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棋子 :“你与婉兮,何时这么熟悉了?”
董佩兰代表董家与皇帝一同去幽州祭天, 与三楼的皇子、妃嫔身份有别,又因喜静,被安排到二楼最里面的那间。
谢婉兮推门进去, 先见到的是风栖野。
见到她们进来,立即起身走过来,询问姜昭:“你感觉怎么样, 伤得重不重?”
姜昭摇摇头, 正想说不严重,却被谢婉兮打断了:“很严重, 刚才包着纱布都还在渗血, 那刀扎得应该很深。”
说完, 她看向正打开药箱拿药的董佩兰,“佩兰,还缺什么东西吗?”
董佩兰:“你回来与我们说阿昭受伤后, 我就让栖野将药物都备好了, 可以直接给她处理。”
姜昭任由风栖野将她拉过去坐好,解开衣物,揭开里衣,草草包扎的伤口就露了出来。
董佩兰皱眉看着, 用剪刀将纱布剪开,里面的刀口有些深,又因抽出时太过用力,血肉翻出, 看起来有些可怖。
董佩兰凑近看了会,伸手给她诊脉, 松了口气, “还好没伤到脏腑。”
姜昭点头, 安抚着她们:“只是小伤,随意处理一下就好了。”
董佩兰睨她一眼,“要是在深几分,你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姜昭“唔”了一声,到底还是心虚,移开了视线,可又想到在场的另一个人,她目光落到她身上。
谢婉兮微微皱着眉,应该是没见过这样的伤口,有些害怕,但眸中更多的,是担忧。
姜昭一手拉着里衣,不方便行动,只能开口道:“谢婉兮,你先回去吧,我们都在这里,会引得别人怀疑的。”
谢婉兮抿唇,又看了眼她的伤口,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嗯。”
谢婉兮走了,风栖野上前一步,蹲在姜昭身前,皱着眉:“怎么弄的?是谁伤的你?”
姜昭听她这么问,松开因疼痛而紧抿的唇:“我去奉安楼了。”
风栖野拧眉,“一个人去的?我不是与你说过,危险的地方要让我与你一同去,不能一个人去冒险,你明知道那里……”
姜昭:“我叫了谢婉兮。”
风栖野顿住,话到嘴边,就看她因为疼痛流出来的汗水,又将那些问题咽了回去。
因为谢婉兮提前与她们说过姜昭受伤,董佩兰准备充足,很快给姜昭处理好伤口,还拿了两瓶药给她。
董佩兰收拾好药箱,看姐妹二人还在沉默,开口道:“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阿昭今日辛苦了,先让她好好休息。”
风栖野沉默一会,“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姜昭点点头,撑着桌子起身,缓了一会,才上楼回自己的房间。
腹部的伤口牵着肉,躺下痛感更加明显,姜昭就坐到椅子上,直直靠着椅背,盯着窗外的月亮,想到了某个长得很好看的家伙。
她真的在担心自己。
姜昭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她千方百计才让谢婉兮对自己交付真心,达到目的,她该高兴的。
可见到谢婉兮真的担心自己,她似乎又高兴不起来。
姜昭抬手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空空荡荡……
姜昭拧眉,不对,现在谢婉兮心甘情愿成为她的棋子,成为她登基之路的一大助力,她该高兴才是。
不能让这些私臆的情绪干扰自己的大计。
第二日,一行人就离开汇通镇,继续启程。
因为姜天被安排去剿匪,护卫的任务就全权交给了风栖野,这些天她一边是布防,一边还得亲自巡视,忙得脚不沾地,甚至连抽空与姜昭聊聊的时间都没有。
这到省了姜昭的事。
赶了七天的路,终于到了下一个驿站,虽然比起汇通镇要落后很多,但他们好歹能好好休整几天了。
第二日,皇帝听说附近山上有很多野味,百姓时常在山上打猎,一时兴起,组织了一场“秋猎”。
姜昭伤还没好,就找了个借口推拒,留在了客栈。
而风栖野要负责保卫皇帝安全,谢婉兮做为妃子也不好离开,董佩兰就主动留下照顾她。
在给姜昭换药时,董佩兰突然开口:“你与婉兮,何时这么熟悉了?”
姜昭微顿,熟悉吗?或许吧,毕竟她也是拿真情去换的真心。
“我与她现在是同盟,关系自然就亲近了些。”
董佩兰抬头看她,柔柔的目光似乎能看见人心最深处的东西,“你知道这种亲近,与你说得并不一样。”
姜昭沉默片刻,吐出一口气:“或许是不一样的吧,我在她身上看到很多东西。而且,有时候我觉得,我和她挺像的。”
董佩兰“唔”了一声,“类似于知己?”
姜昭:“……这倒不至于,顶多是觉得,棋逢对手罢了。”
不过经过她坚持不懈的细心攻略,谢婉兮已经从对手,变成棋盘上的棋子了。
姜昭垂下眼眸:“佩兰姐姐,我与她现在只是因目标一致,才短暂成为盟友。她与你们到底还是不同的。”
董佩兰看着她,轻轻笑了下:“好吧。”
“你伤口恢复得不错,在过几天,就能骑马了。”
听到这话,姜昭眸子亮起,心情都好了几分,鬼知道她天天坐在狭小的马车里有多难受。
董佩兰提醒:“但只能慢骑,毕竟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要是动作太大,会撕裂伤口的。”
姜昭点点头:“好,我有分寸的。”
董佩兰没有多留,给她换好药后,就离开了。
姜昭起身,看着慢慢西落的太阳,想着皇帝他们打完猎,应该会就地生起篝火,烤食野味,不会回来得很早。
或许她现在应该先去吃个晚饭,等他们回来在病恹恹的出去,让皇帝知晓自己确实身体不适,没有骗他。
这么想着,姜昭走到门前,正打算拉开门,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皇帝躁怒的声音紧随其后:“还没找吗?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姜昭伸出的手一顿,静静听着外边的声音。
皇帝:“风栖野你是如何布防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风栖野:“臣知罪,现已派人全力追寻贵妃娘娘、十四殿下的下落。”
谢婉兮?
姜昭微惊,几乎要拉门出去,问问是什么情况,可手碰到门框时,她停了下来。
皇帝:“那你还不快去找,朕告诉你,要是找不回她们,你就回家找个人嫁了得了,别当什么宁安将军了!”
风栖野:“……是。”
脚步声响起,风栖野领命出去寻人,而皇帝则回了自己的房间。
姜昭垂头在原地站了许久,走回房间翻出本书,慢慢看了起来。
直到饭点,婢女抬着饭来敲门,她回神,收了书,将衣服拉得松垮些,才道:“进来。”
婢女将饭端进来放好,她问:“父皇回来了嘛?”
婢女:“回太子殿下的话,陛下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回来了。”
姜昭伸手揉揉眉心,“好,你下去吧。”
婢女瞅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殿下,您脸色看起来很不好,需要给您叫医师嘛?”
姜昭:“不用,刚才董小姐已经给孤看过了,不过是这几日舟车劳顿,没有休息好罢了,没有什么问题。”
婢女:“是奴婢多言了。”
姜昭摆摆手,示意她出去。
看了眼桌上的饭菜,随意吃了些,就起身去了皇帝的房间。
“父皇。”姜昭行礼,瞥见皇帝正在用膳,只是脸色很不好,看起来没什么胃口。
“太子,你怎么过来了?”
姜昭:“儿臣听闻贵妃娘娘还有十四皇兄失踪,想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皇帝放缓脸色,“你有心了,不过朕已让宁安将军去找,你身子不适,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姜昭:“十四皇兄与贵妃娘娘突然失踪,儿臣心中担忧,也无心休息,不然父皇就让我与宁安将军一同去寻人吧。”
皇帝听后皱眉,表情有些不耐,但还是摆了摆手,“既然你想与你表姐一同去找,那就去吧。”
姜昭手指握紧,拱手:“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
说完,欲退步离开,门口却走来一人,“陛下,方副将求见。”
方副将?那不是姜天的副将嘛,怎会在此时回来?
姜昭没想明白,皇帝也不清楚,问道:“他不是与姜天一同去剿匪了嘛?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公公:“他说有十万紧急的要事需要禀报。”
皇帝:“叫他进来。”
方副将跨进门内,行礼:“末将叁见陛下。”
皇帝未叫他平身,皱眉盯着他:“说吧,有什么大事?”
方副将沉默一会,从衣兜掏出一封信,“这是九殿下派军搜查土匪窝点时,一个流浪儿送来的信,里面的内容……有关贵妃娘娘和十四皇子。”
“什么?”皇帝站起身,走过去抢了他手上的信,拿着看了起来。
姜昭站在他身后,抬眼瞥见信上的内容,目光微凝,直直盯在信上。
不过还好皇帝被信吸引了全部注意,没有留意她。
皇帝看完,猛地将信撕成两半,扔在地上,气愤道:“小小土匪竟猖狂至此,真以为我姜国无人能治得了他?姜昭!”
姜昭垂头,收回目光,“儿臣在。”
皇帝:“贵妃与十四是被聚集在一道八星土匪给抓了去。连皇家之人都敢抓,实在太过猖狂!现在朕命你赶到长宁镇,与姜天会和,一同商讨剿匪之计。”
停了片刻,他继续道:“当然,要以贵妃和十四的性命为先。朕会给你调令,到时若有需要,直接到附近县衙调人。”
“朕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们的。”
姜昭:“儿臣遵旨!”
【作者有话说】
我带着被狠抽巴掌的脸回来了[闭嘴][闭嘴]
第62章 价值
自己的价值,是否值得别人来救。
皇帝下了命令, 当夜,姜昭就启程去与姜天会和。
姜天常年在外打仗,身上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看到姜昭,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开口就询问起她的计划。
姜昭轻轻摩挲手指, 回:“一道八星的土匪既然没有直接杀了贵妃娘娘和十四皇兄, 还派人送信过来,定是想将他们当做筹码, 与朝廷谈什么条件。”
姜天抬眼看她:“条件?”
姜昭:“现在这个节点, 他们会谈的条件似乎只有一个。”
姜天了然:“想让我们退兵?”
姜昭:“我的猜测。”
姜天:“父皇怎么说?”
姜昭:“要以贵妃娘娘和十四皇兄的安全为先。”
姜天:“那就先救出他们, 再动手。”
姜昭点点头,不再多言。
可惜,对方比她们快了一步。
第二日, 贵妃娘娘与十四皇子被抓的消息就传遍大街小巷, 还有借往来商队,传播到全国各地的趋势。
姜昭听到后,没忍住黑了脸。
这简直是把他们架在火上烤,退兵不行, 出兵又得让天下人耻笑,堂堂天家之人,竟死在小小匪帮手中。
姜天:“现在偷偷潜入救人是行不通了。真要去和他们谈条件?”
姜昭:“只能这样了。”
姜天:“我是武将,只会打仗, 头脑没有你们灵活,这事就交给你了。”
姜昭:“……”这理直气壮的样子让她想到一个人, 只是不知这人, 现在是否无恙。
姜昭想的某人, 此时正坐在一间石房内,看着那个用来通风的小洞口,猜测着她所在的地方。
这个洞口极小,仅仅只能透一点光进来,伸手摸上,墙壁有些潮湿,可这些天都没有下过雨,这里又是内墙,怎么会潮湿呢?
谢婉兮看向墙边,那里有一根用来照明的蜡烛,借着微光,她清楚看到墙边已经长了许多青苔。
这需在常年潮湿之地才能长出的植物,在这里却长得极好。可姜国,尤其是往幽州去的方向,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这里却还那么潮湿,难不成这里是地下?
