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伊尔迷一开始讨厌我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虽然看起来总是对一切漠不关心, 在我进入枯枯戮山以后没有正眼看过我——
可他的目光一旦转过来,哪怕当时的我还没有被他整治过,也会情不自禁地手脚发冷、四肢僵硬,好像被他看穿了一切。
不要靠近奇犽。
他为了最心爱的弟弟、这么警告过我。
一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一天, 他才开始带着纵容的态度, 默许我和他弟弟们的交流。
大概是觉得已经给野犬带上了枷锁, 无需忧虑,就像他们家山脚下那只巨大的看门狗一样,驯服之后便可以高枕无忧。
但是,人和狗,还是有点区别的。
……
由于我的插手, 金发青年不得不临时更改了行动路线和计划。
他正走在我前方, 侧脸看上去染上了点怒意——我能理解, 无论是谁, 真心实意地排除了万难、为对方着想, 却突然被告知背叛, 恐怕一时之间都难以接受。
但我的举动,严格来说, 其实也算不上背叛……毕竟我和他其实没那么熟, 而且, 就像我曾经训斥过拍卖会经理那样, 作出选择的家伙应该自己预料到结果、一力承担。
是他选择贸然对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我放下戒心的,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西索和幻影旅团是坏人。
“我可是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都告诉你了,”这么想着, 我理直气壮地开口问他, “你怎么从那之后就一直不说话……不应该先谢谢我吗?”
“谢什么?”他冷冷投来一道几乎可以杀人的视线, 目光中包含着复杂情绪, 不可忽视的是里面还夹杂了点厌恶和退避,“是我大意了,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你变脸可真快,”我哼了一声,“刚才你可不是这么和我说话的。”
“是我大意了,”他没有接我的话,而是另起了话头,眼神中依然带着刀片般锋利的厌恶,“像你们这种人……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们这种人?
我忍不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他察觉到我的动作,转过眼来,目光警惕,威胁之意不言自明。
“我可没有做坏事。”我当即自证,“只是看看你,也不行吗?”
他不理我。
好冷酷。
本来就够冷酷了,现在冷酷又上一层楼。
就这么沿着某个方向走了一阵,他带着我到了某个地下室的密码储物柜前,我站在他背后,啧啧称奇:
“原来这种地方还有这样的东西,我从来没见过……你们活得真精彩。”
话音刚落,他拿出储物柜的东西扭头就往外走,我跟上去,只是慢了一步,就差点被他拉上门关在地下室里。
“好过分……”我挡住门,“你现在是想丢下我吗?我可是连那么重要的信息都告诉你了。”
他又试着动作了一下,接着发现自己的力气和在揍敌客家特训过的我半斤八两……直接甩手扭头就走。
我三两步又跟了上去。
他越走越快。
我问:“你是在和我比耐力吗?以为这就能甩掉我吗?”
他还是不吭声,眉头拧了起来。
我:“现在决定把我当空气,用冷暴力把我逼退?”
仍旧没有回应。
金发青年毅力相当惊人,下定决心后就真的没再和我说过一句话,无论我在他耳朵旁边说了什么,他都目不斜视专心地赶自己的路,只有偶尔实在被我刺激得烦了,才忍不住回过头来对我动手——
应该是想打晕我之类的,但是结果都失败了。
如果他是带着必须如此的决心想杀我,说不定我还会感到棘手,可只是想打晕我的话,应付起来根本一点难度都没有。
十几分钟后,我依然紧紧跟在他身后。
他忽然停下脚步,我也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想怎么样?”然后我听见他问。
“我说过了,”我道,“我要跟着你呀,因为我没有地方去了。”
听到这个答案,他脸上看起来写满了大大的三个字:
不相信。
但是这次,他没有驱赶我,而是沉默片刻后道:
“既然如此,你要像约定好的那样,听我的安排。”
“什么安排?”我从善如流。
他把我带去了一家服装店,站在店门口对我道:
“去换一身衣服,我们要出城。”
听上去很合理。
但我的念能力告诉我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没必要,”我说,“我们现在就走吧,抓紧时间比在这里磨蹭好。”
“那我去,”他说,“你不需要,我需要。”
然后他当着我的面走了进去。
……好吧。
我在店门口站着想了想,最后还是也跟着走了进去。
拒绝了导购员的再三推荐,在店里、恰巧能看见试衣间的长椅上坐着等了快有十分钟之后……我才猛然意识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跳起来,问导购:
“刚才在我前面进来的朋友呢?他还没出来吗?”
导购这才在我的催促下走到试衣间附近,喊了一声:
“先生?”
“先生?”没有得到回应,她接着问了第二遍,“您在吗?”
还是没有回应。
我当机立断冲上前去,拉开帘子,里面空空荡荡的,除了挂在墙面上的衣服什么也没有。
那家伙、看上去正直,实际上竟然也会骗人!
生平第一次,我稍微理解了以前被我骗过的对象的感受。
原来被没有怀疑过的人欺骗是这种感觉。
我转头踏出了店门,目光四处搜寻……这个时间点凑巧赶在交班前后,来往的人流多得有些干扰我的判断。
他选择摆脱我的时机正好。
可惜遇上了我的念能力。
我的母亲、能够成为头号情报贩子的倚仗,正是来源于这特殊的念能力,目光所及的一切,都能变成信息。
所以我从小、就非常擅长分辨谁是可以讨好的对象、谁是不讨好就会死掉的对象,该在什么时机对什么人说什么样的话……因为一切都会变成信息,这个人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会高兴,那些人会绝对拒绝不了某样东西,一旦有了这种能力,世界在眼前几乎是透明的。
只是人心太过变幻莫测,能力还是经常会有失灵的时候。
就像这个刚刚欺骗我的家伙,刚才,我的能力还分析出来,他正直又善良,结果……
我的思绪在接触到某个背影后踩下了急刹车。
更改过的服饰,发型,一样的肩宽、相近的四肢比例、还有差不多的走路习惯。
我弯起眼睛,笑了起来,快步走上前去,拦住了他。
“我在这里,你找错方向了。”我道。
他停下步伐,身躯紧绷,面色不虞。
好像已经快要对我失去耐心了。
既然如此,没办法了,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你好像真的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我叹了口气,“但是,一般不会有人这么拒绝我。”
因为我总是能用自己的能力,给出最充分的理由。
“……你的那个、好像是医学生的朋友,”我眨眨眼睛,“你拒绝我的话,……他那边没关系吗?”
