你认识的?”


    陆思闲嘴角轻扬, 冲童然招了招手:“过来。”


    童然只是笑, 没动。


    导演:“……”


    我是阴兵吗?你们都看不见吗?!


    导演忍不住彰显自己的存在, 挡在了陆思闲面前, “那个……我的提议你们觉得如何?”


    陆思闲终于施舍给他一记眼神, “什么?”


    导演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就排成雁行阵重来一次……”


    “不来。”


    陆思闲走到童然身边,卷长的睫毛微垂,“病好了?”


    童然嗓子还有点哑,不过不怎么听得出来, “你不好奇我怎么在这里吗?”


    陆思闲眼里沁出些许笑意:“来陪我玩?”


    童然耳根有点红,倒也没否认,“你怎么不走雁形阵?剪辑出来很帅。”


    “没兴趣,”陆思闲不太正经地说, “排成SB型可以试试。”


    跟过来打算再努力一把的导演:“……”


    算了,何必自取其辱!


    眼见着两人并肩进了月洞门,姚蔚然忽问:“你们知道那是谁吗?”


    同来的几人大都摇头,只有一人不太确定,“好像是陆思闲的绯闻对象……”


    “啥?陆思闲居然有绯闻对象?”


    “他喜欢男生吗?”


    面对众人的追问,那人连忙解释了几句,末了说:“……总之陆思闲带他去体校基地转了一上午,就没人再传这件事了……唉,那么漂亮的弟弟都能狠得下心,真是个禽兽!”


    姚蔚然若有所思,片刻后道:“走吧,进去了。”


    几位运动员分别来自单板滑雪、自由式滑雪、越野滑雪、花样滑冰、短道速滑和速度滑冰六大奥运比赛项,只是冰上三人都有奥运冠军在手,雪上三人仅有世界冠军头衔,在国内知名度不高。


    轮到姚蔚然自我介绍时,童然下意识去看荀觅,却发现荀觅的目光并不在“偶像”身上,而是专注地盯着陆思闲。


    “你哥还是国家队的?”荀觅一眼就认出了陆思闲,那天节目组安排他们拉了一卡车香蕉去菜市场卖,结果偶遇了童然,对方身边就站着这位混血帅哥。


    童然还没开口,陆思闲已经转过身,扫了荀觅一眼,“是你。”


    荀觅很意外,“你记得我?”


    陆思闲:“卖香蕉的。”


    荀觅:“……”


    操!


    等十五位飞行嘉宾终于到齐,已经四点半了。


    众人相互认识后,导演便安排大家自行组队做任务,为今天的晚餐贡献一份力量。


    童然抽到的任务是上山捡柴,原本只需要他和陆思闲两个人,但李意想和他一组,非得跟上。


    三人背着背篓朝后山走,沁凉的山风吹散了阳光的热度,夏日的暑气被蒸发得半点不剩。


    李意作为《桃花源》唯一的女性常驻嘉宾,不但情商高会照顾人,而且很有梗,一路上和童然你来我往金句频出,跟拍摄像们笑得肩膀直抖,就连陆思闲都被逗笑了好几次。


    她正聊到小时收上山挖笋的经历,忽地脚下一顿,声音也戛然而止。


    “怎么了?”童然转过眼,发现李意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李意掩住话筒,小声说:“我亲戚好像提前来了。”


    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难为情的,只是自己的经期一贯准时,正常情况应该在几天以后,因此什么准备都没有……


    童然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李意想都不想就否决了,回小院得走十来分钟,她怕半路血崩,“前面有户人家,我去借个厕所。”


    听了这话,陆思闲终于明白李意在说什么。


    他其实有点尴尬,但见童然都表现得如此自然,他也不能输了阵仗,一脸严肃地跟了上去。


    那户人家姓王,家中只有王嫂子和儿子王小宝在。


    李意说明来意后就被领进了家门,童然和陆思闲则留在院子里陪小孩玩。


    “小宝,喜欢吃水果吗?”童然半蹲在地,平视着小豆丁。


    王小宝熟练地拿口水巾擦了擦下巴,摊开手道:“谢谢哥哥。”


    童然:“……”


    你这至少八倍速快进!


    童然听见陆思闲在笑,他眼角微抽,默默省略了几句台词,空手变出个桔子,“知道桔子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吗?”


    王小宝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桔子,摇了摇头。


    童然继续逗弄:“是超能力,哥哥有超能——”


    “爸爸!”


    王小宝突然拔高嗓门喊了一声,倒是把童然给吓了一跳,心说只是个桔子而已大可不必喊爹吧,转头才意识到是王父回来了。


    “爸爸,爸爸!”王小宝抱住父亲的腿,仰着头嚷嚷,“哥哥也有超能力,像爸爸——唔唔。”


    王父赶紧捂住儿子的嘴,一脸紧张地觎了眼童然和陆思闲,挤出笑道:“小孩子不懂事,胡咧咧呢。”


    他也不管二人是什么反应,抱起王小宝又出门了。


    人走远了,童然皱了皱眉:“我怎么觉得他爸怪怪的,像在心虚一样。”


    陆思闲其实也觉得王父表现怪异,但他没兴趣关注一个陌生人,漫不经心道:“你管别人做什么?”


    “我好奇呗,难道他爸也是魔术师?”同行之间也存在雷达感应,可王父实在不像……


    不过童然也没太惦记这事儿,等李意出来,三人继续往山上走,捡完柴火回去,嘉宾们已经开始做饭了,院子里处处飘散着炊烟的气息。


    晚饭由大家合力完成,味道还不错,加上童然又累又饿,足足干了三大碗饭。


    只是和一群运动员们比起来,他这点儿食量不算显眼,饭后洗碗时他还听见有人在跟陆思闲抱怨自己根本没吃饱……


    童然憋着笑问身旁的人:“蔚然哥你吃饱了吗?”


    姚蔚然将擦干的碗垒好,柔柔一笑:“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们项目对身材要求很高,队里多的是一天只吃两餐的人。”


    童然很意外,普通人每天只吃两餐已经很节制了,运动员体能消耗那么大……“你们不会饮食失调吗?”


    “当然会,很多顶尖选手因为饮食无序导致力量和耐力跟不上,只能提前退役。”姚蔚然意味不明地笑笑,“冰联一直很重视这方面的问题,但他们没办法改变大众对花滑选手的既定审美,而且体重增加会让很多技术动作无法完成,所以想拿到顶尖成绩,某些牺牲是必要的。”


    童然由衷敬佩道:“你们也太有意志力了。”


    “没有意志力怎么做职业运动员?”姚蔚然认真地看着童然,“控制饮食和伤病比起来已经是小问题了,你思闲哥当年可是差点儿就没命了,现在照样坚持训练。”


    童然知道陆思闲受过重伤,但当时听辛雪说起和此刻的心情完全不同,那时候他更多的是遗憾和庆幸,此时却要复杂得多,甚至感觉胸口很闷,有些喘不上气。


    他面色发白,忽听有人在身后说:“别听他的。”


    姚蔚然见是陆思闲来了,笑了笑不再继续,只问:“你这个月打针了吗”


    陆思闲“嗯”了一声。


    童然回头,“打什么针?”


    姚蔚然:“他右膝关节磨损,一两个月就要打一次润滑剂。”


    这些事童然从来都不知道,他见陆思闲每天能蹦能跳,比大多人体能都要好,还以为伤病只影响了对方的竞技状态,对日常生活无碍。


    童然私下里又追问了陆思闲还有什么伤病后遗症,可惜陆思闲口风很紧,只说自己没事。


    接下来的游戏娱乐环节,童然始终有些心神恍惚,参与度也不高。


    直到李意说自己准备了一个小魔术,又选中童然做搭档,他才勉强打起精神。


    “我最喜欢看人表演魔术了。”童然倒不是客套,从来都是他给人表演,很少有人专门为他表演,哪怕他现在心情郁郁,还是多了几分期待。


    “那天慈善晚宴过后我就找人学了,还想着下次遇见弟弟要表演给你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李意取出两副包装不同的扑克,摆到小桌上,“弟弟喜欢哪副牌?”


    童然察觉李意一双眼睛总往他右手边的扑克看,想了想便指着那副牌说:“我选这个。”


    李意很隐蔽地松了口气,其实童然选哪副都可以,但如果选到左边的扑克,她的表演就必须增加一个环节,做起来有点麻烦。


    “那你就打开那副牌,然后和我一样洗牌。”


    两幅扑克抽离牌盒,众人发现它们的背底花纹和颜色都不一样,童然这副是蓝底,而李意的则是红底。


    洗完牌后,李意又交代童然盲选一张扑克,牌背向上放在桌面。


    “OK,你选一张,我也选了一张,现在我们两人选的牌都放在这里了,”李意盯着桌面上一红一蓝两张牌,“你并不知道你选的是哪张对吧?”


    童然:“不知道。”


    李意:“你也确实是随机选的吧?”


    童然轻点了一下头。


    “那我把你选的牌放在我这副牌的最上面,”李意拾起童然的牌,轻放在自己手上一叠牌背的上方,“你也把我选的牌放在你那副扑克最上面,不要看牌哦。”


    童然已经猜到了魔术原理。


    假设有A、B两副牌,李意在表演前随意抽取A副扑克里的……就拿方片K来举例好了,她将A副扑克里的方片K放在B副扑克的第二张,第一张则是张双面牌,也就是正反都为背面的特制扑克。


    接下来,她再找到B副扑克的方片K,做一个隐藏的记号,然后按照刚才的步凑让观众随意洗牌随意抽牌,而她“盲选”出来的自然是那张做了记号的方片K。


    等双方交换了抽选的牌,她只需要做一个Triple lift,就能把来自A副扑克的方片K换到最顶上,同时展示给观众看,而观众从她手里拿过来的那张牌当然也是方片K,好像两人心有灵犀,各自盲选竟选到了一样的牌。


    这个魔术的关键在于务必让观众选中A副扑克,因为观众从A副扑克里抽哪张牌都无所谓,他抽的牌不会被看到,大家看的只会是那张早已准备好的方片K。


    即便心中已有答案,即便李意的换牌手法很拙劣,当答案揭晓、双方各自翻开一张黑桃9时,童然还是表现得像意料之外一般惊喜。


    这同样不是客套,而是尊重。


    魔术不是一门孤独的艺术,它需要观众,需要互动——观众的反馈足够热情,表演者也会享有足够的满足。


    李意确实很满足,毕竟大多人都看不出她的手法,唯一一个有可能看出来的又相当配合,让她不禁怀疑,童然是真没见过这个魔术吗?


    “你觉得姐姐表演得如何?”李意听着周围人的惊叹,得意洋洋地问。


    童然竖起拇指,煞有介事地点评一通,末了问,“姐姐很有做魔术师的天赋,考虑转行吗?”


    李意笑得花枝乱颤,“我就是班门弄斧而已,要不弟弟再教我一个?”


    童然还从来没有认真地做过魔术教学,教学和揭秘不一样,虽然同样会曝光魔术的秘密,但目的在于让大家了解每一个细节,也能尝试着去变魔术,从而促进大家对魔术的兴趣。


    他真心热爱着魔术,就像陆思闲愿意尽自己所能推广冰雪运动,他也想让全世界都爱上他所爱,也想尝试在魔术广袤的土地上播下探索的种子。


    童然收拢了扑克,笑问:“姐姐知道我为什么要学习魔术吗?”


    李意随口说:“魔术能带来奇迹?”


    “不,我只是觉得会变魔术很帅,如果哪一天我喜欢的人出现了,”童然鬼使神差地看了眼陆思闲,又快速地移开视线,“那他一定没办法拒绝我的魔术……呃,我的追求。”


    所有人都笑起来,李意夸张地拍着桌子:“你喜欢的人为什么不是我!”