谢婉兮皱起眉,如果是地下,那他们还有获救的机会吗?
昨日,她随皇帝外出打猎,皇帝见山上猎物很多,兴致很快被提起,早早将他们这些不善骑射的人甩开。
后来,队伍就散了,她对打猎没有兴趣,就骑着马去了阴凉的树下。这时,姜升走了过来,说了堆莫名其妙的话,最后话题转移到姜昭身上。
谢婉兮淡淡看他一眼,只道:“我与太子殿下关系平平,怕不能给十四殿下想要的答案。”
又与他纠缠一番,实在烦了,恰巧林中出现一只白狐,她伸手一指:“十四殿下看那,那是不是一只白狐?”
姜升看过去,“对,还是只极品白狐,若能活抓卖给京城里那些小姐少爷,定能得不少银子。”说完,他停了一下,“贵妃娘娘,你感兴趣吗?”
谢婉兮看他的样子,明显不打算轻易放过自己,叹了口气,点头:“感兴趣。”
姜升:“那我们一起去抓吧。”
谢婉兮:“我不善骑射。”
姜升:“没关系,你看着我抓。”
谢婉兮:“……”姜家的不要脸是祖传的。
姜升实在难缠,谢婉兮没办法,就与他一起去追那只白狐,“感兴趣”的谢婉兮表现平淡,“帮她”抓狐狸的姜升倒是十分积极,追过去就忘了其他。
谢婉兮看着越来越陌生的景色,赶紧出声提醒:“十四殿下不要在追了,在追就要越过风将军的布防范围了。”
姜升:“没事的,这里离布防区域不算远,能有什么意外?”
意外就是,他们追的白狐将他们带入一个圈套,被一帮黑衣人围堵,抓到这里来。
那些人还给他们下了药,直到今日早上,谢婉兮才醒过来。
醒来就在这个石屋,除了那个用来通风的小洞,就只有一扇上了锁的铁门。而姜升,就被关在她对面,还没有醒来。
谢婉兮盯着趴在地上睡得正香的姜升一阵恼火,都说了不要去追还追,现在好了,害她也一起被人抓来。
谢婉兮盯着他,在地上找了找,没找到什么东西可以扔他,只能伸手在铁门上狠狠拍了两下,试图吵醒姜升。
可惜,没什么效果。
还引来了抓他们的人。
谢婉兮盯着眼前穿着褐色布衣的两个男子,皱眉:“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们?”
两人没有理她,低声交谈一会,其中一个跑了出去,没一会,一个五大三粗的黑衣男人就走了进来。
谢婉兮警惕地盯着他,男人却一笑:“贵妃娘娘不必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谢婉兮依旧警惕:“你是谁?”
男人挑眉:“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岱,是一道八星的盟主。抓你们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你们那个九皇子逼得紧,我们没别的办法,只能把你们抓来,希望能让他们退兵。”
谢婉兮:“我们与九皇子关系不算亲近,抓我们来没有用。”
梁岱:“九皇子不在意你们的命,但皇帝在乎呀,他难不成还敢违抗皇命?”
梁岱:“我们只是想活着,只要他们能退兵,我保证不会亏待二位。”
谢婉兮沉默。
梁岱转头对手下吩咐:“既然贵妃娘娘醒了,你们还不快去给她准备些吃食?要是让贵妃娘娘受委屈了,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们说完就走了,谢婉兮转身坐回屋内的椅子上,因为他们的话,她心中的担忧更甚。
匪帮抓她们竟是为了与皇家谈条件,谢婉兮轻敲着桌子,细细分析着其中利害。
皇帝此次剿匪没有昭告天下,只是临时的旨意,百姓不知其中缘由,现在能看到的,只有皇家之人被抓,若不能救出,定会损了天家颜面。
可是她与姜升又不同,姜升是龙子,是皇帝的孩子,皇家必会救出他;可她是贵妃,是皇帝的附属,若天下人都知晓她被匪帮抓走……那无论如何,等待她的都只有一个结局。
外边时不时传来苍鹰的啼叫,谢婉兮扭头,一只鹰正好从狭小的洞口飞过,仅是一瞬,似乎就划破了碧蓝的天。
谢婉兮盯着那个洞口,开始思考自己的价值,是否值得别人来救。
…
姜天其实已经有了一道八星窝点的线索,可突然发生这样的事,行动被迫终止,导致他们现在还不能真正确定一道八星的匪帮聚集在何处。
已经过去两天,一道八星的人还未出现,只是一味宣传朝廷苛政,导致他们不能以正常营生生活,才迫不得已,落草为寇。
皇帝看着纸上写的东西,气得大口喘息,好一会才缓了过来。
“雷知县不是说汇通镇百姓生活富足,不愁吃穿吗?怎会被逼得上山为寇?!”
姜昭拍着皇帝的背,给他顺好了气,回答:“汇通镇做生意的百姓确实很多,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富的越富,穷的越穷,而当富人财产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会轻狂,为了节省成本,去压榨贫苦之人的劳力,贫苦之人没有生存之法,只能上山为匪。”
皇帝:“官府会给他们安置处、会施粥,还会给他们借贷买种子种粮食,活不下去是因为他们懒!还不想劳作,只想吃白食。”
姜昭垂下眸,“可汇通镇官府定例,贷银取息,年利四分七厘。”
皇帝皱起眉:“四分七厘?”
这比民间高利贷都要高上几分。
皇帝:“朕定的最高年利为二分,他怎么敢收那么多?!”
姜昭:“实在太过放肆,根本不将父皇您的规定放在眼里!还逼得百姓造反,真是枉为一方父母官。”
皇帝阴沉着脸,“好好好,这都是第几个了,非得朕亲自出手整治吗?”
姜昭站在一旁,沉默听着。
皇帝:“好了,你先回去想办法救出十四吧。”
姜昭微顿,问道:“那贵妃娘娘……”
皇帝抬眼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该知道贵妃此次会经历什么。”
姜昭手指捏紧。
皇帝:“贵妃娘娘为救十四皇子姜升,英勇就义。”
姜昭唇角动了动,点头:“是。”
才出皇帝的房间,姜昭就看到躲在柱子后的谢六娘,她脚步一顿。
那边,谢六娘已经跑了过来,“太子殿下……”
“停,”姜昭冷冷开口:“下去说。”
谢六娘顿了下,跟在她身后一起下了楼。
等到姜昭的房间,关上门,谢六娘就急急问道:“我姐姐怎么样了?你们能救出她吗?”
姜昭自顾倒了杯茶,“不清楚,匪人还未与我们联系。”
谢六娘:“为什么要等着他们与你们联系?不该是你们快些去救人吗?”
姜昭淡淡瞥了她一眼。
高位的威严让谢六娘的气势落了下来,可脸上的担忧依旧藏不住,“现在情况怎么样呀?我姐姐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姜昭:“陛下让我们全力救人。”
谢六娘:“可是姐姐真的……”
姜昭磕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打断了她的话,“对方要以他们为筹码,与朝廷谈条件,会保证她们的安全的。”
至少现在,谢婉兮还不会死。
第63章 谈判
你身后还有千千万万个你
第二日, 姜昭回去立即就与姜天商议,带兵再次进山,搜寻土匪窝点。
那些匪帮终于坐不住, 主动派人来与她们谈判。
姜昭坐在上首,盯着面前的布衣男子,眉目轻挑, “你们老大呢?”
男人:“谈判一事由我来即可。”
姜昭勾唇轻笑:“这次谈判, 我们可是拿出了百分百的诚意,你们老大却只是派个下属来……其实你们根本就不想谈吧?”
男人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语气也低了几分, “我们老大有事, 就派我来了。”
姜昭双手交叉,往后一靠,“果然是十足得没诚意, 为了此次谈判, 我们做了多少准备?而你们老大,轻飘飘一句有事就不来了。”
男人看了一眼身旁的人,吸了口气,舒缓了紧张的情绪, 才道:“我们此次来是带着十足的诚意的,来此也只有一件事,就是与你们谈判,只要你们退兵, 我们就放了贵妃娘娘和十四皇子。”
姜昭手指在手背上轻点着,抬眼, 目光锐利:“我们不会退兵。”
男人:“难道你们不在乎贵妃娘娘和十四皇子的性命吗?”
姜昭:“我们当然在乎, 可若你们一直在此占山为匪, 祸害一方,叫我们如何与百姓交代?”
男人咬牙:“交代?你们还在乎百姓的性命吗?还是你以为我们想当土匪?要是活得下去,谁会来当土匪?”
姜昭将手放到桌上,身子微微前倾,“你们说得那些事,孤会派人去查,若是情况属实,孤自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男人:“现在才查有什么用,我们现在是土匪,早已经回不去了!”
姜昭:“这就是我要与你们老大谈的了。让他三日后来见孤,孤会给你们一个解决之法。”
男人盯着她,又侧头与身边的同伴低语几句,点点头:“好,我们回去与老大说,但……”男人的目光落到姜昭身后的人身上,“你们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不然,我们就是死,也要拉你们陪葬。”
姜昭挑眉,看了眼身后的姜天,轻笑:“放心,孤从不食言,不过你们也不能伤害贵妃娘娘和十四皇兄……若她们受了丝毫伤害,孤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后一句,姜昭压低了声线,极其严肃认真。
男人被她的眼神盯住,咽了口口水,“放心,我们从未亏待贵妃娘娘和十四皇子。”
姜昭点点头,恢复了往日的温润:“那就好,麻烦你们在照顾她们几日了,尤其是贵妃娘娘,她身子不好,可得照顾得细致些。对了,”
姜昭说着,从林贺手中拿来一个包裹,递给男人 ,“贵妃娘娘之前生了场重病,还未痊愈,这些是她日常要吃的药,记得带给她。”
男人接过,表情有些复杂,低声道:“好。”
姜昭观察着男人的脸色,抿抿唇,“住的地方要通风,不易太过潮湿,否则,她很容易染病。”
男人点点头。
姜昭:“若是生病了,给她服的药,药效要温和些,还有,她平常饮食就很清淡,生病之后胃口更是不佳,这时得给她准备些淡口的山楂糕,还有鸡子粥,或是鱼羹。”
男人:“……”
姜昭轻咳一声,“这些都是贵妃娘娘的妹妹让我交代你们的,她是医师,对贵妃娘娘的病有些研究。”
男人:“那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姜昭:“没有了。”
男人带着匪帮的人走了,姜天走上前来,“没想到贵妃娘娘的妹妹那么关心她。”
姜昭:“毕竟是姐妹。”
姜天点点头,“也是,可你这样做,父皇会满意吗?”
姜昭:“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父皇,他虽然心里会不舒服,但为了大局,他会同意的。”
姜天:“好,那我就按照你的计划,按兵不动了。”
二人商议完,姜昭又赶往汇通镇,追查汇通镇官府这些年所做的害民之事。
在她与一众官员的连夜调查下,汇通镇官员这些年贪污受贿,压榨百姓的实情很快就被查出,为了尽快给被欺压的百姓一个交代,皇帝直接任命太子姜昭主审此案。
姜昭却没有急着审案,而是先去见了一道八星的土匪头子——梁岱。
梁岱看着坐在对面的姜昭,肤白似九天明月,目朗如三千繁星,不愧是姜国最俊美的少年郎。
可梁岱更感兴趣的是有关她的另一个传闻。
百姓皆说,太子殿下温润良善,心系百姓,入朝为官后,见民间诸多不平,十分愤慨,站在百姓角度,给他们做了不少实事。
最重要的是,他为替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婢女申冤,还得罪了许多世家贵族、朝廷官员。
可以说,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尤其是今年发生在京城的两起大案,让百姓不再信任皇家与朝廷。
但太子殿下替他们正义直言,哪怕是自己的朋友、家人,也从不偏私,又让他们还相信这个太子殿下。
姜昭亲自给对方倒了杯茶,递过去:“这是汇通镇一个小商贩推荐的,说是极好的茶,你尝尝看。”
梁岱抬起来,一口喝完,“我是个粗人,不会品茶,也不知茶的好坏,只要能喝就成。”
姜昭点点头:“确实,只要能喝都是好茶。”
梁岱:“太子殿下咱们还是直接谈正事吧。你是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呢?”
