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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可爱的纪思榆


    安山蓝的易感期来得很迟,这是第一次。


    他对这个没有具体的概念,所以从前两天开始,一直以为自己是发热的后遗症,他赖纪思榆,认为如果不是Omega非要跟他分开睡,他就不会生病,其实从小时候起,他偶尔也会这样,用一些乱七八糟非常牵强的理由让纪思榆妥协,但纪思榆从来不会说他无理取闹。


    门悄然关上,房间再次陷入黑暗,月亮也不露头,他把纪思榆搂进怀里,Omega温热的体温变成冬日夜晚里缓解他身体燥热的良药。


    纪思榆的眼泪似乎总是流不完,他从Omega溢出的信息素里闻见了愧疚,纪思榆用湿透的脸颊蹭他颈窝,泪水从他裸露在外的脖子滴进皮肤里。


    纪思榆又跟他说:“对不起。”


    他脑子很胀,意识也不够清醒,苦橙花的气味团团裹住他的身体,他不明白为什么纪思榆要跟他道歉,他没怪纪思榆,也永远不会真正责怪纪思榆。


    他七八岁时的冬天总喜欢竖着耳朵站在冰天雪地里去听下雪的声音,他跟纪思榆打赌,可下雪时除了风声什么都没有,他嘴硬说就是下雪声,可实际上他根本搞不清到底是不是,就像现在他也弄不明白苦橙花跟苦橙叶真正的关系。


    纪思榆从书本上学习到,进入易感期的Alpha会没有理智,没有思考,但安山蓝好像除了昏睡跟发热没有别的症状,他怎么可能不后悔,从他拒绝跟安山蓝一起睡开始,Alpha就一直在受罪,他认为是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到,安山蓝才会生病,他打了抑制剂,避免了自己fq,可也许是没控制好信息素,才导致了Alpha突然的易感期,连着发了那么多天低烧,他一次都没有发现。


    Alpha跟Omega的抑制剂有所差别,纪泱南用的会另外放在储物间,他得去找,可安山蓝并不打算让他离开,事实上,他也早就被信息素留在了这间房里。


    安山蓝呼吸很沉,在他耳边跟他说话,让他别走。


    “纪思榆。”


    安山蓝的每一分痛苦都会把纪思榆的心撕开一点。


    “为什么我这么难受?”


    他闷声告诉纪思榆:“你的信息素很好闻,我想多闻一点。”


    纪思榆像哄小孩一样拍拍他的背,心脏跳动的频率快到他无法正常呼吸,他把帽子摘了,脱掉外套,将厚重的毛衣往下拉,刻意露出自己敏感的腺体。


    苦橙花的气味甜美而青涩,被安山蓝面对面抱着去床上时,他不敢想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态。


    他从小就告诉自己,小雀是弟弟,是纪泱南亲生的孩子,他想要什么都可以,玩具、零食,他只要有,都愿意毫不吝啬地分享,所以现在也包括他的信息素。


    从门口到床铺,短短一两米的距离,安山蓝觉得累,就抱着他撒娇,四肢缠住他,更不让他乱跑。


    “纪思榆,易感期都这么难受吗?”


    纪思榆想去摸他的脸,奈何环境太黑,指尖恰好碰到Alpha因说话而滚动的喉结,被炙热的温度烫得没敢动,随即缓缓向上,摸到了人的下巴。


    “嗯,很快就会好了。”他柔声安抚,闭上眼拿额头贴在安山蓝颈部,“别怕。”


    “你在卫生所也是这样安慰病人的么?”安山蓝突然问他,似乎还在笑。


    纪思榆点头又摇头,“有时候会有小朋友过来看病,对他们比较有耐心,大人的话就不用。”


    安山蓝沉沉应了声,说:“那我可不是小孩。”


    “我知道。”纪思榆顺着他说话:“你现在是大人了,是个成年的勇敢的聪明的Alpha。”


    即使看不见安山蓝的表情,纪思榆也知道,他现在的尾巴应该快要翘到天上去。


    “纪思榆。”安山蓝的声音充满疲惫,他说:“我好累。”


    纪思榆将他搂进,交织融合的信息素仿佛在周围形成一道屏障,他尽量让自己贴着Alpha,柔软的唇差一点就要触碰到对方凸起的喉结。


    “睡吧,我陪你。”


    在这个不下雪的夜晚,睡了一场并不安稳的觉。


    苦橙花在这天晚上悄然盛开。


    纪思榆再一次睁开眼时,依旧漆黑一片,后颈传来的潮湿跟黏腻让他整个人都脱力,他被安山蓝从后面抱着,想意识想伸手去摸不舒适的腺体,结果半空被人死死抓住把手扣在胸前。


    “小雀。”


    他也开始变得不舒服,身体本能地开始渴望来自Alpha信息素的入侵,可偏偏安山蓝只是在他腺体周围舔舐,像是在吃以往过生日时的奶油蛋糕。


    脖子传来一阵钝痛,在尖利的牙快要刺破皮肤时又松开,苦橙叶霸道地往他身体里钻,他剧烈喘息着,安山蓝仿佛不知疲倦,只舔不咬。


    太折磨人。


    衣服已经所剩无几,身后烫到不可思议,安山蓝的手从他腰部挪到胸前,他只能把声音压在喉咙里。


    安山蓝似乎已经不清醒,一会儿喊他纪思榆,一会儿又喊他甜心,易感的高热比发烧难受的多,这种痛苦是持续性的,迷茫的,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会不断冲击自己的理智,造成的后果就是比起自己受罪会更想推开身边的人。


    “可以咬的。”


    纪思榆将安山蓝双手牢牢握住,手指钻进对方的指缝里,十指紧扣地缠着。


    他怕安山蓝没听清,便又重复了一遍:“可以咬的。”


    Alpha的唇离开了他的腺体,取而代之的是高挺盖着湿气的鼻尖,暧昧不舍地来回蹭。


    “会疼。”他说:“纪思榆,你会疼。”


    纪思榆又开始掉泪,毫无征兆。


    “没关系。”纪思榆捧起他手柔柔轻吻,眼泪洇湿枕头,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接受来自Alpha的标记。


    标记能让易感期的Alpha减轻痛苦,他从小到大的愿望不过就是希望小雀健康平安无痛无灾。


    身后的安山蓝没再有任何动作,他用枕头擦干净眼泪,稍稍在Alpha怀里转了个身,试图在黑暗里描绘清楚对方的轮廓,如果说上一次因为高烧而触碰到的亲吻是不小心,那这次纪思榆带着目的的亲吻无疑起到了安抚作用。


    明明是想浅尝辄止,可安山蓝觉得不够,蜻蜓点水的吻慢慢变成了冬日清晨里浓重晨雾下的露珠,纪思榆很快觉得舌头都痛,却不舍得推开。


    有什么关系呢?


    小雀很快又要走了,他们只有短短两个月的相处时间,又或者,以后见面的机会更少,就像Alpha问他说,以后会不会喜欢别人一样,小雀也会有喜欢的Omega,他们的距离终究会渐行渐远。


    珍惜现在就好了。


    他缓缓捧着安山蓝的脸,交换亲吻跟呼吸,用气音喊对方小名,安山蓝咬他嘴巴,迷糊疑惑地喊他:“甜心?”


    纪思榆心脏都快停止,他闭上眼又主动跟人亲。


    屋外薄雾弥漫,笼着纪思榆的心,他在安山蓝怀里转过身去,重新向Alpha露出腺体,像献出自己的心脏,他生来就什么都没有,从来也不跟小雀争任何东西,他所拥有的一切都该是小雀的,包括纪思榆这个名字。


    纪思榆三个字应该属于纪泱南跟安年真正的小孩。


    Omega的信息素不断刺激着安山蓝脆弱的神经,在纪思榆把他手放在胸腔感受心跳的那刻,在自己浓郁到极致的苦橙叶包裹下,弥漫出来的是苦橙花味。


    他咬破了纪思榆的腺体,伴随着一股血腥气,纪思榆像极了一只落单的可怜的猎物,却心甘情愿被他逮捕,没做任何反抗动作。


    甘甜的气味过后,感到一阵苦涩,带着一点酸,安山蓝皱眉,把纪思榆脖子上流出的血一一舔干净。


    天光微亮时,他们在薄雾散开前接吻,热烈、缠绵。


    怀里的Omega温顺又乖巧,不会拒绝他,更不会把他赶走。


    是很可爱的纪思榆。


    【📢作者有话说】


    就这么纯爱


    第12章 雪人围巾


    安山蓝重新在小河对面堆了个雪人,依旧是自己一个人堆的,在雪人两边插上捡来的树枝,然后把从家里带来的围巾系在雪人脑袋下面。


    是纪思榆的围巾。


    他的易感期持续了四天,纪思榆陪了他四天。


    易感的高热跟发烧不同,他无法保持清醒跟理智,但他知道他标记了纪思榆。


    残存意识里的Omega既温顺也体贴,苦橙花的味道缓解了他体内不断上升的燥热。


    他跟纪思榆接了很久的吻。


    被欲念吞噬时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浑身都仿佛被烧干,纪思榆给他喂水,有时候是杯子,有时候是嘴。


    口腔的温度比拥抱滚烫,他又想起索菲亚跟他说什么是kiss


    易感期的观念里仿佛没有白天跟黑夜,他只是不想放纪思榆离开。


    可是纪思榆又在哭。


    眼泪变成屋外缓缓飘落的雪,化在他心底,他分不清纪思榆是难受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


    “纪思榆。”他想给Omega抹掉泪水,长久不开灯的房间里信息素还在翻涌,他朝纪思榆伸手,问他是不是很疼。


    Omega被他咬破的腺体翻出糜烂的颜色,血液在他唇边炸开,肯定很疼。


    “我把你弄疼了。”他很自责,就像小时候因为打架牵连到纪思榆一样,他不愿意Omega承受这些。


    可纪思榆捧着他的手放在脸侧,轻轻磨蹭他虎口的茧。


    “不疼的,小雀,很快就好了。”


    他告诉纪思榆,苦橙花很好闻,Omega裹着他的味道在他怀里颤抖。


    其实不仅仅是喜欢纪思榆的信息素,也喜欢纪思榆的亲吻跟拥抱。


    只要纪思榆掉一滴泪,他就吻得更深一点。


    做的最过分的事也就这些了。


    在寂静的毫无纷扰的雪天里,纪思榆的陪伴,让他安全度过了第一次易感期。


    “这不是甜心的围巾吗?”


    索菲亚今天闲着无聊,雪停之后气温又降了好几个度,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脖子上围着厚厚一圈毛领,说话时嘴里不停冒白气。


    “嗯。”安山蓝戴了副手套,怕把围巾松太紧被风吹跑,又怕系太紧把雪人脑袋拧掉了。


    “他人呢?”索菲亚看着雪人也很满意的样子,白嘟嘟胖滚滚的,她问安山蓝:“好几天没见到甜心了,他去哪了?”


    安山蓝盯着随风扬起的围巾发呆,许久才说:“生病了,不舒服。”


    索菲亚忍不住担心,问道:“是不是你把他传染了?”她可记得纪思榆为了高烧不退的安山蓝连卫生所都不去,专门留在家照顾人。


    安山蓝沉默不语,不知道是被风吹得还是怎么了,咳了两声,索菲亚怕他又生病,赶紧让他回家去。


    “知道。”


    索菲亚可挨不了冻,她总说她现在不年轻了,得好好养身体才行,跺跺脚缩着肩膀就转身要走,见安山蓝还是无动于衷,便说:“雀,你明天来我家拿饼干,简买回来新的牛奶,我要加进去,一定好吃。”


    安山蓝从喉咙里嗯了声,对索菲亚说:“你还不回家,冻死你。”


    索菲亚气鼓鼓地就要来抓他,被安山蓝躲了,她只能用少给他一些饼干来威胁,然而可能也没什么作用。


    安山蓝在走之前重新看了下雪人围巾,确认应该不会掉后才打算离开。


    地上的积雪很厚,他走得很慢,没走几步又回过头往家的方向看去,房子坐落在河的另一边,背靠着小山,小时候喜欢带纪思榆爬山捡树枝,也会玩捉迷藏,偶尔碰上讨人厌的童尧就打一架,最后大获全胜回家。


    他的视力极好,老远能看见纪思榆窗台上厚重的雪,也不知道Omega在房间里做什么,可能是在看书,纪思榆最喜欢看书了。


    他把蓝色短袄后面的帽子戴上,然后绕过旅馆后边的小路去了集市,前两年这里改建,多了些做小买卖的摊贩,他买了几颗苹果跟土豆,用牛皮袋装起来捧着回家,纪思榆说家里的熏肉没吃完,那今晚吃也行。


    回去路上碰到了好几天没见的童尧,看样子是从卫生所的方向来的,安山蓝默不作声地看他从自己面前经过,他也全当看不见,单手捧着牛皮纸袋往家走,脚下的雪坑一踩一个,童尧在前面停下,转过身来。


    “纪思榆怎么样了?”