顶多只是脸色流露出厌恶的青年,一瞬间用凌厉到像能杀人的眼神瞪向我:
“你要做什么?”
“我说没什么的话,”我问,“你相信吗?要赌吗?”
“所以说,”在他可怕的目光中,我假装毫无所觉地凑上前去,微笑,“是你先说要对我负责的哦?可不能半途而废呀。我为了你,可是把一次非常珍贵的……机会,都丢掉了。”
就这样,原本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丢掉我的陌生家伙最终屈服了。
他将一顶帽子扣在我头顶,带着我坐上了一趟长途大巴。
在车上,我们的座位是紧挨着的。
他坐定后就拿出了手机,我转过眼问:
“你不是说你的手机丢了吗?……哦,原来是有备用机啊。”
他不理我,拧着眉毛似乎在和某人联系。
我又问:“在确认朋友的安全吗?”
他头也不抬地道:“我有很多办法让你安静下来。”
“我也有很多办法让你后悔。”我无所谓地和他针锋相对。
于是他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只不过是用瞪的。
唉,其实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只不过他的确像表现出来的那样重视朋友,才会过度紧张到被我拿捏。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一点。
他虽然在必要的情况下也会骗人,但骗术好像并不是很高明。
“你竟然会和西索合作……”这么想着,我忍不住一边盯着他,一边嘟囔起来,“那个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没错,”一路上都对我视若无睹的青年终于有了脾气,摁灭手机,冷冷地答了一句,“所以现在我又和你合作了。”
我缓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你在骂我和他一样不是好东西?”
“我没有这么说过,”他断然否认,“是你自己这么认为的。”
意料之外的嘴毒。
我托住下巴看他,他侧过身,避开我的视线,闭上眼睛,假寐。
“刚才就想说了,”我问,“你不用吃饭吗?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了,我连午餐都没吃哦?你应该也差不多吧?”
话音落下没多久,我听到他的肚子传来“咕噜咕噜”的响声。
……这不是饿着吗?
在我探究的目光下,他又往一旁侧了侧身子,这次,还把耳朵捂上了。
我推了他一把,不客气地道:“别睡了,该吃饭了。”
他不理我。
我又推了几次,他才重新坐好,转过脸来,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没有带戒尼,也没有食物——”
“啊?”我大惊,“怎么会?”
“那些钱,”他接着道,“给你买车票去了……”
那也不至于吧?
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压低声音:“你不是没有带ID卡吗?”
所以、只能多出一些钱打点票务员?
我瞬间领悟了他的困难。
原来罪魁祸首是我。
“这样啊……”我不由得心虚起来,含糊地应了一声,也乖乖坐好,不再乱动。
他冷哼一声。
我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发了会儿呆,意识到什么,慌忙地把刚闭上眼睛的他再度摇晃起来:
“等等——”
然后,我在他几乎可以真的凝成刀片的目光中问道:
“那、我们下车以后,不会也没有吃的吧?”
他答:“在我找到临时工作以前,你得自己考虑这个问题。”
我又问:“你没有存款吗?”
他冷冰冰地道:“就算有,我也不需要为你支付费用。”
我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怎么不早说?……我把我的包落在刚才的店里了。”
他不感兴趣地又侧过了脸。
我在饥饿中忧郁地看向了窗外。
我这辈子还没体验过没钱的滋味……说起来,奇犽离家出走之后,找我用的最频繁的理由,就是借钱。
原来没钱是这种感觉。
“手机借我。”我再次打扰起了身边同行的家伙。
“不。”他想也不想地拒绝。
我向他强调出问题的严重性:“我快要饿死了,给我。”
他指出:“你可以提前下车。”
“不可能,”我抗议,“你想得美!”
“原话奉还。”他一点也不客气。
胃部的饥饿感就这么被怒气驱赶走了,我同样也失去了和他谈话的心情,不高兴地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不知不觉中,困意袭来,我点了点头……接着被激灵一下惊醒,连忙解下发绳,扯开一道口子,把自己的一只手和身边青年绑在一起。
他重新睁开眼睛,看上去很抗拒,想要立即收回手,我连忙道:“不许动,不然你会后悔的。”
他停下动作:“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饿了,要靠睡觉熬过去,”我接着绑绳子,“怕你趁我睡着跑掉……好了,绑完了,要下车的时候记得提醒我。”
他这时候才动了动,扯了扯绳子,但是没挣开,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我才不管他心情如何,自顾自地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这一觉睡得不是很好,大概是因为第一次坐长途汽车,睡梦中总是要醒不醒的,到站了、被提醒该起来的时候还觉得头晕。
“解开。”身旁的金发青年又扯了扯绳子。
“不,”我还没睡够,索性直接一头倒在了他身上,“我还困呢。”
他毫不留情地把我推开:“和我有什么关系?”
“虽然我很不想翻旧账……但是是你先说要对我负责的,”我抬起另一只手,“你看,为了你,我连未婚夫都不要了,你还害我两餐没吃上饭,我都没怪你,现在我只是想睡个觉,你都不允许吗?”
他:“……所以说这些都和我有什么关系?”
“就是有,”我重新倒回他身上,“饭都没得吃了,大哥也没了,你总不能觉也不让我睡吧?”
“那边的小情侣!”司机大哥的声音远远传来,“已经到终点站了,只有你们还没下车了!要谈恋爱下车再谈!”
金发青年的脸色变得青黑。
我假装没看见,决心假装一只树袋熊,一动不动。
最后,迫不得已、被司机催促得别无他法的青年,只能认命地再一次抱住了我,带着我往车外走。
在动作之前,他先扯掉了那根发绳,我着急地“哎呀”了一声要阻止他,他反过来质问我:
“绑着手,我要怎么扶你?”