“处置?”姜昭垂眸轻笑:“说得倒也不错,虽然你们上山为匪是迫不得已,但也确实抢了别人东西,甚至伤了人。”
梁岱沉默一会,“呵”了一声:“太子殿下真是铁面无私,不讲人情呀。”
姜昭:“若都讲人情,何须定律?”
梁岱:“你不怕我们杀了贵妃娘娘还有十四皇子吗?”
姜昭抬眼,沉沉盯住他:“那我们正好能出兵攻打一道八星。”说着她露出一抹笑,“而不遭百姓诟病。”
“你……”梁岱看着她变了的神情,说不出话,可下一瞬,对方又笑了一声,道一声:“抱歉,刚才只是开玩笑。”
“我们自然会安置好你们,可若不施加处罚,到时天下百姓遇到什么事,就揭竿而起,聚众为匪,国家岂不是就要乱套了?到那时战争不断,矛盾无人能解决,也不是你们希望看到的吧?”
梁岱皱眉,垂眸思考。
姜昭:“放心,此事是官府有错在先,我会像高默案一样,对你们从轻处置的。”
看着梁岱依旧紧皱的眉,姜昭轻笑:“你们不是说只是想活着吗?高默谋杀了皇子,孤都能保他性命,你们,孤自然也能。”
梁岱抬眼看着姜昭,这个太子殿下看起来柔柔弱弱,性格也十分温润,可该有的气势,该坚持的地方,却一点都不含糊。
梁岱牵唇笑了出来,“太子殿下,我们要的不仅仅是现在能活,是之后,是未来都能活。”
他笑着继续:“也不仅仅是自己能活,我们要的是家人、孩子也能与我们一起活。”
姜昭收起笑意,看起来认真不少,“我知道,陛下所定律法规矩,是能够让每一个百姓都能与家人一起活的,只是有些人总是不能按规矩办事。
此次孤会严查这些贪官污吏,往后,也会上书,让陛下加强对各地官员的监督……只要孤还在,可以保证,若再发生这样的事,只要让孤知道,我都会做出公正的处置。”
梁岱盯住她,看了一会,满意地点点头:“太子殿下,你长在豪门,可却与我见过的那些贵族完全不同。”
姜昭:“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梁岱微愣,哈哈笑出了声:“太子殿下,您还真是个妙人呐。”
姜昭眸光微闪,露出一笑:“无论是所谓贵族还是平民,一样都是人,可就像每一片叶子都不同,每一个人,自然也不同。”
梁岱:“我对你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放心,既然我说过我们只是想活命,你能让我们活着,我们自然会配合你。但是,若你不能做到,我们也不会放过你。”
姜昭浅笑:“孤知道,毕竟,你身后还有千千万万个你。”
梁岱笑容缓缓落下,静静看着姜昭浅色的眸子,似乎想透过眼睛,看到她心底最深处的东西。
可是,姜昭眼神太过干净,他似乎将她一切都看透了,又似乎什么也看不到。最后,梁岱只能扬起唇角,露出个奇怪的笑容:“知道就好。”
姜昭当然知道,姜国政治腐败,官员更是一帮只知鱼肉百姓,为自己争利的豺狼,百姓早已苦苛政良久,现在,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点燃他们的怒火。
若朝廷敢杀这些被逼为匪的人,那百姓自然就敢揭竿而起,推翻这腐败的政府。
此时解决后,姜昭就发出布告,宣告了审理汇通镇贪官污吏的时间和地点。
当日,审理堂外聚满百姓,可此次主审却并非是姜昭。
姜昭盯着那道明黄色的帘子,又看向外头激动的百姓。
“此案竟然是陛下亲自审理!”
“我就说陛下怎会不管我们死活,之前定是那些官员欺上瞒下,陛下不知晓这些事,才没有做出处置。”
“陛下圣明呀!”
姜昭垂下眼,静静等着开堂审理。
第64章 你真打算杀她?
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这些年, 民间对皇家、贵族的怨声越来越大,可皇帝之前只注意到财多权大的世家贵族,将注意力都放在打压世家上, 忽视了民间的呼声。
此次出游,发现姜昭在民间口碑极好,甚至隐隐超过了他这个皇帝, 意味深长地与她说了句“你的影响倒比朕还大了”后, 就让她不要在管汇通镇的案子,主审人也换成了他自己。
姜昭站在下首, 静静听着他的审判, 不得不说, 皇帝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还是会拿捏人心的。
在他恩威并施的审理下,无论是被审的梁岱等人, 还是堂外看热闹的百姓, 无一不激动,无一不信服。
姜昭盯着堂上跪着的梁岱,又看了眼人群中的几个布衣男女,轻轻勾唇。
等审理一结束, 姜昭远远朝梁岱一笑:“恭喜梁兄,出狱之后……虽然还是不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但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在其他方面, 成就一番大事业的。”
什么心爱之人?梁岱有些疑惑,但姜昭浅笑的样子太具迷惑性, 他随着轻笑, 点点头:“我出来之后会做正经营生, 为姜国、为百姓做事的。”
“好,”姜昭点点头:“你这样做,孤与十四皇兄都会很高兴的!”
梁岱微愣:“啊?好……”
虽然不知道这里面有十四皇子什么事,但太子殿下是自己的恩人,恩人高兴,自己还能说什么?
姜昭的笑意在梁岱被压走后慢慢落下,看了眼已经混在人群中的人,她才转身去找皇帝。
皇帝审理完案子,坐在后堂喝茶,没一会,见姜昭过来,抬眼看她:“案子已经审理结束,是时候去接十四和贵妃回来了吧?”
姜昭:“我觉得可以在等几天。”
皇帝皱眉:“什么意思?”
姜昭:“父皇您才刚刚审完此案,只有汇通镇百姓知晓您宽宏大量,原谅了那些匪人。可那些匪人之前所说的,那些不利于朝廷的言论却早已传到各州,影响极大,我觉得,在等上几天,全国百姓都知晓父皇您的仁慈与公义后,再去接她们也不迟。”
皇帝“嘶”了一声:“说得也有理。那就在等两天。”
姜昭拱手:“是,父皇。”
皇帝:“两天之后,那个案子就交由你来主审。”
姜昭眸光微动,视线低垂片刻,再抬眼,脸上已换成有些纠结的神情,“可是,父皇……”
等了半天,没等来后话,皇帝失去耐心:“什么?说。”
姜昭:“梁岱他……”
皇帝皱眉:“他怎么了?有什么事就一次说完,不要吞吞吐吐的。”
姜昭为难:“这……实在是儿臣有些难以启齿呀。”
皇帝彻底失去耐心:“既然难以启齿就别说了,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姜昭抿唇沉默。
皇帝:“回去吧,现在的你,长相像女子就算了,人也变得这样温吞娘气。”
姜昭垂下头,拱手退了出去。
回到住处,姜昭在屋内用了午膳,没一会,风栖野就找了过来。
“陛下与你说了什么?”
姜昭放下手里的话本,淡笑:“他让我审理两天后的那个案子。”
风栖野抿唇,眸子中是明晃晃的厌恶与不满。
两天后的案子,她知道是指什么,无非是皇帝觉得谢婉兮被土匪抓去,再救出来,无论如何都会污了皇家颜面,就让姜昭找机会直接将她杀死,再嫁祸给才被审理掉的梁岱等人。
害死贵妃必是死罪,到时候,由姜昭去审理“小民代表”的梁岱,百姓的怨气也只会撒到姜昭身上。
那时,皇帝出了被山匪暂压一头的恶气,又保了他男人的颜面,还不会遭人诟病,可谓一举三得。
风栖野:“他可真不是人。”
姜昭失笑:“他可是皇帝陛下,表姐你这样说,不怕隔墙有耳呀?”
风栖野睨她一眼,自带威严:“你真打算杀她?”
姜昭“唔”了一声,“表姐你觉得呢?”
风栖野拧眉,盯着她看了片刻,摇头:“我不能确定。”
姜昭不介意风栖野将她当做坏人,反正她本来也就不是好人。
“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可若不杀她,那就是公然违抗圣命,皇帝就有理由让我腾出位置了。”
风栖野眉目松动,轻叹一口气,还未说话,却听姜昭接着道:“可不救她,我就损失了一个强有力的同盟,还要被百姓诟病。”
风栖野:“……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帮她?”
姜昭失笑:“表姐,你不要这样看我嘛,我只是分析一下利弊。”
风栖野:“所以你分析出的结果是?”
姜昭眼眸低下:“结果是,帮与不帮对我来说都不是好事,所以帮还是不帮,得看能不能帮。”
风栖野:“你在说什么绕口令?”
姜昭轻笑:“明日你就明白了。”
第二天,姜昭起床后去院中练了会剑,回屋用了早膳,那也没去,就静静坐在屋内看书。
直到风栖野推门进来,看着她闲闲散散的样子,问:“外边那些谣言是你传的?”
姜昭:“什么谣言?”
“别装傻。”
姜昭笑笑,“那不是谣言,梁岱确实说过对我很感兴趣。”
风栖野:“?”
风栖野一脸复杂地盯着姜昭,“所以他真的是断袖?还喜欢你这样的,”风栖野沉默片刻,对姜昭终究说不出“俊美”二字,于是略过:“‘男子’?”
姜昭仰头想了想,“啊,书上是有说,龙阳之好大多喜欢长相秀美、白皙干净的男子,可我也不是断袖,那知道是不是真的?”
风栖野:“……”
风栖野:“因为那天在公堂上的话,现在外面都在传梁岱是断袖,对你爱而不得,转而喜欢十四皇子。”
姜昭:“十四皇兄一看就是男子喜欢的类型。”
风栖野:“……这就是你昨晚说得,看能不能帮?”
姜昭点头:“对呀,土匪头子是断袖,就没人会去关注是女子的谢婉兮了。”
风栖野张了张唇,想了半天,说出一句:“确实是个,奇招。”
姜昭翻了页书:“好了,等今儿晚上就知道谢婉兮能不能活了。”
姜昭这招并不保证有用,她只是在赌,赌皇帝会念及谢月姝的旧情,在有机会的情况下,能放谢婉兮一马。
晚上,皇帝派人叫姜昭过去一起用膳,姜昭乖乖过去,吃饭时也很沉默。
皇帝复杂地看她一眼,问:“昨日你说不出口的话,就是这个?”
姜昭沉默点头。
皇帝神情复杂,拍拍她的肩,“老实与父皇说,你喜欢男子还是女子?”
姜昭:“?”
正常情况下,他现在难道不是该关心自己“儿子”被一个断袖喜欢上吗?干嘛先来怀疑她?
姜昭心中腹诽,嘴上却老实:“自然是女子。”
虽然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但她现在是姜国的太子殿下,只能喜欢女子。
皇帝:“女子好啊,女子好呀。”说完他顿了一下,“其实就算你喜欢男子,朕也不会说什么的。”
姜昭:“……”
“为什么父皇会觉得我喜欢男子呢?”