    童尧穿了双黑色的皮质短靴,鞋面的雪陷在表皮的褶皱里。


    “生病还没好吗?”


    安山蓝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你管那么多?”


    “架也打了,你还想怎么样?”童尧不服气道。


    “我没想怎么样,你离他远点。”


    童尧气得不行:“我看多管闲事的是你。”


    他说完就走,看样子是再不肯对安山蓝多讲一句。


    安山蓝冷笑一声,走了另一条路回家。


    下午不到四点,安山蓝把买来的苹果削皮切好,像纪思榆往常那样放进盘子里,他自己吃根本不会这么麻烦,但现在也没办法,上楼前又狠狠叹口气,模样惆怅。


    纪思榆的房门紧闭,安山蓝在外面敲了敲,门很快就从里面被打开,纪思榆贴着门板,睁着一双潮湿的眼睛看他。


    “给。”安山蓝把手里的盘子递过去,纪思榆眼睛亮亮的。


    “你去买的吗?”


    安山蓝垂着眼皮,“嗯。”


    纪思榆双手接过去,轻声说了句:“谢谢。”


    “纪思榆。”安山蓝叫住他:“我能进去吗?”


    易感期之后,纪思榆就不让他进房间了。


    是种很微妙的关系。


    Omega看山去很为难,他穿得不多,看上去应该是刚从床上下来,嘴巴微微泛红,没有再肿了。


    “临时标记过两天就会褪掉。”纪思榆睫毛微颤,他们现在最好不要再呆一起,好不容易熬了这几天,不然又功亏一篑。


    “你不难受吗?”安山蓝问。


    纪思榆怔住,表情茫然道:“我没事。”


    可安山蓝今天并没有打算就这样离开,纪思榆说易感期给他的标记是意外,好吧,他承认,那天晚上的行为好像是不对,可是他既然标记了纪思榆,总不能就这样把Omega独自留在房间里,他又不是傻子,被标记的Omega不是更需要Alpha的陪伴吗?


    起码,在标记存在期间,他应该照顾好纪思榆。


    “小雀”


    纪思榆眼睁睁看着安山蓝推门进来,然后又将门关上,安山蓝这次不跟他计较叫小名的事,替他把手里装着苹果的盘子端过来,径直走到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回过头对身后还在发愣的Omega说:“你过来。”


    纪思榆的挣扎跟纠结在安山蓝坐在他窗前的椅子上时被洪流冲散,他的腺体上有着Alpha的临时标记,而这个Alpha就离他一步之遥,不论是心里还是身体,他都做不到拒绝,这些天他忍了那么久,不断告诫自己,跟小雀之间的关系只能仅此而已,等标记消失之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可是想念是真实的,他只能强迫自己逃避。


    他对生理知识很熟悉,知道信息素的驱使会让Omega对Alpha产生依赖,这是本能,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安,偏偏双腿不听使唤地向安山蓝走过去。


    Alpha抓住他的手向前拉,把他往怀里带,他以为会摔倒,但被抱得很紧,安山蓝摁着他腰让他坐在自己腿中间,一整个将他揽在怀里,信息素的气味席卷而来,纪思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在标记消失之前,我都会陪着你。”


    近到后背贴着胸口的距离,安山蓝看见了纪思榆修长白皙后颈上红肿的腺体,消退的印记并没多少,他下嘴没轻重,咬出了很多血,现在还留着牙印,他用食指指尖轻轻碰了碰,换来纪思榆微不可闻的颤抖。


    “你吃吧。”


    苹果块被他切得奇形怪状,随手捏起一块喂纪思榆,Omega慢吞吞张嘴咬住,温热的唇碰上他凉透的手指,他不太自然地抽回手。


    纪思榆对温度也很敏感,连忙将他手抓过来捂,关心道:“怎么这么凉?”


    “堆雪人了。”他用另外只手向外面指了指,“能看见吗?就在索菲亚家门口那边,咱们小时候住的地方。”


    纪思榆伸着脖子看,只看到一条红色的围巾在飘。


    “你还给它系围巾了?”


    “可爱吗?”


    纪思榆的心快化成一滩水,“嗯。”


    苦橙叶的气味不断从纪思榆身上飘过来,几乎快盖住本身苦橙花的味道,安山蓝刻意屏住呼吸,Omega柔软的头发不停刮挠着他下巴,痒得很,憋不住了,只能长舒口气。


    “小雀,你怎么了?”纪思榆苹果没吃几块,觉得凉不太想吃,安山蓝的心跳又沉又重,总往他背上砸,转头时,鼻尖先是擦过Alpha的下巴,随之充斥而来的是非常浓郁的信息素,他心跳很快,完全不受控制,安山蓝视线一点点向下移,距离实在太近了,鼻息间呼出的热气几乎快要让他睁不开眼。


    他根本不敢跟人对视,浓密修长的睫毛不安地眨动,扫过安山蓝嘴侧的皮肤。


    “纪思榆。”


    安山蓝用气音喊他名字,纪思榆眼皮都在抖,不断缩短的距离,两张唇轻飘飘似吻非吻地碰了下,是纪思榆反应过来后连忙把身子转了回去。


    苦橙花开的时候,也并不需要浇灌。


    “你这两天就在房间里看这些书吗?”安山蓝敲敲把手从纪思榆腰上挪开,哑着嗓子问。


    “嗯。”纪思榆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点,随手拿过一本,“你要看吗?我教你。”


    “不要,你讲了也看不懂。”


    “怎么会?”纪思榆侧过脸,总是习惯性讲话时去看对方的表情,眼神瞬间被安山蓝下颌结的痂吸引住。


    “这儿怎么了?”他到底是担心,捧着安山蓝的脸仔细看,“又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安山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顺着他的手摸了摸,随口道:“哦,可能之前跟童尧打架弄的吧。”


    “你们又打架了?”纪思榆整个身体都从他怀里转过来,一脸焦急地问。


    “就易感期那天啊。”


    “为什么打架?”


    安山蓝不以为意地说:“我跟他不是从小就这样。”


    纪思榆的情绪太敏感,可能是因为标记,总之白皙的眼皮上红血丝都起来了,看上去似乎像是要掉泪,他给纪思榆喂苹果,Omega不吃,跟他说话,也不理,他有点没辙了。


    “纪思榆,你生气了吗?”


    他觉得生闷气的纪思榆很有趣,原来临时标记还有后遗症。


    “好了,你理理我。”安山蓝唉声叹气的,“童尧就是欠揍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跟他打架不会输,不用担心我。”


    他重新搂上纪思榆的腰往怀里带,椅子就那么大,生怕人掉下去,可Omega双手捧着书迟迟不说话,他别无他法,绞尽脑汁想了个哄人的办法。


    “我给你写悔过书行吧?”


    他在桌上翻了本笔记,顺便又拿了支钢笔,用嘴把笔帽咬了,当着纪思榆的面就开始写,想着不对,悔过书这玩意儿他还逼着童尧也写过,他才不写跟童尧一样的东西,就用钢笔把悔过书三个字划了,最后写了另外一份给纪思榆。


    “你看看,别生气了。”他用膝盖轻轻撞了下纪思榆的大腿。


    纪思榆其实没有生气,他只是很担心,安山蓝脖子上结的痂面积不算小,从即将脱落的状态看似乎伤口很深,周围还有细细的抓痕,一看就是指甲划的,可前几天因为易感期他没注意到,后来有了临时标记他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到现在才发现。


    他自己也奇怪,好端端的不理人算怎么回事,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眼底是安山蓝推过来的笔记,是他平常看书时怕遗忘做的注释。


    在看清那行字的一瞬间,心脏在以一种根本无法计量的速度跳动。


    有些潦草,可又分外清晰。


    Alpha守则第一条:不惹纪思榆生气!


    【📢作者有话说】


    所有人拿起智能手机,给这个山蓝鱼投喂一点海星(拜托


    第13章 牛奶饼干


    纪思榆腺体上的临时标记一天天淡了下去,有时候夜里安山蓝会刻意去检查,纪思榆害臊,想躲,又被抓回来。


    “不准跑。”


    他们用标记做借口,来掩藏悄然生根发芽的情愫。


    纪思榆趴在床上,把一览无余的后颈给安山蓝看,牙印渐渐褪去,白皙柔嫩的皮肤光滑无比,他忍着身子的轻颤,还不忘对安山蓝说:“临时标记最多不会存在超过一周的。”


    没几天了,很快,属于安山蓝留在他身上的印记就要消失,他会舍不得,但知道这个结果无法改变。


    相拥而眠的每一个夜晚,苦橙叶陪着他入睡,他想他会永远记得这个味道,等标记消失,小雀就会变回弟弟。


    为了公平,安山蓝观察完他的腺体之后,他也要去看Alpha因为打架而受伤的部位,结痂的地方已经脱落,露出崭新的红色皮肉,指尖很轻地在上面划过,随后又收回,他抬起眼看安山蓝高挺的鼻尖,床头台灯照来的光影暗淡,安山蓝摁着他肩膀让他睡觉。


    俩人第二天约着出门,纪思榆早早在床上睁开眼,窗外风声呼啸,十二月的第一天,他依旧是在安山蓝怀里醒来。


    他找出家里最厚的外套,戴上平日里的毛线帽,可偏偏找不到围巾,安山蓝把自己的围巾给他系上,“你的我堆雪人时候拿出去了。”


    纪思榆跟他面对面站着,任凭他拿着围巾在自己脖子上缠来缠去,上面还残留着Alpha的信息素,纪思榆悄悄低头,鼻尖戳进柔软毛线里闻了闻,耳根烫得发红。


    “好吧,雪人也怕冷。”他笑着说。


    安山蓝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最后两手插在兜里:“这样应该可以。”


    肯定可以,纪思榆想,裹得这么严实,没人会发现他被标记了,外面这么冷,也不会有人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在家太无聊,他现在很理解因为生病而不得不在家休养的小雀,他感觉他要是再不出门肯定也会闷坏。


    下楼之前,安山蓝将手套给纪思榆套上,俩人牵着手从家里越过结冰的河流,直直跑到索菲亚家门口。


    索菲亚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身上裹着又长又厚的毛毯,一头金发乱糟糟的,打着哈欠开门,不满道:“雀!就你嗓门大。”


    安山蓝大声笑道:“哎呀,你不是让我来拿饼干吗?”


    索菲亚瞪他一眼,“只有甜心的,没你的份!”


    “切。”安山蓝抬着下巴,头发在冷风中扬起,“你给纪思榆,也是我吃。”


    索菲亚骂他无赖,然后对着一旁的纪思榆说:“你不准给他吃。”


    纪思榆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纠结万分地杵着,索菲亚转身回家,没多会儿又出来,发现这俩人已经跨过台阶走到她家门口了。


    纪思榆腼腆地朝她笑:“索菲亚,我们一会儿去集市,你有什么要买的吗?”