    “喜欢你的人很多,竞争压力太大了,”童然笑着调侃,又接着说,“七夕节就快到了,我想很多朋友心里都有一个暗恋的人,想要表白却又出于种种顾虑不敢、或者不能开口。”


    他抬起眼,对着镜头玩味一笑,“所以,我准备教给大家一个能牵到心上人小手的魔术,不止如此,还能让心上人对你表白。”


    第64章


    还有这种好事?!


    众人的眼睛“噌”地亮了, 就连导演都不自觉往前凑。


    别看导演年纪不小,钱也不少,可工作那么忙, 他连相亲的时间都没有, 更别说谈恋爱了。


    所谓技多不压身, 就算现在用不上,但将来呢?


    “这个魔术非常简单, 只要有副扑克你就能变, ”童然慢条斯理地拢齐纸牌, 目光扫过众人,“在教学之前,我们先来试试魔术效果。”


    首先,是洗牌。


    洗牌没什么花哨, 是最常规地一种洗法, 人人都会。


    然后, 童然将洗好的牌摊在右掌, 请李意切走一半牌放在桌上。


    很荣幸能够担任教学工具人的李意愉快地伸手, 切好牌后, 童然将手里剩下的扑克横放在那摞牌上, 两摞牌叠成个十字,接着问她:“你是随意切的牌吗?”


    李意自打学了一个魔术,自认不算完全的魔术小白了,她以为童然这句话的意思是想暗示观众他们没有串通, 于是斩钉截铁地说:“是呀!”


    “不对,是上天安排的。”童然专注凝视着她的眼睛,“所有看似的巧合,其实都是命中注定。你切的牌冥冥中承载了你的意志, 它将传递你的情感信息,也就是你想对我表达的一切……现在,我们就来破译这个信息。


    “把手给我。”


    众人精神一振:来了来了!摸小手了!


    李意双手握住童然,少见地流露出几分羞涩,对方的眼神太有戏了,他不仅仅是看着你,仿佛还爱着你,如果她的对手戏搭档都是这种演技,她早被带入戏了,又怎么会被骂木头美人!


    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干燥而温暖,她听见童然说:“在心里默数五秒钟。”


    五秒之后,两人松开手。


    “我已经朦朦胧胧破译了那段信息,”童然将横放的一摞扑克放到一边,拿起剩下的半副牌,递给了李意,“这是姐姐刚切的牌,请从上往下依次翻看,我会根据破译出的信息预言每张牌的花色……第一张,黑桃。”


    李意翻开纸牌,果然是黑桃5。


    “第二张,方片。”


    “第三张,方片。”


    ……


    等翻到第七张时,童然停止了预言。


    此时,桌面上七张纸牌的花色全被他预言中,而纸牌的数字顺序恰好就是52Q1314。


    “嗯?这就是姐姐想对我说的话吗?”童然指着数字,嘴角扬起清浅的弧度。


    李意佯作羞涩地捂住半张脸,眼中笑意盈漾。


    她其实早就注意到了牌面的数字,虽然少了几分惊喜,但还是感觉神奇——自己明明是随意切的牌,怎么就刚好切到了这里?


    “我要学,快教教我吧!”李意双手合十,讨好地乞求。


    童然抬眼看向别的嘉宾:“想学吗?”


    大家自然是想了,就连导演都隐匿在人群里暗搓搓嚎了一嗓子。


    “好吧,希望学成以后,你们不会想打我,因为这个魔术真的非常简单,”童然将七张牌收好,“首先,我们需要提前将52Q1314这几张牌按顺序放在整副扑克的最上面。”


    李意:“事前放好,等洗牌时不就乱掉了吗?”


    “别洗乱不就好了?只要在拨牌时凭感觉多留几张,让最上面的七张牌保持不动,一般不会被看出来的,当然,你不能做得太刻意……”


    童然故意做了几次错误示范,僵硬而拙劣的表现换来满场笑声。


    “洗完牌,先让观众切走半副牌放桌上,你再将剩下的半副牌随意叠在上面,”童然忽地笑了笑,盯着镜头说,“细心一点的观众应该已经发现了,其实观众真正切牌的位置是我手中的半副牌,也是现在叠在上面的半副,而我们刚才用来数牌的其实是下半副……”


    简而言之,若将扑克分为AB两部分,A部分的头七张牌分别是52Q1314,观众切走了A部分,魔术师将B部分压在A部分之上,等他再把A部分交给观众按顺序数牌时,数出来的必然是他准备好的七张牌。


    “如果切完牌就直接数牌,观众很可能会发觉有猫腻,会说,我切牌的位置在B不在A啊,”童然说,“所以,我们得在这个时候转移他的注意力,摸小手的作用就在这里,要是你还不敢摸,那就找点儿别的话题,总之想办法误导观众的记忆。


    “等你再将A部分交给观众时,他基本已经失忆了,你再通过语言诱导,告诉他这就是你刚才切牌的位置,有九成以上的观众会接受你的暗示。”


    说到这里,很多人都已经明白了整个魔术的流程,至于预言花色也很简单,牌都是自己准备的,提前记下来就行了呗。


    “我需要提醒大家,你们在变这个魔术之前,一定不能让观众知道你们的真实目的,你可以说你想变一个预言魔术,能够预言到纸牌的花色,想办法将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花色上。”童然介绍完整个魔术,做了最后的总结,“只有这样,观众才会暂时忽略数字,等最后效果揭晓,惊喜也是双倍的。”


    “原来如此!”李意恍然大悟,“我因为知道了你要变表白魔术,所以看见52Q之后就会很敏感,提前注意到了数字……”


    童然微一点头:“姐姐学会了吗?”


    李意:“会了会了,也太简单了吧!我现在就想来试一下。”


    童然:“可以啊,正好给大家做个错误示范。”


    李意:“……”


    “我建议大家还是练习三五次,等熟练一些再做表演,”童然微微敛了笑,郑重地看着镜头,“记住魔术师的戒条之一,未练习前不做表演。”


    可惜嘉宾们都不太守戒律,在李意的带头下争相尝试,美其名曰:我们现在就开始练习!


    童然见大家热情高涨,也不再多说什么,干脆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不想试试吗?”童然见陆思闲清清冷冷地坐在旁边,仿佛隔绝在热闹之外,忍不住问道。


    陆思闲轻慢一笑,“我又不需要表白。”


    童然顿时想起陆思闲的不要脸名言——我喜欢谁,谁就会主动跟我表白。


    他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陆思闲不走心地问:“什么?”


    童然嘲讽道:“联合国,插满了191面旗。”


    陆思闲不以为然,“你准备的魔术不打算表演了?”


    童然为了《桃花源》其实有另外准备一个更应景的魔术,但因为李意的打岔他临时把节目调换成教学,“不演了,我的镜头够多了……”他顿了顿,试探地问,“还是你想看我表演?”


    陆思闲没说话,就笑了笑。


    童然就当他承认了,心里倒是挺美,压低声音道:“等回房间,我请你当观众。”


    他俩去捡柴之前就挑好了房间,是2号房的一间双床房,面积很小,像个稍大点儿的火车软卧。


    只是等真回了房间,童然早就困得眼皮子打架,瘫在床上半点都不想动。


    陆思闲脱掉外套,转头就看见童然的咸鱼造型,不禁好笑道:“困了就去洗漱,都一点了,明天早上还要去武城。”


    武城是2022冬奥会三个比赛地之一,好几个比赛场馆都建在那里,本期节目以宣传冬奥为卖点,自然要去转一转的。


    童然“哦”了一声,拿上换洗的衣服出了门。


    他们所住的房间没有独立浴室,好在2号房有三个卫生间,童然找到个没人的快速洗了个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恰好看见斜对面一间房门开了,陆思闲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愣了愣,想起来那好像是姚蔚然的房间,也是2号房唯一一个单人间。


    陆思闲去姚蔚然房间干什么?


    正想着,陆思闲已经注意到了他,“站那儿干吗?”


    童然定了定神,快步走了过去,“你找蔚然哥?”


    陆思闲:“他找我。”


    童然:“他找你做什么?”


    陆思闲:“有事。”


    童然当然知道是有事,难不成还能是约会?他也感觉到陆思闲不想细说,自己不应该再问了,可他就是执意要追问:“什么事?”


    陆思闲停下脚步,偏头看他,“就这么想知道?”


    童然大方地承认。


    陆思闲轻笑了声,“一件不确定的事,等确定了我再告诉你。”


    话说到这份上,童然只得作罢,只是心中更加好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容易睡着了又接连不断地做梦。


    一会儿梦见自己身着飞鱼服,在牢里为犯人表演血腥魔术,吓得囚犯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会儿又梦见自己置身片场,戴着银项圈,手拿着一柄钢叉,身旁有导演在跟他讲戏,武指在示范如何与猹搏斗,长得和陆思闲一样的助理则抱着颗大西瓜问他:小表舅,想要吃瓜吗?


    如此折腾下来,第二天早上他直接起晚了!


    童然出房间时,嘉宾们都开始准备早餐了,他心虚不已,找到正在淘米的陆思闲,“你怎么没叫我?”


    陆思闲不答反问:“你昨晚梦见什么了?”


    童然怔了怔,“怎么了?”


    陆思闲:“你叫了我的名字。”


    童然心里一慌,还没来得及产生多余的想法,就听陆思闲开口:“问我瓜熟了没。”


    第65章


    九点钟, 十八位嘉宾一同登上大巴车,出发前往武城雪顶公园。


    小溪村距离武城只有半小时车程,这么短的时间少有嘉宾补眠, 车里一路上都很热闹。


    童然自然更不敢睡, 只怕自己再漏点什么梦话, 惨遭公开处刑。


    汽车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车载音响里播放着荀觅新出的单曲。


    童然支着下巴望向窗外——武城自打成为冬奥会赛区之一, 这几年进行了大面积的翻修, 沿途都装点着不少冰雪主题的小景观, 街道和建筑设计都很有特色,就连沿街的路灯都科技感十足。


    隔着内城河,他遥遥望见了矗立在远山上的雪顶公园。


    雪顶公园占地很广,分为冰区和雪区两大园区, 此时还未向大众开放。


    但再有一年半, 这里将成为世界媒体的焦点, 也是无数荣誉诞生的地方。


    又十分钟后, 大巴车停下了。


    童然跟着一行人下车, 却被山里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


    “冷吗?”陆思闲问。


    山上温度不高, 只有10°, 但童然穿了件厚实的卫衣,其实并不太冷。


    他摇了摇头,打量着公园门口巨大的冬奥会Logo,问陆思闲:“你来过这儿吗?”


    陆思闲微微颔首:“场馆建成后就对我们开放了训练。”


    “春节前我们几支队伍都在这边集训, ”有人插话道,“整整两个多月,天啊,可憋死我了。”


    童然笑问:“很无聊吗?”


    那人抱怨道:“可不?其它训练基地附近总有点儿人烟, 这里可真的什么都没有,像关禁闭一样。”


    几人说话间,公园安排的接待人员已经迎了上来,带着他们入园参观。


    据对方介绍说,为了今天的拍摄,雪区用上了160台固定造雪炮,不计成本开足马力地造雪,才能在夏季铺设出足够厚度的雪道。


    理所当然,雪区里的温度也就很低了。


    童然换雪服时听导演说要先拍摄运动员们的单项展示,不过一个轮着一个地拍太耗时,便将摄像组分为AB两组,A组去冰区,B组负责雪区。


    “那我们要做什么?”有嘉宾提问。


    导演:“你们可以四处逛逛,也可以去当观众。”


    “我当观众,世界冠军的独家表演可不谁都有机会欣赏的。”


    “是哦,蔚然在国内的比赛一票难求!”