皇帝表情一僵,收回了手,“这……”
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人说,长得秀气俊美的太子殿下一直不近女色,是因为喜欢男子,可他一直没有在意,直到这次。
百姓还有身边的婢女太监都在谈论太子喜欢男人,他细细想后,越想也越觉得姜昭就是个断袖,才一直不近女色。
皇帝“呵呵”笑了两声,“这不是见你都那么大了,身边还没有个女人,才想会不会是别的原因。”
姜昭:“……”
姜昭倒是不晓得自己在别人眼里,竟是个断袖。
可见皇帝眼中的一丝算计,她轻轻笑着摇头,“只是还未遇到喜欢的姑娘,又才入朝为官不久,觉得还是该以国事为先。”
皇帝收回紧盯她的眼神,“是吗?之前见你将谢家六娘带回京城,还以为你喜欢她呢。”
姜昭摇摇头,“谢六小姐对药理十分精通,我带她回京,”姜昭微顿,眸子微转,继续:“确实只是为了调理身子。”
皇帝:“哦?你身子是那里不舒服?还需谢六小姐特地给你调理。”
姜昭表情微皱,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皇帝:“你我父子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得?”
“唉,”姜昭叹了口气,“其实儿臣并非不近女色,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说完后,就看着皇帝,见皇帝表情微愣,反应过来后,就垂眼看向她的胯间,沉默片刻,一脸复杂:“是,不行?”
姜昭点点头,“其实不算大问题,只是……时间不长,谢六小姐帮我调理了许久,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皇帝:“你还年轻,能调理好的。”
姜昭:“多谢父皇。”
二人说完后,就沉默用膳,直到吃完,婢女来将餐盘收走,姜昭才轻轻摩挲着手指,问:“父皇,既然梁岱是断袖,那贵妃娘娘……”
皇帝垂下眼,眸中情绪翻涌几番,却未能很快做出决定。
姜昭看着皇帝的脸色,低低道:“谢六小姐时常问起我她姐姐的情况,求我一定要救出她的姐姐,我见她们谢家姐妹感情如此深厚,也实在不忍心……”
皇帝:“既然如此,那她就不用死了。”
姜昭眸子一亮:“是!”
皇帝呼出一口气,“明日你就去将他们接回来吧。”
“是!”
第65章 接风洗尘
恭喜你平安归来
谢婉兮之前中了毒, 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被抓来之后又都是呆在阴湿的石房,才两天, 就发起了烧。
梁岱赶紧寻人来医治,情况却不见好转,恰巧, 没过多久就与姜昭达成协议, 安排好所有事后,就将谢婉兮转到地上的木屋里。
此时, 谢婉兮坐在窗边晒着太阳,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 驱散了身上那股子阴潮的霉气。
就是阳光太刺眼,在这里看书几乎睁不开眼,谢婉兮就放下手里的书, 仰面对着阳光, 细细感受着此刻的温暖。
当天中午,谢婉兮吃过一个女子送来的饭,正打算出去走走消消食,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姜昭。
谢婉兮停住脚步, 看着她缓缓走近。
可才到她身前,刚才还满面笑意的人就皱起眉头:“你生病了?”
谢婉兮微顿,点点头:“前几天是有些发热,但今日已经好了许多。”
眼前的人眉头松了些, 可嘴上还是忍不住抱怨:“梁岱不是与我说会好好照顾你的嘛?怎么你还是生病了?”
谢婉兮沉默看着她,姜昭低头, 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 “还好佩兰姐姐有先见之明, 让我带了药,说是可以解毒补气,还能养精活血。”
看着被塞到手中的瓷瓶,谢婉兮顿了会,没有服下。
姜昭浅笑眯眼:“你怎么不吃呀?”
谢婉兮抬头看了眼天色,才看向姜昭,“现在太早了些吧。”
姜昭也抬头看了会天:“不早了,陛下还在等着我接您回去呢,现在,咱们上路吧。”
谢婉兮看着她,眼里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其他,
姜昭见她这样,不由轻笑:“好啦,不逗你了,赶紧吃了药和我一起回去吧,要是再晚些,就来不及去六娘她们给你准备的洗尘宴了。”
“嗯?”谢婉兮有些愣:“什么洗尘宴?”
姜昭:“当然是庆祝你平安回去,给你接风洗尘呀。”
“啊?”
姜昭依旧笑意盈盈:“你刚才,在想什么呢?”
谢婉兮:“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不用死嘛?”
姜昭收起眼中的戏谑,脸上的笑意看起来正经不少,“嗯,不用死。”
“为什么?”
姜昭负手想了想:“唔,这个自然得感谢梁大当家的,他是个断袖。”
谢婉兮有些惊讶:“他是断袖?”
姜昭点头。
谢婉兮:“这……这,真是很难想到。”
姜昭幽幽看向她:“对呀,很难想到。”
要不是上次煞十三说她的“相同癖好”,自己可不会想到这个办法。
“好了,回去吧,六娘挺担心你的。”
二人一起去与大部队会合,又先去皇帝那里,听他讲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才去了谢六娘屋内。
一进屋,谢六娘就一把抱住谢婉兮,将姜昭堵在了门外。
姜昭盯着前面紧紧相拥的两人,狠狠皱起眉,抬手在谢婉兮背上推了一把:“让让,挡路了。”
艰难挤进来,关好门,看着抱住谢婉兮哇哇哭的谢六娘,有些无语:“你哭丧呢?叫那么大声”
谢六娘抽抽搭搭,在自家姐姐怀里嘀咕了句:“你才哭丧呢,一点人话都不会说。”
姜昭叉腰:“你是不是皮痒了呀?”
谢婉兮拍拍缩在自己怀里的妹妹,“好啦,你不要吓她了。”
说完目光落在姜昭身后董佩兰和风栖野身上,“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董佩兰温声:“没有,这些天六娘很担心你,见到你平安归来,激动些也很正常。”
姜昭瞅着还没缓过来的谢六娘,叹了口气:“差不多了,还没给你姐姐接风洗尘呢,一会来不及了。”
皇帝也给他们准备了一场晚宴,庆祝他们平安回来。
这场晚宴,她们不便推脱,于是几人自己的庆祝就只得提前。
谢六娘听后,依依不舍地从谢婉兮怀里退出来,“抱歉姐姐,我情绪有些失控了。”
谢婉兮揉揉她的头,“无事。”
“不是说还要用柳叶帮她祛除晦气嘛?”姜昭看着二人,“刚才她还未去除晦气,你就抱她了,两位得一起拍吧。”
“啊对,都忘记这个事了,本来该由我来帮姐姐去晦气的。”谢六娘有些苦恼,视线不由落到董佩兰身上,却见她手中的柳枝不知何时,转移到了风栖野手上。
谢六娘视线滑过她的脸,那冷脸的样子简直比鬼还可怕。
她抿起唇,瞅向在场的第三个人,尊贵的太子殿下,似乎也不合适……
姜昭:“我来吧。”
姜昭从风栖野手中接过沾水的柳枝,轻轻朝谢婉兮和谢六娘身上洒,边洒边说道:“晦气出门,好运自来;晦气出门,好运自来。”
谢婉兮仰头看着认真洒水的姜昭,轻声:“谢谢。”
姜昭洒完,停下动作:“不客气,恭喜你平安归来。”
谢婉兮垂下头,额前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轻晃,半遮着侧颜,晕开一抹说不出的诗意温柔。
姜昭盯着她轻晃的墨发,直到董佩兰走上前,“婉兮,你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身体很不舒服吗?”
谢婉兮轻轻摇头:“现在感觉还好,不是很难受了。”
“姐姐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谢婉兮才说完,身边的谢六娘已经摸上她的手腕,替她诊脉。
谢六娘皱眉:“似乎有些虚热,体内又有湿气淤积……该死,姐姐在外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谢婉兮:“还好,只是最初两日是被关在阴潮的崖壁内,身子有些受不住,才会生病的。”
谢六娘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咬牙恨恨道:“别让我知晓是何人给你下的毒,不然我不会放过他的!”
风栖野目光微移,看向姜昭,姜昭却只是盯着姐妹二人,毫无反应。
身边的董佩兰略一垂眸,思考一会,也看向姜昭,可她并未说什么,而是开口接了谢六娘的话:“六娘你不必忧心,现在婉兮体内的余毒已被清理干净,只是身子还有些亏空,往后慢慢温补,身体自会恢复如初的。”
谢六娘:“好吧,董姐姐医术高明,我姐姐的身子还需麻烦你,多多帮忙调理了。”
董佩兰:“大家都是好友姐妹,怎会麻烦?好了,婉兮身子还没恢复,我们先坐下在聊吧。”
几人又移步去屋内的小桌边,此时桌上摆满了各种糕点、雅致的小食,还有闻起来有股清香的茶水。
谢婉兮轻抿一口,不由被这茶的清甜惊艳,忍不住问道:“这是何处来的茶?”
董佩兰看了眼从刚才就一直沉默的姜昭,开口回答:“是阿昭从一个路过的商队手中买来的,据说这是从蛮氓之地采摘,最接近自然清香的茶叶。”
董佩兰轻轻笑了下:“之前阿昭都舍不得拿出来,今日也是你平安归来,我们才能沾光喝上。”
谢婉兮看向姜昭,似乎在求证。那边的姜昭也终于回神,瞪大眼睛:“佩兰姐姐,我……我那有舍不得?”
董佩兰:“之前我们确实没有喝过呀。”
姜昭:“那是因为这茶是我才买的!”
风栖野皱眉:“小声点,而且佩兰说得没错,这茶让你拿去招待梁岱,你可没舍得。”
姜昭:“……”
看着姜昭吃瘪的样子,谢婉兮轻笑:“没想到在太子殿下这里,我这么重要呀。”
姜昭撇嘴:“毕竟是我的得力干将,我不得做出点表示?”
谢婉兮笑起来,眼睛因笑意而自然地眯起一点:“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好好报答太子殿下了。”
姜昭扭头:“不用。”
谢婉兮看她别扭的样子,眉眼带着丝丝笑意。
她之前参加的宴会,大多都是带着目的去的,所谓的“朋友聚会”也是世家贵子争奇斗艳,展示自家实力的名利场。
这样纯粹、没有其他目的的与人吃饭,她还是第一次。
此时,她的身边有自己的妹妹,说得上话的好友,十分值得信赖的人,还有个……别别扭扭的太子殿下。
谢婉兮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觉得十分安心,一直拷在她身上的镣铐,也在慢慢打开。
董佩兰:“婉兮身子不好,不宜饮酒,那我们今日就以茶代酒,庆祝婉兮平安归来。”
在场几人,风栖野反应平平,姜昭还在别扭,只有谢六娘高兴地举杯与她们相撞,“恭喜姐姐!”
喝了茶后,谢六娘刚才的拘谨也没了,拉着谢婉兮絮絮叨叨就说了很多话。
“姐姐我跟你说,桌上这些糕点、小食,都是太子殿下交代我们去买的噢。”
姜昭急忙澄清:“我可没有。”
谢六娘:“噢噢好吧,是太子殿下说今日就要去接你回来,与我们说,如果你回来就能吃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会很开心。
于是我、董姐姐还有风将军就出去买了比较符合你口味的小食……”
谢六娘还在吧啦吧啦,谢婉兮却看向了对面姜昭,只是视线一对上,那人就撇开了头,细看之下,耳朵还有些红。
谢婉兮轻轻一笑,也回过头,细细听着谢六娘的话。
几人除了谢六娘,都不是话多的人,于是屋内现在就只听得到谢六娘的声音,谢婉兮时不时附和两句,也不多说。
董佩兰目光在两边移动,唇角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第66章 传奇人物
她也更清楚谢婉兮会选择她的原因了
因在汇通镇耽误了许多时间, 往后几日,一行人都忙着赶路,直到去到下一个比较繁华的城镇, 才停下来歇脚。
姜昭坐在这座城里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内,轻抿一口茶,盯着下方慢慢逛街的谢婉兮……还有琪儿和谢六娘。
“殿下, ”林熙见姜昭盯着街道出神许久, 不由轻声唤:“您在看什么?”