    索菲亚思考道:“没有,你病好了也不能在外面呆太久。”


    纪思榆脸红得很心虚,点头说:“好。”


    他接过索菲亚手里的饼干,“谢谢。”


    “不准给这个坏家伙吃。”嘴上这么说,可从来也没少过安山蓝的份。


    一旁的坏家伙拉着纪思榆要走。


    “索菲亚,你继续睡吧。”


    索菲亚不免担心,“你们俩这会儿就去集市,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纪思榆在家闷坏了,带他出去玩。”


    “下雪可要回来。”索菲亚提醒道。


    “知道,又不是小孩。”


    俩人跑得没影,索菲亚摇头叹气,羡慕道:“我年轻时候也没这么有精神。”


    说是要去集市,其实也没什么可买,纪思榆身上带了些钱,说想给安山蓝买糖吃,安山蓝不乐意。


    “童尧给你的糖不是还没吃完?”


    纪思榆眨眨眼,问他:“你还要吃?”


    “那倒也不是,回去就扔掉。”


    纪思榆笑笑:“行呀,下次我会跟他说清楚的。”


    安山蓝没回,只是突然有点想问纪思榆,准备跟童尧说清楚什么,是说清楚不要他的糖,还是不喜欢他?不论哪一种,好像都有点怪怪的。


    算了,随便纪思榆怎么说,反正童尧离纪思榆远点就行。


    俩人一前一后走着,漫无目的,纪思榆踩在安山蓝留下的脚印里往前走。


    “小雀。”


    “干嘛啊甜心。”安山蓝头也不回。


    纪思榆抿着唇,又忘记不能喊小名这回事,他想了想,然后说:“我也想堆雪人。”


    安山蓝停下脚步,回过头来,Alpha的脸颊被风吹得有些干燥,他说:“好啊,今天?其实明天也行。”


    “那我们今天做什么?”


    小时候的安山蓝总是有玩不尽的把戏,长大后似乎也一样,他带纪思榆去了酒馆,Omega还以为他要去买酒,结果安山蓝要带他爬酒馆斜对面的矮墙,他爬得费劲,是Alpha先上去后再把他拽了上去。


    两人并排坐,悬着半条腿,雪地里的脚印密密麻麻,开始分索菲亚给的饼干吃。


    “真是牛奶味。”安山蓝连着吃了好几块,意犹未尽。


    “嗯。”纪思榆吃得比他斯文多,吃完一块才会吃下一块,牛奶的香气淡淡的,填满了空空的胃。


    “在军队的时候,会这样休息吗?”


    纪思榆主动给他喂饼干,安山蓝张口就吃,边吃边说:“会啊,不过少,很累的,天天都是训练训练,有时间我就要睡觉。”


    “那吃的呢?吃得饱吗?”


    “当然。”安山蓝说:“这没什么可担心。”


    纪思榆想起件事,担忧道:“你上次说,在军队还喝酒,是真的吗?”


    安山蓝朝他转过脸,勾着唇笑:“我干嘛骗你,都是成年的Alpha,肯定会喝啊。”


    “这样吗?”纪思榆盯着他脸发呆。


    安山蓝双手撑在腿侧,晃着两条长腿,懒懒散散地说:“有时候训练会打赌,输了就喝。”


    他说得云淡风轻,但纪思榆听了不是滋味,“那你也输过?”


    “不是经常,偶尔吧。”


    纪思榆还是觉得喝酒不太好,“那你以后可不要喝了。”


    安山蓝不同意,“这可不行,人家都喝,我不喝多不合群啊,你放心吧,我又不是酒鬼,偶尔喝一点没事的。”


    觉得他说的也对,纪思榆就这么被哄好了。


    两人把索菲亚的饼干吃得七七八八,还剩一点被安山蓝团成一团塞进了上衣口袋里,他率先从矮墙上跳下去,然后转过身来朝还在上面的纪思榆张开手。


    “下来。”


    纪思榆犹豫几秒,纵然一跃,稳稳被他接在怀里。


    有瞬间他突然觉得不是很想回家,想让这一刻永远定格在冬天寒冷的风雪里,跟他的信息素一起。


    俩人在回家前又去捡了几根树枝,安山蓝不满意他挑的,说形状不够完美,纪思榆就听他的话,拿着Alpha选中的完美树枝回了家。


    安山蓝堆的雪人围巾散开了点,纪思榆跑过去给它系紧。


    他们打算回去吃饭,睡个午觉再出来,所以把捡回的树枝放在一边,纪思榆怕被风吹跑,专门用厚厚的雪将它们盖住。


    家对面的小河边停了辆车,深绿色,底盘很高,漆黑的轮胎上是杂乱脏污的积雪,安山蓝对这种车很熟悉,是军队专用,一旁的纪思榆默默愣在原地,安山蓝往前走了几步,有个男人从车里下来。


    身高腿长,穿了一身黑,粗呢布料的肩头还沾着早晨的露水,男人侧身看向迟迟归家的纪思榆跟安山蓝。


    “去哪了?”


    第14章 正轨


    安年在岛城生了病,普通感冒,天气又很冷,吃了药依旧好得不彻底,纪泱南担心才拖了点时间回来,安年是被他抱着下车的,穿了件明显不合身的黑色大衣,皮肤一瞬间被风吹得泛红,脖子上还围着一圈棕色毛领。


    “到家了?”安年在纪泱南怀里睁开眼,Alpha挡住了所有视线,看不清周围是不是有人。


    “小雀跟思榆呢?”


    安山蓝拉着纪思榆跟在纪泱南屁股后面进屋。


    “在这啊,妈妈,岛城好玩吗?我都好久没去了,下次我也要去。”


    纪思榆看着安年从纪泱南怀里下来,隐藏在围巾里的腺体陡然猛跳了下,他变得有些紧张,随后像小时候那样,跟安年说欢迎回来。


    安年给了他一个拥抱,身上有着很浓的属于纪泱南的味道,语气温柔地说:“车里有从岛城带回来的东西,还有乔影让我给你的信。”


    纪思榆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喜:“乔影他最近还好吗?”


    “当然。”


    安年转头去看一旁无所事事的安山蓝,说道:“他不是跟小雀一同去的军队,应该经常见才对。”


    “是吗?”他说:“那倒不是经常见,跟他不在一个队伍,但我知道,他还是很爱哭。”


    安年替乔影解释了句:“哪有你说的这样,你过来我看看。”


    安山蓝从小就听安年的话,走上前去。


    “你快跟你爸爸一样高了。”安年语气感慨,伸手摸了摸安山蓝的头发,将近半年多没见,从小在身边带到大的孩子头一次离家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想念。


    小雀刚离开的那一个月,怕他受伤,怕他不习惯,每晚都睡不好,后来是纪泱南答应他去军队看两眼,确认没问题才放心。


    可是小雀总要长大的,或许哪一天要离开他,自由的鸟应该飞向广阔无垠的天。


    “什么时候回来的?”


    安山蓝思考了下:“也没多久。”


    他转头去问纪思榆,“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忘记日期了。”


    纪思榆被他问得一懵,“应该还不到半个月。”


    安山蓝就重复了一遍:“不到半个月。”


    在安年面前还是一副小孩子模样。


    纪泱南把带回的东西从车里拿回来,纪思榆跑去门口替他接着。


    “爸爸,买了什么?”纪思榆眼睛很亮,甚至带了几分期待,小时候出门,纪泱南都会给他跟小雀买很多吃的跟玩具,每次都不例外,可他依旧觉得惊喜,像在家里等待投喂的小鸟。


    “一些吃的,还有。”纪泱南在他身边停下脚步,皱起眉陡然问了句:“你身上什么味道?信息素?”


    纪思榆整个人都僵了,Alpha深沉的目光像是砸在他身上,死死抱紧怀里的东西,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坚硬的角戳着他掌心,传来一阵钝痛。


    “是”纪思榆强装镇定道:“应该是小雀的围巾,他拿我的去堆了雪人,所以把他的给了我。”


    纪思榆脖子上的灰色围巾看上去很柔软,纪泱南认得,是去年安年买的,跟纪思榆一人一条,他没再多问,只说:“下次让他拿自己的。”


    纪思榆抿着嘴巴回:“好。”


    整理东西时,纪思榆有些心不在焉,安年偷偷拉着纪泱南说悄悄话:“你是不是凶思榆了?”


    纪泱南不明不白被冤枉,不悦道:“那你是不是在凶我?”


    “我没有啊。”安年说。


    纪泱南:“我也没有。”


    安年还是不放心:“可我觉得思榆好像闷闷不乐。”


    纪泱南转头看向客厅里围着纪思榆转,非缠着要吃东西的安山蓝,默默说了句:“没事,可能恋爱了。”


    “什么?”安年语气稍稍拔高,随后又捂住自己嘴说:“真的吗?”


    “猜的。”


    纪泱南说这话没什么把握,纯粹是直觉,纪思榆身上的信息素很淡,但能确定是来自Alpha,苦橙叶的气味不够清晰,或许真的是纪思榆说的那样,只是戴了小雀的围巾才有的味道。


    晚餐由纪泱南跟安年一起准备,没让安山蓝添乱,纪思榆独自回了房,他专门找来一卷医用胶布,还有备在家里的纱布,房间里很冷,脱掉外套后,冷空气钻进毛孔里瞬间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他缩着肩膀微不可查地抖了下,随后用剪刀剪下一小段胶布贴在后颈,以此来盖住被标记的腺体。


    被标记之后,他其实就不怎么闻到自己的信息素了,苦橙叶的味道在他体内融合,已经变成他身体的一部分。


    贴完胶布后,他依旧觉得不放心,用白色的纱布将脖子缠了两圈,直到觉得万无一失,他才撕开尾部。


    纱布像是扼杀掉了他腺体的生命特征,纤细脆弱的脖颈像只垂落的天鹅,他重新穿上衣服。


    “纪思榆,你在干嘛?”安山蓝不知何时站在门口,右手搭着门把,不明所以地盯着纪思榆被纱布缠裹的脖子。


    “你受伤了?”他深深皱起眉:“是我把你咬坏了?你为什么之前不说?你”


    “没有。”纪思榆打断他,从床上起身把他拉进来,同时将门轻轻关上。


    “小雀。”他身上此时就穿了件单薄的白色毛衣,领口敞开,露着平直漂亮的锁骨,或许是纱布缠得紧了,他说话都紧绷。


    “不能让爸妈知道我被标记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看向安山蓝,标记了他的Alpha显然不同意他的做法。


    “为什么?你就说是我”


    纪思榆捂住他的唇,Omega冰凉的带着柔软的掌心擦过他嘴部的皮肤,他没再说话。


    “当然不可以。”


    纪思榆漂亮的眼睛里像是笼了层雾。


    这是不对的,他想这样告诉小雀,但又怕小雀问得深,他答不上来。


    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其实他自己也分不清。


    陪伴Alpha度过易感期的那几天,他并不后悔,又或者, 被标记之后把自己关在房里的那几天他也并没有感到难过,只不过小雀说要陪他的时候,他确实难以克制地感到开心。


    给了自己标记的Alpha同时又说要给自己陪伴,像是冬天壁炉里燃起的火苗,从很早起,他单纯就只是想着每一年冬天能够不要被冻醒就好了。


    他跟小雀之间不该有什么改变。


    亲人这层关系才是长久且永恒的。


    安山蓝把他手拉下,看着他:“纪思榆,为什么,你告诉我。”


    纪思榆叹口气笑了笑,耐心道:“就是不该说,标记要不了两天就会消失,是意外嘛。”


    纪思榆竟然说是意外,好吧,可能也没什么不对,如果他不是易感期确实不会发生标记这种事,可他突然有些愧疚跟自责,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行为所以最终还是给纪思榆造成了麻烦。


    可他也想告诉纪思榆,他不觉得这是麻烦,标记本来就是他的,这有什么不对?


    隐瞒跟撒谎才是不对的。


    “小雀?”纪思榆晃晃他的手,眼里的担忧跟急切藏不住。


    安山蓝哦了声,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转身准备下楼。


    “知道了,你把衣服穿好,下来吃饭。”


    “小雀。”


    安山蓝向前走了两步,又回过头。


    脖子缠着纱布的Omega像极了受伤的无精打采的玩偶,眼睛却很湿。


    “你又忘,不要再叫我小名了。”


    纪思榆呆呆地站了许久,最后失魂落魄地穿好衣服下楼。


    【📢作者有话说】


    会不会被发现呢?


