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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将计就计


    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完全交给我呢?


    “淮阳王薨了?!”


    皇帝紧盯着下方回来报信的人, “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死了?”


    “回陛下,淮阳王府的人说, 淮阳王突然听闻祁世子身死的噩耗,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之后, 就再也没醒来。”


    “好,好……”皇帝讲了两声, 就再也说不出其他, 深吸一口气:“没其他事, 你就先退下吧。”


    等人走后,皇帝兀自沉默一会,才看向屋内的另一个人:“太子, 你怎么看?”


    姜昭拱手, 回道:“之前还听说淮阳王身体健朗,没想到如今……真是照化弄人。”


    皇帝点点头:“对,照化弄人呀,朕前几日还在惋惜祁世子离世, 没想到如今淮阳也跟着去了。新世子又未选出,淮阳王府余下几个公子,都不是能堪大任的贤才……你说这淮阳王府之后该怎么办呢?”


    姜昭垂眸:“一切发生得太过巧合,让人难以反应, 如今幽州群龙无首,依儿臣之见, 还是得靠父皇做主。”


    皇帝负手:“我如何能做得了幽州的主?”


    姜昭:“姜国之下, 皆是父皇的领土, 各州之民,皆是父皇的百姓,父皇怎做不得主?”


    皇帝唇角扬起:“这事该如何做,还是得看祖训,得看幽州百姓。好了,朕还有事要忙,你先出去吧。”


    “是。”


    姜昭退出去,眸眼微沉,跨步往前走。


    路过某位贵妃的房间时,她放慢脚步,侧眼看去,而里面恰好开门。


    双目相对,姜昭脚步一顿。


    谢婉兮:“太子殿下,好巧。”


    姜昭:“……好巧。”


    “太子殿下是来找陛下的吗?”


    谢婉兮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姜昭松了口气,点头:“对,父皇刚才找我来,想问问祁世子的案子。”


    谢婉兮:“此案是吕知县负责,怎地会叫殿下来问?”


    姜昭:“毕竟我之前在刑部呆过一段时间,对处理案子还算有些经验,父皇就叫我过来了。”


    谢婉兮:“原来如此。”


    姜昭点点头,见谢婉兮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便问道:“贵妃娘娘是要出门吗?”


    谢婉兮:“对,在屋里待得有些闷了,想出去走走。”


    姜昭:“我正好也要出去,不然一起?”


    谢婉兮没有拒绝,走出房间拉上房门,与姜昭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一起走出去。


    在客栈内,二人都没有说话,直到来到大街上,走出去一段路了,谢婉兮才问:“我今日见有人去了陛下屋子,是发生什么事了嘛?”


    “淮阳王死了。”姜昭平静说道。


    “死了?”谢婉兮皱眉,“怎么死的?”


    姜昭摇摇头:“不清楚,他是在府中死的,我的人没有潜入府内,不知府中发生了何事。”


    谢婉兮思索片刻:“在这个关头死了……太子殿下,你觉得这是意外,还是其他什么?”


    姜昭轻笑:“我自然得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别人。”


    谢婉兮点头:“我知晓了。但现在你该怎么办?”


    姜昭看着前方破落凌乱,但人群进进出出,却显出几分热闹的城门,轻轻摇头:“暂时不知道,现在也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机,不是吗?”


    谢婉兮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有一个商队进城,正在接受检查。


    谢婉兮:“有时候机会只有一次,要是放走了,之后怕再也抓不回来了。”


    “只要还在姜国,那就来日方长,一直都会有机会的。再说,”姜昭轻笑看向她:“他也不一定能逃走,别忘了,我们的皇帝陛下,可是一直想将世家权力收回到自己手中呢。”


    谢婉兮看着她唇角自信的笑容,扬唇:“说得也是。”


    二人又走了一段,姜昭始终沉默,谢婉兮了然,开口:“太子殿下是还有其他事吗?”


    姜昭脚步微顿,没有否认:“是还有些事。”


    谢婉兮:“那你先去忙吧,我与琪儿再逛逛,也该回去了。”


    姜昭:“好,那贵妃娘娘你们慢慢逛,我就先走了。”


    告别了谢婉兮,姜昭拐进一个小巷,七饶八拐,将身后的尾巴甩掉后,才去了广聚斋。


    来到包房,风栖野和林熙已在此等她了。


    她关上门,走到桌前,“皇帝的人说,淮阳王是突闻祁光离世的噩耗,急火攻心而死的。”


    林熙皱眉:“不应该,淮阳王生性风流,对感情并不看重,现在怎会因为祁世子的事,急火攻心而死?”


    姜昭:“我也这样认为,之前他爱妾所生的幺子被杀,他都还在外面风流,这些年也未听说他身体有什么问题,岂会突然因病而死?”


    风栖野拧眉,没有说什么。


    姜昭:“看来此事,确实有人在背后搞鬼。”


    风栖野:“会是祁任吗?”


    姜昭看向她:“还不能确定,但除了他,我想不到其他人了。”


    风栖野:“如果真如他的意,让他当上淮阳王,怕是之后……”


    姜昭点头:“若他当上淮阳王,就有借口一辈子留在幽州,身边还有精兵护卫,我们再难有机会杀他,替表哥报仇了。”


    见风栖野紧皱起眉,姜昭拍了拍她的手臂,“不过皇帝应该不会如他愿的。皇帝此生最大的志向,就是将诸王的权力收回到自己手中,实现姜国真正的一统,现在幽州群龙无首,正是个难得的机会,他不会轻易放过的……或者,”


    姜昭停顿片刻,眸中闪过一抹戾色:“我们将计就计,趁着现在祁家人两人身死,杀掉第三个,也无人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风栖野看向她,姜昭眸色认真,不是玩笑。


    风栖野:“我听你的。”


    三人坐下,商讨一会,眼看时间过去很久,风栖野再不回去就得引人怀疑了,她才起身离开。


    姜昭站在窗台,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微微垂眸。


    “殿下,”林熙开口唤她,“煞十三来沙垠县了。”


    姜昭收回思绪,看向林熙:“她怎会过来?”


    林熙:“据下属来报,她是替幽州一个商人送货来沙垠县。”


    姜昭皱眉:“她送的什么货?”


    林熙:“就是一般的皮草、煤炭以及干粮,属下猜测,他们是看寒季将至,想囤些过冬的物品,到时好卖个高价。”


    沙垠县的天气属于两个极端,夏季酷热,冬季严寒,在冬季之时,商人也很少来此,没了他们过来交换货物,皮草、煤炭以及干粮就成了沙垠县最紧要的物资。


    姜昭:“既然她送上门来,那你可以与她多接触,查探她身上的情报,至于祁任的行踪,交给其他人负责就好。”


    “是!”


    吩咐完,姜昭又想起煞十三与瞳姬的对话,说煞十三喜欢林熙……之前她没当回事,但有了风栖野和董佩兰的生动例子后,姜昭还是问道:“你确定她不喜欢你?”


    之前姜昭也曾问过林熙这个问题,但被林熙坚定否认了,那时候女子间的感情离她太远,她就没在意,也没考虑属下的……人身问题。


    林熙:“当然,煞十三这人,就是喜欢逗人,我与她相处这段时间,她已经调戏过三十二个女子、十七个男子了,只要长得好看,她都会上前调戏一番。自然,这些胡言乱语也少不了。”


    姜昭眨眨眼,如果只是喜欢逗人,会特地给她买世间仅此一瓶的“墨露”吗?甚至在人后,嘴里的喜欢也不少。


    姜昭看着林熙手上的玉镯,这个似乎是煞十三从瞳姬那拿来,特地拿给林熙做补偿的。


    只是逗人,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林熙见姜昭盯着自己的手腕,知晓她定是误会了什么,开口解释:“这是我之前帮她牵线,谈成了一单生意,她送我的谢礼。今日她约我吃饭,我想着带着过去,她可能会高兴些,多透露一点情报给我。”


    原来只是为了打探情报。


    姜昭懂了,就像她拉拢人心,替自己办事时,也会对对方极好,假意掺在真心里,自己都辩不出,更别说别人了。


    “做得不错,”姜昭肯定道:“她也是个善于拉拢人心的人,你要时刻注意提防,可莫要着了她的道。”


    林熙:“跟在殿下身边那么多年了,这点经验,我还是有的。”


    姜昭点头,转头盯着窗外,想到了谢婉兮。那人对她似乎还有防备,是她表现出的真心还不够吗?


    姜昭思考起自己与谢婉兮的相处,日常、情绪、细节……不,是时间。


    姜昭会把控自己与别人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她自信自己每一方面都不会有问题。


    有问题的,只有时间还有谢婉兮。


    她和谢婉兮真正结盟的日子并不长,谢婉兮这样戒备的人不可能那么短的时间就完全信任她,而且,两人真正相处的时间也不多,谢婉兮也不会因为自己偶尔出场的表演,就对自己完全放下戒心。


    或者应该说,这人实在聪明,她会给自己留出退路,不可能将自己全部压在她身上。


    而这不完全的交付,是姜昭最害怕的,既舍不得她的才华,会让她做事,又不敢完全信任,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她。


    姜昭很清楚,这样的聪明人,要么完全驯服为自己所用,要么,就趁她羽翼未丰时,将她斩于剑下。


    想到后一种解决办法,姜昭轻叹了口气,这样聪慧又心怀大志的人,若轻易死了,还真是舍不得呢。


    所以谢婉兮,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自己,完全交给我呢?


    第72章 中毒


    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厉害了


    祭天的日子快到了, 一行人不能再耽搁,但幽州的事也需要处理,皇帝只能让祁任先带着祁光的尸体回去, 好好安葬淮阳王和祁光,一切事等祭天结束后,再做安排。


    整装之后再出发, 便与祁任分道而行, 有了动手的机会。


    当夜,姜昭去找了谢婉兮, 与她说了自己的计划。


    谢婉兮:“此时祁大人身边没有厉害的护卫护着, 皇帝也乐于见到幽州自乱, 不会太关注他,确实是动手的好时机。”


    姜昭:“祁任在朝中这些年,表现平平, 与各官员的关系也说不上亲近, 如今幽州已失了半边天,成不了气候了。”


    谢婉兮侧目看她,她脸上神情平静,似乎杀死一个人, 对她而言,只是件十分普通又简单的小事。


    谢婉兮:“那万事小心。”


    姜昭轻笑:“会的,但若这边发生了什么事,还需得贵妃娘娘帮我打掩护呢。”


    谢婉兮微顿, 点点头:“好。”


    姜昭:“尤其是父皇那边,他最近盯我盯得紧, 就是这会来找你, 还得避开他的耳目。”


    “嗯, 我会注意的。”


    看姜昭离开,谢婉兮才站到她刚才所站的位置,看出去,外面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过了夜半,姜昭换了身黑衣,悄悄溜出了客栈,而另一边,今日对外说身体不适,早早躺下的风栖野也换好衣物,拿了轻便的匕首就出了门。


    二人会和,没有多余的话,骑马直直朝祁任离开的方向追去。


    他们需要运送祁光的尸体,走得并不快,此时就在距他们十公里外的一个小城。


    在城外,二人下马潜入城内,城中的人过来接应,与她们说了祁任的位置,又帮忙处理掉跟着祁任的暗卫,才隐去暗处。


    姜昭与风栖野摸黑潜入客栈,找到祁任的房间,风栖野负责警戒,姜昭拿着匕首轻声撬门。


    “嗑哒”一声,门栓松了,姜昭轻轻推门进去,风栖野紧跟其后。


    借着窗外的月光,二人看到床上躺着的人,确定是祁任无疑。


    互看一眼,姜昭点点头,风栖野才握着匕首,放轻脚步,慢慢朝床边移去,而床上的人还毫无防备。


    姜昭看着风栖野的动作,她举起匕首,只要再用力往那人脖子上划一刀,就可以替自己大哥报仇了。


    可姜昭突然察觉出不对来——窗户怎么没关?不对。


    “表姐小心!”


    就在这时,一道破风之声传来,不过刹那就从她耳边滑过,直直朝风栖野射去!