我:“……好吧。”
只能接受了。
“你平时是怎么健身的?”走到一半的时候,我悄悄在他耳边问,“肌肉形状和西索完全是两个风格,但是力气好像一样大。”
他:“……不要在我耳朵旁边说话。”
我吹了口气,看着他耳边的发丝飞起又落下,露出圆润秀气的耳垂。
他动作一滞,随后作势要把我丢出去。
我连忙抱紧了他,求饶:“我错了,我不捣乱了,你抱着我、让我睡会儿吧。”
一眨眼,我们就已经下了车,他立刻放手:“下来。”
我还抱着他的脖子,头抵在他肩膀上。
他长长地从肺里呼出一口气,我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
“下、来——”他又重复了一遍,只不过这次抛出了诱惑,“……我给你找晚餐。”
我抬起头。
他松了口气。
我把脑袋又放了回去。
“找到再说,”我机警地道,“万一你骗我呢?”
他:“……”
沉默了一会儿,等到我差点要再次陷入梦境的时候,金发青年才表示道:
“你这样太显眼了。”
我:“你不懂,越黏糊的‘小情侣’、别人越觉得伤风败俗,不好意思看,我们这样反而不容易被发现。”
“……你还知道什么叫伤风败俗?”他问。
“没关系,我们之间有多清白、你和我心里清楚就好,清者自清,”我佯装惊讶,“你不会是心不正影子歪吧?”
他:“……”
因为诡辩不过我,金发青年最后提着我去觅食了。
他好像真的很有逃跑的经验,虽然戒尼花光了,但是从储物柜里拿出来的袋子里还有一块表。
暂时把表卖掉以后,我们吃了一顿迟来的晚餐。
“如果没有我的话,”在美食享用到一半的时候,我发出疑问,“你原本打算做什么?”
“不做什么,”他说,“暂时等待一段时间……”
后面的话,就没有再说出口了。
看上去是不适合和我交谈的话题。
于是我也没有再问。
解决了温饱问题,一只脚刚从餐厅踏出来,我又想到新问题:
“现在、是不是该休息了?”
他低下脸和我对视。
“住旅馆吗?”我问,“你还剩多少戒尼?”
……最后不仅考虑到戒尼,还考虑到他可能丢下我这件事,我们住在了同一间房里。
房间里有两张床,他收拾完就躺下了,我在他背后那张床上,问:
“你要睡了吗?”
他:“……”
我又问:“明天怎么办?你真的要去找工作吗?我还没有找过工作……找工作有什么秘诀吗?我们可以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吗?”
他用枕头捂住了耳朵。
我:“对了,你之前在拍卖会的侍应生工作是怎么找到的?你当时还不到工作年龄哎!”
他问:“……你能安静点吗?”
“不能。”我很遗憾地回答。
他这次把被子拉过了头顶。
我问:“你真的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已经刻意用了比较友好的语气询问了,但他无动于衷。
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了会儿天花板,最后实在无聊,跟着也投入了睡眠的怀抱。
第二天,我是被门开关的声音惊醒的,从床上猛的爬起来之后才发现,那不是大门的声音,只是洗手间的声音。
我还没有被丢下。
我又躺了回去。
金发青年连头发都整理完毕、终于出现的时候,我朝他伸出手,可怜兮兮地道:
“我想喝红茶,要杜托勒亚产的那种。”
“没有那种东西。”他在镜子前打领带。
“那我要喝牛奶,巴托奇亚牧场的就可以了。”我退了一步。
“也没有。”他说。
“那你有什么?”我问。
“送你回去的车票。”他回答。
我不说话了。
趁着他还在打领带,我爬起来也去整理了一遍仪表,然后坐在床边等他给自己崭新的西装扣扣子。
“你为什么有新衣服?”我道,“我也要买衣服。”
“我没有多余的戒尼,艾德利安小姐。”他说。
“你每次想挖苦我的时候,就叫我‘艾德利安小姐’,”我模仿着他的口吻,“我明明有自己的名字,我叫莱伊。”
他假装没听见。
等到他彻底收拾完自己准备出门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站了起来,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问:
“你真的不管我了吗?让我就这么出门可以吗?……我可是女孩子。”
他停住脚步:“……”
虽然这时候利用性别优势很无耻,但对方的道德底线看起来很高,正好适合用上这一套。
我再接再厉:“我真的没有这么邋遢过,好难过。而且是你先说要对我负责的……说到底,如果不是你朋友抓错人,我也不会被卷进来,后面虽然算我自找苦吃,但不能因为我有错,你们俩就一起变无辜了吧?”
他微微侧过脸来:“……”
我连忙低头看脚尖,假装难过。
他抬起脚。
我等了一会儿,门关上了。
我不敢置信地抬起脸——我的念能力又出错了吗?他竟然舍得不管我?
这念头才动了没多久,门又开了。
他的脑袋从门后探出来:
“你的衣服,通常是什么尺寸?”
我:“!”
没有被丢下!
“我要和你一起去!”我踩上鞋子,忙不迭地冲出了门外。
他似乎有话要说,但握着门把手,嘴巴微微张开又合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于是,我就这么跟着这位陌生的青年又去了一次服装店。
“我很少这样直接出来购物呢,”一边在店里挑衣服,我一边对他道,“我的母亲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总是直接让人把做好的裙子送到家里来……有些朋友会约我出去玩,但我和她们其实没什么话好说,所以……”
他面无表情地专心看着衣架上的衣物。
我打住了话语,特地凑到他面前,轻盈地转了个圈,期待地问:
“好看吗?”
导购找准时机,夸赞道:
“小姐的身材非常好,这条裙子与您完全是相得益彰!”
“嗯……可是有人对它根本不感兴趣呢。”我装模作样地对镜子叹气,“既然他不喜欢的话,我们就再换几条吧,等到认可之后,我再结单。”
一直扮演木头人的金发青年终于有了反应。
他不满地抬起头来:“快点。”
我问他:“所以这条裙子好看吗?……你答不出来我就不走了。”
“随你,”他冷漠道,“反正我不缺衣服。”
我:“……”
又忘了,他时不时地会突然展现出一点微妙的攻击性。
我顿感失策,改口装可怜道:
“我只是想你夸夸我……”
他不接我的话。
我转眼看向导购。
她原本旁观的姿态,在被我用求助的眼神攻击后,变得不安起来。
“呃……”我听见她绞尽脑汁地对金发青年道,“您的夫人的确非常美丽呢,先生,只不过是夸夸她而已,既然您都专门抽出时间来陪她逛街了,如果您能夸她一句,她会更高兴的。”
“夫人?”他错愕极了。
“不是吗?”导购无措地反问,欲言又止,“我看夫人手上……”
明明有戒指。
她想说的,大概是这个吧。
出于“善意”,我出声替他辩白:
“不是哦……我们不是夫妻,我的未婚夫太忙了,他只是来替他带我散心的。”
导购的眼神立即变得微妙了。
金发青年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作势就要往外走。
我连忙拉住他。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然后我对导购道,“其实,这位就是我未婚夫,我们还没有举行婚礼,所以他不能接受你那句‘夫人’,正在纠结之中呢。”
导购:“原来如此……”
金发青年就这么在诡异的氛围里结了单,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甩开了我的手。
“干嘛呀,未婚夫?”我追上去问,“给你名分你不要,不给你你又不开心,你怎么这么麻烦?”