    第15章 情窦


    纪思榆穿了一件平日里不常穿的棉服外套,里面是一件纯白色半高领毛衣,正好遮住他裹着纱布的脖子。


    “思榆,生病是不是还没有好?”


    回来之后去找了索菲亚,索菲亚说纪思榆前两天感冒了许久没出门,安年还是不免有些担心,自己的感冒都还没有好彻底,要是家里人再生病,总归不是什么好事,都怪冬天天气太冷,但现在刚刚到十二月,按照往年惯例,应该还是有场大雪要下的。


    岛城的气候一向如此,冬天格外难熬。


    纪思榆咬着筷子,睫毛根部轻轻在颤,纪泱南跟安年坐在对面,注视而来的目光让他抑制不住的紧张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又从自己身上闻见一股淡淡的苦橙叶气味。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妈妈。”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既麻又痛,他抿着唇朝安年笑笑:“不用担心我,爸爸说你也病了,有好点吗?”


    “我没事,他小题大做。”安年说。


    纪思榆心里没底,他从来不说谎,欺骗的话语让他整个人都如坐针毡,安山蓝坐他身边,若无其事地吃饭,纪泱南问他这次回来会待多久,他随口道:“一个多月吧。”


    纪思榆微微侧过脸看向身旁的Alpha,灯光剪影下的面部轮廓看上去有些模糊,五官却很立体,小时候的安山蓝长得无比像安年,长大后褪去稚气便没那么像了。


    他只看一眼便回过头,垂眸盯着自己还剩一半食物的碗,标记让他没法在家人面前自如地交谈,不然按照平常,一定也是会问纪泱南跟安年在岛城有没有发生有趣的事,也会跟他们分享自己的日常,只是今天做不到,却也清楚,早早吃完饭走人有些不礼貌。


    “要是不舒服,就先去休息。”纪泱南突然说道。


    纪思榆愣怔几秒,内心涌起一丝愧疚,“我”


    其实安年也发现了,自从让小雀去叫思榆下来吃饭,俩人之间的氛围就很微妙,充斥着一种尴尬的、刻意的回避。


    “去吧,思榆。”


    安年没让他继续吃,难受的时候食欲是会下降的,而本来纪思榆性格就敏感,偏偏又只会顾着别人。


    心里的愧疚更深,但纪思榆说不出拒绝的话。


    躺到床上的那一刻,甚至有些讨厌向家人撒谎的自己。


    晚餐的碗是安山蓝洗的,也是心不在焉,纪泱南问他纪思榆这两天是不是都在家,还问他有没有出去见过别的Alpha,安山蓝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想到童尧,随即立马否定掉。


    纪思榆是见过童尧,但那都是自己刚回来时候的事了,这几天因为他易感期俩人形影不离,后来被他标记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哪还有时间去见别的Alpha。


    要是真有,他一定把纪思榆抓回来。


    “没吧。”


    他现在的个子是真快赶上纪泱南了,两个人并排站在厨房,头顶的灯把两道影子拉得很长,纪泱南转个身,后背靠在厨房台面的边缘,默不作声地看向默默刷碗的安山蓝。


    纪泱南一直在看他,安山蓝感觉得到,说不出的奇怪,浑身都不自在。


    “干嘛?”


    纪泱南淡淡道:“没什么。”


    “哦。”


    他其实一点都没想过隐瞒标记纪思榆这件事,往坏了说,本来就是他自己易感期不清醒干的事,顶多被骂一顿,再坏一点,惩罚他也行,他都接受,可是纪思榆想隐瞒他其实不是很理解,或许是索菲亚说的那样,兄弟之间是不可以接吻的。


    所以他跟纪思榆只能偷偷摸摸的。


    也不对。


    哎,好烦。


    说实话,纪思榆把腺体上的标记藏起来是有一点让他不开心,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东西,遮遮掩掩的算什么,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真的这么见不得人吗?”


    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被纪泱南听去了,“谁见不得人?”


    安山蓝埋头不语,过一会儿才说:“没什么。”


    纪泱南离开厨房后,又转过身看了眼背对着他的安山蓝,随后才上楼。


    晚上纪思榆嫌冷,小雀没再出现,他心里说不上来的落寞,一个人窝在被窝里看书,但冰凉的四肢还有混乱的思绪让他根本没发集中好精神,上半身的毛衣没脱,脑子里全是小雀。


    一开始从未想过跟小雀的关系会变成这样,以至于现在太苦恼,他根本处理不好。


    安年敲门时,他正趴在枕头上发愣,随即连忙穿好衣服去开门。


    “你晚饭没吃什么,我给你拿了点饼干跟苹果。”安年坐他床边,把盘子放在床头柜上,卧室里只开一盏台灯,幽暗冰冷的光显得周身更加冷清。


    纪思榆不太敢靠安年太近,怕被闻见安山蓝的信息素,但安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的原因,所以嗅觉有些迟钝,他没发现任何异常。


    “谢谢妈妈。”


    饼干是索菲亚给的,苹果是安年削好皮端上来的,纪思榆心里酸胀,觉得自己亏欠于安年,眼睛红红地靠在安年大腿上。


    “怎么啦?”安年问他:“是不开心吗?还是卫生所最近忙不过来?”


    纪思榆在他腿上摇头,抿着唇不说话。


    安年还是觉得当时应该带着纪思榆一起去岛城,起码还能散散心,把孩子一个人留在家,不仅无聊还不放心。


    纪思榆从小就是乖宝宝,温顺且听话,他不透露内心,有时候安年也猜不透,Omega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再正常不过,可是担心也是在所难免。


    “思榆。”


    “嗯。”


    安年的指尖从纪思榆的头发缓缓落到他的脖子,一瞬间纪思榆像是被冻住了,雪人似的僵硬着不敢动,后颈的腺体仿佛带着心跳,快要从他被纱布紧紧缠绕的皮肤里猛地蹦出来。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安年也不是好奇这个,十九岁的Omega情窦初开喜欢Alpha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他就是不知道对方是谁,所以还是会害怕纪思榆被骗、被欺负。


    安年的手重新摸到他的头顶,纪思榆有一种犯错被揪住的无措跟茫然,有那么一瞬间想告诉安年,他就是做错事了,他在小雀的易感期没有给Alpha打抑制剂,而是陪了他好几个夜晚,他现在的腺体上还有着属于小雀的临时标记。


    这种关系本来就是错的,不该存在于家人之间。


    他犯了天大的错。


    “没有”


    说话没有底气,愧疚大于害怕,他喜欢小雀,可至于是家人间的喜欢还是爱人间的喜欢,他不知道,书上也没教。


    “真的没有吗?”安年轻声问。


    纪思榆咬着嘴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童尧问过,小雀也问过,可他都是回答没有,所以也只能同样回答安年。


    “嗯,没有的。”


    他抬起头,仰着脸看向安年:“妈妈,喜欢是什么呢?”


    台灯照过来的微弱光线让安年看上去比以往更加温柔。


    “喜欢就是,想每天跟他在一起,会担心,会思念。”安年轻轻抚摸他的脸,说话时自己也觉得有些腼腆:“会心跳加速,大概是这样。”


    纪思榆脸颊微红,维持着仰躺的动作,眼睛亮得像是黑夜里的繁星,从下而上地看向安年,想起陪伴小雀易感期的每一个夜晚,还有不经意的深吻跟无数次的亲吻。


    他的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更新这么早,有没有夸奖呢(捂嘴偷笑)


    第16章 纪思榆大骗子


    原本约好跟安山蓝一起堆的雪人,最后是纪思榆一个人完成的。


    他穿着厚厚的衣服,带着帽子跟手套,挖出了上次埋在雪地里的树枝,今天温度又降了些,在户外不到半个多小时,已经被冻得鼻尖通红,藏在手套里面的手指尖都快僵硬。


    安山蓝老远就看见他了,去索菲亚家拿牛奶的时候,正巧看见Omega费劲地捧着圆鼓鼓的雪球往另一个上面摞,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纪思榆看上去却芝麻大点一个,脖子上还戴着他的那条围巾。


    “嘿,你在这儿发什么呆?”索菲亚最近嫌冷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出过门,她顺着安山蓝的视线看见了堆雪人的纪思榆,捋着耳边的金色卷发问道:“你跟甜心吵架了?”


    明明前几天还手拉手去逛集市,怎么今天连堆个雪人都没在一起。


    安山蓝转过脸看她,语气郁闷至极:“我跟他吵什么架。”


    “那我哪里知道。”索菲亚摊着手,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的纪思榆,眯着眼睛说:“一看就有鬼。”


    刺骨的风把索菲亚的脸都吹到毫无知觉,她用手搓了搓,并肩膀撞了下安山蓝说:“雀,你从联盟军队回来,那里一定有不少优秀的Alpha吧?”


    “你问这个干嘛?”安山蓝说:“再优秀又比不上我,我是那儿最厉害的。”


    “你怎么一点也不懂事。”索菲亚恨不得戳戳他的脑袋,“光会自恋。”


    安山蓝本来最近心情就不好,这会儿更没心思跟索菲亚斗嘴,唉声叹气道:“索菲亚,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让你给甜心介绍个优秀的Alpha。”索菲亚一本正经地说:“童尧吧”


    “童尧不行。”安山蓝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索菲亚气得用手指弹了他脑门一下,“我还没说完呢,童尧一看就想追求甜心,可不止童尧,甜心在卫生所也有不少Alpha示好的。”


    安山蓝不懂索菲亚好端端跟他说这个干什么。


    纪思榆堆的雪人倒了,Omega手忙脚乱地又开始重新滚雪球,脖子上的围巾尾巴随着风不知道要飘到哪里,他心里开始变得有些烦躁。


    “那怎么了。”安山蓝垂下眼,闷声说道:“纪思榆说他没有喜欢的人。”


    索菲亚显然不信,双手环胸给自己取暖,外面太冷了,她缩着脖子说:“可我看甜心像是恋爱了。”


    “什么?”安山蓝反应很大,一点也不信索菲亚的话:“你哪里看出来的,不要胡说。”


    “看这个有什么难的?”


    索菲亚才不跟不开窍的臭小子解释,打了个哈欠说道:“你管那么多,甜心有喜欢的人你应该高兴才是。


    他捧着索菲亚给的牛奶回家,经过纪思榆,Omega明显发现了他,双手拿着树枝朝他笑,弯弯的眼睛让他想起来消失很久不见的月亮,他转身就回家,把纪思榆甩在后头。


    还没走到小河边,抱着几瓶牛奶又跑回来,纪思榆背对着他过了许久才转过身,眼睛红红的,问他:“怎么了?”


    “纪思榆。”


    “嗯。”


    “你堆雪人为什么不找我?”


    他觉得自己很幼稚,纪思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也不用经过他同意,尤其是堆雪人这种小事,纪思榆自己想堆多少个都行,可他就是生气,爸妈回来之前说好了的,睡个午觉就起来,在他的雪人旁边堆一个更大更可爱的,可是现在纪思榆一个人堆好了。


    这算什么?


    算食言,他想。


    纪思榆骗他。


    两个人又开始长时间的沉默,纪思榆半张脸都埋在灰色的围巾里,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苦橙叶味道,他耷着薄薄的眼皮,心跳又变得有些快,难以遏制的,更不知如何是好。


    今天出来堆雪人是因为明天打算去卫生所,没叫小雀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觉得事情变得有一点糟糕。


    晚上也睡不好,记忆总是停留在陪小雀过易感期的那几天,他被Alpha抱在怀里亲吻,每一次想到这里他的心脏都会变得紧绷,又疼又胀,说不清道不明。


    他也羞于启齿,不敢告诉对方自己是抱着脖子上的围巾睡觉的。


    这种只存在于更为亲密关系里的行为让他只想逃避。


    他不明白自己对于小雀的依赖是正常的还是因为标记作祟,或许等标记彻底消失他就能确定了。


    脑子乱乱的时候他就想一个人呆着,但是听见小雀只问他为什么一个人堆雪人时又不自觉感到愧疚,跟人约好的事情做不到,尤其对方是从小长到大的弟弟,怎么想都是他不对。


    “那我们现在一起堆好吗?”他把树枝朝安山蓝递过去,“给。”


    安山蓝不接,纪思榆就主动走过去,双脚陷在积雪里,轻轻用树枝戳了戳他。


    “别生我气。”


    安山蓝突然问他说:“纪思榆,你是不是讨厌我?”