    好在风栖野多年习武,反应灵敏,听到姜昭的话后,猛地侧步一让,避开了直射而来的箭。


    “铮”的一声,箭死死陷入墙壁,姜昭扫了一眼,便转身朝窗外看去。对面的窗户也还开着,有一人站在那里,但被窗户的阴影遮住,姜昭看不清他的样子。


    手被风栖野猛地一拉,姜昭略一踉跄才稳住身形,顾不得其他,跟着风栖野一起快速离开。


    跑出城,确认安全后,姜昭才拉起风栖野的手查看,她手上被箭划开一道口子,正往下滴着血。


    风栖野想收回手:“没事,只是破了个口子而已。”


    姜昭却拉着没放,蹙眉盯着那个口子看了好一会,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佩兰姐姐说,这瓶药可以解大部分的毒,你先服下一粒。”


    风栖野微顿,接过药吃下。


    姜昭:“我以为他身边没什么厉害的人护着,没想到……是我大意了。”


    风栖野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之后还有机会的。”


    姜昭抿抿唇,“嗯,那今日我们先回去吧。”


    二人又趁着夜色赶回自己的住处,分别之时,姜昭特意嘱托风栖野去找董佩兰看看手上的伤。


    风栖野有些犹豫:“我这伤不算严重,那么晚还去找佩兰,会打扰她休息的。”


    姜昭:“……”


    不知道风栖野喜欢董佩兰的时候,这种话她只当是风栖野见董佩兰身子不好,才下意识得关心,但现在知晓了,才发现她表姐真是对佩兰真是护到了极致,生怕她有一点不开心。


    但现在不是时候,“祁任认识毒谷一个很厉害的毒师,我担心那箭上有什么问题。”


    听后,风栖野才正色起来,认真道:“好,我一会就去找佩兰。”


    “嗯,万不可掉以轻心。”


    只要风栖野答应去了,就不会食言,姜昭并不担心,说完之后,几个跃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正要换下衣服,却想起去之前嘱托谢婉兮帮她打掩护,现在她还不知自己已经回来了,不去告诉她,怕她今夜都睡不好了。


    这么想着,姜昭将脱下一半的衣裳穿上,轻拉开门,见左右无人,便放轻步子,往谢婉兮的屋子走去。


    推了下门,门没有关,姜昭闪身进去。


    谢婉兮察觉到有人来,起身看向门口,借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一身黑衣的姜昭。


    这样昏暗的房间,空气静谧,气氛安宁,竟让人生出股,可以安心洗洗睡了的舒适感。


    “我回来了。”姜昭率先打破沉默。


    谢婉兮:“还顺利吗?”


    “恩…”姜昭耸肩,“不是很顺利。”


    “先过来坐。”谢婉兮给姜昭倒了杯茶,才问:“发生了什么事?”


    姜昭拿起茶杯,灌了口水,那股干渴缓解了些,才道:“他身边有个箭术高强的人护着,我们正要动手时,那人一箭射来,打断了我们的行动。”


    谢婉兮:“你们有没有受伤?”


    姜昭举杯的手一顿:“我表姐受了些伤,我怕那箭上有毒,就让她先去找佩兰姐姐了。”


    谢婉兮拧眉,“今夜太晚,不宜再出去,明日一早去问问佩兰吧。”


    谢婉兮自然也记得,之前自己所中的毒,就是从祁任手中拿到的,因而姜昭才会这样担心,便安慰道:“放心,风将军不会有事的。”


    姜昭:“嗯。”沉默一会,她才继续:“这次是我轻敌了,而且我早该想到,上次射杀祁光那一箭,无论准度还是力度都极佳,定是个极强弓箭手。也几乎确定,他就是受祁任指使才去杀祁光,怎么还是贸然去了呢?”


    姜昭皱着眉,语气里满是懊悔。


    谢婉兮眸光微动,抿抿唇,还是抬手拍了拍她的肩:“你只是个人,做不到事事料清,能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你也知晓,即便你们暴露了,祁任知道是你们动的手,凭他之前所做过的事,也不敢将这件事说出去。”


    背上的手柔软温暖,极有存在感,姜昭默默感受着那点温度渗透衣服,进入她的身体。


    “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厉害了。”谢婉兮温声安慰。


    细腻但灼热的温度一点点透过背部,顺着血管流遍全身,身体变得酥软,思绪也被麻痹,就连眼睛,也变成与那手一样的温度。


    姜昭仍旧低着头,沉默不语。


    谢婉兮轻叹一声,起身过去,弯腰抱住她:“放心,你表姐不会有事的,不要自责了。”


    姜昭抿紧唇瓣,也侧身环住她的腰,让烧红的眼睛紧贴在她胸口柔软的布料上。


    沉默不语,寂静无声,谢婉兮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的情绪浸透自己的衣裳。


    第二日,姜昭早早起身,洗漱完毕后,直奔风栖野的住处,但却没有看到她。


    问了风栖野的副官,却得知,昨夜风栖野根本就没回来。


    姜昭心中不由一慌,想起昨夜她答应自己会去找董佩兰,才勉强镇定下来,往董佩兰的住处赶去。


    “叩叩”轻轻敲响房门,里面传来声询问:“谁?”


    姜昭突然有些害怕,怕进去面对的是她不愿见到的事。


    “是我,姜昭。”她回道。


    “进来。”董佩兰开口道,声音有些哑,没了一贯的温润。


    姜昭推门进去,却见谢婉兮和谢六娘两姐妹也在这,不由轻顿。


    但很快,她整个人僵住,因为她看到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看起来十分虚弱无力的风栖野。


    “表姐!”姜昭几步走到床边,风栖野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就这样无知无觉得躺在床上,姜昭还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的样子。


    她急道:“表姐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中了毒,虽然我暂时帮她控制住,但这毒实在诡异,我暂未找到解决之法。”董佩兰声音虚弱,唇色发白,应该是照顾了风栖野整夜,没有休息。


    姜昭愣愣:“这毒连佩兰姐姐都不能解吗?”


    董佩兰垂眸看着风栖野,眼中溢满了害怕与心疼:“昨夜我替她诊了脉,给她服下几剂解毒的药,但却没有效果,不过半个时辰,她突然开始浑身疼痛,控制不住得颤抖,甚至吐了好几口血,天亮将亮时,她晕了过去,直到现在也没能醒来。


    今早我翻遍师傅留给我的笔记,又找来六娘一起诊断,还是没能查出她中了什么毒。”


    说到谢六娘,姜昭眼眸一亮,视线转过去:“对,我记得祁任认识幽州毒谷的毒师,这药怕不会也是从毒谷流出来的?”


    谢六娘微愣:“这……我只是跟着师傅学了一年,并未进过毒谷,也不知晓毒谷有那些毒药。”


    听后,姜昭眸中的光暗下,低头看着双眼紧闭的风栖野,心中不住自责。


    都怪她,要不是她自大,轻视了敌人,怎会害得风栖野中毒,昏迷不醒?


    第73章 寻找解药


    若再不解毒,栖野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月了


    看着情绪低迷的几人, 谢六娘唇瓣轻动几下,却还是不敢说出自己的推测。


    她对毒谷的了解得太少,就连所谓的“师傅”, 她也只是跟在她身边一年,帮她打杂,替她试药, 等她身体不合适后, 那人就让她滚了。


    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她, 现在又怎么敢贸然说可能是她制的毒?


    “你还记得你那个师傅长什么样子吗?”姜昭突然开口问她。


    谢六娘看过去, 就见姜昭沉着眉眼, 紧紧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点头:“当然还记得……你要做什么?”


    姜昭:“找到她,让她来帮我表姐解毒。”


    谢六娘:“可她行踪不定,我这么多年都再没见过她。”


    姜昭看了眼风栖野, 又转头看着她, 声音平静:“是你见不到她,并不代表我也找不到。可以麻烦谢六小姐跟我出去一趟吗?”


    谢六娘看向谢婉兮。


    谢婉兮知晓姜昭要做什么,想了想,点了点头。


    见此, 谢六娘才道:“好,我去。”


    带着谢六娘来到广聚斋,找了个画师,让她根据谢六娘的描述, 画出她师傅的肖像。


    但谢六娘紧捏着手指,半天没有说话。


    姜昭皱眉, “怎么了, 为什么不愿说了?”


    “太子殿下。”谢六娘嚅嗫半天, 才继续:“你们不会对她做什么吧?”


    姜昭:“孤是请她来替我表姐解毒的,那会对她做什么?”


    “那如果那毒就是从她手中拿的呢?”谢六娘抬眼盯着姜昭,害怕从她口中听到什么不利于那人的话。


    姜昭却只是轻愣一会,便扬起唇:“放心,不知者无罪,她只是根据顾客需要,卖出毒药,又不是有意要害我表姐,我怎会怪她?”


    谢六娘放下心来,“好,我说。”


    画师根据谢六娘的描述,画出肖像,得到谢六娘的认可后,姜昭当即让林熙找人批量印刻出来,分到各个地区的人手中,找到这人。


    谢六娘看着姜昭冷静发布命令的样子,心也慢慢沉下,师傅,虽然你从未承认过我,但我还是真心将你当做师傅,你可千万不要是姐姐的敌人呀。


    出乎意料的是,林熙才将画像发下去,不到一天,她们就找到了这人。


    本想派人将她抓来,但他们的人还未近那人的身,就被对方的毒药放到,打草惊蛇之后,那人又失去了踪迹。


    姜昭看着手中的密信,心中却越发平静。


    起身烧了密信,去到董佩兰的房间,风栖野身上的毒已被控制住,现在虽然还会突然全身感到蚀骨的疼痛,但不会危及性命了。


    姜昭走进来,董佩兰正在给风栖野喂药,但对方看起来十分虚弱,就连张口都有些费力。


    “佩兰姐姐,表姐今日身体如何?”姜昭问道。


    董佩兰看向她,摇摇头:“还是不乐观,虽然我暂时帮她控制住身体里的毒素,但若不尽早解毒,之后毒发时,栖野会越来越疼,直到忍受不住,活活……痛死。”


    姜昭垂下头,盯着脸色苍白的风栖野。


    风栖野喝完一口药,靠到床头,有些气喘,也无力地抬起眸子回看她,轻轻摇头,声若游丝:“我没事……”


    姜昭移开眼,不忍心再看。


    “因为我,又拖了两日行程,现在陛下那边怎么说?”风栖野问。


    “皇帝说,祭天的日子将到,不能再拖了,今日必须启程,但你身体不适,特许你留在这里养病。”


    其实皇帝说的是:一路上都好好的,怎么偏偏在要到神山时生病?祭天之事不可再拖,既然她担负不了护卫大将军的职责,那就将手中的兵权移交给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的人吧。


    姜昭想到皇帝冷漠的眉眼,心中就一阵不平和钝痛。她又怎能不愧疚呢?征战沙场、意气风发的大将军,因为她,被打压、被革职,如今躺在床上,连说句话都困难。


    她本来也想装作若无其事,不给风栖野增加负担,但一开口,低哑的声音就将一切情绪暴露,所以她逃跑了。


    “你先好好休息,我再去找找其他办法。”姜昭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快步走出客栈,去到附近的药材市场找到谢六娘,带到广聚斋。


    “你就没有其他办法找到那个女人?”


    谢六娘本就有些害怕姜昭,如今姜昭冷着张脸问她问题,她就更害怕了。


    “我……我没办法,我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当初分别的时候,也是她觉得我没用了,就把我丢掉的。”


    “没用?”姜昭眯着眼看她,“你不是她的徒弟吗?你的毒术并不差,佩兰姐姐也说你很有天赋,她为何会觉得你没用?”


    谢六娘害怕得捏紧手指。


    “她拿你试毒?”姜昭盯着她:“所以你才会说那句,‘如果那毒是从她那里拿的怎么办’,对吗?


    所以这两天,你才会比佩兰姐姐还要积极地去找药,想帮我表姐解毒?”


    谢六娘抿紧唇瓣,不敢回话。


    姜昭面色阴沉,紧紧盯着她,下一刻,又突然放缓了表情,“麻烦你了。”


    “诶?”谢六娘抬起头,却发现姜昭已经换了副表情,此时看她的表情,满是真诚与感激。


    “啊,不用不用,”她赶紧摆手,“之前……她拿我试毒的时候,我依稀记得一些,那效果与这个很像,但又有些不同,因而我才不敢贸然下判断。”


    姜昭眼睛一亮,“她在你身上试过类似的药?”