“艾德利安小姐——”他又开口喊起这个称呼。
“我叫莱伊。”我再次强调。
他改口:“莱伊小姐。”
“怎么了?”我问。
“这种玩笑并不好玩,”他严肃地道,“不会再有下次了。”
“为什么?”我问,“被误会和我在一起,会让你觉得丢脸吗?”
“……不会,但没有必要。”他说。
“那么,”我问,“如果被问起来我们是什么关系,实话实说‘是和绑架犯与人质差不多的关系’,我是绑架犯,而你是人质——就有必要了吗?”
他再度沉默。
“被揭发、或者干脆假装出什么其他关系来,”我问,“你觉得应该选哪一个呢?”
某个他与幻影旅团团长相似瞬间的片段,在脑海中再次来袭。
我顺口问道:“其他关系的话……兄妹吗?”
“我们长得不像。”他说。
“又不是双胞胎,为什么要像?”我道,“姐弟也行。”
“就不能是普通朋友吗?”他提出异议。
“当然可以,”我笑,“早上、从同一个房间里出来的普通朋友?”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的……普通朋友?”我接着问,“……我是什么都市怪谈吗?告诉我你的名字,你就会被我吃掉的那种?”
为了配合话语,我做出鬼脸,敷衍地假装了一下怪谈女郎。
他脸色一变,竟然真的往后退了半步,只是很快重新站定。
“从前提条件来看,你的确符合。”他道。
我不能理解:“……这是哪门子前提条件?你后退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我朝他走近,他却又退了半步。
我疑惑:“?”
“抛开怪谈不提,”他严肃地表示,“你的确可能是某种念能力的化身。”
“……那是什么意思?”我不能理解。
“你身边的时间流速,和周围不一样。”他一本正经地道。
我努力思考了一下他在说什么。
好高级的说话方式。
没点脑子还真的不能理解。
我的脑子就不太够用。
“……我没有制造幻觉的念能力,”我只能向他声明,“我不是念能力的幻影,你一定是被别的东西影响了。”
他若有所思,拧着眉头,喃喃起来:“是吗?……可是你身边的时间,的确会比周围慢。”
我沉默片刻。
“你骂人真的很高级,”我问,“直接说和我在一起很煎熬不就行了吗?”
他:“……”——
感谢在2024-02-24 20:57:58~2024-02-25 01:35: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是珈门不是卡门、路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第 28 章
一件衣服肯定不够, 我在路过一家典当行的时候,进去将自己的耳饰取了下来。
为了防止金发青年趁我不注意、逃跑,我还强行挽着他的手一起进去。
他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但我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了他的话语, 不由分说地威胁起他来:
“你肯定不想在大街上和我吵起来吧?”
手下挣扎的力度果然随着这句话渐渐减小了。
我满意地拉着他进了门。
少两件首饰, 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 与其说是典当,倒不如说我一开始就存着要把这些东西卖掉的心理、才走进了店门。
在将耳饰出手之后,我犹豫片刻,将项链和手链也取了下来。
项链上有暗扣,我只好撩起长发, 麻烦店员协助我将项链摘下。
“这些全部都要典当吗?”店主再次和我确认, “一共给您五十万戒尼, 您觉得如何?”
老实说, 我不太清楚定价,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 基本上和一觉起来就自己突然出现在首饰盒里差不多。
但是,我依稀记得, 这套首饰算不上昂贵, 因为我有经常丢东西的前例, 每次我暂时出远门的时候, 女仆都习惯性地打包角落里不重要的首饰给我。
“没问题。“我敷衍地点点头,拿过笔,就要签字。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金发青年忽然伸出手, 按住了我。
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太少了, ”他道, “光是这条项链就不止五十万戒尼了。”
“是吗?”我有点迷茫。
“这种形制, ”他指着项链道,“是参考了旧王朝一位公爵夫人的肖像画复原的,……”
他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述起设计大师、设计理念,还有宝石切割之类的东西来,我上一次听到这种长篇大论……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最后,在我完全没搞懂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原定的五十万戒尼飙升到了八百万。
店主的脸色由一开始的喜气洋洋转为阴沉灰黑。
我怀疑我和身边的青年会被安排上他的黑名单。
……签完字,起身走出店门,我才终于开口问出了交易之后的第一句话:
“你是珠宝鉴定师吗?还是什么拍卖鉴定师?为什么懂这么多?”
金发青年不知为何,长叹了口气,用无可奈何的表情看了我一眼:
“就算是普通人,也能看出五十万戒尼的价格太不合理了。”
“还好吧……”我无所谓地道,“反正这些东西又不是我自己挣来的。”
所以卖出多少都无所谓,我一点也不在乎。
“那这个戒指呢?”我突然想到什么,兴致勃勃地朝他伸出手,示意他看向我的订婚戒指,“这个能卖多少?也能卖一百万吗?”
“……不,”他无情地用残酷的事实打击了我,“这只是最普通的一款戒指,按市场价来算,大概也就是金属价格加上一点加工费而已。何况制造手艺看起来并不精良。”
我就知道。
我悻悻地收回手,嘟囔起来:“我就说我嫁进揍敌客不会幸福,你看他们给我的订婚戒指多随便?”
金发青年的眸光闪了闪。
“但是,”他语气犹豫地道,“从处理痕迹来看,这可能是新手的作品。”
我:“?”