    纪思榆愣住了,没明白他怎么这样问,安山蓝向后退了好几步,纪思榆往前追,他就又向后退,他说:“你别过来。”


    纪思榆就没动了,一直被攥紧的心脏好像快要从他身体里蹦出来,眼泪莫名涌起,很突兀的,想起来小时候小雀说他是爱哭鬼这件事,其实他才不是爱哭鬼,他只是怕,怕孤单,怕被丢下,小时候怕纪泱南离开他,现在又怕小雀哪一天不在他身边。


    Alpha去军队之后,他就总是变得提心吊胆。


    他接受不了这种事。


    他喜欢小雀是他弟弟,而亲人是永远不会分开。


    “因为我易感期标记你了,咬你的腺体,你很疼是吗?”安山蓝突然说。


    树枝粗糙凸起的枝节从毛线手套戳进纪思榆的掌心,他想告诉安山蓝根本不是因为这个,选择被标记是他的决定,他在意的是不该被爸妈发现标记这件事。


    他跟小雀是亲人、是兄弟,这种事怎么可以光明正大。


    纪思榆跟安山蓝又变不成恋人。


    风都快把他吹到耳鸣,安山蓝走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早点回家。”


    小雀两个字被纪思榆含在嘴里,独自一人在原地站到腿麻,最后转过身,把树枝插进雪人的身体里,他还想把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但是没舍得。


    “我回家了。”


    他拍拍雪人圆乎乎的脑袋,把自己的额头靠过去,很轻地碰了下。


    “再见哦。”


    夜里睡觉的时候安年怕他冷给他用透明的玻璃瓶灌满了热水,并且在外面裹了一层厚厚的布料防止他烫到。


    他刚洗漱过,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贴身衣物,脖子一圈空荡荡的,还带着水汽,有些慌乱地想要找衣服把自己盖上,又怕自己这些怪异的举动显得过于欲盖弥彰,最后就只好那么呆愣愣坐着,好在安年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把暖水瓶抱在怀里,对安年说:“谢谢妈妈。”


    安年习惯性地要跟他拥抱说晚安,纪思榆身体有些僵硬,他以为Omega是被冻的,一如既往在后背拍了拍,安抚道:“早点睡,不要看书了。”


    纪思榆贴着他的肩,细若蚊吟地说:“好。”


    Omega的脖子纤长,他一低头便看见了纪思榆裸露在外的腺体,但是背对着光源视线着实不好,他又没戴眼镜,只是觉得纪思榆的腺体似乎有些奇怪,周围像是多了几个很浅很浅的凹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视力太差的错觉,怎么那么像标记的残印。


    松开纪思榆之后,用手揉揉他的脸,“晚安。”


    “嗯,晚安妈妈。”


    安年很轻地把纪思榆房间门关上,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纪泱南拿眼镜。


    “等会儿。”


    Alpha似乎从来不怕冷,穿了件单薄的睡衣坐在床边用棉布给他擦眼镜,手指修长,但掌心又长了茧子,摸上去有些糙。


    安年一脸愁容地往纪泱南身边坐,纪泱南没几秒就把擦好的眼镜架在他鼻梁上。


    “烦恼什么?”


    安年皱着眉,转头看他,欲言又止道:“思榆,可能真的恋爱了。”


    但也许,是比恋爱更严重。


    纪泱南反应很淡,他把安年搂在怀里准备睡觉,不准人乱动,但安年还在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把纪思榆可能被标记这件事告诉他,最后还是放弃了。


    “算了。”安年趴在纪泱南心口说:“我应该是看错了。”


    “你去找小雀没有?”纪泱南问。


    “没,他最近心情不好的样子,连房间都不让进。”安年也很郁闷:“一个个的,都怎么了。”


    “明天我去找他。”


    “思榆?还是小雀。”安年提醒道:“你可别凶。”


    纪泱南不悦地掐着安年的腰,另只手摸在他早就被标记的后颈。


    “睡吧。”


    第17章 错章


    纪思榆总在清晨醒,睡不好,还会做梦,断断续续,但大多都跟安山蓝有关。


    梦见第一次叫安山蓝弟弟,是索菲亚开玩笑,小雀比他小一岁,说他得叫人弟弟,现在看来,也或许并不是玩笑,大家都这么认为。


    其实记不清几岁,只知道是夏天,家门口沿着河边种的玫瑰早就遍地开了花,有时候跑过去花瓣就会掉,他觉得很可惜就会一瓣瓣捡起来,至于能拿来做什么也不知道,就用铁罐装着,可是时间一久全枯萎了,他会难过很久。


    那会儿年纪还是不大,在索菲亚的怂恿下,对着小雀叫了声弟弟,当时索菲亚笑得很大声,以至于小雀脸都红了,追着索菲亚就跑,他说讨厌索菲亚, 也讨厌纪思榆。


    “你不准听索菲亚的话!”


    小雀这么告诉他。


    那天晚上很热,小雀跟他躺在一张床上,小小的Alpha个子早就比他高出不少,洗了澡后头发湿哒哒的往他腿上躺,水珠濡湿裤腿,钻进他的皮肤里,他就拿着书给人扇风。


    他知道小雀在气自己叫他弟弟的事,想道歉,也想让他不要讨厌纪思榆,可小雀跟他说,在外面不可以这么叫,偷偷摸摸凑到他耳边像在说什么秘密,既然纪思榆叫他弟弟,那他也得叫哥哥,可他不好意思。


    他就答应小雀,以后不在别人面前叫。


    可事实上,他们之间不论是人前还是人后,从来没这样互相称呼过,以至于到长大,小雀都不愿意让人叫他小名。


    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纪思榆是哥哥,要照顾好弟弟。


    关于小雀的记忆是鲜活的,可醒来枕头却湿了。


    他一点也不想跟弟弟闹矛盾,疼得心都不舒服。


    腺体的标记要消失了,他用围巾把自己裹起来,下楼时外面天蒙蒙亮,安年给他做了早餐。


    “这两天太冷了,思榆,你多穿点。”


    “好。”


    牛奶是索菲亚家里拿来的,安年热了给他喝,他捧着杯子,冒出的热气熏着眼睛跟睫毛,他问安年小雀是不是还在睡,安年说是。


    “那我先走了妈妈。”


    安年替他把门打开,陡然窜进的寒风不断钻进脖子里,安年给他重新把围巾从后面绕紧,顺便给他搓搓脸。


    “早点回来。”


    纪思榆白皙脸颊泛起红晕,有些腼腆地回答:“嗯。”


    他依旧像小时候那样乖,围巾遮住半张脸,依依不舍地跟安年告别,然后转身逐渐走进清晨缭绕的雾气里。


    纪泱南在早上不到七点把安山蓝喊醒,让他吃过早饭后跟自己出去一趟,安山蓝眼底泛着乌青,一看就没睡好,安年同样给他倒了杯热过的牛奶。


    “你干嘛了,晚上不睡觉的?”


    安山蓝愁眉苦脸闷声说:“没睡好嘛。”


    他偶尔也还会像安年撒娇,这次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太冷了,纪思榆呢?他还没起床吗?”


    纪泱南瞥他一眼,没说话,安年告诉他:“思榆一早就去卫生所了,很辛苦。”


    “哦。”表情很失落,耷拉着眼皮也开始变得沉默。


    两个小孩都心事重重,最担心的人是安年,好几次嘴巴都张开想要直接问,被纪泱南拦住,Alpha用手在他手背轻轻拍了拍,他也只能叹气闭嘴。


    “吃饱了?”纪泱南开口,跟安山蓝说:“走吧。”


    “哦。”安山蓝随意把嘴一擦,起身就要跟着他走,安年表情担忧,想一并跟着,纪泱南劝他:“在家等思榆,我很快回来。”


    安年只好作罢。


    小时候的安山蓝犯错纪泱南会单独跟他沟通,安年并不是特别担心,毕竟小雀从小到大犯的错不过也就是爱跟人打架。


    只不过这次,一等就是一天。


    安年难免心慌,准备晚餐时候不小心把手指切破,恰好被回来的纪思榆撞见,连忙给他消毒。


    “不能沾水了,晚饭我来做就好。”他给安年的手指缠了点纱布裹住。


    “思榆。”安年用受伤的手碰了下纪思榆的脸,厨房的灯暗黄昏沉,他柔声跟纪思榆说:“我没事。”


    纪思榆眼睛有点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被风吹的,手也很凉,安年双手帮他捂着,两人坐在厨房外面的长凳上,肩靠着肩,影子都叠在一起。


    上次夜里纪思榆问的问题,安年就猜到他应该是有喜欢的人,只是很多事情刨根问底没有结果,纪思榆不想说,他追问也没有意义,他不想逼迫纪思榆去告诉他所认为的秘密。


    他一直都知道,纪思榆从来都不像纪泱南,像的是白榆,那个敏感又脆弱的Omega,是从前的自己,可是纪思榆比他聪明,也比他勇敢。


    “妈妈。”


    “嗯?”


    “爸爸呢?”


    安年替他把帽子跟围巾摘了,厚厚的毛线离开紧贴柔嫩的皮肤让纪思榆身子都瑟缩起来,还是会有些紧张,但消退的标记应该是看不到了,而且他里面穿的毛衣也遮住了大部分脖子。


    “出去了,大概还得再等一会儿才回来。”


    “好吧。”


    纪思榆接替了安年做晚餐,他跟安年说,今天的卫生所来了个生病的小孩,闹着不肯打针,他抓都抓不住,尖锐的针管差点就要扎到小孩的大腿,安年笑着说:“小雀小时候不就这样?不过他好像不怎么生病。”


    纪思榆眼睛亮亮的,纠正道:“没有,一年起码要感冒两次,不过去军队之后就不知道了。”


    安年眉眼弯弯,欣慰地说:“你记得比我清楚呢。”


    纪思榆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像犯了错,转过身时,刻意把指尖贴在冰凉的刀面上,心跳很快停滞了。


    “思榆。”


    “怎么了?”


    安年声音还是很轻,又像极了喟叹,他说:“你如果有喜欢的人可以告诉我吗?”


    纪思榆背对着,影子看上去孤零零的,从喉咙里出声道:“好。”


    纪泱南跟安山蓝并没有在晚餐时回家,纪思榆早早回了房,安年独自在楼下等,夜里近十一点,门外才传来脚踩积雪的步伐声。


    安年连忙去开门,俩人都穿着早晨出门时的衣服,纪泱南摘下手套,让安山蓝进来,脚下的残雪全落进了屋里。


    “小雀”


    安山蓝站着一动不动,他脸色很差,皮肤白得透明,双唇紧闭,微微阖上的眼睫还挂着水汽,像结了冰。


    “年年,家里还有热水吗?”纪泱南问。


    安年去牵安山蓝的手发现僵得像块石头,满眼震惊地看向纪泱南,而Alpha只说让他洗个澡早点睡。


    沉寂幽深的冬天夜晚,连颗星都没有。


    安年推开卧室的门,纪泱南正好把手里的信封好,Alpha知道他想问什么,拉过他往自己腿上坐。


    “小雀睡了?最好给他吃个药。”纪泱南问。


    “吃过了。”


    纪泱南低头,下巴擦过安年柔软的头发,“你生气了?”


    安年缩在他怀里摇头,双手将他抱着,“泱南哥哥,小雀要是真做错事,受罚是应该的。”


    “我可没罚他。”


    纪泱南不满地捏着安年耳垂,叹道:“平常话比谁都多,这回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


    “到底怎么了?”


    安年不想瞒了,从纪泱南怀里起来,皱着眉说:“我在思榆腺体上看到标记了,可我不确定,但很像,他应该是有喜欢的Alpha,可他不说我也不好问,只是还没见过面,这样是不是太快了,他才十九岁。”


    纪泱南搂在他腰间的手顿了顿,抬眸看他,眼神很沉,最后重新抱住他。


    “那应该是看错了。”


    安年不信,“真的吗?”