    谢六娘微愣,点头。


    姜昭有些急:“那你是如何挺过来的,她给你解毒了嘛?”


    谢六娘点点头,“她一边试毒,一边又拿我做实验,慢慢研制解药。解毒之时,她用了很多种方法,有时甚至会加深毒素,让我中毒更深,但有时效果又很不错,让我好上几天。


    完全解毒,我也不知是那次解药起的效果,或者是多次解毒叠加的效果,而且……因为我那时对药草不熟悉,身上又太痛,我也记不清她用了些什么药了。”


    姜昭看着她:“你一定要好好想想,或者你与佩兰说说,你们一起研究,人多力量大,我相信以你们的能力,一定能够配制出解药来的。在这个过程中,你们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我的人定会全力帮你们的。”


    谢六娘沉默一会,点头:“好,多谢殿下。”


    谢六娘说完,就迫不及待去找董佩兰,说要一起商讨,如何制作解药。


    姜昭独自站在房间,呆了很久,直到林熙推门进来。


    “殿下。”林熙轻声唤她。


    姜昭回头,“如何?”


    林熙:“我已派人严密监视祁任,暂未发现他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


    姜昭:“好,继续监视。”


    姜昭又想起董佩兰的话:“若再不解毒,栖野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月了。”


    姜昭合上眼,吐出一口气:“若半月内,表姐的毒还没能解开,你就带人将他强抓回来,问出那个幽州毒师的下落。”


    林熙微顿,有些犹豫:“殿下,如果这样,那您就完全暴露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与皇帝抗衡。”


    “这些都没有表姐重要。”姜昭睁开眼,眸光锐利坚定,盯着远方。实在不行,她就将计划提前,让皇帝永远也说不出话来。


    林熙抿起唇,她也算与风栖野和姜昭一起长大,自然知晓她们姐妹二人间感情深厚,但她也不能看着,她们苦心经营许久的事业,就这样夭折,还可能搭上性命,因而道:“幽州毒师时常活跃在各地黑市,我已派人在黑市发布重金寻药的消息,再给我些时间,我定能寻到解药的。”


    姜昭转身看向她,点点头:“好,但也要留出军队调动,还有抓人的时间。”


    林熙:“是!”


    这边交代完毕,姜昭看着渐渐高升的太阳,沉声道:“我该走了,这边就交给你了,记得,务必保证表姐还有佩兰姐姐的安全。”


    林熙:“是。”


    姜昭没回她们休息的客栈,而是直接去到城门与大部队会和。


    皇帝看着姗姗来迟的她:“去哪了?怎么那么晚才来?”


    姜昭拱手:“回父皇,儿臣去探望了会风将军,因而才来得晚些。”


    皇帝挑眉:“她怎么样了?”


    姜昭皱起眉,神色中满是忧虑:“不太好,董小姐说她是过度操劳,恶气伤精,才突然病倒,需得静养调理。”


    皇帝:“风将军一介女子,这些年一直在外带兵练兵,确实辛苦,这次回去,就让她早些找人嫁了,在家好好养养身体吧。”


    皇帝语气随意,仿佛这不过是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姜昭抿唇不语。


    “好了,出发吧。”


    皇帝并不在意,见人来得差不多,就上车继续赶路了。


    姜昭站在原地,恭敬地等着他上车后,才抬步离开。


    路过谢婉兮的车子,姜昭停住脚步,转身对着她,拱手:“贵妃娘娘,我表姐突染恶疾,我怕董小姐一人照顾不过来,就让谢六小姐也一起留下照顾了,还希望贵妃娘娘莫怪。”


    谢婉兮看着她,见她表情平静,甚至有些呆板,忍不住担心,但也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因而只是顺着她的话回道:“六娘本就爱缠着佩兰学习医术,此次殿下将她留下,她只会感激你给了她这个学习的机会。”


    姜昭:“多谢贵妃娘娘体谅。”


    谢婉兮盯着她疏离隐忍的样子,心情有些复杂,但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好与她表现得太过亲近。


    “殿下不必多礼。”


    简单说完,姜昭就离开了。谢婉兮看着她慢慢上了马车,才突然想起——姜昭腹部的伤口是不是还没有完全愈合?


    【作者有话说】


    写到一半,觉得中间加个剧情可能更好,拖了会……


    刚才我想加的剧情是什么来着?[裂开][裂开]


    第74章 相信


    除了你,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们距福绥山其实已经很近了, 赶了一天的路,戌时便到了福绥山脚下的县城。


    所有人都已歇下,姜昭却没有, 因为她是这场仪式的负责人之一,也因为她还有些事未做完。


    与程固礼和姜平一起商议了七日后祭礼的流程,分别后, 本想回房处理自己的事, 却不想被姜平拦住了脚步。


    “太子殿下。”姜平叫住她。


    姜昭眉头微蹙,但很快就掩盖下去, 换上温润的样子, 转身看对方:“八皇兄, 怎么了?”


    姜平拿着一本写满东西的册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有些地方不懂,想问问太子殿下。”


    姜昭:“若八皇兄有不懂的地方, 孤觉着去问程尚书会更好, 毕竟他学识渊博,又在礼部做了那么久,经验也十分丰富。”


    姜平:“这……我,程尚书讲的有些太高深、太复杂了, 我有些听不懂,因而才来找你的。”


    姜昭压下计划被打乱的细微焦躁,耐心道:“这样呀,八皇兄是那里不懂?”


    姜平听到姜昭愿意教他, 连忙抬起册子,指着其中一点, 道:“就是这个, 斋宫, 在祭礼开始前三日,父皇需要去斋宫斋戒,程尚书说我们也需要去,可是到时我们需协助他安排祭礼事宜,不能外出,那后面的安排该由谁来做?”


    程固礼确实会将这种十分简单、细微的问题,讲得很复杂,甚至将别人都绕进去。


    姜昭:“……不必担心祭礼事宜,我们今日商讨,明日安排下去,下面的人自会做好,到了祭礼那天,我们再来主持即可。”


    “哦,这样吗?”姜平又指着下一条,但比较私密,因而只能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他才凑近姜昭,低声问:“那女子的特殊时期呢?在来这个的时候,是不能去斋宫,也不能参加祭礼的,她们又是贵女、妃子,我们总不好直接去问,不然实在太冒犯了。”


    姜昭垂眸看着那条,片刻后,声音平静地回:“无事,自会有人去问,也会有叫人去安排,到时她们不会去祭坛的。”


    “噢噢,那谁去问?”


    姜昭:“自然是宫里的宫女、太监,不过到时统计安排一事,估计会交给后妃,不会经由我们插手。”


    “好。”姜平小册子上的问题又被划掉一个。


    眼看他又要问下一个,姜昭开口:“八皇兄,今日时间不早了,明日我们还要早起安排后续事宜,不然就先回去歇息,有什么问题明日在问吧。”


    姜平:“啊,抱歉,因为太急,都忘记时间了。”


    姜昭:“没事,那孤就先回去了,明日若有时间,你再来问孤。”


    姜平:“好,那就多谢太子殿下了。”


    姜昭笑笑:“不必客气。”


    说完转身出门,回到自己房间,果然看到林贺已在此等她。


    “可安排妥当了?”姜昭问道。


    林贺拱手:“回殿下,那东西已经埋好,役夫和百姓都已安排下去,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好。”这件事已处理妥当,姜昭很快放下,转而问起风栖野:“我表姐那边的情况呢?”


    林贺顿了一会,回道:“不是太好,董小姐和谢六小姐正在努力尝试解毒,熙儿也在全力搜捕毒谷的人,但那些人都不算毒谷的核心成员,没问出什么消息来。”


    “黑市也没有消息吗?”


    “没有。”


    姜昭沉默一会,开口:“传信给景宁,告诉她,故友诞辰将至,这次,我希望她能亲自前来。”


    林贺抿唇:“是。”


    姜昭想了想,继续:“别太急,她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林贺:“好!”


    第二日,姜昭早早起身,去与程固礼等人,一起安排后续事宜,一直忙到午膳之后,才得空下来。


    去到一家酒楼,与小二说了声有朋友在,便直接上了三楼包厢。


    推开门,便见谢婉兮坐在桌前,拧眉看着自己。


    姜昭反手关上门:“抱歉,今日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就来晚了些。”


    谢婉兮:“没关系,只是时间太久,菜都凉了,得叫小二拿去热热了。”


    姜昭:“我不介意吃凉的。”


    谢婉兮抬眸看她:“我介意。”


    姜昭:“……”


    姜昭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看她,又低头看着桌上的菜,蜜煎排骨、荔枝肉、 酒酿酥酪还有一盘桃花糕,都是她爱吃的,她还以为是谢婉兮特地给她留的呢。


    那边琪儿低笑一声,语气带了些调侃:“太子殿下,我们娘娘为了等您,还未动筷呢。”


    也算特地给她留的了……


    姜昭:“对不起啊,下次如果我还是那么晚才来,你就先吃,不用管我。”


    谢婉兮随意点头:“知道了。琪儿,你先出去叫小二来将这些菜端下去,再从新热一遍。”


    “是。”


    “等等,”姜昭叫住她:“除了这些,再加一道玉蝉羹、清炒虾仁、还有五辛盘。”


    这些是谢婉兮喜欢吃的。


    谢婉兮却道:“不用加了,多了我们吃不完,浪费。”


    姜昭看向她。


    谢婉兮妥协:“加个五辛盘即可。”


    “诶,好。”


    琪儿笑着跑出去了,姜昭这才坐过去,撇撇嘴,对谢婉兮阻止自己的行为有些不满,但也理解。


    毕竟今年大旱,各地收成皆不好,谢婉兮一路过来,看多了饿殍遍地,民不聊生,自然不忍心再浪费食物。


    姜昭摇摇头,说回正事:“这次祭天,在斋宫三日,我都不能与外界接触,之后传来的消息,林贺都会拿给你,到时就麻烦你处理了……如果是关于我表姐的,我的人,你可以随便用。”


    姜昭与谢婉兮在很久之前就商讨过,祭天典礼时,谢婉兮就说自己来了葵水,不能参加仪式,留在外面,帮她将一些消息传给外边的贵族子女,还有那些好事的百姓。


    现在,突发意外,又临时麻烦她处理从风栖野和林熙那边传来的消息。


    “这么信任我?”谢婉兮抬头看她。


    姜昭也看向她,轻笑:“除了你,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谢婉兮扬起唇角,也不知信了没信,“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还会缺人?”


    姜昭:“我信任的,没你有能力,有能力的,我并不信任。”


    谢婉兮凝神看着她,没再说什么。


    姜昭却变得认真:“婉兮,麻烦你了。”


    谢婉兮抬眸,就看到她的诚挚的眼眸,思路突然一通,之前觉得姜昭对她的各种不信任,似乎是因为姜昭对她,并非是当做收入麾下的下属,而是真正平等的同盟,现在她只是在拜托自己帮忙。


    谢婉兮略一垂眸,抬眼轻笑,这样,更好。


    “不会麻烦,毕竟你我是同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呵,贵妃娘娘是个爽快的人,那我也就不饶弯子了。我要交代你的那些东西不方便写出来,所以就直接与你说吧。”


    姜昭将此事涉及到的人,还有传递消息的茶馆以及方法,说给谢婉兮后,她斋戒前的事宜才算安排完毕。


    “对了,”说完这些,姜昭拿出一封被蜜蜡封好的信,递给谢婉兮,“还有这个,如果我表姐的毒解开了,你就将这个交给茶馆馆主,让她加急送出去。”


    谢婉兮看着信封上的蜜蜡,蹙眉:“送到那里?”


