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 《彩云追月》
◎任你,任你,任你◎
飞机在多哈降落时,北京已经是下午一点,多哈飞北京需要八个小时。
梁初灵计算时间——如果下一段航班准点,她还是能在零点前赶到李寻家的。
她正冲向转机柜台,却听到广播:“前往北京的SK996次航班,因天气原因延误。起飞时间待定。”
柜台前已经围了一圈人,大多是亚洲面孔,脸上写满焦躁。
有人打电话改签,有人抱怨,有人试图和地勤理论。
梁初灵挤过去,问:“请问要延误多久?”
地勤是个金发姑娘,表情抱歉:“目前无法确定。最晚可能要延误五小时。”
梁初灵站在人群里,感觉血液一点点冷下去,吊坠在口袋里,硬硬的,硌着大腿。
她查其他路线,多哈飞上海,上海转北京?飞广州?广州再高铁?不管哪条路线时间都来不及。
梁初灵站在机场大厅中央,四周人流穿梭,各种语言混杂,她像在迷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点开微信,又看到李寻的回复:“好。我等你。”
梁初灵走到服务台再问:“请问有没有其他办法?任何能今晚到北京的航班,任何航线都可以。”
工作人员查了查,摇头:“抱歉,因天气原因,亚洲方向几乎全线受影响。您或许可以等等看,天气变化快,也许……”
也许。梁初灵讨厌这个词。
梁初灵找了个角落坐下,有点无助,她跨越大半个地球想回去,却被拦了下来。
命运有时候也刻薄得可笑。
在她几乎要放弃时,广播再次响起:“前往北京的旅客请注意,我们临时调配了一架飞机,现在开始登机。请前往B35登机口。”
人群骚动起来,梁初灵猛地站起,抓起行李就跑。
B35登机口已经排起长队。她排在末尾,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轮到她时,地勤扫了登机牌,点头:“请快一点,飞机马上起飞。”
梁初灵靠着窗,空乘发餐食,她摇头,只要了杯水。
旁边坐着一位老太太,看她脸色苍白,轻声问:“不舒服吗?”
梁初灵摇头:“我没事。”
老太太从随身包里拿出一盒巧克力:“别着急,吃点甜的,不要担心。”
吃了巧克力,血糖上来,梁初灵终于允许自己疲惫地闭上眼睛。
她睡着了。
梦里是维斯瓦河的夕阳,李寻站在河边,捡起那个吊坠,他说:“再送给你一次吧。”她接过,吊坠突然变成一只蝴蝶飞走。她去追,蝴蝶越飞越远,飞过海洋,飞过雪山,最后停在一个雪人身上。
她醒来时,飞机正在下降,窗外是北京的夜空,漆黑,城市灯火像撒在地上的碎钻。
降落停稳,梁初灵跑出机舱,跑过廊桥,跑进航站楼,跑到抵达大厅。
时间是晚上10点20,她还有一小时四十分钟,但走到外面又惊住,等车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头。网约车也难约,系统显示排队两百多人,预计等待两小时以上。今天是跨年夜,车供不应求。
梁初灵站在队伍末尾,心再次沉下去,她跨越了快一万公里,却被最后五十公里拦住。
突然有人拍她肩膀。
梁初灵转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棕褐色长发,明亮的眼睛,是Elena,她身边站着一个高个子金发男人,两人都穿着厚外套,拖着行李。
“是你,梁初灵?”
梁初灵点头,有点懵。
Elena笑起来:“太巧了,你回北京演出?”
“不是,我回来找李寻。”
“现在?跨年夜?”
“对,他今天生日。”
Elena的表情从惊讶变成恍然,然后变成笑容。她旁边的男人也笑了,说:“Ro mantic”
Elena问:“你现在怎么去?打车?”
“打不到。”梁初灵实话实说,“排队太长,网约车也要等两小时。”
Elena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眼身边男人。男人点头。Elena说:“我们叫了车,马上就到。送你一程。”
“真的吗!?那太好了!”梁初灵这会儿顾不上礼貌谦让,也懒得假意推脱,她真的很想很想赶上李寻的生日!