    “嗯。”


    他发现了安年受伤的手,用指腹摸上面的纱布。


    “疼吗?”


    安年回他不疼,只是做饭不小心,纪泱南有些后悔,应该早点带小雀回来,他把安年抱着,额头磕在人肩膀,“他长大了,我以为他心思很好猜,但不是,年年,不论是小雀,还是思榆,都已经不是小孩了。”


    安年不知道怎么,鼻腔里涌起一股酸胀感,他抱着纪泱南的脑袋,充斥着白发的根部偶尔会掺着几根黑色的发丝,他说:“我知道呀。”


    可是纪泱南才三十八岁,他觉得还是很年轻呢


    纪思榆这几天夜里看不了多会儿书眼睛就很累,兴许是没睡好,打算今天早些睡,躺到床上时本想着再等会儿,等小雀跟爸爸回来,结果眼睛再睁开时已经半夜,他台灯还没关。


    被窝里像火炉,后知后觉发现有些不对劲,苦橙叶的味道一阵阵往鼻子里飘,心跳陡然加快,他侧躺着转身,直接被人面对面搂进了怀里。


    额头闷闷撞着对方的心口,上半身紧贴,一瞬间眼睛就开始发酸。


    “小雀。”嗓子都是抖的。


    “纪思榆。”


    安山蓝浑身都很烫,说话声音沙哑,提不起什么力,整个人都往纪思榆身上靠,呼出的炙热气息一股脑儿全喷在Omega赤裸的脖颈。


    “你不让我说,我就没说。”


    像邀功似的,起皮的干燥嘴唇擦过纪思榆额头,带起一阵颤栗。


    纪思榆从来都不笨,知道安山蓝在说什么,他蜷着腿,膝盖碰到Alpha,他睁着眼睛问:“爸爸问你什么了?”


    安山蓝闭着眼,不论是从神态还是语气看,他都很累,可是却把自己抱得很紧。


    “他问我你是不是跟人恋爱了,问我是不是被标记,我跟他说才没有,他不信,可我就是不告诉他,我说纪思榆才没有恋爱,也没有人喜欢纪思榆的。”


    他苦巴巴地皱着眉,浓密的睫毛缓缓掀开,纪思榆看见深黑瞳孔里印着的倒影,很模糊,却也知道是谁。


    安山蓝的心跳几乎快要跟自己重合,他开始感到耳鸣。


    Alpha又重新靠上来,埋在他脖子里,说话也很执拗。


    “有很多人喜欢纪思榆。”


    像是烧糊涂了,讲话开始胡言乱语。


    他说:“你不想被知道,我就不说,你要夸我,不准再不理我了。”


    Alpha哪里都是烫的,可他却说冷,纪思榆就把自己贴上去,他呼吸很沉,开始入睡,怎么叫都不醒。


    纪思榆眼泪又开始掉,情不自禁去吻他,从下巴到唇角。


    “你是最聪明最勇敢的Alpha。”像小时候那样哄他,“谁都比不过你。”


    安山蓝背着身后的台灯,怎么都看不清脸,只依稀看见一点脸上的绒毛,纪思榆用脸颊蹭他不断上下滚动的喉结,眼泪像是滴进身体里,心悸感几乎让他说不出话。


    上升的体温跟下不去的心跳,让他确定自己犯了大错。


    在这个寂静的只有台灯照着的夜里。


    纪思榆一整晚没睡。


    他想,他就是喜欢小雀。


    是恋人间的喜欢。


    【📢作者有话说】


    让思榆接受小雀从弟弟变成恋人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他就是很敏感很容易想太多,小时候会因为觉得自己跟爸爸妈妈长得不像而难过,长大了也会因为在跟小雀之间的关系转变而痛苦,但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呀~每个人都要学会做人生的选择,所以思榆跟小雀会短暂地分开一段时间,就一小段


    第18章 小雪天


    卫生所斑驳的墙面挂着一个陈旧的钟,时间不是特别准,在每天下午三点左右卫生所的人就会特别少,纪思榆会选择在将近四点回家,深冬的天色暗得很快,他提前跟卫生所的老医生打了申请,今天会带两盒退烧药回家,并留下了钱。


    “岛城医院,下了一份通知,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那份通知单上黑纸白字,盖着来自岛城政府的红色印章,他从老医生布满皱纹跟斑点的手里接过,只大致地扫了几眼,便说:”好。“


    “回去跟你父母商量下。”


    “嗯。”


    纪思榆把通知单整齐叠好塞进上衣口袋里,戴好围巾跟手套,小雀的烧还没彻底退下去,他得早点回家。


    外面的天暗沉沉的,估计再要不了半小时就得黑了,冷风冻着他脸颊,他一脚踩进深厚的积雪里。


    “纪思榆。”


    卫生所外边的墙上贴了很多早已破烂的字条,摇摇欲坠,童尧从拐角的地方出来,今天穿得比以往厚了些,头发也长长一点,柔和了面目轮廓。


    “童尧,你怎么在?”


    纪思榆站在原地,睫毛都被风吹得杂乱,童尧向他走过来,两手插在上衣棉服的口袋里,”我等你好一会儿了,一起回去呗。“


    纪思榆表情为难,知道童尧十有八九是有话要对自己说,而自己也应该要把一些话说明白讲他垂下眼说:“好。”


    俩人隔了一米多距离向家的方向走,纪思榆走得慢,童尧刻意放缓脚步等他。


    “等过完十二月,差不多就要回军队了,最近天气也不好,老是下雪。”他话里带着抱怨,对纪思榆说:“一直约你,你也没空,前段时间生病好透了吗?”


    “好了呀,你之前也来找过我吗?”


    “嗯。”童尧往前跳了一大步,飞溅起来的雪花崩在纪思榆的小腿上,他也不会拐弯抹角,跟纪思榆又是从小就认识,什么都不会藏心里。


    “你说你没喜欢的人,不能给我个机会吗?”


    非常直白的话,纪思榆当场愣在原地,指头尖被手套裹着,他微微蜷了蜷。


    “童尧。”额前的发丝有几根落在睫毛上,风一吹就要进眼睛,他很用力地眨了好几下,睁开时带了点湿润。


    “我不喜欢你。”他说话很轻,拒绝的意思却足够明显。


    童尧下意识就问了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也没比别的Alpha差在哪,这个小镇本来人就不多,当初一块儿长大的几个小孩还有哪个比得上他吗?


    还是说纪思榆早就心有所属了?


    他不甘心。


    “可是我们都没怎么正式相处过,说不定”


    “我有喜欢的人了。”纪思榆说。


    童尧像块冰雕,直直杵着,许久才不可置信道:“你明明之前还说你没有。”


    “喜欢是一瞬间就能确定的事。”


    Omega眉眼间漂浮着他看不懂的情愫,他知道纪思榆是漂亮的,温柔的,被人喜欢再正常不过,所以他想,他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被人捷足先登他一定会后悔,可为什么他还是慢了一步?


    “我不明白。”


    纪思榆想告诉他,有很多事本来就是想不明白的,就像他跟小雀做了十几年的亲人,在确认自己的心意的晚上,他想的仍然是只要发烧生病的小雀健康平安就好。


    有没有对应的情感回馈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只知道拥有亲人跟家庭来之不易,从福利院到联盟再到岛城,纪思榆终于有了家。


    “童尧,很抱歉。”


    小雀高烧不退的第三天,又下了场小雪。


    索菲亚偷偷跟安年说,她看见甜心跟童尧一起回家,她很纳闷,甜心不应该会喜欢童尧,但要是真喜欢也没办法,还要打趣似的问安年会不会阻挠,安年觉得她在胡说八道。


    “好了好了,开玩笑,我也不同意童尧追求甜心。”索菲亚跟他讲悄悄话:“但甜心应该是有喜欢的人,不知道是哪个小子这么幸运。”


    安年一脸愁容地问:“你也看出来了?”


    “甜心十九岁,是个成熟的Omega了。”索菲亚感慨道。


    安年叹口气说:”我先回家了。“


    冬天纪泱南也不怎么会出门,一家四口就窝在上下两层的房子里,他最近写了封信可一直没寄出去,那天小雀跟他出去回来就发烧,安年到现在依旧不知道原因。


    “我不是不让思榆恋爱,是怕他被骗。”


    纪泱南坐在书桌边,朝安年转过身,不明所以道:“谁会骗他?”


    “就Alpha啊。”


    这里跟纪思榆同龄的Alpha就那么几个,没一个靠谱的。


    “不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


    “年年。”


    “嗯?“


    纪泱南说:“我感觉你变笨了。”


    安年不满他这样说,自暴自弃似的转过脸:“我本来就不聪明。”


    心里的猜测无法落实终究让纪泱南感到些许不安,他对孩子的教育在某些方面比不上安年,但也知道,逼迫起不到任何结果。


    总不能真是他想的那样?如果真是,那是意外?


    安山蓝已经连着好几天没从卧室出来,饭都是安年送上去给他吃的,这天夜里,纪思榆把晚餐跟药一并端着送进安山蓝房里,发现他仰躺在床上吃饼干,被子也不盖,怕是还嫌感冒好得快。


    “不准这样。”纪思榆难得有些生气,连忙把被放在一旁的外套给他披上。


    “其实我觉得有点热。”


    “那也不可以。”纪思榆从他手里没收掉饼干,眉头蹙得死死的,看Alpha还一副没所谓的模样,心都皱着。


    接二连三的生病,让安山蓝瘦了点,精气神一般,偏偏还非要逗纪思榆,“干嘛生气?”


    他弯着腰,侧过脑袋,用指头戳戳纪思榆的脸,笑起来时眼尾微微弯着,一股子少年气,“我在等你呢。”


    纪思榆把筷子递给他,“等我做什么?”


    “等你喂我吃饭。”他摸摸肚子,“饿死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给你送?“


    “猜的。”


    Alpha吃饭也不安分,吃一半说盛得多,用咬过的筷子夹给纪思榆,湿润的木质顶端碰碰Omega柔软的唇,“张嘴。“


    纪思榆耳朵发烫,还是张开了。


    “我吃过。”


    “那怎么了?陪我再吃一点呗。”


    说得也没什么问题,纪思榆便跟他把剩下的一块儿吃了,说是一块儿,实际全被喂进自己肚子里。


    “小雀。”


    安山蓝吃饱喝足往他腿上躺,看来是病好得差不多,又有心思跟他计较称呼问题了。


    “你又不听话哦甜心。”


    纪思榆抿着嘴巴,犹豫道:“爸爸带你出去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啊,就是问我你是不是被哪个Alpha标记了,有没有喜欢的人。”


    他仰躺着,深邃透亮的瞳孔就印在纪思榆眼底。


    “我没告诉他。”


    “他罚你了?”纪思榆追问。


    “没有,是我自己。”


    “什么意思?”


    安山蓝故作高深地说:“你猜。”


    不喜欢猜,纪思榆默默盯着他不说话,安山蓝手一伸,勾着他脖子就按下来,两人一下子靠得很近。


    四目相对,呼吸缠绕。


    “甜心,我还算听你的话吧?”


    纪思榆不想被知道的事,他就不说,他不想总跟Omega冷战,他也不想让纪思榆知道,因为不想说实话,他用惩罚来跟爸爸做交易。


    这很公平,是纪泱南从小就教他的。


    纪思榆素白的指尖略过他额前的发丝,抖着眼皮说:“我没有叫你小名,你不能这样喊我。”


    可小雀耍起了无赖,他用力把纪思榆往他脸上摁,俩人额头贴着额头。


    “你管我呢,平常你喊得还少吗?”他说:“纪思榆,你以后不准再莫名其妙不理我,因为一点小事,多伤感情啊。”


    睫毛都要绕一块儿,纪思榆闭上眼睛,答应他:“好。”


    安山蓝又喊他名字,一向清澈的眼里漫了层雾。


    “我可能在家呆不到一个月了。”他说:“我得提前回军队。”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他一点不知道?