“什么意思?”我问。
他沉默片刻,垂眸,转过了脸,淡淡地道:
“没什么……东西已经当掉了,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我这才发现,他的手臂还被我挟持在怀里。
在短暂的思考过后,我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不要,”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的提议,“我还有新衣服要买呢。”
“……我还有事要忙。”他试图把手抽回去。
我按紧他的手:“什么事?不就是找工作吗?我现在有钱了。”
我拿出口袋里刚到手的支票,在他眼前晃了晃:
“与其辛辛苦苦出去奔波,不如直接当我的保镖!赚我的钱和赚别人的有什么不一样?”
他被我问住了,愣了一瞬。
我抓住机会,带着他往前面走:“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又接连逛了好几家店,买完衣服买新首饰,买完首饰又去买鞋子。
金发青年沉默地跟在我身后,被我强制性地塞了一手的购物袋,乍一眼看过去,还真的有点像保镖。
在等待店员把我的鞋子打包起来的间隙,我托着下巴对他笑:“要不是我现在在离家出走,一定会让管家把你聘过来。”
他很是忍耐地当做没听见这句话,只问:“买够了吧?”
“买东西的话,暂时是够了……”店员这时候递来了纸袋,我笑眯眯地给她使了个眼神,她立即会意,把袋子递给站在一旁身形修长的青年。
“我要去剪头发!”我向他宣布自己的新计划。
他终于有点忍不住了,眉眼间再次流泻出些许怒意,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说什么——
“拜托你了,”我赶在他开口责骂我之前,双手合十,放软了语气,“我会给你付工资的,我其实只是想在结婚之前开心一下而已……你知道的,我未婚夫一家真的很可怕,你要是把我丢下不管,说不定我过几天就死在他们家了。”
他:“……”
他眼角眉梢那点怒气,就这么忽然冻结住,渐渐演化成了无奈。
他叹了口气。
我知道,这是他准备妥协的表现。
机不可失,我立刻揪住他的袖口往外小步快走,边走边期待地问:
“你觉得我染一个和你一样颜色的头发好看吗?”
“……你这样就可以了。”
“可是我不喜欢,我想换颜色。”
“随你。”
……
我碎碎念了一路,金发青年有一句没一句地回我,语气很疲惫。
等我到了地方、和发型师刚刚商量好理发方案的时候,一转头,才发现他已经坐在我身边的座位上,静静睡着了。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才发现他的刘海其实已经快要超过眼睛了,只是平时会被风吹拂上去,所以看上去像正常长度。
该剪头发了啊。
不过没有经过本人同意,就动他的发型,好像不太好。
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让理发师先帮我整理头发。
等到一切都结束以后,我转过身,才发现,埋在大包小包里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醒了过来,正在翻阅桌边的杂志。
是很无聊的时尚杂志,还是前几个月出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我不客气地抢走了他手里的书,“看我。”
他缓慢地抬起头,按照我要求的那样,看了看我。
我期待地眨着眼睛看他,往前凑近了一些。
而他往后仰了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五彩斑斓,十分古怪。
“好看吗?”我才不管那么多呢,直接问他。
他欲言又止:“这个颜色……”
“是不是和你一模一样?”我越发期待,“我花了大价钱让他们调了好久的哦!”
他不接话,只是继续用漂亮的脸向我表演什么叫五味杂陈。
我撇撇嘴。
“算啦,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穿什么都好看,换什么发型也都一样好看。”我直起身子,“走吧,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向他说明自己的发现:“你的头发是不是长长了,该剪短了?”
他把多余的刘海别到耳后,露出白皙漂亮的耳朵和紫色的耳坠。
“我会找时间修理的。”他说。
我有点懊恼:“我要是在店里想起来这回事就好了。”
他又不说话了,沉默地用餐。
“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我问,“告诉我吧,说不定我被未婚夫杀掉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你了,你不能让我死前走马灯的时候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吧?”
他继续扮演哑巴,专心地用叉子戳着碗里的面条。
我不禁感慨:“你真的好固执……告诉我又不会怎么样。”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终于开口问我。
“知道了的话……”我想了想,“那我的人生里,就会多出一个名字。”
我顺手拿过桌上的饮料,推到他面前,示意他看向那杯饮料,然后在他的注视下,随手捏起小盘子里的糖果,扔了一颗进去。
“像这样,装进去新东西。”
糖果在饮料底部冒起了气泡,我举起杯子尝了一口,吐了吐舌头:
“好怪。”
他勾起唇角,微微笑了起来。
那个笑容完全在我计划之外,让我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这“一下”所包括的时间,好像比我预计得要长,他慢慢收敛了笑意,拧起眉头,恢复了一开始的冷酷模样,问:
“怎么?”
我眨眨眼睛。
他仍然拧着眉头,看上去很是疑惑。
我放下饮料,恍然大悟:
“原来你没有骂我。”
他:“?”
我:“你也没有中念能力诅咒!”
他越发疑惑:“……什么?”
“我感觉到了,就在刚才,”我严肃地告诉他,“那种在你身上……时间忽然变慢的感觉。”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和刚才在理发店里被我问对新发型的看法时一样,再次突如其来、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嘴唇张开又合上,手上的动作也是,捏紧了一下叉子,又松开,看上去很是焦躁不安。
我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接着道:
“不是因为时间太难熬……是因为‘你太好看了’。是这样吗?”
“不是,”他斩钉截铁地否认,“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真的没有吗?”我问,“一次都没有?”
他冷下了脸色,眉头拧成了死结。
“算了,”我改变主意,收回攻势,“我有就行了。”
他的肩膀,懈劲似的往下塌了一点,接着,他的手肘支起来,撑住桌面,手掌掩住了半张脸。
“……你说得没错,”半晌以后,他仍旧冷淡的声音,稍稍地响了起来,“或许是这个原因。”
然后他放下手,若无其事地用研究学术的口吻、尽力平常地道:
“一开始没有发觉,在理发店的时候才发现,没想到你也会有一样的看法。”
“不要误会,我对你没有多余的好感,也没有觉得你的外表有多特别。”他像我一样,举起了手边的饮料,澄澈液体在灯下折射出了璀璨的光芒,“只是从某个角度看过去的时候……你的杯子会有点闪亮。”
我揉揉耳朵。
太高级了。
这种说话方式对我来说真的太高级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真诚地回答,然后提问,“你下次能直接说喜欢我吗?”——
感谢在2024-02-25 01:35:24~2024-02-26 00:3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盗庚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盗庚 10瓶;饮鸩 5瓶;淮北生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第 29 章
我自认为并没有说错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是……非常令人发指的,我竟然又遭到了冷落。
在我随口说完那句“喜欢我可以直说”之后,对面的金发青年就彻底开启了沉默模式,无论我提什么样的问题, 都不回答我了。
“……真是的, ”从餐厅出来以后, 我走在他身后,忍不住踢了一脚地上的空气,嘟囔起来,“喜欢我是什么很丢脸的事情吗?”