    姜昭:“你给她,她自然知晓。”


    谢婉兮点点头,接过信封,又听姜昭道:“切记不可拖延半分时间,否则,我们的大计可就毁于一旦了。”


    姜昭是笑着说的,看起来认真,却又不怎么正经,让谢婉兮都分辨不出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但她点点头,认真对待。


    她们聊完后,琪儿才带着小二姗姗来迟。


    姜昭挑眉看向谢婉兮,仿佛在说:你的婢女,还怪有眼力见的。


    谢婉兮无奈侧开头,并不搭理。


    三日后,需参加祭礼的官员进行了简单的仪式,就与皇帝一同住进斋宫。


    在斋宫的三日,他们饮食清简,听经净心,最后一日,还需进行侧底的清洁,才有资格去明日的祭天典礼。


    姜昭沐浴完,穿着里衣,将明日参加祭礼要穿的礼服熨整、挂好,才转身回床上。


    在斋宫内,都是皇帝安排的人,对她而言,这里处处都是隐患,陌生的环境,以及被隔绝在外的安全感,让她一直处在紧绷的情绪中,连夜里都不敢睡得太沉。


    姜昭闭上眼,心里有些浮躁。祭礼前,不可太晚入眠,因而斋宫到了亥时,便要求熄了所有蜡烛,每个人都只能躺下睡觉,做不了其他事。


    不知表姐怎么样了。


    明日他们会从斋宫一路走到福绥山的祭坛,这一路并不会禁止百姓围观,谢婉兮应该也会来看,她会给自己传什么消息呢?


    姜昭希望是有关风栖野的,但也怕是有关她的。


    真希望这次出去,表姐的毒能解开,她还是那个孤傲正直的大将军,可……上天那会这样眷顾她们?


    夜里睡不着,就容易乱想,等姜昭反应过来,她早将最近发生的事在脑中都过了一遍。


    想到京城中正在进行的选举考试,她眉头微蹙,似乎一直忽略了某个人。


    七皇子姜复,他现在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被命运推着,走到那里的,因而姜昭之前并未多想,也没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分毫。


    但现在闲来细细一想,姜复可是凌安王的亲外孙,他的母妃、他外祖满门,都因皇帝一个可笑的借口而死。


    他会不恨?会不想着报仇?


    姜昭睁眼,看着前方空洞的夜色,他会想要灭了姜家满门,来给凌安王一家偿命吗?


    第75章 血迹


    她裙子上有血


    祭礼当日, 姜昭早早起身洗漱干净,换上礼服,又去大厅等着皇帝。


    一切就位后, 由皇帝领头,带着他们一群官员、贵女往福绥山祭坛走去。


    才一打开门,姜昭便看到外边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人山人海, 但因有士兵守着,无人敢乱声喧哗, 扰了肃穆庄严的仪式。


    姜昭穿着一身玄黑的礼服, 面上肃穆, 跟在皇帝身后,眼角余光却不住打量周围的人。


    谢婉兮不在,自己的人也不在。


    姜昭忍不住开始担心, 怕出什么意外。


    将到祭坛处时, 士兵在那围成一个圈,将百姓挡在外边,在空出的那一小块场地里,姜昭终于看到了谢婉兮。


    她视线落到她身上, 谢婉兮娉娉婷婷站在那里,一如她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柔软却带着股水一般的韧劲。


    她见谢婉兮也看向她,唇角轻轻扬起, 不是在外特地装出的虚伪柔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真实笑意, 虽然很淡, 但姜昭看出来了——她带来了好消息。


    更好的消息是, 姜昭看到她身边的谢六娘,如果风栖野的毒还没有解开,谢六娘不会过来的。


    姜昭压下心中的激动,维持住面上的庄严,但心境已与刚才完全不同。


    随着百官跨进祭坛,直到皇帝停下脚步,姜昭才跟着停下,听着作为礼官的程尚书的高呼:


    “祀天典重,君臣同肃——众卿随驾,跪迎上苍!”


    姜昭随着百官跪定,那边程尚书才对皇帝躬身:“陛下,请上祭台,告天祈福。”


    皇帝抬步,一步步缓缓走上祭坛,样子庄重严肃,似乎他来这场典礼是完全真心实意的。


    这时,人群却突然炸出一声:“啊!血……林婕妤裙子上有血!”


    众人的视线立即转到林婕妤身上,仪式也被迫暂停。


    林婕妤表情一乱,慌忙侧头去看身后的裙子,可却看不到,大庭广众之下,她也不能将裙子扯过来看,一时又急又燥。


    身后贵女的议论声传来:“怎么会?不会是来葵水了吧?来葵水还来祭天,也不怕玷污了祭坛。”


    “贵妃娘娘不是都统计好了吗?怎么还会让她进来了?”


    姜昭眉眼一沉,几乎想要过去看看情况了,但现在她是男子身份,若是过去,又会给林婕妤带来新一轮的议论。


    程尚书将男女分开,女子在后,男子在前,林婕妤的位置在女子队伍中比较靠前,身后的女子都能看到她裙子,但好歹后边没有男人,不会陷入那些恶心的目光。


    可后边的一些男官员忍不住好奇,已经侧身探头去看了,姜昭立即高喝:“祭礼还未结束,不要随意走动,也不要喧哗吵闹!”


    现场安静下来,姜昭才回头看向皇帝,发现他此时脸色阴沉,也盯着林婕妤。


    皇帝:“你来葵水了?”


    林婕妤慌乱解释:“没有陛下,臣妾……宫里对我们月事的日子都有统计,我不是这几天呀。”


    “可她裙子上有血。”其中一人小声道。


    皇帝沉着脸:“宫女太监呢?出了问题不知道去看吗?”


    皇帝话落,才有个小宫女跑过去,看到林婕妤被染红的裙子,脸色一白,颤声汇报道:“陛下,林婕妤她……”


    这副样子,足够让人知晓她未尽的话是什么,姜昭瞥着皇帝,见他脸色越发阴沉,似乎正在爆发的边缘。


    姜昭:“父皇,林婕妤既然说她没来月事,不如先听听她的解释,再做判断。现在可是在祭天,黄天在上,众神共鉴,若是说慌,那是会遭天谴的。”她特地将这后半句话说得很大声,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包括林婕妤。


    皇帝沉默半天,“好,在福绥山这个最能感到天地浩然之气的地方,朕不容许有人在此骗朕,也不容许有人在此地蒙冤。”


    林婕妤做事一向谨慎规矩,皇帝并不信她来了葵水,还来参加祭天仪式。


    众人视线又落到林婕妤身上,此时她不再像刚才一样急了,但还是有些羞燥:“陛下,臣妾月事的日子还没到,若是不信,可以问宫里的管事嬷嬷。而且臣妾自己的身子,还是能感受到变化的。”


    皇帝:“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你?”


    林婕妤脸色微白,不敢回答。


    姜昭拱手:“父皇,儿臣觉着,此事光是听林婕妤的一面之词也不能判断,不若……让人检查一下?”


    皇帝看向她:“那你觉得,何人去查比较好?


    姜昭:“回父皇,儿臣记得,询问妃子月事日子,是宫里的嬷嬷去做,再汇报给贵妃娘娘,由她统计。那些婢女嬷嬷做事不仔细,身份上,也不适合去查看林婕妤的身子,不若今日核实一事,便交由贵妃娘娘去做吧。”


    皇帝眯眼看她:“贵妃娘娘?你为何会想让她去?”


    姜昭愣了一会,反应过来,皇帝这是担心谢婉兮牵扯进来,进而影响姜宇前程。


    姜昭:“儿臣只是觉得,十三皇兄和八皇兄都是十分正直的人,作为他们的嫡亲,贵妃娘娘和林婕妤,定然也十分善良公道,不会偏私。”


    皇帝意味难明地勾起唇角:“你说得对,婉兮确实聪慧。来人,把贵妃娘娘叫来吧。”


    他话说完,底下的太监还没动,身边的程固礼就一个滑跪:“陛下,贵妃娘娘现在……来着那脏东西,怎能让她到祭坛来?”


    皇帝瞥向他:“现在祭礼还能继续吗?既然不能,还需管那么多?”


    程固礼:“礼不可废,即便今日祭礼不能继续,但来着那晦物的女子,也断然不可跨进祭坛一步。”


    皇帝抿唇不语。


    姜昭向前一步:“父皇,既然贵妃娘娘不能进来,不若就由儿臣带林婕妤出去吧。”


    皇帝点头:“可以。”


    姜昭拱手,后退一步才转身向后,走到林婕妤面前,看到她旁边的太监,皱眉:“没眼力的奴才,不知道给婕妤拿件披风吗?”


    太监赶紧跑去拿了件披风,林婕妤披上后,姜昭才带着她转身离开。


    在众人视线中,姜昭与林婕妤隔着两个身位,跟在她身后,背后的目光如细密的雨,丝丝缕缕扎进身体,带来一阵潮湿的刺感。


    姜昭目视前方,不为所动。


    远远就看到了谢婉兮,姜昭看着她,又看了眼披着披风,遮住裙上血迹的林婕妤。


    其实千百年来,女子都会来葵水,这就与太阳升起,雨水落下一样,都是十分自然的现象,本无须这样避讳,但这世间迂人太多,即便知晓,只要看到一女子裙上染血了,那口舌便会将人淹没。


    到了谢婉兮面前,谢婉兮看看林婕妤,才看向她,“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出来了?”


    姜昭凑近一些,低声道:“她裙上有血迹,陛下让你带她去查验一下,是不是来葵水了。”


    谢婉兮抬眼看她,姜昭面上无甚情绪,但眼眸专注,似乎想让她理解什么。


    姜昭:“父皇说贵妃娘娘最是善良聪慧,因而才放心将此事交由你做,贵妃娘娘可不要多想。”


    谢婉兮点头:“婉兮知晓了。林婕妤,与我一起来吧。”


    将林婕妤带到一个干净的房间,关好门窗,插上锁栓后,谢婉兮才看向她,“林婕妤,将披风取下吧。”


    林婕妤手捏住系带,犹豫一番,才慢慢取下。


    谢婉兮绕到她身后,她裙子上确实沾了一片血迹。


    谢婉兮皱眉,俯身想要细看,林婕妤却急急退开,面朝她,脸上羞红:“贵妃娘娘,这……脏。”


    谢婉兮:“葵水就与山川河流,风雨云日一样,是十分正常的身体现象,怎么会脏呢?我只是想看看,这是不是被人恶意抹上的。”


    林婕妤有些错愕,但不再那么防备,谢婉兮柔声开口:“我们同为女子,不用不好意思,可以让我看看吗?”


    林婕妤闭了闭眼,“贵妃娘娘,不用看了,我确实来了葵水。


    我的日子在月末,婢女们来问时,我也没有要来的感觉,便与她门说不是这几日,没想今日一早起来……就见了红,之前从未提前这样多……”


    谢婉兮皱眉:“之前的日子,都很正常吗?”


    林婕妤犹豫一会:“有时会提前两日,有时会延后几日,但从未有过提前将近十日的情况。”


    谢婉兮思索一会:“你还是先确认一下,是自己的,还是别人弄上去的。”


    林婕妤点头:“好,其实我也觉着奇怪,今日我看到自己来了葵水,特地用了厚一些的月事布,应该不会渗出来才对。”


    谢婉兮点头,起身拉上屏风,让她在里面查看。


    等了一会,林婕妤出来了,看着谢婉兮,脸上有些白:“确实是我自己的。”


    谢婉兮沉默下来,刚才姜昭的意思,应该是要保下林婕妤,但现在几乎就是死局,该怎么办呢?


    谢婉兮:“除了月事提前,你觉着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林婕妤蹙眉思考了一会,“我觉着我此次来的量不算大,还用了加厚的月事布,不该溢出才是。”


    谢婉兮垂眸,脑中忆起姜昭的眼神,点头:“好,我知晓了。”


    第76章 调查


    自然是为了找饵,钓鱼。


    让林婕妤换了新的衣物后, 谢婉兮打开门,门外站着跟来谢六娘。


    谢婉兮:“六娘,进来一下。”


    谢六娘进来后, 谢婉兮关上门,麻烦她帮林婕妤诊一下脉,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谢六娘手搭在林婕妤腕上, 细细探了一番, 又观察她的面色,皱眉:“婕妤娘娘, 你最近吃了什么味道比较奇怪的东西吗?”