姜昭收回视线,“没什么, 你继续说。”
林熙点点头, “您之前让我追查煞十三的底细, 我查了很久,发现她的情况确实很复杂。”
姜昭:“怎么个复杂法?”
林熙:“她表面上是名叫黑鸦的商队老大,带着商队走南闯北, 居无定所, 但后来我发现,她每年都会在汇通镇待一段时间,于是我就顺着这条线索查,可是……”
见林熙皱起眉, 姜昭询问:“可是什么?查不到吗?”
林熙:“倒也不是,是查到的东西太多了,从她如何组织黑鸦,再到她做的惊天动地的大事, 甚至连她与各种男男女女的爱恨情仇都有,我查证过, 很多都是假消息。”
姜昭瞅她:“与各种男男女女的爱恨情仇?唔, 你知道她喜欢谁吗?”
林熙微顿, 摇摇头:“与她有纠缠的人实在太多,男女老少,美丑不忌,我实在找不出。”
姜昭:“……”
姜昭:“你继续说。”
林熙:“我能确定为真的消息只有两个,一个是她在姜国能发展得如此迅速,确实是有外邦势力在背后支持她,而且这个势力还不小;
还有一个就是,她在姜国的势力不仅仅只有黑鸦商队,甚至一道八星的那些土匪,可能都是她的势力之一。”
姜昭思索片刻,“是那个外邦势力在支持她呢?”
林熙摇摇头:“她的商队往来于各个国家,与每一个国家的贵族,甚至是王族都有关联,我暂时查不到是那个国家的人在支持她。”
姜昭拧眉,想到那日煞十三与奉安楼二把手的对话,那样亲近,关系定然不一般。
“你多多关注她与东蒙的往来。”
“是。”
说完这事,林熙就发现自家殿下又盯着外面看了。
她的目光也落到街上,看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直到她家太子殿下目光微变,她在看过去,就发现了带人朝这边走来的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怎么也在这?”林熙有些疑惑。
姜昭站起身,“毕竟沙垠县只有广聚斋这一个大酒楼,喝茶用膳不都得到这来?”
说着就往外走去:“我去会会她。”
林熙疑惑:“贵妃娘娘现在与我们不是同盟吗?我怎么觉着殿下您对她似乎……恩,有些奇怪。”
说是接受她吧,却又时刻都在防备,说是不接受吧,可上次贵妃娘娘被抓,殿下又拖着受伤的身子几处奔波,还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也要救下她。
真是奇怪。
姜昭没管这句话,快步走下楼梯,正巧看到才进来的谢婉兮,轻轻一笑:“婉兮姐姐也来这吃东西?”
在外不暴露对方的身份,这是两人的共识。
谢婉兮点点头:“逛累了,过来休息一会。”
“啊,我也是,要不要一起呀?”
谢婉兮看向琪儿和谢六娘,二位移开视线,并不看她。
谢婉兮点点头:“可以呀。”
姜昭在前面带路:“我与你说,这广聚斋聚集了天下美食,不同地方的店,还会根据各地百姓的口味,适当调整,做出符合当地口味的特色美食,一会你又可以尝尝鲜了。”
姜昭比一旁正准备迎上来的店小二还有热情,邀着谢婉兮就上楼,连表现的机会都没给小二留。
“我记得你比较喜欢清淡些的食物,可这边民风彪悍,口味也偏重,食物都是重油重盐的,你应该吃不惯,一会点两道特色菜试试就好。”姜昭拧眉看了眼店小二,客人都来了也不知道上来迎接,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不过广聚斋为了让客人尝鲜,一些菜式还是保留着原来的口味,中州还有渭州的食物都比较清淡,可中州那边做饭喜欢放糖,食物带着甜味,你也不是很喜欢,一会就多点些渭州的菜式吧。”
“嗯,”谢婉兮点点头:“多谢阿昭的推荐了。”
阿昭……
姜昭目光落在她的侧颜上,心跳突然空了一拍。
谢婉兮没有留意,“我们该去那里用膳?怎么也没有小二来引路?”
她说后,被忽视许久的店小二才挤出来:“客官,您是要包房吗?这边请。”
姜昭在几人身后,看了眼又贴到谢婉兮身上的谢六娘,撇了撇嘴,默默跟上。
到了包间,又到姜昭表现的时候了,直接推荐了几个厨师的拿手菜,一脸骄傲地让谢婉兮自己挑选。
谢婉兮:“阿昭很熟悉广聚斋呀。”
姜昭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尖:“经常在这家酒楼吃饭。”
谢婉兮:“是这里的菜很合你的口味吗?”
姜昭:“是的。”毕竟她想吃什么就直接让他们做了。
谢婉兮点点头:“那你平常喜欢吃些什么?”
“啊?我吗?”姜昭想了想:“就蜜炙羊肉、荔枝排骨、八宝饭这些,怎么了,想试试我喜欢吃的菜吗?”
谢婉兮扬唇轻笑,顺着她的意思点头:“嗯。”
有种说不出的温柔宠溺。
不过,不等姜昭从她晃眼的笑容中走出来,又听到句:“辣口的菜,有什么推荐吗?”
“辣口的?”姜昭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看向一旁眼睛亮亮盯着自己的琪儿还有谢六娘。
姜昭:“……”
灵州那边偏爱辣口食物,她倒是知道,可谢婉兮不是很喜欢,于是就随意推荐了几个。
点好后,小二就出去报菜了,屋内一时陷入安静。
姜昭瞅了眼谢六娘:“今日怎么不去缠着佩兰姐姐学医术了?”
谢六娘沉默,其实她是想去的,但风栖野说董佩兰身子不好,让自己不要天天去找她,会打扰她休息的。
虽然是被驱逐了,但面对姜昭,她说:“董姐姐身体不好,我要是天天去找她,会打扰她休息的。”
姜昭:“所以你就来找了你另一个,身体不好的姐姐?”
谢六娘:“……”
不然呢?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除了谢婉兮她就只与董佩兰相熟,现在董佩兰不能去找了,不就只能来找自家姐姐?
可以说,没有姐姐,她在这里,根本活不下去呀!
但她不敢跟姜昭正面刚,只能窝囊地低下头,在心里暗骂一句有病。
谢婉兮开口:“好了,不要欺负她了。”
姜昭:“哦。”
撇嘴瞅了眼谢六娘,有些不满,就是不知道这不满是从何而来。
是因上次她下毒暗算自己?现在想想,她好像已经不……算了,姜昭看到了谢婉兮。
其实她还是很介意这事的。
那看到谢六娘不满,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姜昭想通了,决定眼不见为净,把谢六娘当做空气,看向谢婉兮:“沙垠县地偏人少,物质匮乏,我觉着并没有什么好逛的,为何你还能逛那么久呢?”
谢婉兮抿了口茶,苦涩的味道瞬间侵占了整个口腔,让她不由轻轻皱眉。正好又听姜昭这样问,随意答道:“沙垠县虽不富裕,但民风独特,在市井之中,更能体会到当地人独特的生活习惯。”
姜昭:“噢?那你发现什么有意思的了嘛?”
谢婉兮:“唔,有意思的东西还挺多的,就比如你刚才所说的,他们这边大多是往来的商人,在此暂做休息,本地人更多从事游牧业,男子外出放牧,女子就留在城中做生意。
刚才我看了许多店,都是女子在做,热情豪迈,与灵州和中州的女子都不相同。”
姜昭轻笑:“各地民风不同,性格确实也会受些影响,而且此地往来商人很多,百姓见了太多的事,接受度极高,观念也比较开放。”
谢婉兮:“确实挺开放,就单允许女子独自外出做生意这一点,就几乎没有城镇能做到。”
姜昭:“沙垠县是一个难得以女子为主要经商群体的城市,这里女男的地位差异并不明显,可以说是难得能相对平等的地方。”
谢婉兮也十分认可:“据说沙垠县还未被收复前,曾有多位女城主,这些城主与男城主一样,功绩被刻在石碑上,供后世瞻仰。”
姜昭看着她眼里的光,眸子不由放柔,“你刚才应该去看过了吧?”
谢婉兮点头:“自然,来沙垠县怎能不去看他们最出名的城主墓?看了之后才深刻感受到,书上记录得在如何详细,终究不如亲眼看到的震撼。
你知晓沙垠县是如何发展成沙漠边缘唯一的商业重镇的吗?就是靠沙垠县第七任城主——凌绍华,一个女子,带领着自己的城民在广袤的沙漠中寻找出路,最后发现草地的生长习性,当即选择发展游牧业还有商业,在任二十年内,就让沙垠县成了幽州边境第一城。”
姜昭:“没想到你了解得那么多,我记着,《幽州百年史》中对沙垠县的记载并不多,这个开创沙垠县历史的传奇人物也只写了寥寥几笔。我还是从人物杂传中看了这个故事,才知晓了凌绍华这个名字,知晓她是个女子。”
谢婉兮眸光微动:“对呀,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史书上却只写了寥寥几笔,连她的名字和性别,都还需看民间杂传才能知晓。”
姜昭看着谢婉兮落寞的神情,心中突然一紧,有些疼,有些木,更多的是空洞和茫然。
之前她即便意识到此事不对,心中却无甚感觉,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十分气愤,凭什么这样一个传奇人物,为国为民做出如此贡献的大人物,却连将名字写进史书的机会都没有?
同时,她也更清楚谢婉兮会选择她的原因了。
第67章 这不像意外
你别因为你自己,误了你表姐的终生
因为赶了太久的路, 皇帝上了年纪,身子有些受不住,就下令在沙垠县多休整几日。
因身体不适, 连往常的巡视和宴会都没了,这可方便了随行的官员。
毕竟有皇帝在,他们总是放不开, 现在皇帝没精力管他们了, 可不得好好玩?
于是放开手脚的贵族子弟不再满足于呆在小小的沙垠县内,很多租了马, 跑到城外去玩, 皇帝没有太约束他们, 只是让他们带上护卫,每日也都必须回来。
但疯了两天,意外还是发生了。
“淮阳王世子死了!”
姜昭听闻这个消息, 立即起身赶往衙门。
她到时, 已过亥正,城中早早关门准备休息的百姓,却都聚集在衙门门口,伸着头往烛火通明庭院看去。
姜昭站在人群外, 远远就看到里面几个受了伤的贵族公子,她只需一眼便知,那些都是淮阳王世子——祁光,身边的那帮狐朋狗友。
姜昭正想着该如何越过人群进去, 身后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喝斥:“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姜昭回头看, 却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 他带着一群侍卫走来, 人群自动散开跪下,给他们让了条路。
姜昭站在人群之后,十分突兀,和她一样突兀的,还有前淮阳王世子——祁任。
姜昭盯着对面的人,目露探究,他此时才来,也是才听到消息?还是,过来装装样子?
祁任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朝她看来,二人还未有其他反应,李公公就走到她们中间:“太子殿下,祁大人,您二位也来了?正好一同进去看看吧。”
祁任收回视线,“太子殿下,李公公你们先请。”
姜昭看着祁任:“里边的人是你大哥,祁大人此时心中应该十分焦急吧?咱们就不要在这耽误时间了,一起进去吧。”
李公公:“对呀,而且陛下那边还等着答复呢。”
几人说着,就一同进去,堂内的几个世家公子自觉避开,让她们能清楚看到祁光的情况。
姜昭看到正中祁光胸口的箭,轻轻蹙眉:“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会伤成这样?”