    ……


    嘉宾们兴致勃勃,只是大都选择了冰区,因为冰区除了姚蔚然外另两位冠军也颇有名气,可想而知节目剪辑会偏重于哪一边。


    童然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雪区,他这边只有赵鸿星和李意,前者是照顾几位雪上项目运动员的情绪,后者只想跟童然一起玩。


    尽管被“区别对待”,三位运动员的心态都很平和,配合度也相当高。


    而作为单板项目的唯一代表,陆思闲是最后一位出场的。他依旧戴着自己的红色雪镜,从高处滑行而下,轻松自如地过掉几个障碍区,接着加速冲上了有如鲸鱼脊背的跳台,飞腾于群山云海间——


    耳畔是叫嚣的冷风。


    眼中是颠倒的世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帅!”原本兴致平平的李意瞬间被惊艳,她此前从未听说过坡面障碍技巧这个项目,此刻只觉得心潮澎湃,“天啊天啊,这是转了几圈呀?”


    童然心不在焉地摇头,视线专注追随着雪道上的人,倒是旁边一个叫于凯的运动员介绍说:“Triple cork 1260,水平三周半,垂直三周。”


    李意半懂不懂,“那应该很厉害?”


    “当然厉害,”于凯笑了笑,“这项目如果能做出Triple cork 1440就有问鼎世界冠军的希望,思闲以前也可以,所以拿了世锦赛金牌。”


    李意:“以前?现在不行吗?”


    “呃,也行。”只是失败的几率很高,不再像全胜时期那样有把握。


    李意不知道陆思闲曾受过伤,童然倒是听出了于凯话里隐藏的意思,心情沉了沉。


    对于陆思闲这样骄傲的人而言,一心追求的就是超越极限,现在却连曾经的极限都难以触及……


    他望着从最后到一道斜坡滑下来的人,忽然想起了从杨信年手机上看到的一幕——十八岁的陆思闲曾向着天空飞吻,二十一岁的陆思闲却什么动作都没有,好像一夜之间褪去了光环。


    童然第一次在看陆思闲滑雪时移开了眼睛。


    他想,陆思闲一定很讨厌被人同情。


    单项展示拍摄结束,所有嘉宾在雪区集合。


    导演发布了接下来的任务,要求嘉宾们进行分组接力,输掉比赛的一组下午要去帮村民搬砖建房。


    场地是园区提前搭建好的,雪道和冰道连接在一起共三条赛道,十八位嘉宾自然也要分成三组。


    此时三位常驻嘉宾正在抽签,以此决定选队员的顺序。


    曾希运气很好抽到了首选资格,既然是接力比赛当然就要选运动员,于是他第一个选了速度滑冰的冠军。


    接下来轮到李意,出乎众人意料,她选择了童然。


    “魔术师就是奇迹师,选了弟弟,我们这组肯定能赢!”李意信心满满。


    童然倒是哭笑不得,“我不是魔法师,不会飞。”


    “要有信念感!”李意挤了挤眼,半挡住嘴问,“我们接下来选谁呀?”


    童然想也不想就说了陆思闲的名字。


    李意:“嗨呀,我们可真有默契!”


    两人此时已将陆思闲当做了囊中物,毕竟对方也不是竞速项目的,按常理多半会被留到最后。


    果然,赵鸿星也没有选陆思闲。


    但与他们推测的不同,赵鸿星其实是想选的——之前看了几名运动员的单项展示,陆思闲留给他的印象最深。


    只是在与陆思闲的眼神对上后,他从中读出了“别选我,没结果”的信息,想想陆思闲和童然关系好,估计打算一块儿组队,他又何必棒打鸳鸯?


    可惜并非人人都如此“高情商”。


    “我选陆思闲。”


    第二轮,曾希直接点了陆思闲的名字,原因很简单,接力分为冰雪两个赛段,雪上项目他完全不了解,直觉陆思闲最强罢了。


    李意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跳脚道:“曾老师,你别和我抢啊!”


    “不好意思,”曾希没几分真心地表示歉意,“说晚了,已经选了。”


    李意气死,童然也很失望,忽听陆思闲问:“我有选择权吗?”


    李意和童然眼巴巴地望着导演。


    导演:“你没有。”


    童然:“……”


    李意:“……”


    曾希这会儿才反应过来陆思闲是想去李意的队伍,他也不在意,反正人都来了,还能故意害他输掉比赛去搬砖不成?


    他扯了扯嘴角,心中无比自信。


    等组完队,三组队员各自商量着出场顺序,曾希冥思苦想半天,又暗中打听了竞争对手们是如何排兵布阵的,试图效仿田忌赛马。


    他不想搬砖,他必须赢!


    “嘭——”


    发令枪响,比赛由雪段开始。


    由于另外两支队伍的首发选手都是专业运动员,曾希便另辟蹊径地选择了一位普通嘉宾,他不在乎开场落后,只追求末段逆袭。


    耳畔充斥着杂乱的加油声,他眼睁睁看着红队和蓝队相继交接完第一棒,但在第二棒的过程中两边队员都摔倒了,领先优势也随之缩小。


    尽管己方的第二位队员才刚刚接棒,但曾希半点不急,因为他安排的第三棒就是陆思闲,以对方的实力,拿下雪段第一毫无疑问!


    后续剧情走向也完全如他预料,陆思闲尽管是最后一个接棒的,但接棒后就如一阵疾风驰骋雪道,利用一个弯道连超两队。


    曾希矜持微笑——这波稳了。


    眼看着陆思闲离自己越来越近,曾希已经做好了接棒的准备,他伸长了胳膊,身体前倾,却感觉一阵冷风掠过,掠过……


    陆思闲,居然直接无视了他!


    曾希:????


    此时童然也是满头问号,作为红队第二位出场的队员,他的任务已经完成,而且还倒霉地摔了一跤,现在陆思闲把棒递给他是啥意思?


    两人无声对视,四周的喧哗声也渐渐消止。


    忽然,陆思闲表情微变。


    他刚才超车时拐去了中间赛道,也恰好就是童然所在的赛道,见童然站在出发点猛朝他挥手,高喊着加油,一时走神就把接力棒递了过去。


    他忙要抽回手,童然却比他更快一步抢走了接力棒,然后往远处一扔。


    陆思闲:“……”


    曾希:“……”


    “他犯规!”


    曾希气得脸都红了,交棒失误也就算了,他后面还有机会追回来,把棒扔了他上哪儿找补去?!


    “哪儿犯规了没犯规啊,”李意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跳出来道,“是你们队员自己把接力棒给弟弟的,弟弟手滑没拿住,怎么手滑也算犯规啊?”


    导演犹豫了半晌,点了点头说:“不算犯规,小曾快去把棒捡回来吧。”


    我捡……


    我捡个毛线啊!!


    童然这是投手转世吗扔那么远,捡回来比赛都结束了!


    曾希愤愤地看向陆思闲,后者脸色也很臭,完全想不明白自己刚刚是怎么了,跟鬼上身了似的。


    其余两队的成员早就笑得前仰后合,一贯注意形象的姚蔚然直接蹲地上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错,魔术师果然能带来奇迹。”


    李意得意洋洋,“我说吧,有弟弟在我们准能赢。”


    但她最后也没赢,赢的是赵鸿星一队。


    不过没关系,至少不用搬砖,只用上山挖笋罢了。


    接力结束后,今天的园区之行也到了尾声,众人再次坐上大巴,下山解决午餐。


    节目组安排了武城一家新开的酒店,包厢里一共坐了两桌。


    考虑到运动员们忌口很多,这家店准备的调料和食材都经过严格挑选,于凯等人都很高兴,只有陆思闲依旧散发着低气压。


    童然坐在他旁边,感受到冷气阵阵,忍着笑问:“你还生气吗?我也是为了节目效果。”


    陆思闲冷漠如冰,“我气什么,游戏而已。”


    他不至于因为一个游戏和童然生气,只是觉得很丢脸,一时抹不开面子。


    毕竟,他可是整条街最酷的仔,刚刚的表现却犹如傻逼。


    “是吗?”童然不太信,别看这段时间陆思闲和你照顾他,像个称职的好哥哥,但他没忘了对方脾气不好的事实,而且有一种幼稚的胜负欲,就像打篮球一定要赢,偶尔组队打游戏还要跟他比输出率,“那你笑一个。”


    陆思闲:“……”


    他还真笑了,被气笑的。


    童然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社死是人生必修课,习惯就好。”


    陆思闲盯着他看了会儿,忽然转了转桌盘,从果盘里拿了片西瓜递给童然,“吃吗?熟了。”


    童然:“………………”


    行吧,不要再互相伤害了。


    童然默默接过,道了声谢。


    对面的于凯围观了两人的互动,调侃道:“半年多不见,思闲都会照顾人了。”


    姚蔚然:“他不一直挺会照顾人吗?”


    于凯一怔,“有吗?”


    姚蔚然说起以前在国外集训的事,他和陆思闲趁休假时大清早跟着当地渔民去凿冰捕鱼,结果回去就感冒了,什么都吃不下只想喝粥,可当地连家中餐馆都没有,还是陆思闲每天熬了粥带给他。


    大清早捕鱼?


    熬粥?


    童然只觉得手里的瓜都不甜了,就听陆思闲道:“粥是明哥熬的,我只负责送。”


    姚蔚然愣了愣,陆思闲口中的明哥是以前单板滑雪的老大哥,去年因伤退役了,“是他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陆思闲:“他不让说。”


    姚蔚然皱眉,“为什么?”


    陆思闲:“我不知道,你问他。”


    于凯:“明哥现在在干吗呢?”


    陆思闲:“A大读研。”


    几人的话题转到了那个叫“明哥”的人身上,接着又说起了各自队里其他一些退役的队员,以及平日里训练的事。


    他们说的人童然一个都不认识,说的事童然也不了解,童然默默听了会儿,推开椅子说:“我去趟卫生间。”


    门关上,隔绝了室内的谈话声。


    童然兀自站了几秒钟,朝着卫生间的方向去了。


    上完厕所洗完手,童然刚出来就看见了曾希和荀觅,两人从旁边的吸烟区过来,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烟草味。


    曾希一见童然就想到了比赛的事,没什么好脸。


    这会儿又没镜头在,童然也懒得理他,只问荀觅:“我记得你不抽烟啊?”


    荀觅耸耸肩:“压力太大。”


    三人一块儿往回走,荀觅小声跟童然诉苦,说成团后工作量远超他想象,每天平均睡眠不到四小时。


    走到包厢门口,曾希率先推门,人就顿住了。


    童然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同样愣了愣,只见室内坐着一群陌生人,最前方搭建着一个小舞台,舞台上站着的男人还很眼熟,不正是昨日里见过的王小宝他爹吗?


    对方此时身着道袍,手中捏着一张黄符。


    背后墙上则挂着几条大红横幅,分别写着——


    【人体科学培训讲座】


    【特异功能研讨大会】


    【《熟鸡蛋反生孵化雏鸡》试验报告宣讲大会】


    作者有话要说:  可可:??这我都做不到。


    第66章


    曾希意识到自己推错门了, 刚松开手,另一只手却抵住了厚重的木门。


    “做什么你?”他拧眉看着童然。


    “再看看。”


    荀觅也挤过脑袋往里瞧,“不会是什么邪/教吧?”


    话音一落, 就见舞台上的道士点燃了黄符, 符纸无风上旋, 烧得只剩下一团符灰后又被道士抓在手里,放入一碗清水中。


    一位老婆子牵着个六七岁的女童上台, 接过了道士递来的碗, 喂给女童喝下。


    “靠!”


    荀觅当即就想去阻止, 却被童然拦了一下。


    “报警。”


    荀觅怔了怔,“警察来都多晚了!”


    “你冲进去也没用,他们不会信你,只当你是捣乱的。”


    “报警也没什么用。”曾希凉凉地补了一句。


    童然:“什么意思?”