    林婕妤想了想, “前日太监送来了一道菜, 说是祭礼前要吃的,有净体之效,那菜的味道……”


    林婕妤皱了皱眉, 似乎又想到了那菜的味道, “有些腥又有些苦,非常难吃。”


    谢六娘点点头,看向谢婉兮:“姐姐,婕妤娘娘吃的那个东西, 应该是加了用来活血催经的草药,而且药效很强,服下后,月事就会提前, 量也会比平常大很多。”


    刚才林婕妤还说她此次量不算大。


    谢婉兮看向林婕妤,表情有些淡:“林姐姐, 婉兮本觉着, 一个女子被如此对待, 实在过分,还想帮你,却不想,你却撒谎骗我,这让我如何再敢帮?”


    林婕妤脸色微白,她父亲并不站队,她们林家也并非显赫之家,此次来参加祭天仪式的便只有她和她的儿子——八皇子姜平。


    姜平性格平和,很少陷入争端,平日里也只好看看诗书,种种花草,根本应付不了这样复杂的事,因而即便来了,也帮不了她。


    她刚才也是见谢婉兮怜爱同为女子的自己,才会想着,只要骗过她,皇帝就不会太过追究。


    “对不起,贵妃娘娘,我……”林婕妤开口,但终究说不出并非故意这样的话。


    谢婉兮眉眼冷淡,也不晓得姜昭为何让她帮林婕妤,难道是因为她父亲是林丞相,而林丞相又是目前朝中官职最高的平民官员?


    今年的选举考试,朝中会增加很多平民官员,而贵族官员是排斥平民入朝为官的,到时他们既无背景,也无权力,只能依靠林丞相这棵大树。


    这么想着,林丞相将来,真有可能成为平民官员之首,倒也确实是个,十分值得拉拢的对象。


    想清楚后,谢婉兮看着她,叹了口气:“林姐姐,婉兮知晓你遇到这样的事,非常的担心,但不要怕,我们同为女子,我知晓利用女子月事来对付一个女子,是多么的无耻下流,所以我会真心助你的,要相信我,好嘛?”


    林婕妤抿唇,抬起头:“虽然我骗了你,但我可以肯定,这个确实不是我的血迹,因为我亵裤上的血迹没有外裙多,正常弄出去的,根本不可能这样。”


    谢婉兮:“所以你怀疑是有人在你外裙上动了手脚?”


    林婕妤犹豫一下,点头:“穿衣之时,我看过,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今日一路上也没人提出问题,偏偏就是祭礼开始时,就出现了。”


    谢婉兮拧眉:“照顾你衣食的是那些人?”


    林婕妤:“斋宫安排的太监。”


    谢婉兮:“还有你的婢女,她值得信吗?”


    林婕妤:“自然能信,她是我儿时的玩伴,这些年一直陪在我身边,从未有过二心。”


    谢婉兮若有所思:“那祭礼所穿的衣服,是谁给你熨挂的?”


    祭礼多穿的礼服,因为是折在盒中运送,会有些褶皱,直接穿会认为是一种失礼,因而祭礼前,下人都会拿出来熨整挂好的。


    林婕妤一愣:“这……可不该是她,她与我一同进来,来之前宫里太监还特地查了带进去的东西,没发现什么。”


    谢婉兮拧眉想了片刻,轻叹了口气:“先不想这个了,我们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再不回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林婕妤却还是有些害怕:“陛下不会让其他人来查吧?”


    谢婉兮想了想:“不会,放心吧。”


    毕竟林相是皇帝好不容易提拔上去的,只要有合适的理由,他就不会因这样的小事拉林相下水。而且刚才姜昭的意思,应该是皇帝让她来查的,有姜宇在一天,皇帝就不会轻易动她。


    带着林婕妤回去,姜昭还在外边等候。


    当着百姓和在外的贵女的面,谢婉兮说:“林婕妤并没有来月事,我也查看过,她身上也没有什么伤口。按理说,来参加祭礼的人会格外注意,不会让自己带着些脏东西过来,或许是宫里的下人不仔细,在给林婕妤准备衣物时,不小心弄上了。”


    姜昭看着她,点头:“好,麻烦贵妃娘娘了,孤会如实禀报给陛下的。”


    谢婉兮浅笑了下:“好。”


    姜昭没忍住,也想扬唇,但外边人太多,她很快压下,看向林婕妤:“林婕妤,咱们回去给陛下复命吧。”


    林婕妤犹豫一会,看向谢婉兮,见她唇角细微的笑意,放下心来:“好。”


    跟上姜昭的脚步,走到祭坛上,里面的人还保持着刚才的队形,只是现在有些懒散,看到她们,纷纷回过头来。


    姜昭目不斜视,带着林婕妤到皇帝面前:“父皇,贵妃娘娘说,林婕妤裙上的血并非月事所染,具体是什么,又是在何处染到,还需另查。”


    皇帝:“呵,竟还真有人胆敢在祭天典礼上搞小动作,是不怕招天谴吗?”


    皇帝如刀的目光扫向下面的人,每个人都好好站着,似乎是畏惧帝王威严,似乎是害怕亏心事被发现。


    姜昭拱手:“父皇,今日祭礼事关重大,如今闹成这样,早已不能继续进行,不然先调查清楚此事,祭礼再择日举行?”


    皇帝看着她,轻笑了声,负手:“若择日再举行,怕就赶不回去过除夕了,你不介意?”


    姜昭:“福绥山是我姜国第一神山,聚天地之气,养万物之灵,能在此处多呆些时日,实乃儿臣之荣幸。”


    皇帝:“呵,你不介意,其他人可还要赶着回家与家人团聚呢。既然出了意外,典礼被打断,不就说明今年不适合祭天,还是往后再来吧。”


    姜昭瞥向一边的程固礼,他面色沉着,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但没有站出来劝说,说明,他是认可了皇帝的话。


    姜昭:“是儿臣考虑不周。”


    皇帝:“好了,既然祭礼举办不下去了,那就好好查案吧。太子,你觉着此事谁去查比较好?”


    姜昭拱手:“回父皇,儿臣认为,能在林婕妤礼裙动手脚的,只能是斋宫里的人,调查起来并不困难,但此事事关重大,还是需要一个正直公道,又有能力的人去查。”


    皇帝:“你觉着谁是这样的人?”


    姜昭平静回道:“儿臣认为,八皇兄就不错。”


    皇帝挑眉:“老八?”


    姜昭:“八皇兄学识渊博,为人善良公道,定能将此事做好……而且,儿臣觉着,这事还是由林婕妤身边亲近的人去查比较好。”


    皇帝看着她,认可:“说得有理,那此事就交给老八去调查了。”


    姜平面上神色复杂,突然面对这样可怕的事,他显得有些慌神,但强做镇定,上前一步:“儿臣遵旨。”


    此事就这样决定下来,皇帝还下令,将此事解决后,就动身回京。


    众官员跟着皇帝来此一趟,竟还跑了个空,心中多少有些怨气,但夜里举行宴会时,皇帝又说他们可以不必跟着回京,等事情解决了,就可以各自离开归家,众人心里的才舒服些,开始把酒言欢,完全忘记了白天的事。


    除了姜平,还有被他拖来帮忙的姜昭。


    姜昭:“八皇兄莫急,斋宫之中统共就那几个太监,要查出来很简单的。”


    姜平毫无查案经验,慌得左右踱步:“这……可从白日就问到现在,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这让我如何不慌?如何不急?要是查不出来,我母妃该怎么办呐?”


    姜昭吹散杯中的茶沫,喝了一口,干渴的嗓子得到滋润,她才开口打断他:“八皇兄,这话你已经说了很多遍了,现在与其想那些还没到来的后果,不如亲自与孤一起去查查,说不定,就能找到线索了呢?”


    姜昭面上笑意盈盈,心底却有些无奈,她真的听不下去这个唐僧念经了。


    姜平一拍手,“甚好甚好,如此甚好。”


    姜昭起身带他出去,身后还跟着林贺和姜平自己的护卫。


    没管那些官员贵女的屋子,姜昭直接带人去了下人住的地方,挑眉看了看周围,对身后的侍卫道:“去查查看,里面或者附近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护卫们听令而动,一下散开,整齐地从她们身边穿过,进到屋内。


    姜平忍不住:“这……乱翻别人东西会不会不太好?”


    姜昭:“嗯,不好。”


    姜平:“……”


    姜昭对那些护卫道:“查仔细了,不要放过任何角落,但尽量不要毁坏他们的东西。”


    “如此,可以吗?”姜昭看向姜平。姜平眼神复杂,点头。


    姜昭:“好了,我们也忙起来吧。”


    说着就带姜平往院子外走,姜平疑惑:“我们去哪?不在这里看着吗?”


    姜昭:“斋宫之内忌荤腥,也不能轻易与外界接触,八皇兄觉着,这血会是从何处来的?”


    姜平皱眉:“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这血是我们住进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姜昭:“嗯。太监们住在一个屋子,睡得是通铺,八皇兄觉着,在里面藏东西容易吗?”


    姜平思索片刻:“里面人那么多,斋戒期间又不能见血,要想藏一袋血,应该不可能。”


    姜昭:“对,不可能。”


    姜平疑惑:“那为何你还让侍卫去搜?”


    姜昭眨眨眼:“自然是为了找饵,钓鱼。”


    【作者有话说】


    皇帝:太子,你觉着此事谁去查比较好?


    姜昭:?不尔,又我?


    第77章 试探


    让小猫溜进来了,该怎么办?


    姜昭静静看着眼前的两队太监, 刚才他们没从这些人口中问出什么,案子一时陷入僵局。


    姜平:“太子殿下,现在该怎么办呐?”


    姜昭负手:“既然问了那么久都没问出什么, 那说明问题不是出在他们身上,暂且让他们回去吧。”


    姜平:“这怎么行?要是放他们走了,怕会更加没线索了。”


    姜昭目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面的太监, 话却是对姜平说的:“八皇兄, 今日太晚,他们也需要休息了, 而且父皇组织的晚宴已接近尾声, 我们若是为了自己的事, 不去参加,恐遭人闲话。今日就先到这吧,去晚宴上赔罪, 然后回去好好休息一会, 明日在查。”


    姜平还想说什么,姜昭却没给他机会:“放心吧八皇兄,一晚上耽搁不了什么,等明儿一早, 孤就带人来将这斋宫翻个底朝天,就不信找不出线索来。”


    姜平:“父皇……”


    “好啦好啦,”姜昭把手肘压在姜平肩上,“再不去, 父皇就该生气了。”


    说着,她看向对面那些太监:“你们先回去吧, 这里没你们事了。”


    姜平默默忍受着肩膀上的痛, 等人走完, 他才弯腰侧身,将自己的肩膀从姜昭手肘下解救出来,面色复杂:“太子殿下,父皇不是让我们不用去晚宴,尽心查案即可,为何要那样说呢?”


    姜昭:“当然自有孤的用意,八皇兄跟着孤来即可。”


    姜平不懂姜昭要做什么,但她在刑部之时,表现优异,常被父皇和刑部尚书夸赞,因而姜平还是信她的。


    跟着姜昭走出牢房,又带上各自的护卫走出斋宫,却是到附近的一个酒楼坐着喝茶。


    姜平:“太子殿下……”


    姜昭:“八皇兄莫急,等鱼儿咬咬钩。”


    姜平:“但我们真的什么也不做吗?会不会放跑了他们?到时查不出结果该怎么办?虽然父皇相信母妃是被冤枉的,但是拿不出证据,对母妃而言,终究不好,万一再牵扯了贵妃娘娘……”


    姜昭:“……”


    你还担心上贵妃娘娘了?以人家的智慧、沉稳、不絮絮叨叨,把你转手卖十次不带重复的。


    姜昭心中吐槽,但面上不显:“八皇兄,既然贵妃娘娘说林婕妤并非来葵水,父皇也信了,现在即便我们查不出什么,最多七日后,这事都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了。”


    姜平:“为何七日后就没什么影响了?”


