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意瞪了一眼其他几个人。
几个人一脸委屈。
文青山小声道:“我们都拼命暗示大师姐了,大师姐非不听。”
简意:“……”
重晏这时进了屋子,径直坐在椅子,把手里那把价值十五块灵石的紫砂壶文青山,“劳烦青山师兄帮我沏壶茶。”
文青山手才碰到茶壶,简意轻咳一声。
文青山倏地收回手,看看正一脸真诚望着自己的重晏,又看看板着脸的大师姐,一时有些为难。
这个茶到底沏不沏?
算了还是不沏了,大师姐不高兴。
他有些歉意地看看重晏。
重晏倒也不在意,洁白细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子,懒懒道:“简师姐接着说。”
那个神态……
简意心不可抑制地砰砰加速跳动。
都喝不醉肯定不是他!
别怕,稳住!
接下来要是他不满意最好是拍案而起,愤而暴走,从此以后江湖不见!
她定了定心神,道:“师尊也不知几时出关,咱们也不好一直收留你这个外人。”说到“外人”二字时还特地加重语气。
她自问这话说得一点儿毛病对没有。
本来就不熟,要只是添双筷子的事儿那就算了,可是这长得跟个妖精一样的少年很明显没有寄人篱下的觉悟,才两三天花了他们所有的钱,使唤起青山就跟使唤下人似的。
与其时间久了把自己憋屈坏了,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其他人相互对视一眼:大师姐这是准备赶人!
文青山要说话。
简意示意他少安毋躁。
文青山只好憋了回去。
重晏颔首,“确实如此,所以我打算跟大师姐说一说房租的事儿。我在东陆行走时,外面稍微像样些的房屋一个月大约要十块中等灵石。像云莱山这种是灵脉,又灵气充沛的地方,至少得收二十块灵石。再加上一日三餐,乱七八糟的,怎么也得三十块灵石,简师姐觉得意下如何?”
简意结结巴巴,“还,还挺好的。”
这怎么跟她想得不一样!
不是该怒斥她见钱眼开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站起身,“一年十二个月,那就是三百六十块灵石。我这几日用了青山师兄几十块灵石,那就凑个整数伍佰,兑换成上等灵石一百,如何?”
简意听得一愣一愣的。
怎么,钱这么好赚的吗?
直到他把一袋灵石递到她面前,她机械地拆开袋子,顿时被里面的灵石闪瞎了眼。
重晏小师弟实在时太有钱了!
跟他一比,尘徽宗就是个要饭的,也不知道师娘究竟欠了什么债。
简意把那包灵石牢牢攥在手里,瞬间觉得那张脸也不可怕了,甚至变得和蔼可亲,格外讨人喜欢。
是他主动要给的,可不是她非要!
她眉眼弯弯,“青山,还不赶紧给重晏师弟沏茶!重晏师弟还有什么需要尽管说,都是自己人,千万别跟简师姐客气!”
其他人:“……”
大师姐这变脸的速度好像有些强!
明明刚才还是外人,一包灵石就成自己人了?
重晏嘴角微微上扬,“不如,简师姐帮我沏茶可好?”
摇身一变成了包租婆的简意立刻从文青山手里拿过茶叶,麻溜地沏了一湖热茶递上前,笑弯了眼睛,“小心烫。”
春日里天暖日头大,乖巧可爱的少女雪白干净的面庞在阳光下略显得有些透明,鸦羽一般浓黑纤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就连鼻尖上的一颗痣都显得格外俏皮。
这谄媚讨好的模样,跟从前一模一样!
重晏微眯着眼睛,只觉得手心发痒。
这个贯会哄人的小财迷,真想狠狠捏一把她的脸!
他接过茶,灵力一动,杯子里的茶水立刻变得温度适中。
他闲适地抿了一口茶,道;“听说,简师姐要千里寻夫?”
笑容僵在脸上的简意看了一眼文青山。
这个大嘴巴!
文青山一脸委屈,“大师姐,不是我!”