    “你们才来, 可能不太清楚状况, ”曾希讽刺一笑, “这周边相信人体科学特异功能的可不少, 小溪村里就有好几户, 导演刚发现时就报警了, 民警说每年都会下乡宣讲, 但收效甚微。”


    荀觅拧眉:“警察不抓人吗?”


    曾希:“抓啊,骗财的都抓,抓得完吗?”


    只要有人信,就有人借此做生意, 根本抓不完。


    “那就先把这几个给抓了!”荀觅摸出手机准备报警。


    曾希冷眼旁观,童然则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片刻后,他用力推开了木门。


    “去哪儿?”曾希拽了下他的胳膊。


    童然顺势扶住他的腰,将人往里推, “曾老师,一块儿踢馆吧?”


    “踢什么——喂你放手!”曾希不敢发出太大动静,也挣不开童然的手,就这么被推入内室。


    两人在最后排落座,房间里灯光调得很暗,也没人注意他们。


    童然暗自打量,发现在场还有不少年轻人,一个个都盘膝坐在椅子上,像在练什么神功。


    此时王小宝他爹已经下台,又上去个梳着大背头的长须男士,男士自称姓刘,是某大学基础物理专业的教授,生得倒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我们人类是碳基生命,而碳元素是通过恒星的核聚变反应合成,所以构成我们生命体的原子来自于星辰,我们当然可以借用星辰之力。”


    刘教授大谈特谈如何开发人体能量来汲取星辰之力,整篇演讲稿中包含了相当多的专业术语,充分诠释了某句网络名言——遇事不决,量子力学,总之听起来格外高大上。


    可在演示阶段他却拿出了非常有传统特色的草扎娃娃,并请上一位女士在草扎娃娃上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由他来借星力赐福。


    而刘教授的赐福手法竟是用银针扎刺娃娃,美其名曰打通人体窍穴,以便吸收更多的星辰之力,获得庇佑。


    童然都给看笑了,明明就是广为流传的巫蛊压胜之术,换一个包装说法竟变成了赐福。


    等赐福结束,台上的女士便接到了一通电话,她在通话过程中表现出不知所措、呆若木鸡、惊喜交加的三部曲状态,之后便说家里通知她老房子即将拆迁,还非常浮夸地向刘教授跪下磕头以示感激。


    “我去!这演技群演都不敢要吧?”荀觅报完警就跟进来了,此刻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曾希嘲弄地撇撇嘴,他之前好几次想走,都被童然给拽住了,这会儿倒是越看越有兴致,毕竟市面上那么多喜剧片都不如眼下发生的荒诞可笑,“我看还行,至少真哭出眼泪了,这不有很多人都信吗?”


    确实有不少人都信了,他们争相购买刘教授带来的草扎娃娃,又排着长队等待刘教授赐福。


    童然嘴角一勾,拉着曾希和荀觅低语几句,也不管两人作何反应就起身离坐,花了999元购买了一个草扎娃娃。


    他排了几分钟队,终于来到了刘教授面前。


    “教授,您好。”童然乖巧问好。


    刘教授捻须一笑,“小友有何诉求?”


    童然渴求地看着他,“我学习成绩很差,明明很用功,但总是有很多地方不懂。我妈妈帮我问过大师,大师说我心窍未开,妈妈请他帮我开心窍,他说时机未到……我明年就要高考了,不知道时机什么时候才到,教授您能帮我开心窍吗?”


    “小友别急,你我有缘,我自是会帮你的,”刘教授同样让童然写上生辰八字,而后取出银针,“人体各处窍穴都与星辰相对,我虽暂时无法帮你打开心窍,但可将星力引入窍穴中,同样能有明心见性之功效。”


    说罢,他瞄准草人心脏的位置,轻轻一刺——


    “啊!”


    童然痛苦地捂着心脏,倒把刘教授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但面前的少年似乎已痛到口不能言,捂着心口的手指缝里竟溢出了鲜血。


    刘教授瞳孔地震,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只听童然又惨叫一声,大量鲜血自他胸口喷溅而出,直接喷了刘教授一脸!


    “嚯!”


    台下一片哗然,不少人都被吓白了脸,有人甚至惊慌地叫起来。


    刘教授同样被吓得两股战战,他心知肚明自己只骗子,扎个针哪会有如此威力,怕是少年本来就有病,此时只是突发心疾!可若对方真的出了什么事,他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快、快报警——不不,叫救护车!”


    刘教授哆嗦地吼着,就见一个面熟的青年冲了上来,朝着他怒吼:“你把我弟弟怎么了?!”


    “我、我没——”


    “你没有?我们都亲眼看见你用针扎了我弟弟的心脏!”


    “我扎的是草人!”


    “贴了我弟弟生辰八字的草人!”曾希一把扯住刘教授的领口,“好哇,你敢诅咒我弟弟!”


    刘教授这会儿也装不下高人了,只好实话实说,“我那都是骗人的把戏,真的跟我无关啊!”


    他话一出口,不少买了草扎娃娃的人都变了脸色,顾不上少年的惨状,纷纷嚷嚷着退钱。


    台下几位组织者各个面色惨白,他们刚才被打蒙了,这会儿要阻止也来不及了,只能慌里慌张地冲上台试图补救,大不了弃车保帅!


    可不等他们靠近,就听刘教授痛叫一声,并甩出个东西。


    被他握在手中的草人落在地上,冒出缕缕黑烟,竟无火自燃!更可怕的是,一旁的少年身上同时蹿起火苗,瞬间点燃了整个背部!


    “嗨呀!”


    “好大的火!”


    “我的天啊要出人命了!”


    只见少年带着一身火扑向了刘教授,后者仓惶躲避,惊声尖叫。


    台下彻底乱成了一锅粥,不少来听讲座的人争抢着冲向门口,组织者们也被吓得满场逃窜,就连熟知计划的曾希都心惊肉跳,双腿发软。


    但他注意到童然偷偷打了个手势,于是定了定神,发挥出身为影帝的素养,满腔悲愤道:“我弟弟要是出事,你们一个都别想跑,等着被告吧!”


    组织者们不是没人怀疑这是有人故意做局,前提是只有心脏飙血一环,如今这一身的火装也装不出来啊!他们满心绝望,大喊着“不关我事”,惊惧之下再也顾不上装模作样了,倒豆子一般吐出真相。


    “我只是被请来表演魔术的,我只收了5000块!”


    “我那个水遁术都是假的,我就拿报纸挡了挡把钱塞水盆里了!”


    “我就找了俩托儿,我真不会特异功能啊,找托儿不犯罪吧!”


    ……


    哪怕被现场群众痛打一顿,哪怕诈骗事业就此终结,哪怕吃牢饭,也比被少年扑中好啊!他们只求少年别冲着自己来,甚至有人亲自报警,而且还怕警察来得不够快,主动自首!


    于是出警出到半路上的民警们就接到了局里的电话,听完以后一脸懵逼。


    到了酒店门口,他们又撞见不少正慌慌张张地往外冲的人,有人见了他们转身回跑,有的人则拉住他们的手说烧死人了,又说遇到了骗子。


    民警们面色凝重地冲入包厢,就见一个打扮很潮的少年手持灭火器,正往另一人身上狂喷。


    室内白烟密布,桌椅横倒一地,十几个人满脸呆滞地挤在墙角,旁边还架着好几台摄像机,总之怎么瞧怎么诡异,却不像烧死了人的样子。


    民警们稍稍放下心,询问一番才得知有明星来这里录制综艺,不巧误入房间,撞上了诈骗现场,其中某位擅长魔术的嘉宾决心舍身炸粪——不,是破除封建迷信,利用一种连衣服都烧不破的低温火焰演了一场戏,逼得组织者们自我坦白。


    过程很惊悚,但效果还不错,至少让在场群众都意识到了所谓的“特异功能”、“人体科学”都只是场骗局,想他们每次宣讲口水都说干了也没人信,还跟他们玩儿起了游击战,帮着骗子打掩护,这回骗子自曝总该有人信了吧?


    只是……


    这消息要是传播出去,只怕能上2020年度沙雕新闻盘点。


    民警们彻底轻松下来,将形同梦游的骗子们一一逮捕,但如童然、曾希和荀觅几位涉事者也需要跟着走一趟录口供。


    节目组相当配合地放人,导演还问能不能把拍到的一段播出去,也能更大范围地宣传这件事。


    他心里惋惜不已,如果童然几人提前通知一下自己就好了,又恨酒店隔音太好,若不是他中途出来上厕所,正好遇上一群外逃的人,他连点儿尾巴都拍不上!


    “我们需要回局里请示一下。”如果是平常的案子肯定不许拍,但今天情况特殊,民警们也不清楚上头的安排。


    “麻烦警察同志了。”导演暗暗求爷告奶,若是这段能播,他们这期节目必将成为永恒的经典,过十年还有观众拿出来回忆那种!


    但很遗憾,下午导演就接到了民警的电话,通知他不能播,但是警方的通报会大致提一嘴,节目组可以对外发声。


    行吧,有文字宣传也不错。


    导演只能如是安慰自己。


    一直到晚饭过后,童然等人才被警车送回了小溪村。


    刚一下车,他们就受到了整个节目组的热烈欢迎,事发时嘉宾们正在吃午饭,顶多注意到几人离开的时间有些久,后来导演一脸兴奋地回来,叫走了几个摄像,众人才意识到有事发生,但也没想着和童然几人有关,又顾忌着身份不敢跟去看热闹,如今可是万分后悔错过了一场大戏!


    “弟弟,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这种事都不叫我!”李意幽幽控诉。


    童然应付地笑了笑,“事发突然。”


    “行了,别缠着童然问了,”曾希本来因为童然和早年的童亦辰有几分挂相而看人不爽,经过中午的配合倒是产生了一点革命友谊,护着人说,“他身上涂了燃料试剂,放他先去洗澡,有事问我。”


    “也可以问我!”荀觅几乎维持不住酷劲,嘚瑟地说,“我全程参与。”


    有两人帮着“挡枪”,童然趁势溜回了房,关门时却遇到了阻力。


    他回头一看,见陆思闲站在外头,单手抵着门。


    “什么试剂?”对方语气平平,却隐隐带了点儿质问的意思。


    “一种化学试剂,”尽管涉及到魔术的秘密,童然也没有隐瞒,一来他今天的折腾也不算正经魔术,二来他知道陆思闲只是在担心,所以解释得很详细,“……总之短时间接触对皮肤没有伤害,而且我大多洒衣服上了。”


    陆思闲的眉心并未松开,“遇见明火怎么办?”


    “其实我在警局就洗过了,你没见我衣服都换了吗?”


    陆思闲沉默片刻,“去洗澡吧。”


    等童然收拾好出来,就见2号房的嘉宾都坐在客厅里,陆思闲和几位队友在聊天,李意在跟人打牌,荀觅则抱着把吉他坐在一旁弹唱,气氛很是融洽。


    来了节目一天半,也就是此时此刻,他才感受到了一点“桃花源”的气息。


    “弟弟洗完啦,来打牌啊!”李意热情地招呼。


    童然笑了声,“跟我打牌?你确定?”


    李意眼睛一转,“那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出老千?”


    童然:“行啊。”


    于是童然就用五分钟的时间应证了一句娱乐场所随处可见的宣传语——不要赌博。


    “我想要四个A,我就有四个A。”


    童然一拨一弹,四个A精准地落在桌上。


    “如果我想要同花顺,那就是这样。”


    童然铺开牌,13张牌从1到K排得整整齐齐,而且全是草花。


    “而且我还能猜到你的底牌,红桃6,对吗?”