几个狼狈的贵族公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站了出来,姜昭看向他,是京城赵大人的儿子,也在礼部任职。
“回殿下的话,我们几人今日与祁世子一同去附近的小城游玩,回来得晚了些,不想路上遇到了沙匪,上来就提刀要杀我们,我们拼死抵抗,却还是……没护住祁世子。”
姜昭眯起眼睛:“去那里玩了?是没带护卫吗?怎么遇上了几个沙匪就能将你们伤成这样?”
随着姜昭话落,赵公子也沉默了,看着身边的同伴,默默垂下了头。
姜昭轻哼一声:“现在不说无所谓,一会见了陛下,无论如何都要说的。”
几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姜昭只当看不见,转头看向李公公:“李公公,你觉得这只是意外吗?”
李公公:“奴才不敢断定,还是由殿下和祁大人来看吧。”
姜昭侧头看向祁任,“祁大人,你觉得呢?”
祁任皱着眉,盯着躺在木板上,已无声息的祁光,开口:“他身上有很多伤口,箭伤也有不少,但都不算严重,致命伤只有胸口那根箭……这箭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说着,她看向赵公子几人,“赵大人,当时来劫你们的沙匪中,有人用箭吗?”
赵公子当即点头,放下捂住伤口的手臂,露出下面已被折断的箭,“有,而且很多,他们分成两波,一部分与我们近战,牵制住我们,还有一些则在后面放冷箭,我们提防不过来,身上也中了不少箭。”
祁任听后,轻轻蹙眉,与姜昭道:“殿下,下官一直在户部任职,对此事并不精通,看不出有什么问他。”
姜昭:“孤虽在刑部待了一段时间,可对验尸一事也不精通,只能粗浅一看,希望能给陛下一个有用的答复。”
祁任伸出手:“您请。”
姜昭不再推辞,弯腰凑近尸体,去看祁光胸口处的伤口,又看了下手臂和腿上两处比较明显的箭伤,可并没有什么不同。
姜昭侧眼看向赵公子几人,“你们身上的箭都折断了?”
赵公子不知她为何这样问,老实点点头:“箭身太长,不折断不方便行动。”
姜昭沉眼看着他们身上的断箭,点点头:“好吧,既然如此孤也不多问了,医师已在客栈侯着,你们先去处理下伤口,再去与陛下汇报吧。”
赵公子:“……是。”
几人走后,姜昭慢慢踱步到祁任身边,“祁大人,你怎么看?”。
祁任侧头看她:“殿下如何看呢?”
姜昭:“孤觉着这不像意外。”
祁任:“为何这样说?”
姜昭轻笑了声:“祁大人,在这躺着的人是你的大哥,怎么看你一点都不难过呢?”
姜昭目光落到祁任身上,仔细留意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但祁任只是微停一会,嘴角就扬起一抹不羁的淡笑:“殿下是要我有什么反应?当众大哭,还是以头抢地?”
姜昭:“是孤让你有什么反应,你就会有什么反应吗?”
祁任:“自然不是,只是我与家兄关系不算亲近,他死了,也激不起我多少悲伤。”
祁任目光淡淡,看着姜昭:“就像我死了,他们也不会难过一样。”
他们甚至会高兴,所以她也会高兴,要不是现在人多,她早在看到他尸体的那一刻,就笑了出声。
姜昭看着她唇角淡淡的笑容,眸光微黯,开口道:“李公公说陛下还等着答复呢,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可莫要耽误了陛下休息时间。”
回到客栈,皇帝已经等了许久,身边还跟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见她们与李公公一起回来,皇帝扔下手中的书,看向她们:“你们两个怎么也去凑热闹了?”
姜昭拱手:“儿臣听闻祁世子被杀害,一时被冲昏了头脑,只想赶紧去衙门看看情况,都忘记了时辰。”
祁任也拱手行礼,动作规矩又透着股疏朗,“回陛下,臣是听闻家兄被杀,想要确定情况,才忘了规矩,急急跑到衙门去看。”
皇帝轻叹了口气:“节哀,此事朕会追查到底,给你们幽州一个交代的。”
祁任:“臣多谢陛下。”
皇帝:“已到了幽州边境,算是家门口了,却出了这样的事,淮阳王那边……你如何打算?”
祁任:“臣会派人通知家父,让他派人前来接我大哥回去。”
福绥山与幽州主城相距二十多公里,他们一行人并没有去幽州主城的打算。
皇帝:“如此甚好,人死了,还是该落叶归根,回归故里。”
皇帝也无意让气氛变得沉重,于是转移了话题:“祁世子他们几人是去了何处?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姜昭:“禀父皇,儿臣也问过与祁世子同行的几个官员,但他们似乎不是很想回答。儿臣见他们都受了伤,就让他们先去处理伤口了。”
皇帝冷哼一声:“他们倒真有脸去,让他们过来,先交代清楚了再说。”
姜昭:“是。”
回完,姜昭就准备转身去叫人,却被皇帝叫住:“不是你,让下人去就好。”
姜昭收回脚步,垂头说了声“是”,便与祁任一同归到一旁看热闹的队伍里了。
那边的姜天凑近她,低声问:“怎么回事呀?那些家伙怎么连护卫也不带,就溜出去了?”
姜天与风栖野一同负责此行的护卫工作,如今有人死了,他们也难免会受到牵连。
姜昭看向风栖野,此时她站在队伍最前面,身边跟着董佩兰和谢六娘,其他人与她们似乎有道无形的墙壁,隔着一小段距离。
姜天也看过去,面露惋惜:“上次那事,父皇虽然没有处罚风将军,但心中对她还是有些意见,现在都开始慢慢削她的兵权了。”
姜昭抿唇,其实皇帝不是因上次的事对风栖野有意见,他只是终于找到理由,可以削风栖野的权了。
姜昭想到今夜用过晚膳后,皇帝留她一起下棋,说想给风栖野指婚。
她自知表姐没有喜欢的人,一心也只扑在军队上,根本不想成婚,便委婉与皇帝说道:“父皇,风将军她一心报国,也是难得的将才,若让她那么早成婚……怕我姜国就此失去了一个好将军。”
皇帝却道:“现在她年纪可不小了,早过了成婚的年纪,不能因为国事误了她终生。你与她关系好,就帮她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若有,就快些发展,让她早日成婚吧。”
姜昭:“可她志不在此。”
皇帝:“她也不能一辈子不成婚吧?”
姜昭:“为何不可呢?”
皇帝沉下脸,盯着她,看了许久,才开口:“女子那有不成婚的?你别因为你自己,误了你表姐的终生。”
姜昭脸色一白,“是。”
这个消息她还没来得及告诉风栖野,要是让她知晓了,怕又免不得要发一通火,而且,她也绝不会同意皇帝的指婚的。
姜昭还不知该怎么处理,又来祁光这事,现在留在皇帝手中的把柄就更多了。
姜昭:“先等他们来将情况说清楚吧,万一是他们自己作死呢。”
姜天看了眼风栖野,又看看唯一坐着的皇帝陛下,“你觉得最后,会是他们自己作吗?”
姜昭懂他的意思,也淡淡看了皇帝一眼,却没有回姜天的话。
第68章 喜欢的人
我们两情相悦
姜昭垂眸站在原地, 思考该如何与风栖野说这件事。
没一会,赵公子几人就被叫了来,因为过来得匆忙, 几人只来得及草草处理了下伤口,就被到皇帝面前。
姜昭抬头,却见站在皇帝身边的谢婉兮看着她, 眸中带着些担忧。
是觉得这件事与她有牵连?姜昭眨眨眼, 朝她轻轻一笑,示意她安心。
谢婉兮眸光微闪, 眼中的担忧落下。
姜昭才回头去看堂中跪着的几人。
因他们几人惹出来的事, 害得皇帝现在还没有休息, 看得出他很生气,即便赵公子几人腿上也有伤,也没让他们起来。
皇帝沉着脸, “今日你们去那里了?为何那么晚才回来?”
几人身子一僵, 无人敢回答。
“说话!”
皇帝发火,现场无一人敢发出声响,跪着的几人却不敢再拖,急急回道:“回陛下, 我们是去了……去了,迷沙城。”
“迷沙城?”皇帝盯着他们:“这是什么地方?”
“就是沙垠县附近的一个小城。”
皇帝眯起眼:“一个小城你们玩了一天?甚至还那么晚才回来?”
皇帝语气太过危险,赵公子几人战战兢兢,再无一人敢说话。
皇帝:“太子, 你知道这地方有什么特别的吗?”
姜昭上前一步:“回父皇,儿臣只知迷沙县是幽州边境的一个小城, 发展十分落后。”
皇帝视线扫过其他人:“你们有谁知晓那边有什么吗?竟能让赵公子, 玩的乐不思蜀。”
在场无人回话, 也无人敢回,毕竟沙垠县就那么大,他们都待了四天了,该知晓不该知晓的都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也不知皇帝这样问,是真不知道,还是……只是在装不知道。
皇帝皱眉:“没人回话,是没有,还是不知道?”
目光慢慢落回赵公子几人身上:“那你们自己说说,你们在那边干了什么?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赵公子额上的汗滑下,他却不敢去擦,也不敢再主动开口了,现场一时沉默下来。
皇帝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扔出去,“是不是现在就不将朕放在眼里了?朕还没死呢!一个两个三个,问你们话呢,都给朕装哑巴?!”
皇帝发火,现场跪倒一片,在这压抑的氛围中,赵公子不得不站出来,回道:“回陛下,我们……我们是听沙垠县百姓说,那边有许多寻欢作乐的酒楼,心生好奇,就结伴一同去了。”
皇帝听后,脸色更黑:“寻欢作乐?呵,京城还不够你们玩的,跑来这里找刺激了,现在好了,给自己玩死了,朕看你们要如何与淮阳王交代!”
赵公子脸色一白,只能狠狠磕头:“陛下,我们知道错了,而且当时我们过去玩,还没到夜里我就说该回来了,可祁世子他……他说回来晚些也不打紧,我们一时昏了头,就同意了。”
其他人赶紧附和:“对对,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是早知道,我们定能劝住祁世子。”
皇帝:“所以这一切,都是祁世子咎由自取?”
“自然不是!臣只是怪我没能劝住祁世子,才发生了这样的祸事。”
皇帝盯着他们,沉默。
祁任站出来:“陛下,现在事情真相还没有查出来,一切不宜太早做定论。今日太晚,不然陛下您先回去休息,一切等明日查出结果再说。”
皇帝揉揉眉心:“也好,朕也乏了,这些事就交由你们去闹吧。”
皇帝缓缓站起身,李公公过去扶住他,慢慢往屋外走去。
路过自己时,祁任微垂下眼,等那道明黄色的身影路过,她才抬眼看去。
即便帝王也抵敌不过时间,如今这人身形有些佝偻,走起路来颤颤巍巍,那还有什么帝王威严?
等皇帝走后,在场跪着的人才站起身。
祁任目光朝那些皇子看去,太子殿下还是这样惹眼。
姜昭也看过来,正巧与她目光对上,祁任下意识笑笑,规矩也乖巧至极。
现在的她还不能直接与姜昭对上,只能尽量表现得没有威胁,否则,凭她做过的那件事,姜昭以及整个风家,怕连等待合适时机在杀她,都做不到了。
姜昭淡淡瞥着她,直到她将目光移开,姜昭才收回视线,眉眼微沉,她总觉得这件事,与祁任脱不了干系。
他是想要世子的位置?可若皇帝和淮阳王不想,她即便暂时得了世子的位置,也坐不长久。
而且,姜昭不觉得祁任会与姜统一样蠢,以为杀了风家人,自己还能原谅他,他肯定也知晓,在京城,他就是案板上的鱼,只要时机合适,就会被分杀干净。
莫非……她没想过要回京城?