    纪思榆表情茫然,心跳开始变得很缓慢。


    “联盟下的命令。”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纪思榆都阻止不了安山蓝做任何事,说不上遗憾,更谈不上可惜,Alpha有自己的追求,他从来不会觉得去军队是一件苦差事,十八岁坐上去联盟的军车也只有安山蓝自己感到兴奋跟期待。


    Alpha的前途还有未来从不属于这里。


    纪思榆闭着眼拿自己额头蹭了蹭他的脸,强忍着不舍说:“好。”


    分别是他比较擅长的事,这次也一样。


    【📢作者有话说】


    今天很早啊,不准说我是鸽子


    第19章 漫长的冬天


    乔影寄来的信,纪思榆在雪停之后的一个下午才抽空给他回,这天特意休了假,独自在房间拿了新的笔和纸,他有许久都不见乔影,心里也很想念,信写到一半开始思索什么时候有时间去趟岛城跟人见一面,抬眼的瞬间正好从透明的玻璃窗看见了在不远处捣鼓雪人的安山蓝。


    Alpha穿着蓝色的棉袄,不知何时把他的围巾从雪人身上取了回来,这会儿围在自己脖子上,长长的尾巴随风飘荡,他烧退了以后就总往外跑,前些天堆的雪人被风吹倒,他说要去修复,至于修不修得好也不清楚,总之,等他离开这里去军队,纪思榆也没法保证这两个雪人的完整。


    还是会感到遗憾,他没有如愿跟安山蓝一起在这个冬天堆雪人。


    中午吃饭时候,纪思榆问纪泱南什么时候要再去岛城,顺便帮他把信带给乔影,纪泱南告诉他,小雀回联盟军队是一定会经过岛城的,到时候可以提前过去,也不用寄信,当面找乔影就可以。


    纪思榆觉得这样也不错,便朝纪泱南笑笑,说:“好的爸爸。”


    给乔影的信被纪思榆收了起来,放在书桌的抽屉里,他看到了自己的笔记,一页页翻过,小雀给他写的Alpha守则还停留在第一条。


    刹那间的心悸感让他呼吸都停了好几秒,他用指尖小心翼翼描绘着那行字,从第一个开始,潦草散漫,想起来小时候安山蓝不喜欢写字,可是每次都会被爸爸逼着跟他一起学,安山蓝没什么耐心,总是写一会儿就要跟他说话,问他今天的晚餐好不好吃,明天要去哪里玩,以至于长大到现在,还是一手乱七八糟的字。


    他把笔记收起来,跟自己的书放一块儿,从卫生所带回的文件被他放在抽屉的最角落里,属于岛城政府的红色印章已经显得有些模糊,他又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最终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准备明天带去卫生所。


    老医生说应该跟家里人商量,但他觉得,有些事商量也没结果,他想自己做决定,爸爸说,人要为自己所有的行为负责,他觉得他做得到。


    纪思榆从来不是一个胆小的Omega。


    安山蓝闯进他房间,说今天不下雪要带他出去玩,纪思榆知道,所谓的玩,不过就是从家里跑到河边,跟雪人说说话,再逛到酒馆,爬到矮墙,聊些有的没的,又或者一路捡些树枝,最后去索菲娅家跟她斗嘴,吃她做的饼干。


    纪思榆想,他也应该跟索菲亚学着做饼干,给安山蓝在去军队的途中吃。


    “可以,那我要很多很多。”


    安山蓝牵着他从结冰的河面走,鞋底很滑,走不稳,安山蓝找了个木板让纪思榆坐上去,他从后面推,第一次失败了,纪思榆直接从上面滚下来,狼狈地脸都红了。


    “就说不要坐嘛。”他不好意思说自己屁股疼,只敢偷偷摸摸背着Alpha揉了揉。


    “好吧好吧,是我的错。”安山蓝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把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给纪思榆攥手里,咧起嘴角笑:“你抓紧了。”


    “啊?”


    纪思榆死死抓着,两条腿蜷起来一整个缩在木板上,屁股还疼着呢,安山蓝就开始拽着围巾往前拉,粗糙的木板擦过厚重的冰面,发出一阵刺耳噪声,纪思榆仰着脸,Alpha高高的背影就在他眼前不停奔跑,沿岸枯败的树木不断从他身边划过,风刮过他白皙的脸,他开始耳鸣。


    “小雀。”他大声喊。


    “干嘛?”


    安山蓝跑得累了,就开始停下慢慢走,这条河明明不长,但他们却走了很久。


    “纪思榆,哦不对。”他转过身,倒着拉纪思榆,表情威胁,“甜心,我劝你最好长长记性。”


    纪思榆眨眨眼,心口仿佛变成冰面底下缓缓流淌的河,今天难得有点叛逆,不想听话,当着Alpha的面又喊了声小雀。


    安山蓝气得不行,手里围巾拉得变形,他随手一甩,直直走到纪思榆面前用手揉了的脸。


    Omega的脸皮薄得很,没几下就红透,他还戴着皮手套,也没刻意用力,怕把人弄痛了。


    纪思榆把他双手扣住,拉下来,隔着手套给他搓,“冷吗?”


    “不啊,不信你摸摸。”


    说完就把手套摘了,纪思榆敏锐地发现他掌心通红一片,主动把人两手捧过来,觉得不够又把自己脸贴上去,边笑边说:“是挺热呢。”


    安山蓝面色有点不太自然,啧了声:“就跟你说不冷的,骗你干嘛?”


    他把纪思榆从板子上拉起来,最后一段路俩人并排走。


    “什么时候去岛城呢?”纪思榆说:“到时候我先去见乔影,顺便看下时春叔叔,等送完你去军队,我再跟着爸爸妈妈回来。”


    “可以啊。”


    “乔影也要提前走吗?”他突然想起来,童尧那天还跟他说要在家待一个月不急着走呢。


    “应该吧,我不确定。”


    纪思榆埋着头,“好吧,那什么时候回来?半年?还是一年?”


    “纪思榆。”


    安山蓝从河面上往岸上跳,然后回头叫他名字,双手张开,“过来。”


    纪思榆也学着他跳,奈何体能终究比不上Alpha,差点滑倒,安山蓝搂着他腰把他拽上来,他勾着Alpha脖子,心贴着心,谁也没松开。


    “我跟你说实话。”安山蓝一向吊儿郎当的面部表情变得很认真,他说:“联盟的决策总是在变,今年刚参军的时候明明说每两个月都可以休假,到后来我只能半年才回来,这次临时下的命令,虽然没有明说,但我想没个半年肯定也回不来,又或者是一年。”


    跟他猜的差不多,纪思榆歪着脑袋看他,依依不舍的模样,说话时嘴里的白气直冒。


    “也没事,你注意安全就好。”


    这种话对安山蓝来说不怎么受用。


    “放心吧,我还能让自己受伤么?”他一脸臭屁的表情,“你是不是会想我?”


    “那就好。”纪思榆一双眼睛像极了冬天夜里消失许久的星,他一字一句道:“我会想你的。”


    纪思榆决定,除了生日,他在平日里也会开始做祷告,祈祷他的小雀健康平安。


    俩人在回家前去看之前堆好的雪人,索菲亚在家门口不停叫他甜心甜心,他便跟安山蓝说:“等我一会儿。”


    “你去吧,索菲亚一定是想跟你分享好吃的。”安山蓝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记得多拿一点。”


    果然被他猜对了,索菲亚给了他一瓶酒还有几颗糖,不过没有饼干。


    “哪里来的呀?”


    天气太冷,索菲亚打了个喷嚏,才跟他说:“酒是简朋友那里多拿的,你回去给你父亲,至于糖,前面那户人家送我的,但我可不是小孩,你跟雀分着吃。”


    纪思榆笑笑:“我们也不是小孩。”


    “怎么不是?”索菲亚指着他说:“就是。”


    纪思榆腼腆起来,不说话,索菲亚撞了下他的手臂,他把视线从不远处的安山蓝身上收回来,轻声问:“怎么了?”


    “甜心。”


    “嗯?”


    “你现在有喜欢的人?”


    纪思榆僵了好一会儿,睫毛被风吹乱,他缓缓闭眼,又睁开,转脸看向索菲亚,这次完全直面自己的心。


    “嗯,有。”


    索菲亚很夸张地捂住嘴巴,“天哪,我就说。”


    她在原地转了一圈,还是很震惊,“好吧,我很想问是谁,但你不愿意讲也没关系,我早晚会知道。”


    纪思榆捧着怀里的酒以及掌心里的糖果,垂眸不语,额前发丝凌乱,雾气弥漫的眼睛没什么光彩,他突然跟索菲亚说:“好希望冬天快点过去。”


    索菲亚拍拍他的肩说:“甜心,冬天不会很长的,你需要一点耐心。”


    第20章 不眠夜


    安山蓝去联盟军队的日子逐渐接近,舍不得的不只有纪思榆一个,明明这个新年还没到,又要送他离开,他会跟着岛城的队伍一同离开这里,安年在他即将出发前往岛城的前一周给他做了副新手套,挑了个清晨又带他去集市,总说把该买的都买齐,剩下的要是带不走就留在家里等他回来用。


    纪思榆最近在卫生所呆的时间越来越久,经常得要忙到将近七点才能到家,冬天夜里黑得快,安年给了他一个手电,打着光回来也不用怕,索菲亚门前的两个雪人已经无暇顾及,孤零零地七倒八歪,他尝试重新给它们堆好,但奈何夜里光线实在不清晰,费了好大劲也没能恢复成原样,他就只能蹲在残败的雪人面前踩着自己的影子叹气。


    脚下深厚的积雪还没有淹没他的小腿,等安山蓝离开,岛城最严寒的冬天才会来临。


    这样也好,不用在这里度过难捱的寒冬。


    夜里空余的时候总想着给安山蓝做点东西,学着安年用家里剩下的布料缝了块手帕,纯白色的棉布在最角落里用深蓝色的丝线钩着安山蓝的名字,还有一只鸟,只不过鸟花了他很长时间,总是钩不好,不停拆了缝,缝了拆,好在最后结果还算满意,他小心翼翼把手帕收起来,跟写着Alpha守则第一条的笔记本放在抽屉里。


    最近都没有再一起睡,即使被窝里有着灌满热水的玻璃瓶依旧会在半夜被冻醒,突然间很想念小雀的怀抱,靠着回忆里的体温才勉强继续入睡。


    安年最近似乎总有话对他说,但每次他耐心等待时安年就朝他笑笑说没事。


    分别在即,纪思榆满腔的不舍还带着莫须有的委屈,让他紧紧抱住安年,湿润的眼睛在对方肩头擦过,安年此时就会拍拍他的背问他怎么了,他只会轻轻摇头然后喊妈妈。


    他已经喊了安年好久好久的妈妈,从那张黑白照片起,无数次想象过妈妈会长什么样,是会很温柔还是会在他犯错时发脾气,他都接受,也都喜欢,那是他期待了很久的家人,可安年从来没对他发过脾气,因为安年总说,思榆是乖小孩,怎么可以对乖小孩生气?


