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永远不要把我忘记
翌日,天骄大比正式拉开帷幕。
巨大的环形演武场人声鼎沸,各色宗门旗帜飘扬。
高台之上,各大宗门长老端坐,俯瞰着下方即将展开龙争虎斗的年轻俊杰。
君向北作为剑宗大师兄,首轮对手是一个小宗门的弟子。
结果毫无悬念,他甚至未曾拔剑,仅凭精纯的剑意和身法,便在数招之内将对方逼出擂台,轻松晋级。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气质清冷如霜,引得看台上一片惊叹和仰慕的目光。
顾云卿坐在剑宗弟子专属的区域内,托着腮,看似在全神贯注地为师父加油,实则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种级别的比斗,在他恢复记忆的视角看来,如同孩童嬉戏。
毕竟他可是操纵过仇葬雪马甲和顶尖玩家战斗过。
顾云卿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观察君向北身上。
嗯,师父冷着脸把人“请”下擂台的样子,还挺帅。
尤其是那剑气,控制得恰到好处,只退敌,不伤人,符合他一贯的“正道”作风。
顾云卿直播间弹幕滚过几行:
「君神牛逼,一招制敌。」
「这实力,不愧身份是剑宗大师兄。」
「顾云卿看师父的眼神亮晶晶的~」
「只有我觉得顾云卿好像在走神吗?」
“因为我在思考君向北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是个幻境。”顾云卿笑眯眯的说着。
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顾云卿直播间的弹幕滚动的更多了,大多是疑问:
「?顾云卿能看到弹幕了,你恢复记忆了吗?」
「这不对吧?怎么现在就恢复记忆了?」
「看来这个幻境快结束了。」
进入炼心塔的人会失去记忆,然后拥有一个符合经历的身份。
而在这个炼心塔内,玩家的直播间会依旧开着,只是只有意识到这是个幻境,恢复记忆后,才能看到直播弹幕。
第一个恢复记忆的人出现后,幻境会在一天内结束。
顾云卿直播间的观众们还在震惊:
「这才多久啊,就发现端倪了?顾云卿的精神力绝对很强。」
「完了,我赌输了,我赌的君向北第1个发现是幻境。」
「赔率1:1有什么好赌的,我赌的是他最后一个发现幻境赔率1:100。」
「前面的想送钱直说,君神怎么可能会是最后一个发现幻境。」
「就是,君神不是第1个,那肯定也是第2个!」
顾云卿看着直播间中的讨论,微微勾了勾嘴角,说道:
“那我们打个赌?就赌君向北是最后一个发现幻境的。”
玩家们在和直播间沟通时,副本内的npc并不会发现异常。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地面骤然亮起无数扭曲诡异的符文,猩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瞬间形成一个覆盖了整个中心区域的阵法光罩。
一股强大、混乱、充满负面情绪的精神干扰力量如同潮水般弥漫开来,瞬间席卷了阵法内的每一个玩家。
“呃啊——!”
“杀!杀了你们!”
“宝物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惨叫声、怒吼声、兵刃相交声几乎同时爆发!
阵法的影响立竿见影。
许多心志不坚的修士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理智被疯狂的杀戮欲望和深藏的恐惧吞噬,开始不顾一切地攻击身边的人。
平日里或许还有同门之谊、君子之交,此刻在阵法的影响下,全都化为了赤裸裸的敌意和嗜血本能。
阵法内瞬间沦为血腥的炼狱!