姜昭眯起眼,又看向已经出门的祁任,这家伙,她可不敢低估。
等人散得差不多,姜昭回到房间,当即写了封信,让林熙派人暗中保护淮阳王,并排查祁任的势力,以及……
姜昭顿住笔,想起那个她们找了许久没有找到,后来却安然回到北狄的北狄七公主,慕容秋。
但现在的重点是保护淮阳王,姜昭就只是让林熙派人去查祁任与慕容秋之间是否有联系,其他都先暂时不管。
将信递出去,姜昭才有心思想皇帝要给风栖野指婚的事。
要和她说吗?
在感情上,姜昭不希望风栖野做不喜欢的事,也不希望她受到一点伤害,可理智上,姜昭知道,皇帝现在对她越来越忌惮,若不舍弃些东西,她们就会满盘皆输。
姜昭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没用过的信纸,思绪复杂,想了许久,将手中的东西一放,翻出一身黑衣,趁着夜色翻了出去。
风栖野此时正带人巡逻,姜昭看了一会,知晓她一时半会脱不开身,就随手捡了个石子,在墙上做好记号,独自离去。
风栖野巡逻完,回到这个地方,就看到了墙边的标志。
蹲下身来,一个又小又丑还不圆的圆圈——其实是杏子来着,这是小时候,姜昭意外走散,她们就做了约定,若是再走散,就在路上画这个标志,只要她看到了,就能顺着记号找到姜昭。
杏子画得丑,但仔细看,就能看到它稍扁的头指着一个方向,风栖野看清楚后,抬手将那记号擦掉,顺着它指的方向去找姜昭。
等她顺着记号找去,却发现是间破败的屋子,月光从破掉的屋顶照进来,而姜昭坐在屋内,吃着牛肉喝着酒,悠闲的不得了。
风栖野走过去:“找我来干嘛?”
姜昭抬头看她:“表姐你来了?坐呀。”
风栖野低头看着只是铺了块布的地面,轻轻皱眉,这屋里什么也没有,也就姜昭不嫌弃,铺了块布就直接坐在冷硬的地上。
不过风栖野不是讲究的人,嫌弃一会,就依言坐下:“说吧,找我什么事?”
姜昭递了坛酒给她:“找你喝酒呀,还是说,我没事不能找你?”
风栖野看了眼酒,抬眼看她:“我有公务在身,不饮酒。”
姜昭:“啧,死板。”
风栖野:“喝酒误事。”
姜昭收回酒,笑道:“不愧是风大将军,对圣上安排的工作那么尽心竭力,真是不负陛下的期待呀。”
风栖野盯着她,也不说话,看得姜昭心虚,终于收起了那副没正形的样子,摸摸鼻尖:“只是想着,说这事之前喝点酒,可以让气氛不那么沉重嘛。”
风栖野收回视线,“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是不是皇帝打算对我下手了?”
姜昭没说话,算是默认。
风栖野:“他想做什么?是要给我安个闲职架空我,还是要派我去边关驻守?”
姜昭放下小酒坛,摇摇头:“都不是。”
风栖野盯着她,隐隐猜到是什么了。
姜昭喝了口酒,问道:“表姐,你有喜欢的人嘛?”
风栖野沉默片刻,“我有。”
姜昭立即扭头看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反应过来后,眼眸一亮,“太好了,是那家公子?只要你喜欢,我就去和皇帝争取……”
“我喜欢的人佩兰。”风栖野神情平静地说完,就看到原本开心的姜昭愣在原地,似乎不能理解她的话。
于是她又说一遍:“我喜欢的人是董佩兰,一直都喜欢她,也只喜欢她。”
姜昭脑中回忆翻涌,过往所感觉到的异常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答案太过匪夷所思,她只能愣愣道:“难怪你对佩兰姐姐如此不同。”
姜昭还在消化这个让她震惊的消息,一向聪明的大脑也尚在卡机,于是嘴上的问题也变得无关痛痒。
“佩兰姐姐知道吗?”
“她知道,我们两情相悦。”
风栖野说到这,即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下,唇角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姜昭抿唇,还是不能从这个消息中回神,于是又抬手灌了口酒。
她表姐喜欢女人,喜欢的还是从小就很照顾她们的佩兰姐姐,而佩兰姐姐不仅知道,竟然也喜欢风栖野……
不对,这不是重点,姜昭终于在混乱的线团中理清了思绪,“可你们两个都是世家贵女,不可能在一起的。”
风栖野唇角笑意消失,带了些无奈:“我知道。”
她们这些世家女子的命运,向来只有一个,就是家族联姻,成为维系豪门关系的纽带。
第69章 工具
可莫要让我失望呀
昨夜, 姜昭与风栖野聊了很久,不知不觉还喝了许多酒,第二天就起晚了。叫人送来热水, 洗去一身酒气后,姜昭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可想到昨夜的事,她还是有些恍惚, 原本她只是在书中看过女子之间爱情, 最近才真正了解,原来女子之间的感情是真实存在的, 也并非只是记录在民间故事中奇闻。
可身边最亲近的两人就是, 她们还互相喜欢……姜昭坐在窗前想了许久, 摇摇头,算了,还是先解决眼前事比较重要。
姜昭起身出门, 来到酒楼用早膳, 却见到坐在角落的谢婉兮,顿了一会,朝她走去。
“婉兮姐姐怎么也来这用早膳了?”姜昭自然地打招呼。
谢婉兮看向她,回道:“琪儿曾在这帮我买过早膳, 我尝着很不错,但在房间内吃,终究没有在店里有烟火气。”
姜昭拉开凳子坐到谢婉兮对面,“我也这样觉得。”
谢婉兮看着她的动作, 轻笑:“你要不要再点些东西?”
姜昭:“自然要点,我总不能厚着脸皮蹭婉兮姐姐的东西吧?”
谢婉兮呵笑一声,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又点了几份糕点, 姜昭才看向谢婉兮:“关于祁世子的事, 你可听到什么消息?”
谢婉兮:“正在听呢。”
姜昭点点头,知晓谢婉兮来此的目的与她相同,就拿了块糕点,安静听着周围百姓的讨论。
“听说了嘛,昨天晚上世子爷带朋友去那个淫窟玩,结果回来路上就被沙匪杀死了。”
“真的假的?不是说他们出行都有军队跟着吗?他怎么还会被几个沙匪干掉?”
“去淫窝他们哪敢带护卫?自己跑出去玩,结果回来遇到沙匪打劫,敌不过就被杀死呗了。”
“那还真是他们咎由自取,不过死了也好,我可不希望来我们幽州将来交到这种人手里。”
“小声点,陛下还在城里呢,你这么说不要命了?”
那边的议论声低了下去,姜昭回过头,却见谢婉兮盯着自己,目露探究。
姜昭眨眨眼:“婉兮姐姐为何这样看我?”
谢婉兮:“我是想了解昨夜的事才来酒楼,太子殿下应该不需要过来,就能知晓所有吧?怎么也会亲自前来呢?”
姜昭轻笑:“有些东西是不能只靠情报的,还是需得自己亲自来看看。”
谢婉兮点点头,也不再多问,二人就这样边吃边听周围百姓的议论,用完了早膳。
出门后,谢婉兮才开口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嘛?”
姜昭慢悠悠走在她身边,四下看了会,凑近她低声道:“看出来了,淮阳王的几个儿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幽州百姓不希望他们任何人继位,但……”
姜昭停下来,看着她,就见谢婉兮微停一会,开口:“但有一个人除外,就是祁任,虽然他性格骄矜浪荡,但好歹在京城待了那么多年,比其他人有能力。”
谢婉兮想了会,觉得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姜昭如此关注,接着道:“而且,他长在京城,比起其他人,皇帝会更信任他……如果淮阳王现在也出什么意外,皇帝会选择让他继任淮阳王的位置。”
姜昭点点头,眼中尽是欣赏的神色:“婉兮姐姐果然聪明,一下就猜到了。”
谢婉兮不置可否,她能推断出来,只是知晓姜昭与祁任之间的事,以姜昭的性子,她绝不会放过祁任的。
想到这,谢婉兮抬眼看她,唇角带着点淡淡的笑意:“没想到你还挺记仇的。”
姜昭挑眉:“自然。”
“这样的话……我应该没什么地方得罪过你?会让你报复的吧?”谢婉兮似乎开玩笑一般,问出这话。
姜昭停下脚步,微眯起眼看她,片刻后,轻笑:“婉兮姐姐是觉得自己那里得罪我了嘛?”
谢婉兮看着前方,想到最初计划让父亲在灵州杀了姜昭,轻轻笑了下:“当初还没与你结盟时,我记得我们算是敌人,那时候做的事,殿下不能一直给我算着吧?”
“自然不会。”姜昭笑起来:“那时候我也做了许多对不起贵妃娘娘的事,还希望你莫要怪我。”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都不会再提之前的嫌隙,但心中怎么想的,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一起逛了会,姜昭就提出要去衙门看看,先一步告辞。
谢婉兮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微垂下眸,姜昭,我暂且先在你身上押注筹码,可莫要让我失望呀。
另一边的姜昭,离开谢婉兮的视线后,眸中的笑意就落了下来。
谢婉兮,是她头一次觉得头疼的工具,既舍不得像姜统一样,利用之后就轻易舍弃,也做不到像信任林熙一样信任她,真是难办。
来到衙门,里面的官员大多外出办案了,只有知县还在值房,盯着一堆卷轴,脑袋似乎都大了一圈。
姜昭走到他前面,阴影落下,他才反应过来,抬头见到来人,急急起身行礼:“臣参见太子殿下!”
“吕知县不必多礼,孤过来只是想看看祁世子的案子,可有进展了?”
吕知县请姜昭坐下,给她倒了杯茶,才回道:“昨夜我就派人去迷沙城查了。祁世子还有几位公子是昨日午时到的迷沙城,一直玩到戌时才回来。
在回程路上,他们遭遇了埋伏抢劫的沙匪,并与他们发生混战,误杀了祁世子。最终沙匪抢走了他们所有的财务,还有四匹马,逃之夭夭。”
姜昭皱眉:“沙匪都敌不过,他们是没带护卫吗?”
这些贵族公子身边的护卫,都是从军队挑选出来的精兵,几个沙匪应该不足为惧。
吕知县:“对,但我问过其他几位公子,他们说,祁世子不想让外人知晓他们去了迷沙城,因而叫护卫留在城中,不要跟着。”
那就与表姐无关了。
姜昭点点头:“确定是意外?不是有预谋的谋杀?”
吕知县:“我们的人顺着几位公子提供的线索去追查,发现那些确实是常年聚集在赤沙滩的沙匪,他们不过是一帮胆大的流民罢了,也没功夫,即便有人买凶杀人,应该也不会找上他们。但一切都得抓到他们才能下定论,臣已派人全力搜寻他们的踪迹,只要找到,就能审问出此事是否有人指使。”
了解完情况,姜昭依言给出一些建议,就起身告辞。
来到广聚斋,姜昭让林熙派人出去散播了一条消息:
祁光世子贪图刺激,又不想让人知晓,故而特地甩开安排给他们的护卫,带人独自去迷沙城,直到到深夜才回来,不想遇到了沙匪,死在赤沙滩。
但是,这个死法实在蹊跷,大半夜被人用箭射杀,整个赤沙滩那有眼力这样好,箭术这样强的沙匪?