Elena点头:“你去哪里?我线上加个地址。”
梁初灵报了李寻小区的名字,又问一遍车还有多久到。
Elena挑眉:“这么着急,对了,李寻怎么没来接你?他知道你回来找他这件事吗?”
梁初灵摇摇头,说这是一个惊喜。
“惊喜?难不成你要表白?”
梁初灵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Elena笑出声:“那太好了,他估计会高兴疯了。欸,车到了,走!”
她拉着梁初灵就往外走,男人跟在后面,笑着摇头。
车停在路边,Elena示意男友去副驾,然后拉开后座车门,先把梁初灵塞进去,自己再进去。对司机说:“您好,我加了个地址,先去这里。”
梁初灵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机场灯光,靠近了一点说:“Elena,谢谢你!”
“别客气。礼尚往来,你还说过要带我去听民乐,记得吗?”
“记得。明天我就……”
“明天算了。”Elena打断她,“明天留给你们两个人。真没想到,还能等到你也喜欢他的这天。”
梁初灵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愣愣地看着Elena:“我以前就喜欢他啊。”
Elena表情从轻松转为困惑:“你不讨厌他?”
“我为什么要讨厌他?”梁初灵比她还困惑。
“可是李寻说——”Elena斟酌用词,“他说你发现了他的狡诈,让你误以为自己喜欢他。”
梁初灵张了张嘴,窗外流光溢彩,映照出她眼中迅速堆积的震惊和茫然:“啊?”
Elena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我们有次一起喝酒,他喝得有点多,说他很想念你,我问他那为什么不去找你,他说因为他太贪心,一开始觉得只要你开心就好、他只想要给你爱、你爱不爱他没什么重要。后来慢慢欲望滋长,他想要你的生活里都是他、想要你离不开他、还想要你爱他,可是却因此伤害了你,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暖气出风口嘶嘶作响,车厢里温暖得让人发闷。梁初灵觉得呼吸困难,她摇下车窗,冷风灌进来打在脸上。
北京冬夜的街景并不复杂,其实这是一座很简单的城市。
高架桥、写字楼、商场外墙巨大的LED屏正在静候跨年时刻。
一切都在流动,只有梁初灵卡在某个过去的时间点,动弹不得。
“你没事吧?”Elena关切地问。
梁初灵摇摇头:“他搞错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他,真的很爱他。”
Elena啧了一声:“李寻那个人,有时候聪明得过分,有时候又笨得让人想揍他。”
车子驶上高速,然后慢下来——堵车。跨年夜,进城方向车流蠕动,红色尾灯连成一片。
梁初灵看着导航上预计到达时间:0点15分。
“师傅,最近的地铁站在哪里?”她突然问。
司机说了个站名。梁初灵对Elena说:“我在那里下吧,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还是坐地铁更快。”
Elena看她一眼,点头:“好。加油!”
车子艰难挪到地铁站附近,梁初灵下车,对Elena挥手:“谢谢你!我之后联系你!”
“快去吧!”Elena在车里喊。
隔着马路,地铁站口人流汹涌,乌泱泱一片,全是出来跨年的年轻人。
梁初灵看着对面99秒的红灯,又看了眼手机时间。
11点。
她左右看看,车流稀疏,咬咬牙差点就要闯过去,被旁边骑三轮车卖花的大娘拉住,笑着说:“别急,赶得上。”
梁初灵刚过完马路,电话在这时响起,是金溪,声音又惊又喜:“梁初灵?我没看错吧,真是你?你回国啦?”
梁初灵立刻四下张望:“你在哪儿?”
“往你右手边看!对!”
一辆套着挡风罩的电动车挤过人群,停在梁初灵面前。骑车的人掀开头盔面罩,露出金溪兴奋的脸:“你怎么突然回来不告诉我!要一起去跨年吗?欸,这花送我的吗?”
“我下次送你束更好看的!我现在要去找李寻,再晚就来不及了!你还有头盔吗?能送我一程吗?”梁初灵急得想跳。
金溪二话不说,从框里又掏出一个半盔:“快上来!抱紧我!”
梁初灵一把抓过头盔戴上,手脚并用跨上后座,电动车载着两个人,在停滞的车流缝隙和人行道的边缘穿梭。
冷风呼呼地刮过脸颊,金溪兴奋喊话:“我带你抄近道!我是不是车神!我酷不酷!”