就算没有这回事,也不至于听完之后就不高兴吧?
他充耳不闻, 自顾自地继续往前, 我探出脑袋到他面前, 挥舞起手臂来:
“喂, 听得见吗?”
他只稍微看了我一眼, 然后重新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我说, 你到底是对我哪里不满意?”我问,“怎么想、你都没有讨厌我的理由吧?”
……又接连问了好几句, 在我坚持不懈的质问下, 他才终于停下脚步。
“艾德利安小姐, ”金发青年的语气冰冷严肃, 他转过来的黑色眼眸同样也暗沉沉的,“我说了,我不喜欢你的玩笑。”
这句坚定的回复像一把冰刃刺来, 说实话, 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态度——
母亲总是淡淡的、不怒自威, 而伊尔迷的可怕不体现在冷酷上。
至于其他人, 就连传说中最危险的幻影旅团团长,在我面前也总是温和的,隐隐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纵容。
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凶过。
我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
“我也不喜欢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先生。”然后我抬起下巴,对他道,“如果此刻我对你有所冒犯,我会道歉,但是一直以来忽略对方、不尊重对方更多的是你,不是我。”
“当然,”然后我话锋一转,“我知道你没有对我保持友好的义务,我对你来说可能是负担,但是最开始把我扯进意外事件里的人是你,承诺要保护我的人也是你……在这个过程中,我采取了一些你可能不太喜欢的手段,但最后它们都没有得以实施,你和你的朋友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就事实来看,现在受到伤害的人是我。”我做出总结,“你不愿意告诉我名字,我可以理解;我冒犯了你,你感到生气,我也能理解;但是……因为‘我认为你喜欢我’而感到生气,这一点冒犯的对象是我。”
“我难道配不上你的喜欢吗?”我盯住了他的双眼,问。
他皱着眉头,转过脸去,原本冷硬的目光有所退让。
“我们讨论的恐怕不是一个问题,小姐。”他语气平直地说。
“好,”我寸步不让地看着他,道,“那我们先来讨论我的问题,再来讨论你的问题。你到底对我哪里不满意?”
他抿住了双唇,低着眼,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
反正没有和我对视。
“喂,”我等待不下去他的沉默,摇了摇他手里的购物袋,“说话。”
风吹动云层,太阳光渐渐暗淡下去,一片阴影从天空上打了下来。
街上行人寥寥,往来匆匆,公路畅通,汽车呼啸而过。
一切都安静缓慢得恰好。
他别在耳后的发丝不知何时已经披散下来,随着微风在脖颈间轻盈飘动。
“……”漫长的寂静之后,我听到他微弱的声音,隐约从遥远的、另一个方向传来。
“什么?”我没听清。
又是一阵沉默。
好一会儿,金发青年平静无澜的声音,才再度响起,这一次,清楚了不少。
“没有不满意,”他说,“我只是习惯了一个人,如果让你感到不愉快,很抱歉。”
嘴里说着抱歉,但他的语气却一点悔过之情都没有。
“真巧,”于是我对他露出一个笑容,刻意放缓了声音, “我也习惯了和人开玩笑,如果让你不愉快了,抱歉。”
听到这句话,他转过头来,看向我。
我保持微笑,微弯着唇角对上他的视线。
目光交汇、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他率先移开了眼。
在我以为他会再次感到不愉快的时候,他用情绪难辨的语气说道:“……算了。”
“接下来要去哪里?”
他忽然若无其事地问。
“……问我吗?”他的转变太突然我一下子差点没反应过来。
“嗯,”他像个没有感情的纸人那样道,“你决定吧。”
——这个人,总是这样,在该有所互动的时候、会忽然像接收器坏掉了一样,不给任何即时反应,冷漠到让人泄气。
明明我刚才在挑衅他……
他为什么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
骂我一顿也好,冷眼嘲讽我也可以……为什么他在听完这些后,还能突然变回原来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这简直比教训我还让人难受。
“你想去哪?”我感到烦躁,但又找不到发泄的办法,最后只能强压下内心的不愉快,不高兴地问。
“没有那种地方。”金发青年道。
“你不是要去什么介绍所吗?”我问。
“这个时间,他们已经关门了。”他回答。
“你除了介绍所、哪里都没想过要去?”我很难想象他的生活有多么乏味。
“没想过。”他摇摇头,不由分说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我眨着眼睛又看了他一会儿。
说实话,很少能见到有人比我还无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能称得上是高手。
我想。
“好吧,”我道,“那我们先回酒店吧,我累了。”
他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但是,态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还是被我言语输出了一顿之前那冷冰冰的模样。
——这家伙也太难搞了。
我对他的冷漠很是不满,闭上了嘴,回到酒店后,就捧着遥控器就坐到沙发上,鼓着脸看电视,主动拒绝和他进行新的谈话。
我也是有脾气的。
……怎么想都觉得不能理解,只是让他承认喜欢我,或者欣赏我、然后对我态度好一点而已,就这么难吗?
可恶。
都说了只是不想你用这种态度对我而已——
我要回头去找西索玩!至少西索不会这么冷冰冰的!
我真是自找苦吃。
越想越气,我故意在金发青年提醒“电视声音太大了”的时候,狠狠连按了几次遥控器上的音量增强键。
他叹了口气,弯腰去够我扔到桌上的遥控器。
我二话不说就伸手抢走。
他停下动作,手臂停在半空。
我假装放遥控器,他又伸手,动了动。
我将遥控器猛的藏到身后。
他一时不察,手臂已经跟着遥控器走了,但身子却保持不变,险些因此跌倒在我身上。
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撑住沙发,重新直起了身子,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莱伊。”然后我听到他叫我的名字。
“……莱伊。”第二遍了。
“莱伊。”第三声。
他叫一次,我就把电视音量调高一格。
他的声音也跟着提高,到最后那一句,也就是第三句的时候,他大概是喊累了,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然后他恢复了正常音量,突然问道:
“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我的手停在了音量键上,耳朵却情不自禁地在听到这句话后竖了起来。
“我的名字是……”他慢吞吞的。
我听得入了神。
他突然用锁链、抢过了遥控器,将音量狠狠往下降低了好几格——!