    姜昭:“女子来葵水,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最多就七日。”


    “噢,”姜平脸一红,“抱歉,我忘记了。”


    姜昭耐着性子:“无事。”


    姜平终于安静了,姜昭看着他规矩的样子,眸光微动。


    她知晓姜平心性善良,性格软弱,平日里不争不抢,在众皇子中算是一股不被忌惮的清流,甚至因为后家很得皇帝重视,连带着他也常被友善对待,在众皇子的尔虞我诈中,算是难得能够独善其身的一人。


    加上之后平民官员会越来越多,林丞相便成了更需要拉拢的对象,作为林相的外孙,之后无论谁继位,姜平都会得到优待。


    如果最后她失败了,这人愿意帮忙护住……


    姜昭一顿,她在想什么?她从来都没有回头路,跟着她一路走来风家也没有,现在却帮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想退路了?


    姜昭摇摇头,把无关的思绪甩出去,那边姜平却又开始了:“太子殿下,我还是担心。父皇说等我们查完案,他们才能走,若是我们一直查不出,他们岂不是一直不能走,若是对我们心生怨气,再……”


    姜昭:“……”


    姜昭默默耷下耳朵,屏蔽他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姜昭起身:“八皇兄,孤想起来还有点事,你在这继续等,若我的护卫来了,你与他说一声就好。”


    姜平也跟着起身:“太子殿下,你要去做什么呀?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姜昭已经拉开了门,留下一句:“不是很方便带你。”果断跑了。


    并在心中默默感叹,真厉害呀,连续叨叨了半个时辰,声音还没有分毫变化,不愧是文翰宫的司业。


    此时时辰不早了,姜昭说自己有事,是因受不了姜平的唠叨,才随意找个理由跑出来,但如今既然出来了,确实也可以找些事做。


    左右看了一下,周围除了些夜里也营业的店铺亮着蜡烛,大多屋子都已黑下,路上也无多少行人,这个城显然已经睡下。


    姜昭还是选择了更隐蔽的小巷,来到他们在外住的客栈。


    除了大堂,上面的房间大多都已熄了灯,观察了一下周围,除了偶尔巡逻经过的队伍,并没有其他异样。


    姜昭看好目标,几个跃步来到楼下,借着楼下的花盆施力,跃身跳上二楼窗沿,伸手轻推……


    用力推……


    没推动。


    盯着面前的紧闭的窗户,姜昭沉默,谢婉兮睡觉就睡觉,没事关什么窗户呀?


    轻敲窗户,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等了一会,无事发生。


    姜昭怕动静再大些,被其他屋子的人听到,而且下面巡逻的卫兵也快要过来了,只能尽快想办法进去。


    于是,她扒拉了下窗户,发出一声:“喵。”


    紧接着又是几声,里面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姜昭眼眸一亮,喵声都大了些,还推了一下窗子。


    “小猫?”谢婉兮疑惑的声音传来。


    姜昭:“猫什么猫?是我,开窗!”


    窗户如愿以偿地打开,姜昭也与谢婉兮对上目光,但她现在有些不好意思,扒拉开谢婉兮就跳进了屋内。


    气急败坏:“你没事关什么窗呀?”


    谢婉兮挑眉:“殿下这话说得好生没道理,夜里睡觉,谁会不关窗户呢?”


    想到刚才的喵喵叫,她扬起唇角:“不关窗,让小猫溜进来了,该怎么办?”


    姜昭盯着她,脸也黑下来,在夜色中更看不清了。


    谢婉兮:“说吧,大半夜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姜昭呼出一口气,问起正事:“表姐她……好了吗?”


    谢婉兮:“嗯,风将军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但要恢复还需一段时间。”


    姜昭:“不会再有危险了吧?”


    谢婉兮:“不会了,只要毒解开,余下的,就可放心交给佩兰。”


    “那就好。” 姜昭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开始问起其他事:“这毒是如何解开的?”


    谢婉兮拧眉,想起这个来,还是觉得奇怪,但她不如姜昭掌握的消息多,便细细说与她:“解药是林老板的朋友卖给她的,但卖她解药这人……我觉着有些奇怪。”


    “是谁?”


    “煞十三。”


    姜昭微顿,又是煞十三,这人她已经让人追查很久了,但都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林老板还让我与你说,祁光死的那次,沙匪就是追着她的商队去的,而恰巧,你们暗杀祁任那次,她也带人去那里运货。”


    姜昭:“你的意思是……”


    谢婉兮:“林老板的意思是,暗中帮祁任的,可能就是她。”


    姜昭拧眉思索,“马帮,说难听点,便只是运货倒卖的商队,一个商队,即便会招募些护卫来保驾护航,但找个箭术如此高强的人,会不会太大材小用了?”


    谢婉兮:“林老板还随信送来煞十三和她马帮的……发家史,听完,殿下应该就知晓了。


    煞十三,本是中州汇通镇的孤女,自小以乞食为生,时常遭受欺辱,但她学习能力很强,在实战中,学会了各种打斗技巧,武功飞速进步,短短四年,就将那片地痞流氓打得不敢造次,而后她将他们都收做自己的部下,带着他们在城中做些运货卖货的正经营生,这便是黑鸦最初的样子。


    可两年后,正巧遇上姜国闹蝗灾,国库空虚,百姓民不聊生,城中生意也很难做下去,汇通镇内几大镖局就不许她们再抢生意,想将她们赶出城去。”


    “后面呢?真赶出走了?”姜昭问道。


    谢婉兮摇摇头,“若是她真那么听话,就不会有今日的煞十三了。


    好不容易过上正常日子,煞十三自然不愿轻易放弃,几大镖局就放言,只要是黑鸦的人,见之便杀,短短几日,黑鸦的人就几乎全部叛逃。煞十三忍无可忍,带着黑鸦仅剩的几人冲去他们的镖局,下了战书。”


    姜昭:“结果如何?”


    谢婉兮:“她杀了他们,十三个镖局的镖头,全死于她手。”


    姜昭:“噢,所以她的名字,就是由此得来?”


    谢婉兮点头:“对,林老板还说,煞十三瞎了的那只眼,是在一次送货之时,被一箭射瞎的,不知这事与此,是否有关联。”


    姜昭:“煞十三这样从底层厮杀出来,又极有血性的人,定会研习箭术,以报那一箭之仇。”


    谢婉兮点头:“我也觉着,她会是这样的人。”


    姜昭皱起眉,祁任一个不被重视的世子,竟认识这么多能人吗?


    可若那箭真是煞十三射的,她为何又要送来解药?


    “还有,你拿给我的那封信,我交给沐馆主了,她已将信送出,你不必担心。”


    谢婉兮的话打断了姜昭的思绪,她抬头看向她:“好,贵妃娘娘做事果然可靠。”


    谢婉兮淡淡:“多谢夸奖。”


    姜昭:“关于这个,你就不想问什么?”


    谢婉兮抬头看她:“问什么?殿下觉着,我该问什么呢?”


    姜昭凑近她:“比如,为何那信纸上,什么也没写。”


    在将信交到谢婉兮手上的那一刻,姜昭就知道,谢婉兮绝对会将信拆开来看。


    谢婉兮却只是淡淡看着她:“在信上写了那些东西,若被截去,殿下的一切谋划,就前功尽弃了吧?”


    姜昭浅笑:“那些确实是不能写在纸上的东西。”


    夜里太黑,其实谢婉兮只能隐隐看到姜昭的轮廓,听到她语气变化,谢婉兮抬起手,手指轻轻落到她扬起的唇角上,“姜昭,不要总拿这些东西来试探我,这与你的燕几图一样,无趣。”


    第78章 愱殬


    谢婉兮是不是在手上抹毒了呀?


    姜昭没在谢婉兮屋里待太久, 溜出客栈,又回了刚才的酒楼。


    一边听姜平的唠叨,一边边出神, 没多久,林贺便来禀报,说已经抓住了搞鬼的人。


    便与姜平一起回到斋宫, 本来已经熄下的蜡烛又被点燃, 烛火通明,照亮一方小小的天地。


    姜昭带人走过去, 眉眼垂下, 盯着被压在地上的人:“周公公, 没想到竟然是你呀。”


    姜平也看着那人,似乎不信:“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姜昭:“周公公是斋宫管事, 有自己的房间, 做什么事都很方便。”


    姜平愣愣:“周公公看起来那么好。”


    周公公上了年纪,人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平常照顾主子细心,对下面的人也足够宽容, 众人对他一向只有好话。


    姜昭:“知人知面不知心。”


    回完他,姜昭就向前一步,蹲在周公公面前:“那么晚了,周公公是要去那呢?”


    周公公:“老奴只是起夜上个厕所, 不知怎地,这些人就突然冒出来, 把我抓住了。”


    “是吗?”姜昭看向林贺, 后者会意, 立即蹲下身,在他身前翻找一番,找到了藏在他胸前的一包东西。


    姜昭接过那包东西,打开,发现是些被熬煮过的药草,应该就是他们加在林婕妤吃食里的东西。


    “这药草是干什么的?”


    周公公吞了口口水:“老奴身子不适,医师说,用这个熬药喝下,好得会更快。”


    姜昭翻看着药草:“熬个药罢了,药渣完全可以扔去藤篮里,明日一起扔了便是,干嘛要偷偷埋土里,现在又去挖出来?”


    周公公抬头,看到她平静的眼神,知晓已经隐瞒不过,索性闭上眼睛,将头埋在地上。


    姜昭黑下脸:“林贺。”


    林贺一步过去,掐住他的下巴,让他只能张着嘴,不能在搞其他小动作。


    姜昭盯着他:“周公公,现在还早,案情还没查清,别那么急着上路呀。林贺,带他下去审问。”


    人被带下去,姜平冒头:“太子殿下,你一早就猜到是他了嘛?”


    姜昭:“只是猜测,不能确定。”


    姜平:“你好厉害呀!”


    姜昭把那包药渣递过去给他看:“你看,这药渣表面是红色的,我怀疑,那些所谓血迹,并非是真的血,而是用这个草药的药汁弄上的。”


    姜平拿起来一根来看,确实是红的:“竟然还可以这样。”


    他看过了,姜昭便把药渣包好放到自己怀里,“现在案情差不多明晰了,等明儿他们问出幕后主使还有他的同盟,你便可与父皇汇报了。”


    姜平:“幕后主使?你的意思是,真正想害我母妃的另有其人?”


    姜昭:“嗯,不然我不觉得,一个远在幽州的老太监,会对林婕妤有那么大的怨气,以这样下流的方式来对付她。”


    见姜平有些失神,姜昭拍了拍他的肩:“好了八皇兄,今日时辰不早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一切等明日审问结果出来了再说。”


    姜平点点头。


    姜昭收回手,先一步出去。


    回到客栈,姜昭抬头看了眼二楼的某间房,没有亮灯,也没有其他动静,不知是睡去了,还是站在窗前,盯着外边的夜色。


    抬手摸上自己的唇角,那里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人指尖微凉的温度。


    “不要总拿这些东西来试探我,这与你的燕几图一样,无趣。”


    那人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和她的指尖一样,淡淡的冷冷的……但有股清甜的花香。


    姜昭抿唇,舌尖轻舔了一下她碰过的地方,似乎又没什么味道。


    愣愣回到房间,靠在门上,姜昭仰头,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一点亮光,她感受着唇角莫名的感觉,抬手猛擦一下:“谢婉兮是不是在手上抹毒了呀?怎么现在还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使劲咬了下唇角,又去灌了两口水,那种酥麻的感觉退了些,姜昭才洗漱躺下。


    睡着之前,她还在想:现在她对谢婉兮还有用,她应该不会下毒害她的。


    昨夜姜昭睡得晚,但依着习惯,今日她还是早早起身,用了早膳后,就去了监牢。


    周公公嘴硬得很,下边的人审问了一夜,他还是未交代出幕后主使,还有他的同盟。


    姜昭跨进监牢,就看到挂在架子上,被打得浑身是血,气若游丝的周公公。


    姜昭走过去,盯着他早已血肉模糊的胸口,抬眼看他:“你的同伙是林婕妤身边的叶姑姑吧?”