    童然揭开李意的底牌,果真是一张红桃6。


    总之,他想要什么牌,就能洗出什么牌,哪怕所有人一错不错地盯紧了他,也根本发现不了任何破绽。


    “懂了懂了,不能跟魔术师玩牌!”李意怒扔纸牌,忽而灵机一动,“有空我们去澳门玩啊,拉斯维加斯也行,有你在,我至少三年不用拍戏了吧?”


    童然收拢了扑克,轻笑,“我不赌博,我玩牌可不是为了赢钱。”


    “那太可惜了,”李意好奇道,“魔术师不参与赌博也是戒条之一吗?”


    “那倒没有,”童然微微一笑,“只是扑克对我们而言,远有比赢钱更吸引人的乐趣。”


    李意:“什么乐趣?”


    “探索魔术。”


    分明只是普普通通的四个字,但此时此刻从童然嘴里说出来,却像被赋予了某种魔力。


    李意一时都有些心动了,可想想童然的年纪,她又很快冷静下来,拍了拍微热的脸颊说:“你这手速能破吉尼斯记录了吧?”


    “其实我的手速并不算很快,”童然掰了掰指节,活动着手指,“魔术师的手速看上去很快,只是利用了表演技巧和错误引导,普通人只要勤加练习也能做到,真正手快的职业有很多,比如钢琴师……”


    “啊,对!”李意猛然想起来,“我之前看过一个视频,国外有人3秒钟就用吉他弹完《野蜂飞舞》。”


    不少人下意识转头去看抱着吉他的荀觅。


    荀觅:“……”


    “别看我,我不会弹《野蜂飞舞》。”


    “思闲会弹,”姚蔚然忽道,“我记得有次元旦晚会你弹过?”


    童然怔了怔,陆思闲还会弹吉他?


    他从没听对方说过,也没在陆思闲的住处发现过吉他的踪迹。


    心情有些说不上来的沉闷,但童然面上依旧带着笑,“原来你还会弹吉他吗,我都不知道,要不弹一个?”


    但他并不认为陆思闲会答应,或许私下里会,但在镜头前没可能。


    然而很意外,陆思闲居然找荀觅要了吉他。


    “你真要弹?”童然难以置信。


    陆思闲:“不是你让我弹?”


    童然:“……”


    “是,你弹吧。”


    陆思闲调整好姿势,拨了拨琴弦。


    接着,熟悉的前奏响起,童然听出来了,不是《野蜂飞舞》,而是《夜曲》。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陆思闲会弹完这首曲子时,他却忽然停了下来,抬眼看向童然,才再次拨动琴弦。


    前奏换了调,来自某部经典电影的主题曲——《Shape of My Heart》。


    童然很小的时候就看过,喜欢电影,也喜欢里面的音乐。


    但他此刻却很难静得下心倾听,一半的心思都分给了弹琴的人,只觉得对方腕间的红绳实在晃眼,直到荀觅在一旁低声哼起了歌词——


    He deals the cards as a meditation.


    (他出牌前沉思冥想。)


    And those he plays never suspect.


    (对出的每一张牌都很有把握。)


    He doesnt play for the money he wins.


    (不是为了赢钱而玩牌。)


    He doesnt play for respect.


    (也不是为了获得尊重。)


    He deals the cards to find the answer.


    (他出牌是为了寻找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来自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有很多版翻译,我随便选了一版。


    本章火人魔术来自克里斯·安吉尔,他是怎么做的我不清楚,我找了另外一种方法,网上有低温火焰的实验。


    第67章


    童然已经不记得歌词, 他原本五音不全,不喜欢唱歌,听歌纯粹是听个旋律。


    何况, 都过去那么久了。


    但此刻被荀觅唱出来, 他又隐隐想起了一部分, 以及陆思闲此前曾看他的一眼。


    童然微微低头,试图藏住眼中的笑意, 但以陆思闲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上扬的嘴角, 以及轻轻颤动的睫毛。


    弹琴的人顿了顿, 复又拨弦。


    听琴的人一无所觉,只有音符在心尖跳舞。


    11点,摄像组下班,嘉宾们也迎来了解放。


    劳累了一天, 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童然也不例外, 直接回房间休息。


    他也没睡, 就躺在床上玩儿手机, 等着去洗澡的陆思闲。


    微博首页刷出一条生日提醒, 头像很眼熟, ID显示“越滑越野”。??这不是陆思闲的账号吗?陆思闲今天过生日?


    不对吧,童然看过陆思闲的身份证,生日还早着呢!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陆思闲微博注册的信息也是胡乱填的。


    童然顺势点进对方的首页, 和记忆里一样荒草丛生,与去年的生日提醒之间就只多了一条博文,还是半年前发的,内容是不知道哪儿的雪景图, 倒是有不少人点赞评论,不过陆思闲一条都没有回。


    他点开陆思闲的微博关注,最新关注就是自己,经过三个多月的经营,童然现在也有四百多万粉了,在魔术界勉强算得上网红魔术师,哪怕按照娱乐圈的算法也不止十八线了,好歹十六线吧……


    童然自嘲一笑,想到自己的微博也快长草了,趁现在心情荡漾干脆发张自拍。


    作为曾经的大明星,他很懂如何给粉丝发福利,童然用被子紧紧裹住身体,只露出一点光裸的肩头,营造出一种“我里面什么都没穿”的遐想。


    正在凹表情,陆思闲突然回来了。


    两人视线交汇,童然窥见了陆思闲眼中的诧异,一时有些尴尬,不自觉提高音量,“你怎么这么快?”


    不知是谁在门外高喊了一句:“是男人不能说快!”


    童然:“……”


    陆思闲轻声一笑,关上了门。


    “怎么裹得像个蝉蛹?”


    童然冷哼,“这叫氛围营造。”


    “营造什么?春蚕到死丝方尽?”


    “……”童然顾不上尴尬了,脸皮又厚起来,“没见我故意露了半个肩膀,这叫犹抱琵琶半遮面,如果再笑得纯真一点,难道不是又纯又欲?”


    陆思闲目光落在他肩头,“哦,想色/诱谁?”


    “色/诱——”童然话赶话差点儿就蹦出个“你”字,赶紧咬了咬舌尖,他将手机扔给陆思闲,“我给粉丝发福利好吗?正好,你帮我拍。”


    陆思闲倒也没拒绝,很认真地对着童然拍了几张照,低头摆弄一阵后,又将手机扔还给他。


    然而童然检阅成果时发现……


    “照片呢?”


    “删了。”


    “我看见你发自己微信了!”发完又可恶地撤回了!


    陆思闲“啪嗒”关了灯,“睡了。”


    童然:“……”


    气死!


    好在他以前还有些自拍,童然躺下来,躲在被子里选了一张最合适的上传微博,刚发送成功就连续收到了消息提示。


    他点进评论一看——


    【你还活着??】


    【诈尸?】


    【漂亮弟弟是本人吗?呜呜呜可吓shi姐姐了!】


    童然先还没当回事,只当粉丝在调侃他失踪太久,可越往下看越不对劲,怎么大家像是真当他死了?!


    他满头雾水,研究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原来节目组今天找人放料了他中午的“正义审判”,但警方的通报还没出来,过程就描述得遮遮掩掩,含含糊糊,被网友们肆意解读外加多次传播,竟变成T姓嘉宾录制《桃花源》时见义勇为被火烧死了……


    “操!”


    童然忍不住爆了粗口,从床上弹坐起来。


    “你不睡觉又做什么?”陆思闲困倦的声音传来。


    童然叭叭说了微博上的谣言,可惜陆思闲毫无同情心,笑得连床都在抖,等笑够了才慢吞吞地说:“谁叫你玩儿得那么惊险?”


    “只是看上去惊险,实际上一点危险都没有,国外很多魔术师都表演过了。”童然一边发微博解释,一边说,“我对待每次表演都很谨慎,有把握才会去做,只要按照流程——”


    “不怕出意外吗?”


    童然头也不抬,“任何事都有发生意外的可能,你们项目难道不危险?”


    陆思闲没吭声,隔了许久才问:“你学魔术多久了?”


    童然顿了顿,“记不太清了。”


    陆思闲:“那应该很小。”


    童然心虚地笑笑,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肯定没有你学滑雪年纪小,我记得是两岁?抱得动雪板吗?”


    陆思闲轻扯了下嘴角,“你说呢?”


    “哦,对,还有你爸帮忙——”


    童然猛地收音,暗骂自己起了个烂话题,正要揭过,忽听陆思闲道:“今天是他生日。”


    他?


    童然一愣,随即意识到陆思闲在说陆父。


    他又想起陆思闲的微博生日提示,原来资料也不是乱填的……


    童然有些无措,向来擅于言辞的他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怕让陆思闲不开心,但又希望对方倾诉。


    他想知道关于陆思闲的事,却不是从别人那里听说。


    “你们感情很好吧?”童然决意试探。


    “嗯。”


    见陆思闲没有抗拒的意思,童然稍稍舒了口气,“我姐之前说,你从小就跟着你爸爸学滑雪——”


    “他可没什么空教我。”


    “啊?”


    “他自己也要训练比赛,哪儿有那么多时间。”


    “那岂不是很少能陪你?”


    陆思闲似陷入了回忆,隔了许久才道:“他每次离开,都会在院子里堆一个雪人,说雪人化了,他就会回家。”


    童然想象着陆父的模样,对方应该高大帅气,一定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你信了吗?”


    “他没骗我。”


    “你家那么冷?”一般训练或者比赛不得很久吗?雪人不会化?就算温度很低,也有一部分雪会转化为水汽……


    陆思闲无声一笑,“我妈妈每天会比我早起,重新补雪,直到他回家。”


    明明是很温馨的故事,童然听了却不免难过。


    他一时沉默,陆思闲也不再开口。


    良久,久到童然以为谈话结束,却又听见了陆思闲的声音。


    “后来有一天,雪人再也不会化了。”


    因为许下承诺的人再也不会回家。


    “我很想他。”


    最后四个字很轻,童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他看见陆思闲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呆呆地坐了会儿,然后慢慢躺下。


    只是困意已经消失无踪,童然眨了眨眼,感觉眼睛有点泛酸。


    半小时过去,他没睡着。


    一小时过去,他还是没睡着。


    足足两小时过去,童然无奈地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而此时,造成他失眠的罪魁祸首已然熟睡,完全不知道室友悄悄离开了房间。


    陆思闲是被吵醒的,醒来时天还蒙蒙亮,他意识尚且混沌,就听见窗户“砰砰”作响,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他怔了怔,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六点。


    “嘭——”


    窗户又被砸了一下。


    陆思闲拧着眉下床,不耐烦地推开窗,只见迎面一团白砸了过来,正中他眉心。


    冰寒的触感激得他瞬间清醒,抬手一抹,竟是细碎的冰碴子。


    他讶然抬眼,发现童然正站在窗外不远处,手悬在半空,表情有些讪讪的。


    而他身旁堆着个半身高的雪人,簌簌雪花当空飘落,树梢枝丫花草地面都铺满了厚厚一层白雪,仿佛一夜之间掠过了夏秋,迎来了寒冬。


    “抱歉抱歉,没想到你突然开窗……”童然摸摸鼻子,歉意地笑了笑。


    陆思闲喉结微动,声音带着初醒的沙哑,“怎么回事?”


    “我前晚上不是说过要请你当观众吗?”童然倒还挺难为情的,觉得自己鬼上头了,也不知怎么想的就半夜爬起来造了这一场雪,只含糊道,“一般的魔术没意思,我带你赏雪怎么样?”