“青山师兄什么都没说,”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尘徽宗的大师姐与万剑宗的少宗主解除婚约是人尽皆知的事儿。”
简意又摸摸鼻子。
看来这脸已经丢得到处都是,她得一点一点捡回来才行。
不过他问这个干嘛?
他接着道:“不如我好人做到底,画个缩地未寸的阵法送简师姐过去。”
简意惊喜,“重晏小师弟真愿意?”
青山说得对,重晏小师弟真是个好人!
他矜持颔首,“那是自然,咱们既是亲戚,简师姐千里寻夫,自然是要帮的。”
“不是千里寻夫!”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简意总觉得他说到“千里寻夫”四个字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头。
她老脸一热,“是去吃席!”
最好能砸场子!
“无妨。”
他微微眯着眼,“从这儿到万剑门,若是臣师兄师兄御剑,恐怕耗损极大,怎么也要一百中等灵石。”
文青山颔首,“重晏师弟说的对,简师姐已经计算过了。”
他皱眉,“不过,臣师兄一个人,带你们四个,怎么着也得两百吧,兑换上等灵石四十。”
文青山深以为然,“确实如此。”
简意见他话里有话,“那以重晏师弟的意思?”
他目光灼灼望着她,“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对不对?”
文青山不住点头,“重晏师弟说——”
简意瞪了他一眼。
这个文青山是来给他捧哏的吧!
其他几个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文青山。
四师兄胳膊肘怎么总往外拐!
文青山捂住嘴巴,小眼睛眨巴不停。
他这是怎么了,总惹大师姐不高兴……
*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简意“呵呵”两声,把还没捂热的钱袋放到重晏面前,眼睁睁看着他冷白的手指从那一包灵石里当着她的面一块块的数了四十出来。
每数一块,简意都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人割走一块肉,还热乎乎的,都在滴血。
这个狡猾入骨的老狐狸,是不是故意的!
呜,心好疼!
*
重晏数完钱,问:“几时出发?”
简意咬牙,“明天一早,都回去收拾东西!
*
东西好收拾,可带谁去这事儿发生分歧。
林惊羽懂得多,带上他相当于带着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臣师道是所有人当中修为最高的,肯定得带着。
简意道:“青山跟久久留下来看家。”
这次是替原主报仇,他们俩修为弱,万一出什么事儿也顾不上。
文青山有些委屈,“怎么又是我?大师姐是不是嫌弃我没用?”
“怎么可能,”简意安慰他,“你要是走了,后山刚种的菜怎么办?”
欧阳久久也不同意,“我不去不放心,若是那个徐纯菁欺负大师姐怎么办,还有他那个娘,嘴巴毒得很,二师兄跟小五肯定吵不过她。”
简意失笑,“我又不是去跟人吵架。”
“反正我不放心,”欧阳久久使了个颜色给林惊羽,叫他帮忙说两句话。
林惊羽扶了扶眼镜,“要不三师姐还是留下来吧。”
他觉得大师姐说的对。
欧阳久久瞪他一眼。
一旁的臣师道突然:“就让久久去吧。”
欧阳久久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二师兄一向嫌弃她笨,没想到竟然肯让她去。
欧阳久久一高兴,正准备说两句好听的话,又听他冷冷道:“她那么笨,总是要出去历练历练。”
欧阳久久顿时黑了脸,瞪着他不说话,嘴唇颤抖得厉害。
简意见她要哭,连忙哄,“去去去,大师姐带你去。大家都去!”
就当出去历练了。
欧阳久久哽咽,“那我回去收拾东西。”
“你们两个去哄哄她。”
文青山跟林惊羽赶紧追上去了。
直到人消失在院子里,臣师道道:“我会看好她的。”
简意打量着面前一向少言寡语的英俊少年。
副本里对他着墨不多,说是为了继承师尊遗志一心除魔卫道,最后亲眼目睹师弟师妹惨死后信仰崩塌后成为全书第二大反派,虽然没有死,却生生世世沉迷在虚幻之境不肯清醒。
而那个虚幻之境里是永远幸福快乐生活在尘徽宗的一家人。
可,书里没说他是大直男啊,更加没说他喜欢欧阳久久!