“你使诈!”我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跳起来抗议。
“兵不厌诈。”他将遥控器顺手塞进了自己枕头缝隙里。
“我不听……还给我!”我挣扎着想要越过他、抢回电视遥控器。
他只用一只手就轻易地推开了我——这就是手长的好处。
“不。”他一脸正经地拒绝我,好像在商议什么国家重大话题。
“还给我!”我继续跳脚,“我讨厌你!”
“你本来也不喜欢我。”他坐得稳稳的。
“不!”我一边笃定地回答,一边继续跳,“我喜欢你。”
他的动作一滞。
没有了拦截,我轻轻松松跳到了他身上,伸手去够遥控器。
床边的手机亮起了屏幕,那是属于我身边这位金发青年的通讯设备。
我循声望去,差一点就要看清屏幕内容的时候,他伸手将手机翻了个面,倒扣在桌面上。
“不要开玩笑。”他第不知道多少次重复这句话。
“没有开玩笑。”我毫不犹豫地当即开起了玩笑。
他定定地看着我。
电视音响还在低低地播放着节目音效,隔壁的住户在拧水龙头洗手,床头的手机又一次响起了未读消息的铃声。
他轻轻地、轻轻地,又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缓慢地拿起了床边柜台上的手机,点开了未读消息,递到了我手中。
在我看清上面的文字的时候,他终于说出了那个我一直梦寐以求的名字——
“我叫酷拉皮卡。”他说,“……我真的开不起玩笑,莱伊,我的朋友在等你。”
我已经听不到更多的声音了。
那段未读消息的文字,以及来信人的姓名,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注意力。
来信人的备注栏里,写的是奇犽。
奇犽·揍敌客。
他的朋友,是我未婚夫的弟弟。
……这世界是个巨大的圆,兜兜转转,我永远离不开最初的起点。
所有人都和揍敌客有关联,这激起了我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长久以来的对这个家族的仇恨与不满。
……
我伸出手,手掌盖在屏幕上,挡住了上面的名字,不愿意再看。
“可是我不想等他。”我道,“我要离开揍敌客,你说了你会帮我。”
“他会带你离开的。”他说。
“我不要他,”我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要你。”——
专栏完结文《我的排球部男友》、《和奇犽网恋之后》,《[猎人]怪物恋爱日记》《控制系男友被我控制》
预收文《喜欢流川枫有什么错》
《和非人类谈恋爱》
《仙侠乙游重开四周目》
《穿进手机里谈恋爱》,喜欢的朋友请收藏一个吧!
第30章 第 30 章
莱伊·艾德利安是一个怎样的人?
收到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要和自己大哥结婚的消息后、就急急忙忙往家里赶的奇犽, 没想过会从几年前结交的友人口中听到这个问题。
飞艇刚刚落地。
他放慢了原本赶着换乘航班的步伐,低头在等候室里全神贯注地逐字阅读着友人的短信。
“你说她可能对雷欧力欧做了什么?……不,那不是莱伊的风格。”
根本不需要多加思考,奇犽在听完事件的来龙去脉后, 毫不犹豫地回复讯息, 道。
“莱伊喜欢旁观, 不喜欢亲自动手。况且,如果她真的有什么危险计划,是不会说出来的。”
……
这已经是十几个小时以前发生的事情了。
又一次追捕幻影旅团失败的酷拉皮卡,在拿回自己藏匿起来的手机后,面临莱伊用雷欧力欧做赌注的威胁, 再三考虑之下, 询问了奇犽, 雷欧力欧是否会像莱伊所说那样遇到危险情况。
正在登机的奇犽没有立即回信, 直到次日清晨换乘航班时才给予否定答案, 并且发出请求:
“她一直和你在一起吗?麻烦你暂时看好她, 我马上就到。”
担心酷拉皮卡会被莱伊的外表蒙蔽,或者不能理解自己请求的重要性, 他不忘补充:
“就当我拜托你一次……她不是坏人, 但脾气有点差, 这次我家里让她和伊尔迷在一起, 她肯定会有意见。我得在她闯祸之前想办法把她带走。”
消息发出以后像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复。
但是奇犽并不是很心急,他认为酷拉皮卡肯定有什么原因、或者出于某种特殊的考虑才没能及时回复。
他一定会帮自己的。
奇犽对这点很有信心。
果不其然, 在他前往大厅临时更换了一条新的行程路线之后——手机再次振动起来。
屏幕亮起, 对话框弹出, 他不需要解锁手机, 就可以看见酷拉皮卡发来的回复,内容简短,但鉴于来信人的身份,这就已经足够了。
——好。
酷拉皮卡这么承诺道。
奇犽彻底放下了心,沉甸甸的巨石从胸口和肩头卸下,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脑子里转过那个名字:
莱伊。
等着我。
他想。
我很快就会去接你的。
……在改签的新航班上休息了又一个上午后,奇犽终于如愿以偿地离自己要去迎接的对象更近一步。
他打开手机,翻来覆去地盯着酷拉皮卡给自己发送的信息看了几遍,好像能够从这些残破的文字中拼凑出在意的女孩的音容样貌……尽管这些举措其实只能给他带来心理上的安慰。
最后,他想起什么,编辑了新信息发出:
“我快要到了。”
附带着一个定位。
……
“我开不起玩笑,”于是,下一刻,收到信息的金发青年朝着面前同样浅金发色的少女举起了手机,道,“我的朋友在等你。”
他用这种方式,竖立起一座两人间的界碑,委婉而隐晦地宣告着自己对于建立可能的亲密关系的抗拒。
但是,那座界碑,被对方仰起脸来、轻飘飘从唇中透露出来的话语,狠狠锤出了一条裂缝。
“我不要他,”她说,“我要你。”
……
莱伊·艾德利安是个怎么样的人?