    陆思闲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忽道:“过来。”


    童然心下忐忑,还是依言上前,忍不住想要解释,“我——”


    突然,他眼前一晃,人就被抱住了。


    隔着窗台,童然上半身紧紧贴着陆思闲,侧脸还能感觉到对方皮肤的温热。


    “谢谢。”


    他听见陆思闲的耳语,仿佛雪落的声音。


    此时晨光微熹,细雪飞絮,四下里静谧无声。


    童然闭上眼,终于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一件早就发生,却被他有意隐藏的事——


    他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可可:啊,我终于搞基了……


    第68章


    喜欢上陆思闲, 一点都不意外。


    尽管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可以有千百种,但最原始、或者说最肤浅的一种绝对是因为性/吸引力。


    童然本就喜欢同性,陆思闲不论外形或者身材都完全符合他审美, 对他有天然的性/吸引力,更何况对方还救过他的性命,以此而生的感激萌发出好感, 又在接触过程中逐渐变质, 转化为喜欢, 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童然从没有喜欢一个人的经历,出于对陌生情愫下意识地抗拒, 才会后知后觉。


    但他并不乐于自我欺骗,一旦确认结果,他也欣然接受。


    而在童然的情感认知里,喜欢谁就应该千方百计去争取, 被动从来不是他的风格。可他在感情上尚且白纸一张, 乍然看清心意一时也难以想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 表白?他不能说一点把握没有,但把握着实不大,如果陆思闲拒绝, 以对方的性格势必会与他划清界限, 半点机会都不肯给。


    不可避免的,童然又想到了陆思闲曾经说过的那句话——我喜欢谁, 谁就会主动跟我表白。


    没错,自己喜欢谁, 就让那个人主动表白好了。


    又何须他来为难?


    童然咬着唇笑了,心情格外轻松,过往面对陆思闲时偶尔的闪躲、紧张和羞涩, 此刻也尽数化作坦然,以及目标确定后的势在必得。


    “陆思闲,”童然就着被环抱的姿势贴近对方耳廓,言辞间埋下暧昧的陷阱,“你喜欢吗?”


    可惜陆思闲完全没听出来,只觉得耳根微痒,倒也没避开,坦言道:“很喜欢。”


    童然眼睛一转,软声说:“我一整晚没睡,废了好大心思。”


    陆思闲:“那再睡会儿,早饭我叫你。”


    童然:“……”


    前路漫漫。


    道阻且长。


    “不了,马上要回去了,回家再补觉。”童然调整了一下表情,主动退开半步,“这雪维持不了多久,赶紧出来吧,别浪费了。”


    说要玩雪,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


    两人四下里转了一圈,在雪地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足迹。


    雪粒轻盈地飘落在二人发间,像甜甜的椰丝,就连头顶的天空都是粉红色的。


    可惜,雪只“下”了十来分钟就停了。


    所以等日常第一个起的导演打着哈欠出来,就只看见了满院残留的雪景,一时呆若木鸡,怀疑自己在梦游。


    “操!”导演用力揉了下眼睛,“我穿越了?!”


    他转头四顾,很快发现了童然和陆思闲,两人席地而坐,面前的积雪被画成四四方方的棋盘,交错棋格间摆满了黑白两色的石子。


    “童然,是不是你?!”如此神奇的一幕,导演只能联想到童然。


    “嗯?”没头没尾的一句,童然反应有点迟钝,“什么我?”


    导演小跑过来,“是不是你下的雪?”


    “我又不是神,你没看天气预报?”童然一脸正经地说,“北边冷涡影响,冷空气南下啊。”


    导演将信将疑,余光瞄见陆思闲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明白自己被耍了!他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就见陆思闲突然擒住了童然手腕。


    “不准作弊。”


    童然瞟了眼两人肌肤相接处,装傻,“谁作弊了?”


    陆思闲亲眼看见童然偷了他的石子,于是掰开对方虚握的手,掌心里却空空如也。


    “冤枉我了吧?”童然顺势勾住他的小指,眼里沁出几分笑。


    陆思闲见童然装得一点也不走心,好笑地问:“藏哪儿了?”


    忽然,他感觉小臂微痒,低眼竟看见童然一只手从他卫衣宽松的袖口探了进去。


    若有似无的触感仿佛羽毛扫过,带起细小的电流。


    陆思闲呼吸一滞,正欲压住对方作乱的手,却见童然从他袖子里摸出枚小石子,捻在指间得意地晃了晃。


    “思闲哥哥,”童然轻轻松手,石子落于陆思闲盘坐的腿间,“我想让你看见,你才看得见。”


    “那你能不能想让我们看见一次呢?!”被视作空气的导演气急败坏,“搞大事前就不能预告一回?”


    害我一次又一次错失高光!


    如果不曾见过光,他可以忍受平庸!


    可明明触手可及,却又每每抓不住,叫他如何甘心!


    “抱歉,下次一定。”童然敷衍道。


    导演:“……”


    “吃完早饭你们就走了!”


    “现在能做早饭了吗,我都饿了。”


    导演气死,但没有完全死,撑着一口气回屋叫醒了摄像组。


    随着嘉宾们一个个起床,循环重复瞠目结舌、惊恐万状、神魂出窍的状态,他总算拍到了不少满意的镜头,稍稍弥补了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此时花园里喧闹不已,嘉宾们堆雪人的堆雪人,打雪仗的打雪仗,还有诸如赵鸿星这类的文艺老年望雪赋诗,指点江山……


    陆思闲嫌吵,先回屋做饭了。


    童然帮着打下手,他虽然会做饭,但厨艺一般。


    中途陆续有嘉宾进来帮忙,见了童然都好奇打听雪景是怎么弄出来的,然而童然并不会说。


    只有李意不走寻常路,夸张道:“弟弟,你还活着!”


    童然怔了怔,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调侃节目组放料的事,“你也看到了?”


    “我关注了你微博,回关一个?”李意拿出手机,“顺便扫个微信?”


    “好。”


    登录微信,童然看见通讯录上多了个①,点开一看,陌生人的ID叫【冰肌玉骨】。他原本还当是哪位卖片的广撒网,直接想点删除,却发现对方的头像用了姚蔚然的照片。


    难道是姚蔚然?


    童然跟姚蔚然接触不算多,对方怎么突然加他微信?又是从哪儿拿到他微信号的?


    他不确定地点了通过,和李意互加后就看见【冰肌玉骨】发了一条信息——


    【冰肌玉骨】你在哪儿啊?


    【可可豆】是蔚然哥吗?


    【冰肌玉骨】是(微笑)


    童然:“……”


    居然起了这个网名???


    【冰肌玉骨】能不能来我房间一趟,有事想请你帮忙。


    童然见厨房里的人已经很多了,有他没他都无所谓,便揣好手机去找姚蔚然。


    “啥事啊?”他一进门就问。


    姚蔚然也不废话,递来个文件袋,“你看看。”


    文件是中英文双语,内容是一位德国医生的资料,主要研究运动损伤康复的,看资历属于行业大牛。


    童然认真读完后,抬头,“是给陆思闲找的医生?”


    “嗯,这位医生很难约,我的外籍教练和他家亲戚认识,这才联络上的。”姚蔚然坐下说,“思闲的情况你应该了解?那次严重伤病后,他的竞技状态一直没恢复,他说他已经痊愈,但作为朋友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推荐了这位医生给他,但他似乎兴趣不大。”


    童然想到前天晚上,他看见陆思闲从姚蔚然房里出来,应该就是在谈这事,“那你找我是……”


    姚蔚然眸光温和地看着他,“你能劝劝他吗?”


    “可以是可以,”童然迟疑道,“可他不一定会听。”


    “那要试了才知道,”姚蔚然倏而一笑,“我感觉,他或许会听你的。”


    童然总觉得姚蔚然话中有话,没等他细想,又听对方说:“只是检查一下,用不了太久的时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可能是害怕失望——”


    “他不是这种人。”


    尽管陆思闲曾经想过放弃,但终究没有。


    一旦决心重回赛场,陆思闲就会尽到百分百的努力,也不可能放弃任何一点希望。


    “他应该有别的顾虑。”童然很肯定地说。


    姚蔚然愣了愣,“抱歉,是我了解得不够清楚,或许你是对的。”


    童然也挺关心陆思闲的想法,他趁着对方回房间时直接就问了。


    陆思闲一边脱外套一边说,“姚蔚然告诉你的?”


    童然点点头。


    陆思闲:“他就是嘴碎。”


    童然:“那你为什么不确定,医生都约好了,跑一趟德国并不麻烦。”


    “最近我打算去一趟美国。”


    陆思闲其实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伤病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哪怕恢复得再好也难以回到巅峰状态,何况他找的医生并不比姚蔚然推荐的差。


    现阶段他最需要的根本不是医生,而是教练,一位能帮助他突破的教练。


    国家队的教练固然不错,自己曾经的私教也很优秀,但并不适合如今的他。


    他看中的教练名叫保罗,原本在滑雪圈子里名声不显,可一个月前,对方所带的一名运动员在世界滑雪公开赛上拿到了冠军,而那名运动员两年前还被医生断言无法回归赛场。


    “我打听过保罗的情况,他以前也是一名单板滑雪运动员,因伤病退役,改行做教练后所带的运动员都有过类似经历,虽然到现在只带出一位冠军,但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有所突破。”陆思闲眼中微有波澜,“我想,他可能更清楚如何帮助我。”


    童然沉默半晌,“那你以后要在美国训练?”


    “不确定,他不一定带我。”


    “为什么?”陆思闲天赋那么好!


    “他是荷兰籍,荷兰国家队有意邀请他担任主教练,但他还没决定,”陆思闲道,“所以我得尽快见见他。”


    “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下周。”


    童然心情复杂,高兴之余又有一点小小的心塞。


    如果陆思闲真去了国外训练,他们岂不是很久见不到?转念一想,他马上就要参加中国杯比赛,等比赛结束,冠军到手,他也势必要将魔术舞台拓展到国外,否则又何必签约外籍经纪人?


    至于比赛失利,童然从不考虑,因为完不成任务只有去死。


    “你既然有了安排,怎么没跟姚蔚然说?”


    “还没结果的事,有必要说?”陆思闲漫不经心一笑,“何况告诉他,全世界都知道了。”


    童然:“……”


    当天早饭过后,院子里的雪也化了一半。


    童然在导演幽怨的目光下上了车,和陆思闲等人一块儿回燕市。


    车是八人座的商务车,他和陆思闲坐在最后一排。


    “先睡会儿?”陆思闲问。


    童然其实不太困,但视线掠过陆思闲大腿,慢吞吞地说:“我坐着睡不着,想躺着睡。”


    陆思闲瞟了他一眼,拉下外套拉链。


    童然只当对方要把外套借给他当被子,人已经朝陆思闲歪过去了,正准备倒在对方大腿上,却见陆思闲将外套叠起来,放在座位一边,“枕这里睡吧。”


    接着陆思闲长腿一跨,弯腰挤向前排,将空间留给童然。


    童然:“………………”


    第69章


    汽车行驶在宽阔的高速上, 车里的人相继入睡。


    而最需要补觉的童然偏偏睡不着,他侧脸枕在陆思闲外套上,呼吸间是淡淡的洗衣液馨香。


    瞟了眼陆思闲的后脑勺, 童然悄悄拿出手机,打开某个APP。


    他在搜索框里输入文字——好兄弟如何发展为情侣?


    页面刷出很多条相关结果,童然随意点开一条, 是来自贴吧的讨论。


    1楼:不要表白, 不要表白, 不要表白!重要的事说三遍!我刚表白他就把我拉黑了!!!


    童然:“……”


    很好,他本来就不打算表白。


    2楼:去德国鸭, 德国骨科一骑绝尘。


    童然:“……”


    好兄弟不是亲兄弟,你应该去检查眼科。


    3楼:首先得打破界限,让对方知道你们除了做兄弟还有另外的可能,比如多制造相处的机会, 多尝试肢体接触, 把握好语言的艺术, 婉约地挑逗暗示。


    童然:“……”


    目标他听不懂。


    童然抱着手机研究了一小时,最后总结出一条经验——不要在别人的经验里寻找经验。


    关掉手机前,他将陆思闲的微信备注从“上钩”改成了“溜鱼”, 想了想觉得不适合, 又改成了诱鱼。


    他的鱼塘里只有一条鱼,还是条“木鱼”。


    到了燕市, 司机先送姚蔚然和另一位运动员去机场,接着将陆思闲等人载回体大, 最后才送童然回家。


    刚进公寓楼,童然就被物管叫住了:“童先生,有您的快递。”


    童然愣了一下, 最近他没网购什么东西啊?