电动车灵活绕过主路上最拥堵的路段。
梁初灵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11点15。
“来得及吗?”金溪在前面喊。
“不知道!”梁初灵的声音被风吹散。
她们在下一个路口被迫回到主路,距离李寻家还有将近十公里。
11点45,她们拐进了李寻家所在的街区,这里的道路安静了许多。
11点50,“快了!前面那个小区就是了!”金溪也急。
11点52,梁初灵到了小区门口,保安认识她,直接放行。
11点55,她冲进楼栋,按电梯。
11点56,电梯门开,她进去,电梯上升,数字跳动。
11点57,她跑到李寻家门口,抬手敲门-
“梁初灵,元旦快乐,我又是第一个祝你元旦快乐的人。”
李寻先退开一点,让呼吸平稳,然后执着的要对梁初灵讲出这句话,把梁初灵气得想笑,用额头撞他肩膀!
李寻把花束放在玄关,才发现花束里包了个东西,他看了梁初灵一眼,梁初灵示意他去拿,李寻抽出来,发现是那个葫芦吊坠。
梁初灵声音激动:“你肯定注意到我没再戴这吊坠了,对吗?但你从没问过我。”
李寻没说话,他确实注意到了,也想过问,但怕答案是他不想听的。
梁初灵把吊坠的故事给他讲了一遍。
李寻看着那枚失而复得的吊坠,再看她风尘仆仆的样子,所有逻辑暂时断线:“那你回来,是因为吊坠,还是因为我?”
梁初灵合上他的手指,让吊坠被包在他手心,而他的手又被包在她手里:“当然是因为你,李寻,我爱你。”
从小到大,妈女士挂在嘴上的话就是“宝贝,妈妈永远爱你”,母爱太稀薄了,翻来覆去只有这样一句话,可是梁初灵一直记在心里。
所以可见,语言的力量确实是一种伟力。
但她又想到,梁父也一直把“爸爸最疼你,最爱你”挂在嘴上,甚至在外面对他所有的情人都会如此表述,可是梁父的爱却那样虚假。
所以说语言到底有没有伟力,要看使用它的人是谁。
“所以我现在对你说的我爱你,落点不是你,而是我。李寻你明白吗,我爱你,爱你的是我。”梁初灵脸上带笑,眼中带泪,“李寻,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李寻一声不吭地抱住梁初灵。
“你怎么不说话啊,那我们现在算在一起了吗?”梁初灵有点紧张。
“我们小天才都风雪兼程赶回来,在我生日最后一分钟送花送吻,还做了这么长的真情告白。我要是敢说不算,是不是太欠揍了?”他声音闷闷的。
梁初灵被他逗得想笑又想哭,最后表情有点扭曲。她点头又摇头,自己都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算!”她最终肯定地说,像是给自己盖章!
李寻跟着说:“你好,女朋友。”
梁初灵脸红了……
表完白,她才像是终于敢卸下力气,肩膀垮下来:“我饿了。有吃的吗?”
李寻又差点笑出来,点头:“有饺子。”
“煮它!”梁初灵脱掉厚重的羽绒服,里面是件皱巴巴的毛衣。再踢掉雪地靴,光脚踩在地板上,熟门熟路地往客厅走,栗子从电视柜上跳下来,让梁初灵注意到正在放的电影,洛杉矶落日的色调,爵士钢琴淌,又是《La La Land》。
她忽然扭过头,瞪着李寻:“你是不是在嘲讽我?”
李寻刚把她的衣服挂好,正想凑过去亲亲她冻红的耳朵,被这句话砸得一脑门问号:“啊?嘲讽你什么?”
“嘲讽我当初没看懂!你们学电影的,就是喜欢嘲讽别人这没看懂那没看懂!”
李寻无故被攻击,乐得不行,越乐越止不住,好不容易止住笑,伸手想拉她,又被梁初灵躲开。
梁初灵更气,“我现在已经看懂了!相爱的人就是有可能会因为理想、因为现实、因为时机而分离!我现在懂了!”