林熙听完,面色有些复杂,评价一句:“殿下这话,说得还真是声情并茂。”
姜昭:“最近听多了,就学会了一点。”
林熙:“不愧是殿下,学习能力真强。”
姜昭轻笑一声,问道:“你有追查到关于煞十三的消息吗?”
林熙摇摇头:“我与她在汇通镇相遇,后来一路跟着她去到驼铃堡,在那里,她甩掉了我,底下的人说她往沙垠县来了,我才一路追查到这,可到这之后,却没发现她的踪迹,甚至连消息都没了。”
姜昭拧眉,煞十三给她的感觉很危险,总觉得该查清她的底细,了解清楚她的立场,才能安心,因而才派了最擅长打探情报的林熙去查,却没想到,连她都将人跟丢了。
“没事,她总还会在姜国出现的,只要她出现,一定逃不出你的情报网。”
林熙:“多谢殿下。”
姜昭:“好了,继续去查吧。”
“是!”
林熙出去,姜昭起身站到窗前,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沉眸思考起东蒙传回来的消息。
东蒙大王子谋权篡位,杀害亲父,将先王倚重、朝臣看好的阿洛公主卖到姜国后,独揽大权。
这里姜昭有个疑惑,东蒙大统本就该由大王子承丹继承,老王上也没几年就该去了,他何须这样急?
民间倒有传闻,说承丹没有能力,性子又骄纵,一直不得王上恩宠,他怕老王上将王位传给阿洛。
但阿洛是女子,东蒙并无女子继承大统的先例,即便阿洛再得民心与朝臣的支持,老王上怕也不敢把王位传给她。
姜昭拇指轻轻在窗台上摩挲,还有那个死了丈夫的寡妇又是谁?她派人查过,东蒙贵族近些年死了丈夫的女子并不多,又是姜国人的,更是只有一个,姜昭派人特地关注了她,她只是个寻常后宅女子,不接触家族商业。
东蒙这次政变,姜昭之前就曾关注过,只是初看时一切如常,甚至乐于见到东蒙有一个昏庸无能的王上,没想到如今却牵扯了那么多东西。
而且,就像之前所说,姜昭不觉得承丹能压制住阿洛,他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在他继位后,做出的一系列巩固地位的事,更是证实了姜昭的猜测。
那个将阿洛卖到姜国的寡妇,会不会就是承丹背后的“高人”?
姜昭曾问过阿洛,是谁将她卖到姜国,阿洛提了几个人,但这些人姜昭一一对过,都不是姜国人,其中甚至只有两个是女子,线索就此断掉。
姜昭轻轻叹了口气,真是越到关键时刻,事情就越多。
【作者有话说】
阿昭: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都不直,不直就算了,她们还是一对,我像[小丑][小丑]
(没事没事,昭儿你还有婉兮哈哈哈哈)
作者碎碎念:留给我起NPC名字的姓氏不多了[化了]
第70章 玩笑
她已经习惯了
吕知县派人追踪了沙匪三日, 才终于在赤沙滩西北方的一个小村子找到他们。
去抓他们时,他们正在喝酒吃肉,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摊上了多大的事, 喝得极其尽兴,甚至官府的人过去时,他们因为醉酒, 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姜昭听到这个消息后, 慢慢赶去沙垠县衙门,进到牢里, 就看到吕知县已经在审问那些沙匪了。
吕知县:“你们可知三日前夜里, 你们杀的是何人?”
牢里的沙匪因喝了酒, 虽然已官府的人被吓醒,但还是站不住,歪歪扭扭跪在地上, 闻言立即否认:“我们没有杀人, 冤枉呀,大人!”
“还敢狡辩!”吕知县一拍桌,三天三夜的操劳让他双眼冒火:“你们知道你们抢的人是谁吗?还敢将那些东西拿出去卖!”
“这……这……之前我们确实是卖过些东西,但都是我们在路上捡的, 正好也没钱了就拿去卖了。”
“这不犯法吧大人?我们也不晓得那些是什么东西呀?”
“就是就是,我们本来也就以拾荒为生,看到值钱的东西,自然就捡去卖了。”
有一人开口, 里面的沙匪就乱了起来,七嘴八舌, 相互补充, 竟要将吕知县好不容易得来的证据推翻。
姜昭皱眉, 低声对吕知县建议道:“吕知县,不如把他们分开审理?聚在一起还容易串供。”
吕知县微顿,点点头:“是,殿下。”
“来人,”吕知县指着里面的一个人:“除了这个,其他人全部给我拖出去。”
等牢里只剩下一个沙匪了,姜昭看到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强装镇定,嘴里开始吐些污言秽语。
吕知县叫人打了他两巴掌,这人老实了,他这才谄媚地看向姜昭,“太子殿下,之后该怎么办呢?”
姜昭轻轻笑了声:“吕知县,这是你负责的案子,孤只是来看看情况,该如何无须问孤。”
吕知县搓搓手:“这不是下官没有经验,想向太子殿下讨教一二吗?”
姜昭:“吕知县太过自谦了,你在沙垠县做了那么多年知县,办案经验无论如何都比孤这个,只当了两年官的人强,你还是按自己的方式来审问吧。”
吕知县:“诶,好好。”
吕知县又去审问,姜昭走到后面的桌子边坐下,安静听着。
直到这个人在再审不出什么,吕知县才审理之后的人。
沙匪说,他们之所以会去那里埋伏,是听到一个消息,说有一个小型商队,因为赶时间送货,要冒险从赤沙滩穿过。
他们多日没有开张,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埋伏在那里,等了许久,却没见任何人过来,正在他们以为这一躺又要跑空时,却没想到见到了祁光几人。
他们见祁光几人身着华贵,又是从迷沙城那边赶回来,料定他们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身边又没带护卫,就提刀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本来他们只想要钱,不想与他们动手,没想到那个领头的紫衣公子是个火爆性子,几句不和就拿剑跟他们打了起来。
陷入混战后,谁还分得清谁?他们也不知自己有没有杀人,反正只要自己不死,提着刀砍就对了。
直到把那些公子哥打趴下,他们才发现自己的人折了许多,对面也挂了一个,但他们管不了那么多,抢了他们身上所有财务,就骑着马跑了。
姜昭听完,有些疑惑,身子微微前倾,就听吕知县已经问出了她好奇的问题:“既然你们是来抢劫的,那为何只骑走他们四匹马,还给他们留了三匹?”
沙匪:“我们只有四人会骑马,多的不好带。”
姜昭:“……”
还真是个朴实无华的理由。
吕知县:“那你们一帮沙匪,是从何处得知,商队要冒险穿过赤沙滩运货的消息?”
沙匪:“去酒馆吃饭,听他们自己说的呀。”
姜昭:“……”
沙匪:“他们还说不能带太多人,不然目标太大,容易招沙匪抢劫。真是笑话,赤沙滩那里没有沙匪?敢从这里运货还不带人,不就是给我们送货的?”
姜昭没了再听下去的兴趣,起身离开了牢房,却没想到,才出衙门就遇到姜天和祁任。
姜昭看着他们,轻笑着打了招呼,才问:“二位怎么一起过来了?”
祁任没回这句,也问起她:“太子殿下怎么会从衙门出来?”
姜昭:“孤是听到消息过来看看。”
祁任:“我们也是,听说吕知县抓到了沙匪,就想着过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姜昭没回话,就这样盯着她看,一旁的姜天瞅瞅平静的衙门,开口道:“太子不是才从里面出来吗?他们有发现什么了吗?”
姜昭浅笑摇头:“目前没有。”
姜天:“不是谋杀?”
姜昭:“目前线索太少,还不能下定论。”
姜天“啧”了一声,“还以为能有什么事呢。既然如此,那我还是继续去巡逻了,告辞。”
说完后,姜天拱手告辞,跨步走了。
姜昭看着留下来的祁任,轻笑:“祁大人要进去看看吗?”
祁任:“自然,毕竟这也算我的家事,陛下已派人通知家父,相信他很快就会赶来,带着大哥回家了。”
姜昭:“那祁大人先去看看吧,看看是不是真的只是意外。”
祁任笑笑,侧身让姜昭好走。
姜昭看她一眼,抬步离开。
祁任盯着她离开的身影,微微低头,调整了下表情,才跨进衙门。
进了牢房,就有股酸腐的臭味袭来,她轻轻皱眉,抽出腰间的折扇在鼻尖轻扇,往里走了两步,就能听到吕知县的审问声。
他看起来很焦躁,还是下属看到她进来,提醒了他,他才扭头看过来。
祁任见他眉间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得笑着起身迎过来,“哎呦,祁……祁大人您怎么来了?是来看这案子的进度吗?下官已经在审问了,相信很快就能出结果。”
祁任手中的折扇快速扇着,但面上表情依旧得体:“我确实是想来了解情况的,不过,吕知县你似乎还在忙,若我在这里听着,会不会打扰你?”
吕知县:“不会不会,祁大人想听,是下官的荣幸。”
祁任:“多谢。”
敷衍完祁任,吕知县就回头继续审理去了,也没看个座。
祁任倒也不介意,毕竟她不受宠,在幽州是人尽皆知的事,之前她还是世子时,这些人勉强还会与她虚与委蛇一番,现在她被废了,许多人对她都多了几分轻视。
她已经习惯了。
听完吕知县的审问,祁任挑眉:“他们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吕知县,抓他们来有用吗?”
吕知县“哈哈”笑了两声,心中有些不耐,本来他就忙,还有抽空来应付一个被废了的纨绔世子,真是麻烦。
但嘴上他还是得老实道:“还是有用的,毕竟如不抓到他们,我们连这些事都不清楚。”
祁任:“哦,原来是被逼得没办法,就是个没肉香的假蚊子腿也不放过了。”祁任毫不客气得出言嘲讽,脸上却又挂着灿烂的笑容,身形举止,无不散发着贵族才有的慵懒优雅。
“那你还有其他线索吗?”她又自然的问,似乎刚才那话并非嘲讽。
吕知县咽下胸口的气,摇头,“听完这些沙匪的口供,下官没发现什么问题。可这些沙匪都是流民,从未习武,射杀世子那一箭,无论准头还是力道,都不该是他们有的。”
祁任闻言,才正色一些:“所以,我大哥有可能是被谋杀的?”
吕知县面露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是下官的推测,毕竟这些沙匪根本没有这样的实力。”
祁任沉眸片刻,抬眼:“好,既然吕知县你有这个推测,那就麻烦你在我父亲到沙垠县前,将背后真凶揪出来了。毕竟……我父亲最在乎的,就是我大哥了,若让他知晓我大哥是死于谋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不……”吕知县有些急:“我只是推测,并没有证据,还不能判断祁世子是死于意外,还是谋杀。”
“呵,”祁任轻笑一声:“吕知县还是想清楚再做判定,否则引起人不必要的情绪,又无处疏解,那可就不好了。”
祁任收了折扇,站起身,折扇顺势在僵住的人身上拍了两下:“别那么紧张,我跟你开玩笑呢,我父亲是讲理的人,只在乎真相,不要骗他就好……”
见人还是僵着身子,祁任弯腰看着他,扬起笑容,那两颗小虎牙就露了出来:“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怎么不笑?”
吕知县身体有些颤抖,看着对方唇角的笑容,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
“这就对了嘛,”祁任很满意,站直了身体:“我开的玩笑虽然还没父亲的好笑,但我会努力的,之后记得多给我捧场啊。”
说完,祁任笑着朝牢房门口走去,出了牢房,烈烈的阳光照在身上,灼得人脸颊泛疼。
祁任随手甩开折扇遮住头顶的阳光,独自一人,一步步走出这略显破败的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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