    等回家拆开快递一看,竟然是燕市魔术师大赛的邀请函。


    “呵,还真给我寄来了?”


    去韩国演出前王耀春就曾告诉他,如果能拿到最受欢迎奖,燕市魔术协会将主动邀请他参赛。


    然而曾经被他视作救命稻草的比赛,如今已成鸡肋。


    “宿主,你要去吗?”意识里,消失了两天的APP问。


    “有时间,我会去看看比赛。”但参赛就不必了,童然随手将邀请函扔到了一边。


    他目前的主要精力都集中在中国魔术杯赛上,月初他就给组委会发了视频邮件,已经通过了报名审核,比赛时间就在下个月20号。


    演出剧本的思路早已有了,一部分灵感还是源自于被催眠的童亦辰,如今只待完善。


    于是接下来几天,童然都待在家里编写剧本,不仅仅是角色和情节的编排,还需要将魔术部分自然地融入其中。


    等剧本成型,他又反复修改,一直到陆思闲出国前日,辛雪打电话通知他晚上一起吃饭,童然才刚敲定好最终方案。


    下午,辛雪来接他,童然拎着大包小包上车,半路上忽问:“姐,最近公司招的女练习生你见过吗?”


    康富有自从拆迁暴富过后,又重燃造星之魂,前阵子一口气签了十来位练习生,男女各一半。


    “见过,”辛雪哂然一笑,“老康别的不行,眼光还不错,怎么了?”


    “我要下个月就要比赛了,想要找一位女助演。”


    除了和王耀春合作那次,童然每次上台都是独自表演,从未采用过助演。


    但这次他要表演的是魔术舞台短剧,而既然是舞台剧,就一定有人物、有情节,童然作为一个外行编剧,也没有多么高深的文学素养,写出来的情节其实很普通,涉及的人物也仅有一对兄妹——他的角色是兄,如今还缺一个妹妹。


    妹妹戏份并不重,与魔术部分也毫无关联,却能让整个故事更加饱满,也是氛围营造的关键。


    “女助演?”辛雪讶然,“我看那些小妹妹可不懂魔术。”


    “不需要懂魔术,但必须要理解表演。”童然简单说了对助演外形上的要求,“你看她们中间有合适的吗?”


    辛雪思索片刻,“印象里倒是有两三个符合的,就不知道会不会演戏了,你要真有兴趣从公司里找,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好,待会儿我给康董打个电话,明天就去。”


    到了家,杨信年和陆思闲都在。


    童然有阵子没见过杨信年了,一进门就笑,“姐夫,最近好吗?”


    “我有啥不好的?”杨信年见童然拎着一大包东西,故作不满,“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跟你姐夫客气?”


    “只是一点水果,还有……”童然瞥了眼旁边的陆思闲,对方怀里抱着三花猫,冲着他微微笑了一下,“思闲哥不是要去丹佛?我给他带了点儿旅行用品。”


    杨信年一怔:“丹佛?他去德里啊。”


    德里?


    “我记得德里在印度不在美国?”童然语带迟疑。


    “哦,保罗先生的妻子是印度裔,这阵子恰好陪妻子回国探亲……”


    “给我的?”陆思闲打断了杨信年的絮叨,单手勾开塑料袋口,“都买了什么?”


    “充气枕、应急药包、收纳袋、折叠衣架、消毒液……”童然随口说了几样,“我也不知道你差什么,你自己挑能用上的吧,不过早知道你要去印度,我就该多买点儿药品酒精驱蚊液啥的……”


    “没那么夸张。”陆思闲不以为意。


    杨信年听了皱眉:“可可也是关心你,别仗着身体素质好就——”


    “走,”陆思闲懒得听杨信年唠叨,揽住童然肩膀,“我们去挑东西。”


    两人勾肩搭背地进了陆思闲卧室,杨信年气闷片刻,又笑起来,进厨房找到正在处理活鱼的辛雪,“这俩孩子现在就跟亲兄弟似的,我都没想到可可能和思闲玩到一块儿,天赐的缘分啊……”


    辛雪神情复杂,看着杨信年的眼神隐含怜悯,“老杨……”


    杨信年:“咋?”


    “你……”辛雪顿了顿,临时改口,“思闲今年都21了,你是不是应该关心关心他的个人问题?”


    杨信年:“啥个人问题?”


    辛雪:“比如有没有喜欢的人——”


    “谁那么倒霉?”杨信年面有惊色,“难道他有喜欢的人了?”


    “没,我随便问问。”辛雪挤出笑,“我就是想着,万一他哪天恋爱了,但找的对象你不太能接受……”


    “不会的。”


    辛雪一想也是,老杨向来开明,应该不会——


    “就他那副性子还想谈恋爱?除非脑子进水,谁看得上他?”


    “……”


    辛雪深吸一口气,手起刀落,重重砍断鱼头。


    “嘭——”


    一罐啤酒落在地上,卧室里,童然蹲在小冰箱前,不可置信地回头:“陆思闲你居然偷藏啤酒,姐夫知道了不会揍你吗?”


    “他不会进我屋翻东西。”陆思闲拾起啤酒,直接抠开拉环。


    童然忙拦了一下:“你们运动员应该不能喝酒吧?”


    “偶尔喝点没影响,我今天又没训练。”陆思闲躲开童然的手,喝了口啤酒道,“有的国家提倡运动员适当饮酒,可以提高痛阙,转移枯燥训练引发的心理障碍。”


    “心理障碍?”童然眨了眨眼,下意识问,“你也有吗?”


    陆思闲哂笑:“我又不是机器人。”


    童然一想也是,他对魔术已经足够热爱,可长时间的单调练习还是会产生倦怠情绪,导致自我效能下降。


    “那除了喝酒呢?还有别的方法调节心态吗?”


    陆思闲见童然问得认真,也耐心回答:“我通常会选择打球、冥想,或者保养雪板,听听音乐,甚至自……嗯,差不多就这样。”


    童然微微眯眼,“自什么?”


    “没什么,个人习惯不同,尽量让自己放松就行。”


    “你倒是说完啊,万一对我也有用呢?”


    陆思闲耐人寻味地看了他一眼,灰蓝的眸中漾出点儿笑,“自/慰。”


    童然:“……”


    童然耳根瞬间就红了,脑子里糊满不和谐的画面。


    换作以往,他肯定会避开这个话题,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可是一个对陆思闲有企图的人,既然对方主动开口,他当然要抓住机会深入交流!


    “就这?”童然故作不屑,装模作样地又从冰箱里找出罐啤酒,边开罐边问,“那你多久弄一次?”


    陆思闲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意外,“你呢?”


    童然差点儿被酒呛住,勉强绷住了表情,“我平时很忙!”


    “再忙不也要缓解性/压力,除非……”陆思闲捏扁空掉的酒罐,要笑不笑,“你有问题。”


    “你才有问题!”


    童然忍不住大声反驳,忽听有人敲门,同时伴随着杨信年的声音:“有啥问题?陆思闲你没欺负可可吧?”


    “没,我们开玩笑呢!”童然差点儿没吓死。


    “哦,那赶紧出来,饭要做好了。”


    等杨信年走远,童然长出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姐夫要进来。”


    陆思闲懒洋洋道:“进来就进来,你怕什么?”


    “我们、我们不是在偷喝酒吗?”童然也反应过来自己没必要怕,又不是被当场捉奸,只好找了个借口,“我这还剩下大半罐,藏都不好藏。”


    陆思闲笑了一声,抬手拿过他的啤酒罐。


    “你抢我酒做什么?”


    “省得你喝多了又折腾。”


    “……”


    童然向来知耻而后勇,那晚醉酒之后就刻意锻炼了一下酒量,如今不说有多厉害,至少不至于一杯倒。


    他还想抢回来,却见陆思闲仰头就喝。


    童然盯着对方滑动的喉结,心想这也算达成间接接吻了。


    陆思闲喝完酒,熟练地将两个酒罐往鞋盒里一藏,又从抽屉里翻出盒薄荷糖,倒出一颗递给童然。


    童然正要去拿,忽地一顿,想起网上说的要多制造亲密接触,只犹豫了一瞬就低下了头。


    嘴唇轻轻碰了碰对方掌心,一触即离。


    他并没有刻意挑逗,但男生之间这种行为已经足够暧昧,陆思闲就算是块木头也总该有点反应?


    果然,陆思闲表情微变。


    童然早就找好借口,一脸镇定地说:“我手脏。”


    “抱歉,”陆思闲歉意道,“刚才抱了猫,没洗手。”


    第70章


    当晚童然就睡在客卧, 第二天早上全家出动送陆思闲去高考……咳,去机场。


    只是杨信年严阵以待又唠唠叨叨的架势,特别像送孩子上考场的家长, 到了安检区都还在叮嘱陆思闲千万别喝当地水。


    “大儿子”奔赴南亚,“小儿子”去了公司。


    自打康橙娱乐重新崛起后,童然还是头回来公司, 一进办公区就受到了无数目光的洗礼。


    往日空荡荡的工位, 如今已坐满一半, 足见康富有拓张的野心。


    而身为公司目前唯一的“摇钱树”,外兼康富有的心腹爱将, “童然”的名字已被录入企业文化,员工们自然认得。


    他们满怀好奇地低声议论,童然只作不察,大方地和大家打招呼, 却也没有多做停留, 径直走向董事长办公室。


    “可可来了!”康富有一见童然便从椅子上弹起, 圆胖的脸上挤出笑纹,“快点儿让叔瞧瞧,怎么又瘦了……”


    叔, 我68KG了, 比上回去体大还重了半斤!


    童然心中吐槽,却还是温驯上前, 任由康富有打量。


    康富有嘘寒问暖好半天,才拍拍童然削薄的背, “走,叔带你去转转。”


    他们先去看了男生训练,康富有也正式将童然介绍给后辈, 一干师弟不论真实想法如何,表面上都非常热情,冲着童然一口一句“师哥”。


    童然也不吝啬指教,他的唱跳能力虽不如原主,舞台表现力却属于最高段位,只随意演示一番就震慑住全场,让新人们体验到天团C位对伴舞的残酷碾压。


    旁观的康富有满脸欣慰,只觉得一腔心血没有白费,骄傲地挺起了肚子。


    之后,两人又去了女生那边。


    相比一群小伙子,姑娘们对童然的兴趣更大,嘴里叫着“师哥”,心里却在呐喊“帅弟弟”。


    但康富突然变得严肃,女孩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老板面前造次,一个个绷紧了神经对镜练习。


    期间康富有接到一通电话,暂时离开了会儿,只剩下童然坐在练习室角落,埋头摆弄手机。


    有女生想趁着老板不在上来搭讪,见他一副认真的模样,倒也不好打搅。


    但她们不知道,童然只是假装玩手机,实则一直在观察。


    他昨天就和康富有商量好,希望对方先给女生们制造紧张情绪,而后再自然地创造一个让大家松懈下来的机会。


    一紧一松间,最容易暴露心性。


    等康富有回来,童然已经挑中了目标,但他没有做任何表示,面上也毫无异样。


    直到回了办公室,他才说:“康董,我想和那个叫柏灵的女生单独谈谈。”


    “她?”康富有颇为诧异,柏灵不论外形条件和唱跳能力在练习生中都只能算一般,“你确定吗?”