李寻不笑了,凑过去亲了亲嘴角:“你不如别懂。”
分离是世界的道理,但不是我们的。
他不想她懂,因为他不想和她分离。那部电影是别人的故事,而她们的剧本,他拒绝那个结局。
李寻把花束找了个玻璃瓶装水插好,给栗子抱回窝里睡觉,再走进厨房。梁初灵已经开了火,烧上水,冷冻饺子要冷水下锅,她已经把饺子丢了进去。
丢完靠在料理台边,看着李寻。
厨房灯光是暖色的,照着梁初灵兴奋的脸。
“我也给你看个东西。”说完李寻就指了指料理台角落的一盆绿植。
“这是什么?”梁初灵问。
“绿萝。之前我在美国给你养了一盆,但是带不回来。现在在重新给你养一盆。”
梁初灵疑惑:“你怎么突然养这个?”
李寻看着她:“不止是突然养这个,我本来还突然订了明天去日本的机票。”
“怎么了?”梁初灵张大了嘴。
李寻沉默了几秒才开口:“《EVA》最后定格的那个车站,很多观众都觉得意难平,我看到了你的朋友圈,你也在说遗憾。”
“但其实我去过一次那里,那个站台继续往上走,会发现其实有楼梯连通,双方都可以去到对面站台。”
“她们都会重新相遇。她们的故事也是另一个开始。我打算去那里拍给你看。”
梁初灵站在厨房暖黄色的灯光下,看着李寻的脸,明白了他没说完的话——如果她今晚没回来,他明天就会飞日本,去那个车站拍下那个可以走到对面的路线,告诉她:我们永远有路可走。
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结果你回来了。”
梁初灵看着他,想笑一下,但是实在笑不出来:“我回来的这一路都在想,如果赶不上怎么办。这一路好颠簸,好多困难,可是我却都赶上了。”
我这样想见你,世界就真的给我开了路。
命运的慷慨有时候也让人惊诧。
“李寻,我还有其它话要说。”
李寻靠在门框上,点头:“好。你说。”
水开始冒出细密的气泡,发出声响,像在鼓掌。
梁初灵要登上最重要的舞台。
“五年前,我说你在伤害我……”结果梁初灵只说了这一句,就捂住眼睛,哭得有点站不住。
李寻看着又心疼又好笑,连忙过去把人搂住亲了亲:“好了好了,没事儿啊,我又没有怪过你,不哭不哭。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梁初灵拼命摇头:“我一定要说。五年前我说你在伤害我。我知道这句话会对你造成多大的伤害。你别哄我了,真的,我一定要说出来,我当时太坏了……”
因为知道李寻将她置于怎样珍而重之的位置,知道“伤害梁初灵”这个事能对他一击毙命。
李寻没说话,只是手掌一下下顺着她的背,厨房里是水沸声和她的哽咽。梁初灵哭了很久,哭到力气耗尽,只剩下抽噎。
她从他肩上抬起头:“其实我有点害怕。”
李寻拇指擦过她湿漉漉的脸颊:“怕什么?”
“我怕自己爱得不够好,害怕我最后还是会对你造成伤害,还是会让你不安。”
李寻弯腰,让自己视线和她齐平,鼻尖几乎碰在一起,顺势亲了亲她的眼睛。梁初灵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狼狈的倒影,和他眼底的笑意。
“本来我不想说的,我怕说出来太肉麻了,真的。”他说。
“啊?”梁初灵泪眼朦胧。
李寻发现自己一亲梁初灵的眼睛,她就不流泪,于是说一句话就亲一下,梁初灵眼眶倒是不红了,脸开始红。
李寻一开始确实想不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或者会做什么,能伤害到梁初灵。
后来他明白,那个时候,梁初灵觉得身边的一切都在失控、除了李寻,但李寻并不无辜,因为他的存在本身对梁初灵来说也是伤害。
他的存在会让她想起那个脆弱的自己,而她不想要那样的自己。
五年前,梁初灵想把一切失控的东西都推开。
多么抱歉,当时的梁初灵能推开的只有李寻。
多么幸运,现在的梁初灵唯一抱紧的也只有李寻。
李寻紧紧回抱:“其实我很自私。无论五年前还是现在,我伸手拉住你抱住你,都只是因为我想在你需要的时候拉住你,我想在你害怕的时候抱住你。”
“这只是我的选择。而你可以随时推开,像五年前那样。”
“我任你喜爱,任你想象,任你离开,任你回来,任你摇摆。任你。”
“你永远拥有这样的权力,梁初灵,因为我爱你。”
所以你别怕。
因为我爱你,你的爱无论是什么样子,都是最好的。
因为那爱来自你。
可梁初灵很执拗地问:“你爱我什么?”