她轻叹一口气,“大师姐知道你是怕青山觉得你偏袒久久,可是你这么说,久久会伤心的。”
少年呆愣片刻,闷闷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简意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宝藏存货递给他,一脸神秘,“大师姐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去叫他们,咱们今晚搞个欢送会。”
臣师道本来就不爱看书,有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拿着书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看了一眼手里的书,待看清楚封面的字,眼神里流露出惊讶。
《恋爱三十六计》《那些年,我们追过的女孩》《手把手教你成为绿茶宝藏男孩》
他随手翻了几页,脸倏地红了。
大师姐,不愧是大师姐!
*
是夜,在文青山院子里搞晚会。
文青山把所有的存货都做了,桌子上满满一桌子菜。
林惊羽也把所有的酒都拿出来。
简意怎么看都像是赴死前的狂欢。
酒过三巡,除了重晏大家都醉醺醺。
喝的满脸通红的欧阳久久把脑袋搁在简意肩膀上,大着舌头问:“大师姐怎么现在这么爱钱?”
明明大师姐从前都不爱这些。
一旁的重晏转过头来望着眼神有些飘忽的少女,她揉揉欧阳久久的望着漫天星辰,轻声道:“我有一个朋友,年纪轻轻生了很重很重的病,其实可以医好的,可是最后没钱治死了。”
“真可怜……”欧阳久久阖上眼睛睡着了。
是啊,真可怜,才十七八岁就死了。
“都回去睡吧。”
人都散了,简意临走前看了一眼海棠树下成了精的美少年,笑,“还不回去睡?”
他问:“简师姐可曾有什么忘不了的人?”
简意不由愣住。
小跛子临死前曾问过她一句话。
“下辈子意奴还会记得我吗?”
她当时怎么答的。
“会,再也忘不了了。”
可记得又怎样,那个大怨种病娇小跛子不过是纸片人,都不是真实存在的。
就像眼前这张脸,小跛子能用,重晏也能用,也许还有别人再用。
都是假的。
她进入穿书管理局,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千万不要对自己攻略的制片人产生感情。
会很痛苦。
人该向前看,这样痛苦才会过去。
她努力把脑子里那个浑身是血的小跛子摇出去,“没有,从来都没有!”
今晚的风有些大,把她的裙裾和头发呼啦啦地吹起来,像是随时会随着风飞走。
少年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轻轻一捻,指尖的海棠花瓣化为齑粉。
从来,没有是吗?
*
此日一早简意洗漱完出门时,重晏画好阵法,每个人按照方位站好,就差她了。
重晏站在简意旁边,阵法启动前,他突然低声道:“简师姐说的那个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简意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轻声道:“死了,死很久了。”
她那个朋友跟小跛子一样,都是没人爱的可怜人。
“所以我告诉自己,一定要赚很多很多的钱。”
没有爱没关系,她要很多很多的钱。
*
缩地成寸的阵法果然厉害,转瞬之间,六人已经离开云莱山。
就是,冷得很。
简意睁开眼,洁白晶莹的雪花飘到眼睑,迷了眼睛。
她揉揉眼,抬头一看,只见牌坊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
【芙蓉镇】
林惊羽惊讶,“真奇怪,明明是春天,这里怎么下雪了?”
“重晏师弟,你确定没来错地方?”
文青山问。
万剑山地属东陆以难,按道理来说,这个季节应该比尘徽宗还要暖和,怎么可能下雪。
重晏摇头,“绝不可能出错。万剑门属下有几个小镇,其中离得最近的就是芙蓉镇。”
“事出反常必有妖!”简意道。
她话音刚落,怀里的传讯石突然有了动静。
拿出来一看,是师尊湛云机发来的。
之前她曾经传信问过他两件事。
一是师母是否有一个叫重晏的亲戚。
二是师母是否欠下这个叫重晏的亲戚债务。
眼下,他都回了。
只是——
简意待看清楚上面的两条口信,下意识看向重晏。
雪幕里长身鹤立的少年皮肤白得似雪,眼睛黑得如墨,纤长卷翘的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雪花。
他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极度厌恶这样的天气。
师尊说,师母欠的是情债。
是谁的情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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