    “嗯,我就想要她。”


    童然觉得自己运气很好,他原本想着如果在公司里挑不到,就找李意或者曾希帮忙推荐,没想到竟有一位非常符合他期待的存在。


    柏灵或许当Idol的资质普通,但自己又用不着她唱跳,而且对方身上有他相当看中的特质——足够专注。


    另外,舞蹈和演戏有某种程度的相似,两者都是通过眼神、面部表情以及肢体语言来表达情绪,而柏灵在这一点上明显优于其余练习生。


    “康董眼光中好,签下了她。”童然笑盈盈道,“只是比起做Idol,她或许更适合做演员。”


    康富有对童然非常信任,既然可可说好,那就肯定是好的。


    他知道童然不想在事情尚未确定时就闹得人尽皆知,便让艺人部经理偷偷把柏灵叫来办公室。


    面对明显有些不安的女生,童然言简意赅说了比赛的事,末了道:“你的戏份估计不足30秒,现场观众也有限,而且我还会占用你不少时间……不过我会付给你报酬的,你愿意吗?”


    柏灵只问了一个问题:“有镜头吗?”


    童然:“有。”


    柏灵展颜一笑,“那我愿意!”


    于是,一星期后,童然便带着柏灵出现在燕市魔术师大赛的现场。


    “Dedi!”


    童然听见有人叫他网名,转身一瞧,竟是刚学习魔术时认识的朋友——九鱼和Pretty。


    “你们也来啦?”童然面露惊喜,这几个月,大家只偶尔在网上交流,已经很久没见了。


    “正好有空就来了,”九鱼换了发型,小辫子剪掉了,如今剃成了平头,“你是来比赛还是……”


    “我带师妹来开眼界,感受一下专业比赛的氛围。”


    九鱼想到徐家对童然的打压,心中不快,又听童然喊“师妹”,只当眼前这位水灵的妹子也是魔术师,态度十分友好。


    双方互相认识后,有说有笑地进了会场。


    今天的比赛设在蓝天剧院,观众席三面环围,分上下两层,能容纳六千人左右。


    “Dedi,你最近有和男神联系吗?”Pretty扯了扯童然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他好像都不去游泳馆了。”


    童然表情微妙了一瞬,想起Pretty当时误以为他对陆思闲有意,他还嗤之以鼻,而现在……只能赞一声“带预言家”。


    “他上周去印度了。”


    Pretty大吃一惊:“难道是去恒河裸泳?”


    童然哭笑不得,“只是有私事要处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Pretty羞涩地问,“以后还来游泳吗?不来我就不办月卡了。”


    童然知道Pretty有贼心没贼胆,只敢口嗨,对方觊觎陆思闲也不是一两天,他不至于往心里去,“等他回来我问问。”


    至于何时回来可说不准,童然也是这两天刚知道,保罗其实有意接任荷兰国家队主教一职,因此辞了美国的工作,这才有空陪太太回家一趟。


    保罗在电话里已经拒绝过陆思闲了,但陆思闲一旦认定哪肯轻易放弃,于是就有了此次印度之行。然而刚到印度,陆思闲就得知保罗肠因胃不适住院,他这段时间都在医院做陪护,希望能让保罗改变心意。


    “诶,快看!”Pretty忽地指着前方评委席,“那个穿唐装的就是徐修平!”


    童然跟着转过视线,就看到了上次协会交流赛的评委之一徐锦风。


    此刻徐锦风微低着头,态度恭谨地听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讲话。


    中年人身着青色唐装,应该就是徐家如今的掌权人徐修平了,只是对方不论外形或气质都非常儒雅,与表现出的野蛮作风完全不一致。


    这时,童然见徐修平忽地看向某处,接着快步走向只容工作人员和嘉宾评委出入的剧院侧门。


    “那是谁?居然能让徐修平去接?”九鱼盯着自侧门出来的青年,仅从衣着和气势上判断,对方的身份绝不简单。


    Pretty半开玩笑道:“难道是徐家要捧的那个魔术师……叫啥来着?徐柳?”


    “不是。”童然没见过徐柳,但他认得青年,正是邵阙。


    可邵阙怎么会来?


    没听说邵家和魔术世家有什么交情啊……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邵阙过于敏锐,竟忽然转过头,隔着几排座椅与童然遥遥对视。


    片刻后,邵阙朝他走了过来。


    “Dedi,你认识?”Pretty小声问,九鱼和柏灵也一脸好奇。


    童然没应声,等邵阙来到近前才开口:“邵先生。”


    邵阙微微颔首,目光沉沉地盯着童然,慢声道:“好久不见。”


    “邵总,你们认识?”徐修平虽然打压过童然,但事情都是别人办的,他每天都有一堆事要处理,哪有空关心小魔术师的命运。


    倒是徐锦风认出了童然,低头对徐修平耳语几句。


    徐修平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惊。


    他对“童然”的名字不陌生,并非出于打压,而是王耀春因为这孩子和他起过争执。


    上个月,王耀春带童然去韩国演出,还拿到了魔术节最受欢迎奖,回来就要求协会给童然发邀请函,而自己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一度非常恼火。


    哪知童然竟没有报名参赛。


    可据他所知,童然并没有什么背景,怎么会和邵阙认识?


    “徐会长,这是童然,我的……朋友,”邵阙别有深意地看了童然一眼,“他也是位魔术师,还请您多多照顾。”


    徐锦风表情微僵,心虚地觎着自家二叔。


    邵家最近有意涉足魔术产业,正和徐家谈合作,如果邵阙知道他们对童然做的事,虽然不至于影响合作,但总归有些没脸。


    徐修平倒神色如常,仿佛不认识童然,温和地笑道:“原来你就是童然,我记得你和耀春拿到了大田魔术节的大奖,真是后生可畏啊。”


    童然无意和邵阙装熟,也没兴趣和徐修平理论,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结果尚算可控,再横生枝节有何意义,让徐家看在邵阙的面子上跟他道歉,那可太恶心了。


    他看了眼徐修平,意有所指道:“邵总,我们魔术师是靠本事吃饭,不是靠照顾。”


    “有道理。”邵阙好脾气地笑了,“那就预祝你比赛顺利。”


    童然:“比赛和我有什么关系?”


    邵阙怔了怔:“你不参赛?”


    他虽找人调查过童然,但只知道对方的大致经历,想查得再细点还被童然发现了,所以邵阙并不知道童然和徐家有龃龉,想当然地以为童然出现在这里,就是来参赛的。


    徐锦风更紧张了,只怕童然说出真相。


    就连徐修平都不复先前从容,他发现邵阙对童然的态度有些耐人寻味,表面上似乎多有包容,眼神却不见几分尊重,反倒隐隐透着猎人看猎物的炙热……


    他拿捏了一下分寸,笑问:“我记得协会有送一份邀请函给你?”


    “对,”童然玩味一笑,“可我害怕被‘照顾’。”


    徐修平意识到童然口中的“照顾”是指徐家此前的不公平对待,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装作听不懂的模样,打着哈哈道,“不错,年轻人就该有自信。”


    童然笑里藏着些许嘲弄,“我和朋友还有事,就不打扰了,你们慢聊。”


    离开时,他再次感觉到邵阙紧追不舍的视线,像水蛭般粘腻。


    而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一位染着红发的青年正询问身边的女人,“玉姨,那就是童然?”


    “是。”徐玉点点头,她和童然一起去过韩国,但作为徐家旁支,她向来不喜欢徐修平的作风,因此并未针对过童然,反而很欣赏少年的心性和能力,她不避讳地说,“童然比你还小四岁,但人家比你懂事多了,魔术水平也很优秀。小柳,你有空可以和他交流交流,我感觉你们应该能谈得来。”


    徐柳不置可否,又问:“玉姨觉得我和他谁厉害?”


    “这不好说,”徐玉笑道,“你们俩擅长的类型不一样。”


    “好吧,那我换个问法,”徐柳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你觉得,观众会喜欢哪一个?”


    徐玉委婉地选择了沉默。


    “OK,懂了,”徐柳讥诮一笑,“难怪老头子成天上蹿下跳,呵,我偏偏不想如他的愿。”


    两人的对话童然自是不知,此时他已带着柏灵入座了。


    比赛从下午两点开始,要比整整三天。赛事对魔术类别的划分非常细致,一共设有六大单项,相应的就会决出六位冠军。


    而评委们最后会根据印象评分,在六位冠军中选出一位总冠军。总冠军不算在专业认证里,仅仅是名头好听,童然当初的任务只是拿到单项冠军,而徐家势在必得的则是总冠军。


    比赛远不如大田魔术节精彩,童然不禁有些失望,他今天之所以会来,一是为了感受比赛氛围,二是想要见见徐柳。根据网站公布的选手名录,徐柳的表演就排在今晚。


    可下午场结束时,他却听见了Pretty带来的小道消息,说徐柳退赛了。


    “退赛?”童然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论坛上有人爆料,说是突然退赛的,”Pretty嬉笑着说,“要是真的,我们徐会长只怕会吐血,反正等晚场赛就知道了。”


    事实证明,小道消息有时候也很准确。


    晚场一开赛,童然就注意到评委席的徐修平脸色非常难看,当时他就有了预感。果不其然,等首日比赛落幕,他也没见到徐柳登台亮相。


    论坛上对于徐柳的退赛有诸多猜测,不少人都怀疑徐柳怯战。


    但童然不这么认为,徐柳作为徐家的重点培养对象,不论天赋和心理素质肯定比一般人强,没可能会怯战。


    他不知道理由,只觉得荒诞。


    徐修平为了给徐柳铺路可劲儿地折腾,到头来真正阻挡徐柳“登基”的不是别人,竟是徐柳自己。


    既然徐柳退赛,童然也不打算再去看接下来的比赛了。


    毕竟于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即将来临的中国魔术杯赛。


    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就在反复的练习中渡过,但每隔上两三天,他都会抽时间去公司指导柏灵。


    柏灵既有天分又肯努力,不但认真完成了童然安排的作业,私下里也有自学表演。


    她对角色的理解越来越深,在表演上也越来越有层次感,临到比赛前一周,柏灵所诠释的妹妹已经非常符合童然的想象。


    这天晚上,两人排演结束,童然看了眼时间道:“快八点了,又耽误你吃晚饭了,我请你?”


    柏灵也没跟童然客气,甜笑道:“那就谢谢师哥啦。”


    两人走出大厦时,风刮得正猛,冷风吹得柏灵打了个哆嗦。


    时入九月,燕市连日来都在降温,童然见柏灵衣着单薄,担心她会感冒而影响比赛,便脱下外套为她披上。


    “师哥不用,我——”


    “童然。”


    童然微怔,回头就看见了一辆很眼熟的黑色轿车,是杨信年的。


    但杨信年不会叫他“童然”,声音也没有那么清冽和冷。


    他心跳骤快,小跑上前,透过敞开的车窗看见了坐在驾驶座上的陆思闲。


    “你回来了?!”他们昨天才通过电话,陆思闲可没说要回来,童然还担心对方会错过他的比赛。


    陆思闲只笑了笑,开门下了车。


    他绕到童然面前,眼睛却盯着一旁的柏灵,不但没有冷着一张脸,反而略带了几分笑意,“妹妹好。”


    童然:“……”


    童然瞬间就不好了,陆思闲怎么回事,平时也没见他对陌生人这么热情!


    注意到柏灵脸都红了,童然瞪了陆思闲一眼,“你做什么!”


    “打个招呼,不行?”陆思闲漫不经心地挑起唇,又问柏灵,“妹妹,他借你外套,我借他人,可以吗?”


    柏灵在陆思闲的颜值冲击下思维都是空白的,晕乎乎道:“可、可以。”


    “谢谢。”陆思闲转眼看向愣神的童然,忽地揽住他肩膀,轻声一笑,“跟哥哥走了,可可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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