    周公公眼皮都没抬,和没听到她的话,也没感受到她过来一样。


    姜昭不介意,继续说:“你在斋戒前便将血浆准备好,叶姑姑熨烫衣物时,你将血浆交给她,让她缝制在衣物内,随着林婕妤动作的摩擦,血浆渗出,染红了林婕妤的裙子。”


    “是这样吗?”姜昭盯着他的眼睛,轻笑:“而即使这样,你们也不放心,还给林婕妤下药了,但没想到,她没像你们希望的一样,提前来月事。”


    “不可能,”周公公说话了,抬起眼看她:“那药吃下后,女子月事必定会提前,那日却没有查出,定是有人在包庇她。”


    姜昭:“噢,那日检查的人可是贵妃娘娘,你的意思是,贵妃娘娘包庇林婕妤?”


    周公公:“老奴不能确定是谁在包庇林婕妤,但今日林婕妤的日子还没过,殿下可以自己派人再去查……而且,太子殿下与贵妃的关系似乎不太好,若是因此发现贵妃娘娘说慌,怕她也会难逃问责吧?”


    姜昭唇角的笑意落下,盯着他:“谁与你说的,孤与贵妃娘娘关系不好?”


    周公公:“殿下,贵妃娘娘可是十三皇子的亲姨母,若她被治了罪,那十三皇子,不就……”


    周公公眼睛放着光,紧紧盯着姜昭,似乎很肯定姜昭会对这话动心。


    姜昭却只是扯唇笑了下,紧盯着他面上的表情:“孤又不是七皇子,净用些下作手段。”


    周公公瞳孔微微放大,但很快恢复正常,疑惑道:“这与七皇子有何关系。”


    姜昭:“噢,说错了,是十四皇兄。”


    周公公唇角的肌肉轻轻抽了一下,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到,但姜昭将他面上一切细微的表情都收之眼底,不由笑道:“我记得周公公原本是在宫中服侍父皇的,因犯了错,才被贬到这里,做了个清寒的斋宫主管。


    若孤没猜错,你早在宫里时,便已搭上十四皇兄了吧?否则以他的后家,怎么可能活得这样滋润?”


    周公公索性闭上了眼:“老奴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姜昭:“用不着你说,孤自会去查,不过,孤还是好奇,十四皇兄为何想害林婕妤呢?”


    周公公依旧一言不发。


    姜昭继续:“林婕妤与他无冤无仇,八皇兄的性子更不会与他争抢什么,孤实在想不通,你们,为何要用这样歹毒的奸计害她们?”


    最后几个字,姜昭加重了语气,利眸紧盯着周公公。


    “呵,”周公公嗤笑一声:“要怪,就怪他过得太滋润了。”


    姜昭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


    “后家势力强大,各皇子对他也多有照顾,凭什么,凭什么他能有这样好的命?”


    命好也有错?姜昭瞅他一眼,不过姜平这命确实值得人羡慕,尤其……是自小孤苦伶仃,受尽折辱的姜复。


    叹了口气,姜昭对身后的下属道:“不用再审,已经问不出什么来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牢房,去找姜平。


    今日她与姜平兵分两路,她负责审问周公公,而姜平,负责去拔除他们身边的内鬼。


    姜昭过去时,便见姜平愣愣站在屋外,显然已经处理完了。


    姜昭走过去:“八皇兄,情况如何?”


    姜平看向她,叹了口气:“确实如太子殿下所说,是叶姑姑将那汁液缝制在我母妃衣裙上的,她也如你料想的一般,到了现在,还想着诬陷我母妃。”


    姜昭昨夜与姜平说,叶姑姑被抓住把柄,心里定然有怨,会不顾及旧情,继续冤枉林婕妤。


    起初姜平还不信,想着叶姑姑与母妃好歹一起长大的,平常娘亲也待她不薄,不可能做出这样忘恩负义的事。


    结果,让他失望了,在他逼问叶姑姑为何要这样做时,她说:林丞相不站队也就罢了,你们母子也是榆木脑袋,自己没本事,也不晓得傍一棵大树。皇帝迟早要去,若压对了人,便可一步登天,成为人上人。


    姜平现在心情复杂,看着姜昭:“太子殿下,权力真就那么重要吗?”


    姜昭一顿,轻笑:“自然重要,若是没有权力,就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姜平若有所思:“所以太子殿下想要权力,是因为想要保护别人嘛?”


    姜昭:“嗯,只是想保护她们。”


    姜平点点头,“我知晓了,太子殿下果然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姜昭抿笑点头:“八皇兄也是个十分单纯的人。”


    单纯到,连权力有多重要都不晓得,这样的人,确实值得愱殬。


    【作者有话说】


    愱殬(jídù):有憎恶、痛恨的意思。


    今天没有沉迷游戏,夸夸自己[撒花][哈哈大笑][奶茶]


    第79章 神迹


    不若就在今日这良辰美日,你与昭儿合奏一曲


    调查清楚后, 姜昭与姜平二人便将卷轴整理好,打算去给皇帝汇报。


    皇帝边看其他的折子,边听着, 他们说完后,便毫不在意地说:“既然已经查清楚了,那这些人该怎么处罚便怎么处罚吧, 无须问朕。”


    “是。”


    皇帝突然顿了一下, 将手中折子凑近一些,细细看完, 脸上表情立即舒展:“不错, 不错。”


    姜昭:“是传来什么好消息了嘛?父皇看起来很高兴。”


    皇帝笑着将手中的折子递给她看:“虽然我们此次祭天没有顺利进行下去, 但上天还是感受到了我们的诚意,降下福祉。”


    姜昭拿过折子来看,原来是中州的第二大城——华光城, 下雨了, 但这场雨,带了些神秘色彩。


    折子上写,华光城组织役夫掘井取水时,竟在井地挖出一块沉木, 上书:


    雨露兰阶滋繁祉,一失清阴百将残。


    据说,役夫念出这句诗后,就感到脸上有些湿润, 竟是下雨了!


    不多时,雨水便填满枯井, 百姓纷纷走出家门, 看着两个多月来的第一场大雨, 激动得在雨中舞蹈、下跪,感谢上苍。


    姜昭将折子合上,华光城百姓挖出沉木的日子,恰巧是皇帝祭天那日,所有人都以为是老天听到了他们的民间疾苦声,才降下了这场大雨。


    姜昭调整好表情,眉梢眼尾带着些喜意,笑着恭贺道:“定是父皇的诚心,感动了上苍,上苍才降下了这雨,滋养我姜国万民。”


    皇帝唇角的笑意未落:“下雨了就好,虽然这都是快下雪的季节了,但也能够滋养土地,待明年开春,又会是个丰收之年。”


    姜昭:“这一切都要感谢父皇不远万里,来此祭天呀。”


    姜昭恭维的话想都不用想,便从口中流出,看得姜平一愣一愣的,跟上一句:“若非有父皇,上苍那看得到民间疾苦?”


    皇帝被哄得高兴,但也不能表现得太过,便收了笑,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也不用说些虚话来哄朕了。”


    怕一会她们再夸,自己忍不住,皇帝转移了话题:“既然现在所有问题都已解决,等休整几日,便动身回京吧。”


    姜昭犹豫一会,“父皇,如今动身回京,恐怕已赶不上春节,不若在此地过完春节再启程吧。福绥山是我姜国第一神山,在此度过春节,既能添福添运,保父皇长命百岁,更能佑我姜国万世长虹。”


    皇帝看向她,挑眉:“噢?旁人都盼着能早日归家过年,你倒是不急?”


    姜昭垂眸应道:“父皇曾言,待此事调查分明,其他官员便可各自散去,与家人团聚。可父皇是天下之主,普天之下,何处不是家?至于儿臣,父皇在哪,儿臣的家便在哪,又何须着急呢?”


    皇帝眯眼笑着:“朝中如今是你十三皇兄主持朝政,你不担心,他处理不过来?”


    姜昭:“有林丞相和朝中官员辅助,十三皇兄进步很快,现在朝廷也能正常运转,儿臣不知有何担心的。”


    本来皇帝出行,该是由太子监国,但皇帝说祭天是大事,她又是礼部官员,熟悉礼制,于情于理都该与他一起来福绥山。于是监国的重任,便交到了姜宇头上。


    皇帝:“你倒是一点也不介意……罢了罢了,还是早些回去吧,虽然不一定能赶上过节,但若再不回去,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皇帝的话,姜昭自然不会反驳,道了声“是”,皇帝就让她们出去了。


    走出皇帝的屋子,姜平才扭头看她:“太子殿下,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是别人继位吗?”


    姜昭轻笑:“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反正她最后只有两种结局,要么得到那个位置,要么就是死。


    姜平抿抿唇,在外到底不敢说那些忤逆的话。


    姜昭拍拍他的肩:“十三皇兄是个好人。”


    像在补充她刚才的那句话,因为姜宇是个好人,所以即便他继位了,姜昭也不担心吗?


    姜平不晓得,摇摇脑袋,跟上了姜昭的脚步。


    又过两日,一行人还是踏上了归程。


    姜昭坐在马车内,看着外边穿着铠甲的士兵,思绪翻转,忆起与风栖野分别时的场景。


    “表姐,皇帝说今年准你半年假,北门禁军,暂且交由姜天统领。”


    说是放假,但其实是架空,等风栖野回京,那还有她的位置?


    被架空权力的风栖野,表现却比她平静许多,只是轻叹一声:“抱歉,不能留在京城帮你了。”


    “表姐……”


    风栖野拍拍她的肩:“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及时与家里联系,我……永远支持你。”


    姜昭喉头滑动两下,轻声:“嗯。”


    看着风栖野与董佩兰一道上车,马车远去,那天也如今日一般,阴沉萧瑟。


    姜昭就这样盯着那些士兵,直到起风了,风吹进她眼里,她才放下车帘,在车中闭目养神。


    越往中京走,天就越发阴沉,也越发的冷。眼看就要到京城,大雪却先一步落下,挡住了他们回京的必经之路,皇帝只能下令停下休整。


    好巧不巧,这次他们停在了与姜昭极有缘份的地方——一镜县。


    姜昭跟在皇帝后面,踏入城门,这里与先前相比,倒是发生了很大变化。


    因为临近新年,街道上贴满了春联,一些人家,还挂上了驱邪祈福的桃符;街道上的人流倒没有多大变化,也或许是因为下雪的原因,居民不爱出门,但与之前相比,他们面上的表情松快不少,还与身边人谈论着自己所买的年货。


    一切细小的人间味,都祥和又幸福,这应该就是某人追求的吧?


    姜昭抬头看向谢婉兮,却发现她也侧头在看自己,不由轻轻扬唇,眉毛一挑,示意她好好感受。


    谢婉兮微顿,扭过头去。


    姜昭唇角的笑意加深,看她微低着头,装得温柔乖巧,人畜无害。


    她突然想,如果有一天,谢婉兮没必要装了,会是什么样的?


    必定,会是个清冷孤高的小女娘吧?


    一行人本想等雪小些,便继续赶路,回京城过年,但不想雪越下越大,一点没有转小的势头。


    大雪封山,野路危险,皇帝也不敢冒险前进,只能留在这里过年。


    姜昭倒没什么所谓,反正风栖野和董佩兰回去,她在京城便没什么家人,回与不回,都是一样。


    过年那日,依旧与往年一样,组织了一场宴会,吃喝赏曲,毫无新意。


    姜昭坐在位置上,拿起筷子随意吃了些菜,便放下听曲。


    一镜县毕竟不是京城,民间艺人也不如宫廷乐师有水准,听了两首,皇帝就皱起了眉。


    姜昭看得分明,等这批艺人下去后,姜昭起身:“父皇,今年还是儿臣第一次陪您在京城外过新年,心中甚是感慨,不知可否奏箫一曲,为父皇助兴?”


    皇帝正被那些呕哑之声饶得心烦,姜昭一说自然高兴又新奇:“你还会吹箫?”


    姜昭:“学过一些,虽不如宫廷的乐师,但也勉强能入耳。”


    “好!”皇帝一喜,扬声:“还不给太子殿下拿乐器来?”