    就像小时候不断祈祷自己一定要长的像爸爸或者妈妈一样,纪思榆不知道从何时起开始祈祷自己要永远留在这里,他要做安年一辈子的乖小孩。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可能无法兑现承诺,心脏就像被人剜了一刀,血液流经他的肺部跟喉管,总忍不住想哭。


    岛城医院送来的文件已经签上他的名字,或许就在小雀离开岛城后不久,他也要离开。


    纪思榆再也不是一个乖小孩。


    但他仍旧希望,不论是纪泱南还是安年,都能够原谅他。


    早出晚归的作息让纪思榆很少能跟安山蓝有独处的机会,安山蓝离开前的最后一个周末,他在周六下午三点回了家,卫生所的老医生跟他说,这段时间可以在家休息,就不用过来了,再有两天会新来一个Omega医生,他不用这么累,纪思榆想把自己手头的事情交代好,等新医生过来他再走。


    待了近两年的卫生所,是他舍不得的第二个地方。


    回去路上耳朵快被冻僵,他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捂着跑,路过前些天跟小雀一起划过的冰河,自己想也没想,就跳了上去,没有小雀,怎么都划不动,鞋底摩擦冰面只有刺耳难听的声音,他便放弃了。


    家里大门敞开,纪思榆在门口看见了靠墙抽烟的纪泱南。


    在他印象里,纪泱南好些年不抽烟了,偶尔索菲亚的Alpha会给他几根烟他也都会拒绝,直觉让纪思榆感受到纪泱南今天应该心情不好。


    缭绕的烟雾缓慢钻进纪思榆的鼻腔,他忍不住想咳嗽。


    “爸爸”


    纪泱南抬眼看他,面色冷淡,他不由得心惊肉跳,有种偷偷犯错被抓包的羞耻感,低着头不敢说话。


    纪泱南把烟扔在雪里,用脚尖踩灭,从他的动作幅度来看充斥着很大的不悦。


    “你进来。”


    纪思榆攥紧掌心,“好。”


    “门关上。”


    纪思榆心跳一滞,听话地关了。


    “妈妈跟小雀呢?他们不在家吗?”


    纪泱南背对着他,没几秒转过身,“在索菲亚那里,说要烤蛋糕。”


    “噢。”纪思榆勉强扯出个笑来,期待地说:“那我一会儿能去看看吗?”


    屋子里开始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纪思榆开始感到不安,直到纪泱南绷着下颌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痕迹十分严重的纸张,然后啪地一声甩在桌上,他的心都跟着往下坠。


    其实并不害怕,纪思榆反而有一种解脱感,终于不用再隐瞒,也不用绞尽脑汁去想到时间该怎么解释。


    爸爸两个字还被他含在喉咙里没来得及说出口,纪泱南隐忍的怒意已经快抑制不住,他伸手指着桌上那张白纸黑字签着他名字的文件,红色的印章在还未开灯的屋里显得格外模糊,像某种没擦干的血迹。


    “谁准你签字的?”纪泱南质问他:“谁允许你去的?卫生所的人是不是让你回来商量?你现在长本事了是不是?瞒着我擅自做决定,你以为我不会知道是吗?”


    纪思榆酝酿了很久的话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是喊了纪泱南一声爸爸。


    纪泱南微不可查地开始发抖,他试图拿起桌上的文件,但失败了,他看着纪思榆,停顿又停顿,一字一句问他:“你知道巴别塔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那里离家多远吗?你到底在想什么?纪思榆,你告诉我。”


    纪思榆做了点准备,轻轻呼吸,然后故作轻松地说:“岛城医院下的通知,他们需要一名医生,卫生所里没人能去,他们年纪都大了。”


    “没有人愿意去!”纪泱南微微弯着腰,语气很急,呼吸也是,“因为是个苦差事,所以岛城医院把文件下放到卫生所,找个倒霉蛋,你怎么还上赶着了?巴别塔常年冬天,比岛城冷得多,路途又远,你在那怎么过?”


    纪泱南的苦口婆心带着很明显的无奈,纪思榆眼眶通红,“我”


    “因为小雀吗?”纪泱南陡然开口。


    被冰冻的血液仿佛瞬间活了过来,纪思榆愣怔地看向纪泱南,好几次尝试开口,可喉咙都像是被堵住,那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他什么都听不见。


    “他标记过你。”纪泱南说。


    纪思榆下意识反驳,“没有。”


    “纪思榆,你骗不了我。”


    可能是因为觉得自己犯了错,带着答案去看问题的时候总认为纪泱南看他的眼神里包含失望,他忍不住想掉泪。


    那会儿脑子里想的却是,纪思榆果然是个爱哭鬼。


    “我没有”他重复了好几遍,最后自暴自弃地说:“对不起。”


    他耷拉着肩膀,像河边早就枯萎的玫瑰苗,他诚实告诉纪泱南:“小雀回来后没多久就突发易感期,我没有给他打抑制剂,陪了他几晚。”


    “你喜欢他?”


    纪思榆思绪开始不由抽离。


    是喜欢的,可他能当着索菲亚的面,也能当着童尧的面承认他有喜欢的人,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是谁,现在他却没法跟纪泱南承认他喜欢小雀,喜欢自己从小长大的弟弟,这种违背常理的感情不断让他自责。


    “你不说,我去问他。”纪泱南说完就越过他,看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冲进索菲亚家里把安山蓝拽过来问个清楚。


    “爸爸!”


    纪思榆从后面死死拉住他的手,恳求道:“不要。”


    纪泱南侧过身体,有一半的脸隐匿在晦暗的光线里,有瞬间他自己都想选择逃避,不敢承认他从小带在身边的小孩学会了隐瞒,就在前几天他还跟安年说,小雀跟思榆都长大了,他们有自己的人生跟秘密,可当他真正直面这些的时候他又觉得无措。


    “你觉得我会阻拦你,还是觉得我会责怪你?”纪泱南闭了闭眼,沉沉叹道:“我早猜到了。”


    小雀根本不会撒谎,非要用惩罚自己的笨拙方式来证明没有犯错,护着纪思榆,可这是犯错吗?他气得不过就是隐瞒而已。


    “没有。”


    纪思榆松开他,局促不安地站他眼前,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还需要他抱着哄的小Omega。


    “爸爸,很抱歉瞒着你,只是我自己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纪思榆轻声说:“我知道你不会怪我,是我自己的原因,小雀要离家去军队,一年半载不一定回来。”


    纪泱南沉默不语,纪思榆笑了笑说:“你也很讨厌等待对不对?”


    他比谁都了解纪泱南跟安年的性格,所以更加没办法理所应当地接受跟小雀情感关系的转变,他需要时间让这份情愫生长,是发芽还是枯萎,终究会有个结果,他喜欢小雀,那小雀呢?是依旧把他当做哥哥还是其他?他不知道,不确定的事会害怕去追问,还不如顺其自然。


    选择去巴别塔是他深思熟虑的,听说巴别塔的雪很美,玫瑰也不仅仅只存在于家门口的河边。


    安山蓝跟安年回来时,正巧看见纪思榆把桌上的纸张叠成小小一块塞进上衣的口袋里,眼皮跟鼻尖还红着,纪泱南一言不发上了楼。


    晚餐时饭桌上的氛围尤其沉默,安山蓝在桌子底下用腿轻轻撞了下纪思榆,亲声耳语道:“干嘛呢?不说话。”


    纪思榆抿着唇摇头,找了个借口,“有点不舒服,嗓子疼。”


    “怎么回事?你病了?”


    “没有,可能风吹多了。”


    纪泱南让安山蓝去洗碗,他洗完就要去找纪思榆,结果被命令从今天起不准进纪思榆房间,安山蓝一脸震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多大了,不能自己睡?”


    安山蓝有苦难言,瓮声瓮气地说:“我已经好几天没跟他睡了。”


    安年看出来从他回来后纪泱南就心情不好,总不能当着孩子面落他面子,便对安山蓝说:“说的也对,你们都大了,思榆又是Omega,别总往他房间跑。”


    安山蓝郁闷得不行,“哦。”


    夜里在卧室,安年才终于得空问纪泱南到底怎么了。


    “你对两个小孩撒什么气?”


    纪泱南头也不回,看样子着情绪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安年从身后抱住他问:“发生什么了?”


    “年年。”


    “嗯。”


    纪泱南嗓音有些沙哑:“你之前不是说看见思榆腺体的标记吗?”


    安年愣了下,松开他,担忧起来,“你也看到了?索菲亚说思榆就是有喜欢的人了,但不知道是谁,不行,我得去问问,怎么能这样一声不吭把思榆标记。”


    被子一把被掀开,纪泱南把安年拉住,长叹口气,“你想知道是谁吗?”


    安年皱着眉,苦思冥想,不确定地问:“是童尧吗?”


    纪泱南突然笑了声,安年一头雾水,“我猜对了?”


    俩人四目相对,安静了将近快一分钟,纪泱南淡淡说了句:“是小雀。”


    “什么?”安年整个人都迟钝了,脑子都开始停摆。


    纪泱南认输般说道:“你没看错,思榆的腺体上确实存在过标记。”


    安年开始卡壳,“小雀标记了他?”


    “嗯。”


    一时间,安年有些无措,不太自然地又掀起被子坐回去,没多会儿又转过脸来问纪泱南,带着急切:“什么时候的事啊?他们怎么不说?不行,我得去找小雀,他怎么能做这种事?”


    “回来。”


    纪泱南没让安年离开,摁着人肩膀,语重心长道:“哪种事?思榆自愿的。”


    安年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喜欢,小雀?”


    “是。”纪泱南想告诉他,纪思榆是喜欢小雀,但是小雀似乎没往这方面想,易感期的Alpha是没有意识的,他只知道纪思榆陪着他安全度过了第一次易感期,至于喜欢,从小就没心没肺的小孩,哪里分得清


    纪思榆现在总是睡很晚,夜里临时决定在手帕上再另外绣只鸟,眼睛酸得疼,他才关了灯睡觉。


    寂静沉闷的房间传来低低的开门声,随之而来的是许久都不曾闻见的苦橙叶气味,被子里陡然钻进一阵冷空气,他一下子缩起身,床边凹了一块,随之而来的事剧烈的心跳。


    “纪思榆。”


    安山蓝凑到他耳边说话,后背贴着人炙热的体温,他轻轻转过身。


    “你怎么来了?”难免觉得惊喜,黑夜里的眼睛都亮了。


    “还不是怕你生病难受。”


    纪思榆心跳太快了,胸腔都软着,他说:“没有病。”


    安山蓝学着他平常的样子,用手背给他额头试温度,“好像真没有。”


    纪思榆轻笑:“本来就没有。”


    “哦~你骗我。”


    他开始惩罚纪思榆,用手挠他痒痒,纪思榆不敢笑得太大声,挣扎间被安山蓝抱进怀里,Alpha的手拖着他后脑,下巴磕他脑袋上。


    “你惹爸爸生气了?”


    纪思榆愣了好几秒,默默摇头,柔软的发丝刮过安山蓝下巴。


    “我想你应该不会惹他,可能是他自己心情不好吧。”他偷偷摸摸说:“还不准我进你房间,那我就偷偷来。”


    纪思榆从他怀里仰起脸,小腿被他夹着,“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就你替我受罚去。”


    “好。”


    他答应得太干脆,安山蓝皱起眉,扣着他脖子强迫他抬头贴上来,呼吸交缠间,混着俩人杂乱的心跳。


    “我不准。”


    纪思榆觉得他这人善变,跟他开起了玩笑,“明明你说让我去。”


    “那怎么了?我反悔不行吗?”


    “小雀。”纪思榆在犹豫之下,还是悄悄把手搭在安山蓝肩上,他把那些话不断在心里反复,勇敢直白的意念冲破禁锢枷锁,他问:“你离开家,会想我吗?”


    其实不想也没关系,起码问出口不觉得遗憾。


    安山蓝不知道为什么笑,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抖动的肢体能感受到他的愉悦,纪思榆莫名有种迟来的害臊,Alpha却贴上来说:“当然了,甜心。”


    甜心,甜心。


    纪思榆头一回想再多听几遍。


    他窝在安山蓝怀里,闻着对方的信息素昏昏欲睡,却陡然惊醒,睁眼依旧一片漆黑,身体紧贴的温度从未降下去,还有沉稳有力的心跳。


    安山蓝平稳的呼吸就在他耳边,他闭着眼,用纤长的睫毛轻轻蹭对方的面颊,半梦半醒间,不舍从心底涌来,双手攀在Alpha肩膀,微微仰起脸,在黑暗里贴上心爱之人的唇。


    如果离别无法避免,请让他记住亲吻的温度。


    冬日的雪夜又浓又沉,在寂静无声的卧室里,安山蓝缓缓睁开眼,唇部属于纪思榆的触感正在慢慢消退,可窝在他怀里的Omega像是个火炉。


    心跳变得很快,甚至有种心悸感。


    纪思榆为什么偷亲他?是因为舍不得吗?


    好吧,他也舍不得纪思榆。


    就再陪他睡一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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