对于奇犽·揍敌客来说,她生动、鲜明,爱开玩笑,爱打闹;她总会在大家都说“不、你不该这样”的时候压低声音对他道“这样试试又有何不可?”;她总是在旁观着一切,带着恶意、温柔地微笑。
从世俗的意义来说,莱伊或许称不上是好人;但对奇犽来说,她绝对不是坏人。
而对于酷拉皮卡来说,莱伊·艾德利安,是他所不能想象的、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最初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正在介绍所里等待中介为他挑选合适的工作机会。
对方是个好人,听说酷拉皮卡举目无亲、身无分文之后,在明知他没有可以用来抵押信用的物品的情况下,还冒着风险,替当时尚未成年的酷拉皮卡寻找这样的机会——
“马上有一场拍卖会要以晚宴的形式举行,”好心的中介很快查阅到了想要的信息,热心地道,“他们正好缺人手,在招临时工帮忙。你觉得呢?”
酷拉皮卡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愿意接下这份工作。
中介一边调取出更多信息,一边接着道:
“其实这种工作没什么难度,分配到什么任务、完成什么就好……不过这次的拍卖会上会有比较特殊的人物,你听说过艾德利安夫人吗?听说大陆上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任何人只要站在她面前一瞬就会被看穿所有秘密。”
酷拉皮卡当然听过这个名字,事实上,他还设想过自己请求拜见对方、请求援助的场面——他有必须查明的情报,而艾德利安是这片大陆上、地下世界里,人尽皆知的、最神通广大的情报交易组织。
“她还有个女儿,”中介又道,“是一位非常可怕的小姐,你在工作的时候千万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酷拉皮卡问。
中介讳莫如深。
等到酷拉皮卡签订完了工作协议,他才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隔墙也或许无耳后,悄悄对酷拉皮卡道:
“她是魔女。”
那位地位听起来非同一般的小姐,总是微微笑着,言笑晏晏,眼里却毫无情意,死寂如枯潭。
她身边总是不乏追随者,但追随者们的面容总是换了又换,不是莫名其妙地精神失常,就是陷入奇怪的斗争中死掉。
人们总是从艾德利安小姐身边遗憾退役,但又总会有新人前仆后继地涌向她。
“不要靠近她。”中介在滔滔不绝了夸张的警示后,煞有介事地再次强调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提醒。
酷拉皮卡不以为意。
堪称贵族公主般的大家族小姐,能和自己搭上很么关系呢?
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是,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仅仅在几天之后,因为在拍卖会上见到了在意的拍卖品而失态的酷拉皮卡,意外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艾德利安小姐。
她的母亲,恰好还是拍下他所在意的拍卖品的买家。
带着对所谓“上层人士”的怨恨与不解,他向她询问拍下这类拍卖品究竟有什么意义?
她转过脸来,看着他回答的瞬间——酷拉皮卡立即回想起了中介口中的那句评价。
【她是魔女。】
那张漂亮的面容上,同时揉杂着生与死的模糊,温暖与恶意的交织,即便在昏暗的夜幕下,她也在闪闪发光。
那份魔力不只来源于美丽的皮囊,甚至在那张难以言喻的笑颜下,外表反而成了多余的赠品。
“人死掉的话,”她伸出手,临摹着空中流动的风向,她漫不经心地道,“就应该变成这世界循环的一部分。”
变成风,变成雨,变成腐烂的花朵,奔流的血液,变成喜怒悲欢,变成眼泪和笑声。
而她如此坦然地陈述这一切,就像她是由这一切所构成。
两人进行谈话的天台并不大,并且他们是在同一平面上对话,面前的少女甚至要比他还要矮一个头——
但莫名的,酷拉皮卡隐约生出错觉,他们之间好像有一道屏障,她隔着屏障,踩着云朵,站在半高处,风轻云淡地隔着什么东西看他。
她是这世界,而他是世界之外无关紧要的黯淡不明物。
她总是如此。
他们后来又偶遇过几次,但永远隔着人群或错开交谈的机会。
他步履匆匆行进在自己痛苦的前路上,而她总是微微仰着头,微笑着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兀自伫立。
他在她眼里,不过是来来往往的众多过客中的一个。
她和他不一样,她也和这世上所有他见过的人好像都不一样。
他们再一次相遇,他想要将她送回应该属于她的世界,长久以来,他将她放在自己幻想的画框中描绘,渐渐将她涂抹成了过分脱离本我的模样。
他以为她会回去的。
但是她出乎意料地以他的朋友安全作要挟,留了下来。
静止的美丽油画从脑海中的画框中挣脱而出,蝴蝶撕开虫茧伸出翅膀,翩翩飞舞起来,那在她身上停止前行的时间,以缓慢的方式开始流动。
“我要喝红茶。”
“我要喝牛奶。”
“我要买衣服。”
“我要知道你的名字。”
她理直气壮而鲜活地向他提出一个又一个意料之外的要求。
他一一冷酷拒绝,他努力挥退一次又一次她朝他伸出的触角,他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自我,只想一个人孤独地待着。
他拒绝付出关怀,他试着和她拉开距离,他严肃郑重声明自己的主张,他告诉她她绝对无法从他这里得到一丝一毫的爱。
而她理所当然地问:我难道不值得被爱?
他一瞬无言以对。
想说的话千言万语,他和自己说不应该、不能、不会、没必要,……她当然值得,她是如此的特别。
但是说着说着,他脑中又闪过一个转折词:
……算了。
他是在和自己说的这句话。
他已经疲于绞尽脑汁地再为自己去找拒绝她的理由了。
一个又一个,永无止境。
他放弃了思考,像她过往的追随者那样,沉默地将自己藏在她的影子里。
那些狼狈寻找的借口通通都在此刻不适用了,撕开那些无谓的假象,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最终真正能够下定决心来拒绝她的理由、就目前形势来说,只有一个。
“我的朋友在等你,莱伊。”
他说。
“我不要他,”而她回答,“我要你。”
总是风、雨一样,摇曳在另一个世界的存在,朝他伸出了手,邀请他将这手握住,抓住她——
感谢在2024-02-27 01:27:34~2024-02-28 23:0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库巴拉稀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库巴拉稀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世界で一番かわいい猫 277瓶;Sehxuny 30瓶;美色。 14瓶;库巴拉稀 10瓶;Sisu 5瓶;yuyu、教授快来我伽 2瓶;rsis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daj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