李寻不知道怎么回答,爱上哪一首作品是讲得出道理的,找到结构、隐喻、情感的起承转合,逻辑是清晰的路径,理性是可依赖的烛火。
但爱上一个人的感受,往往只有大白天撞鬼。
他走在路上,青天白日,忽然就被不知哪里来的东西迎面撞上,撞得魂飞魄散,然后就再也回不到撞上之前的样子了。
很多人都喜欢美化自己喜欢的人,把对方想象得完美无缺。
但李寻对梁初灵不是这样。他在意她,所以看见她,看见她所有性格上的缺陷。
但依然爱她,爱她的才华,爱她的笨拙,爱她的勇敢,爱她的怯懦,爱她的清澈,爱她的浑浊。
可那些都是“鬼”的组成部分,都不是“撞上”本身。
爱是那个无法解释的撞击瞬间,以及之后一切心甘情愿的紊乱。
“没有理由,我就是爱你。”李寻捏了捏她的手指。
锅里饺子翻滚得激烈,白汽蒸腾。
李寻松开她转身去关火,刚才那番剖白心迹的话,没有此时这句话重要,“饺子熟了”。
梁初灵站在原地,看着他拿起漏勺,将饺子捞进盘子。这个场景如此平凡,却又因为她刚刚听到的那些话而显得惊心动魄。
他端着两盘饺子走到餐桌旁放下,回头看她还在原地发愣,笑了:“先过来吃饭,不是饿了吗?”
梁初灵走过去坐下,李寻把筷子递给她,在她对面坐下。
吃完饭,梁初灵还想去跟栗子玩,李寻看着梁初灵吃顿饭打了十几个哈欠、现在走路都有点打摆,直接过去把人打横抱起。
“啊!”她惊呼一声。
李寻抱着她往卧室走:“先休息休息吧,你刚飞了上万公里,需要倒时差。”
梁初灵窝在他怀里,归属感包裹了她,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抵达了可以沉睡的归宿。
卧室没开大灯,李寻把她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好,他自己也脱掉外衣,在她身边躺下。
两人侧身相对,在昏暗中看着彼此。
梁初灵伸出手,指尖描摹他的五官,李寻没动,任由她触碰。
“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的,对吗?”
“对。”李寻应完就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圈住。梁初灵蜷缩进去,额头抵着他下巴。
“睡吧。”他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
“可是我还有很多话想说。”梁初灵闭着眼咕哝。
“以后慢慢说,我们有很多时间。”
梁初灵在他怀里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意识开始模糊,半梦半醒间,她听到李寻很低的声音,像耳语:“梁初灵,谢谢你回来。”
她想说“谢谢你等我”,但眼皮太重,直接沉入黑甜的睡乡。
李寻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晚安,女朋友。”
窗外,零点的钟声早已响过,新的一年也早已经开始。
但对她们来说,时间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流动,像风终于找到方向,河流也终于认出那阵风是归人。
李寻下巴抵着梁初灵的发顶,也闭上了眼睛。
他想,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奇怪。
它让风流浪,让河独行,让她们在各自的轨迹上以为永不相交,然后在某个时刻,让风带来远方的种子落在河岸,让河记住风的形状——不是拥有,是印记。
吊坠是这样漂洋过海回来的。
梁初灵也是这样穿越风雪回来的。
新年的第一个清晨即将降临。
风停驻在河面上。
河水记住了风的形状。
从此以后,风吹向哪里,河就流向哪里——
全文完。
【世界上所有的海都连在一起,而真心亦然。
只要你想见一个人,全世界都会帮你。
因为爱是唯一的真理。】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谢谢大家的一路陪伴,也谢谢大家和我的互动,我经常觉得我真是何德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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