    一个小太监应声“是”,就想跑去找乐团借一个,但却被一道声音叫住。


    “等一下。”


    众人看向声源处,竟是一夜安安静静,没有丝毫存在感的贵妃娘娘。


    谢婉兮看向皇帝,柔声开口:“陛下,婉兮觉着,好的乐曲需得配上好的乐器,太子殿下若要奏箫迎新,这乐器可马虎不得。”


    她微停一会,眼波流转,更添几分柔弱温和:“婉兮那正好一支极好的玉箫,音色清润通透,想来与殿下的技艺最为相称。不若就让琪儿去取来?毕竟,陛下您应该也是第一次听殿下吹箫吧?可不能用寻常箫管损了雅兴。”


    皇帝微微慌神,似乎确实是第一次,但这不重要,他看向谢婉兮,颔首笑道:“说得是,好箫才配得上今日这辞旧迎新的宴饮,就让琪儿去取吧,反正也耽搁不了多少功夫……对了,”


    他看着谢婉兮,笑意加深:“婉兮你可是我姜国第一才女,最擅歌舞乐曲。朕听说,当年你在晚宴上弹奏一曲《广陵散》,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朕早有耳闻,却始终未曾亲耳听过。不若就在今日这良辰美日,你与昭儿合奏一曲,也好让我们听听这传说中的仙乐。”


    谢婉兮一顿,看向姜昭,姜昭保持着一贯的温润,眉眼平静,似乎没意识到这有什么问题。


    谢婉兮:“陛下,那些不过是好友间的戏言吹捧,多有夸大,婉兮实在担不起这样的赞誉;再说,我与太子殿下从未合奏过,若届时跟不上殿下的节奏,岂不是要给陛下丢脸了?”


    “无事无事,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宴会罢了,来得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皇帝此时只想着赏曲玩乐,甚至还安抚起谢婉兮来。


    谢婉兮微微蹙眉,又看向姜昭,她还是没反应,皇帝又逼得紧,她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道:“既然如此,那婉兮便献丑了。”


    第80章 《广陵散》


    却不想,唇贴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琪儿将琴和箫都拿来后, 谢婉兮自知躲不过,只能起身入场。


    姜昭也拿着箫过来,谢婉兮抬眼, 隐蔽地瞪她一眼。


    姜昭微顿,怎么了这是?虽然事情是因自己而起,但让她上来演奏的是皇帝, 又不是自己。


    姜昭正满头疑惑, 那边谢婉兮已经收回视线,在琴桌前坐下, 还是那个端庄柔弱的贵妃娘娘。


    姜昭莫名, 还未想清楚, 谢婉兮便开口了:“殿下想奏什么曲?”


    姜昭想了想,轻拍了下手心:“啊,不若我们便合奏贵妃娘娘的扬名之作《广陵散》吧?”


    谢婉兮一顿, 抬眼看她, 姜昭笑意盈盈,似乎真的只是因她的那个传闻,才选了这首曲子。


    谢婉兮垂下目光,点头:“可以呀, 殿下是不是听了刚才陛下说想听婉兮的《广陵散》,才特地选了这首?”


    姜昭轻笑:“为父皇献曲,自然得选父皇喜欢的。”


    姜昭仰头,高台上的皇帝眉眼含笑, 十分满意她的懂事。


    谢婉兮:“不过《广陵散》若要与箫音相合,有些曲调不可太过激昂, 殿下可得注意。”


    姜昭看着她, 点点头, 眸中的光芒微动,示意她知晓分寸。


    谢婉兮低头调弦,并不理会。


    姜昭也拿起那个玉箫擦拭,放在唇下吹了两声,声音清润通透,确实一柄难得的好箫。


    拿下细看,箫身以通透的青玉制成,在烛光下透着细腻的光泽,入手也是温润细滑,让人爱不释手。


    “太子殿下,准备好了吗?”谢婉兮问道。


    姜昭赶紧转正箫身:“可以了。”


    “那便开始吧。”


    嗡——


    低沉悠扬的琴音响起,让现场的人心中微怔,端坐起身,静音细听。


    醇厚悠远的箫声随后而至,与琴音交缠、融合,共扬共退,整个宴会厅一下没了喧嚣,只剩那时而激扬,时而低沉的琴箫之声。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牢牢钉在大厅中一坐一站的两人身上,


    不知何时,箫声越过琴音,越来越高,全失了箫音的空灵悠远,带着股势如破竹的的气势,直击众人胸膛。


    谢婉兮侧眼看她,姜昭已经闭上了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心下有些无奈。


    《广陵散》背后还藏着个悲壮的故事。


    民间传言,一个琴师的父亲被王上迫害,他暗自发誓,要为父报仇,后来,他被王上招去宫中演奏,在王上听得入迷时,拔出匕首,刺杀王上。


    这是个并不广传的替父报仇的故事,刚才姜昭提出要合奏《广陵散》时,谢婉兮立即就想到了这个故事。


    姜昭与故事中的人有相似的经历,谢婉兮怕皇帝也听过这个传闻,从而将姜昭与此联系起来,对姜昭不利。


    在姜昭箫声越发激动时,谢婉兮轻抚琴弦,低柔的琴音缓缓融入激昂的曲调,箫声似乎才醒悟般,慢慢变得平和。


    乐曲进入尾声,两人的节奏再次统一,声调相合似水乳相融,浑然天成,又让人能完全辨析这两种不同的天籁之音。


    一曲毕,众人还未从刚才激昂顿挫、余韵悠长的乐声中回神,那边,姜昭面上还无甚表情,低头便与谢婉兮对上视线,眨眨眼,轻轻一笑。


    谢婉兮唇角的笑意还未扬起,就移开了视线,起身:“太子殿下果然技艺高超,婉兮不及你。”


    怎么那么冷漠?姜昭微微蹙眉,但在皇帝眼前,她的表情并不大,保持一贯的温润大方,开口道:“贵妃娘娘过誉了,孤没有这样厉害的本事,刚才那个曲调,若不是贵妃娘娘及时挽救,怕就回不来了。”


    谢婉兮笑笑,没有回话。


    “好,好!”她们聊天的功夫,皇帝也回神了,龙颜大悦,当即要赏。


    谢婉兮柔柔笑着:“陛下的夸赞便是对婉兮最好的嘉奖,婉兮并不求什么。”


    姜昭:“能让父皇听得高兴,已是儿臣最大的荣幸,那还需要什么奖赏?”


    皇帝呵呵笑着,难得有点慈祥的样子,“你们演奏得如此精妙绝伦,朕与众爱卿都听得如痴如醉,这般佳艺怎有不重赏的道理?”


    皇帝赏了她们一些金银首饰,还有玉石器物,谢过圣恩后,两人才回了自己的位置。


    姜昭指腹摩挲着那柄玉箫,刚才谢婉兮没叫她还回去,自己就没交给下人,拿回了自己的位置。


    她们下场后,原先的艺人继续登台表演,但珠玉在前,众人早已没了看的兴致,纷纷与周围同僚谈天,有些还低声讨论着二人刚才合奏的《广陵散》。


    姜昭没有刻意去听,却还是有些只言片语传到她的耳中。


    “太子殿下的箫声与贵妃娘娘……真是天作之合……”


    姜昭一愣,抬头去看谢婉兮,此时她低垂着头,或者偶尔看看皇帝,早已不再她往她这边看。


    她突然反应过来,谢婉兮刚才为何如此冷淡了。


    谢婉兮还未成为贵妃前,姜国人皆传,她这个姜国第一才女,定是要嫁给太子殿下,成为太子妃的,却不想,她自请入宫为妃,这件事也无人敢再提。


    但如果今日宴会上,她与谢婉兮在皇帝面前传出什么谣言……那皇帝更不能放过她了。


    姜昭不动声色地瞥向谈论的两人,只是一镜县的地方官员,并非京官,那还算在可控范围内。


    后面的表演不算出彩,众人也无心再看,皇帝便让他们自己出去逛逛,或者玩些游戏,等再过一个时辰,回来一起放爆竹,辞了旧岁,便可回屋休息了。


    宴席上的人本就看厌了无趣的表演,早想各自去玩了,有了皇帝的准许,纷纷叫人拿来棋盘、胡牌,一些人玩起投壶,还有些人猜上了迷。


    皇帝看得新奇,竟也加入其中,官员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讨好皇帝的机会,你一言我一语,热闹得就像清晨的菜场,那还有刚才的沉闷?


    姜昭与人玩了一会,见人都玩嗨了,无人注意到她,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打算出去透透气。


    找了个隐蔽些的院子,却发现已有人先一步到了,姜昭停住脚步,远远看着那人。


    那人似乎很畏寒,身上裹了厚厚一件粉色裘衣,似白雪上盛开了梅花,美丽孤傲。


    姜昭盯着她的背影,轻轻拧眉,这人是不是太瘦了?即便裹了那么厚的裘衣,看起来还是很单薄,是不是该好好补补身子了?


    可不要还没看到自己当皇帝就死了,不然到时没有她参与新朝,会少了很多乐趣的。


    心里补充了一句,姜昭感觉好多了,扬起唇角,放轻步子,缓缓走过去,在琪儿注意到她时,伸手放在唇上,示意她禁声。


    琪儿默默点头。


    姜昭收回手,走到谢婉兮身后,弯腰将头虚搭在她的肩上,语气低怨:“你在看什么?”


    谢婉兮被吓了一跳,浑身一颤,猛地转头,却不想,唇贴到一个软软的东西上。


    谢婉兮愣住了,被亲的姜昭也顿住了。


    雪地变成空白,雪花也不再飞舞,世界仿若静止。


    谢婉兮面上一微红,往旁边退开:“你干什么?”


    姜昭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只是眼神有些发愣:“我……我只是想吓吓你。”


    谢婉兮张张唇:“你……是不是闲的?”


    姜昭直起身,瞥了眼谢婉兮,便不敢再看,继续盯着前面空无一物的雪地,嘟嚷:“我又不知道你会突然转头。”


    谢婉兮火气冒出来了:“你的意思是还怪我了?”


    姜昭移开视线,明显心虚。


    谢婉兮叹了口气,算了,跟这种无赖计较什么?


    “你怎么来了?”谢婉兮转移了话题。


    姜昭:“出来透透气。”


    谢婉兮:“你堂堂太子殿下,宴席却中途离开,也不怕遭人闲话?”


    姜昭:“你堂堂贵妃娘娘,不也出来了嘛?”


    谢婉兮皱眉:“说正经的呢。”


    姜昭:“放心吧,里面的人都不算有威胁,而且现在他们都玩疯了,根本没人会注意到我们去了哪。”


    谢婉兮抿唇,扭头去看外边的雪景。


    姜昭学她,盯着前方看了一会,就侧头去看谢婉兮,此时她脸上的颜色已经消失了,看起来冷冷的,像……


    姜昭本想说,像天上飘的雪,但谢婉兮又没那么单调,她似乎更像夏日的月光,清冷也明亮。


    或许她的视线太灼人,谢婉兮很快感受到,侧头看她,见到她眸中微亮的光,那点窘迫被压下。


    谢婉兮:“太子殿下,你知晓我们现在的状态是不宜一起消失的,若你还要继续赏景,我便先回去了。”


    姜昭思绪回笼,想了想,摇头:“屋里人多喧闹,又太闷了,你回去还要装样子应付那些家伙,还不如在这,好歹能有个清净。”


    谢婉兮垂眸,手指微紧,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


    姜昭转身离开,谢婉兮才抬眼看她的背影,却不想她突然停下,回头,手中多了柄青透的玉箫。


    姜昭:“对了,贵妃娘娘你这箫十分不错,我觉得和我十分投缘,不若就将它赠与我了?”


    谢婉兮:“……”


    姜昭扬唇笑着:“就当,是新年礼物。”


    谢婉兮情绪复杂,盯着她眼底的笑意,点头。


    姜昭这才满意,看着谢婉兮,嘱咐一句:“天气寒凉,贵妃娘娘还是先去那间屋内坐下,一会再回去便可。”


    谢婉兮:“好。”


    姜昭走了,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谢婉兮还是看着那边。


    被忽视许久的琪儿对对手指:“小姐,刚才你和太子殿下,是不是……”


    谢婉兮回神,摇头否认:“没有,你看错了。”


    琪儿:“哦。”可是她都没说完。


    谢婉兮也不再解释,扭头去看如飞絮般簌簌飘落的雪花,纷乱无章,如同她此刻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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