顾云卿在阵法启动的瞬间,就清晰地感知到了这是炼心塔幻境的机制。
这并非真实的杀戮,而是一种极端的心境考验,模拟绝境下的反应。
所有陷入阵法的人,其互相攻击的行为,都成了这宏大“戏剧”的一部分,被无数“观众”凝视着。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极度惊恐的神色,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周围疯狂的气氛吓傻了,呆立在原地。
几乎就在他露出惊恐表情的同一时刻,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猛地向后一拉。
是君向北。
在阵法启动、周围修士开始失控的刹那间,君向北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自保,也不是观察阵眼,而是毫不犹豫地将离他最近的、也是他唯一在意的“麻烦精”拉到了自己身边。
“嗡——”
清越的剑鸣响起,凛冽的剑气自君向北体内勃发,瞬间形成一个淡蓝色的护罩,将他和顾云卿两人牢牢护在其中。
这护罩不仅挡住了外部那些失去理智的修士胡乱劈砍过来的刀光剑影,更在一定程度上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力量。
顾云卿“惊魂未定”地靠在君向北身侧,手下意识地紧紧抓着他腰侧的衣服,指尖因为“恐惧”而微微发白。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君向北身体的紧绷。
顾云卿直播间弹幕滚动,还在讨论他刚说的那句话:
「这什么意思?顾云卿你想干什么?」
「赌就赌,君神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发现幻境的。」
「怎么感觉,君神要被玩成狗……」
「卧槽!什么情况?!」
「这阵法好邪门,直接让人发疯,大开杀戒了?」
君向北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一手维持着剑气护罩,另一只手紧握剑柄,眸光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视着周围混乱不堪的景象。
他试图在这片猩红与疯狂中找到阵法的规律或弱点。
然而,这阵法似乎并无实体阵眼,或者说,其核心就是这弥漫的精神力量和引导杀戮的规则本身。
它不允许破坏,只允许在其中挣扎、沉沦或……适应。
“师父……怎么办?他们……他们都疯了……”顾云卿将脸埋在君向北的肩后,声音带着哭腔。
然而,在那无人可见的角度,他的眼神却是一片冷静的清明,甚至带着一丝审视,观察着君向北在这种极端压力下的每一个细微反应。
“别怕,凝神静气,守住灵台。”君向北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腕翻转,剑光如游龙般点出,将两个试图冲破护罩、双眼赤红的修士轻巧地逼退,力道控制得极好,只是击退,并未伤其性命。
但这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阵法内的杀戮愈演愈烈,血腥气弥漫开来,刺激着所有人的神经。
更多的“疯魔”修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们攻击所有能动的东西,包括君向北这看似坚固的“堡垒”。
君向北的剑气护罩在密集的攻击下开始微微荡漾,他需要输出的灵力也越来越大。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护着顾云卿的身形却没有丝毫动摇,如同激流中的礁石。
顾云卿看着他紧抿的唇线,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那双映照着周围血腥、却依旧竭力保持清明的眸子,心中那点戏谑和利用的心思,悄然淡去了一丝。
这家伙……是真的很认真地在保护“她”。
即使在这种自身也承受着巨大压力,他优先考虑的,依旧是身边这个“弱小”徒弟的安危。
君向北直播间的观众们直呼有安全感:
「君向北这保护绝了,第一时间拉人开盾。」
「他还只是击退,没下杀手,真的好温柔。」
「顾云卿躲在他身后好有安全感啊,但是他实力这么弱吗?」
「从隔壁直播间过来的,顾云卿发现是幻境了。」
「啊,这?难怪突然出现了这个阵法,原来是这个幻境要结束了。」
「可是为什么顾云卿还是装着一副柔弱无助的样子?他想干什么啊?」
那个观众丢下一句话,就回到了顾云卿直播间,也不管君向北直播间的观众们如何震惊猜测。
就在这时,一道格外凌厉的攻击从侧后方袭来。
是一个使重锤的体修,他显然完全失去了理智,双眼赤红如血。
一锤砸下,带着千钧之力,直取君向北后心!
这一击的力量远超之前,若是击中,剑气护罩很可能瞬间破碎。
君向北正应对着前方的敌人,察觉到后方危机,回身格挡已然不及。
电光火石之间,顾云卿瞳孔微缩。
他完全可以“不经意”地移动一下,或者用一点微小的力量影响君向北的重心,让他避开这一击。
但他没有。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顾云卿做出了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的选择——他非但没有躲避或做小动作,反而像是被吓坏了,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君向北的腰,将整个人都缩进了他怀里,仿佛要将自己嵌入他的保护之中。
这个动作,看似是极致的恐惧和依赖,却在无形中,让君向北回身应对的动作慢了那么微不足道的半拍。
“锵——!”
君向北仓促间回剑格挡,重锤砸在剑身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巨大的力量让他手臂一麻,气血翻涌,喉头甚至涌上一丝腥甜。
剑气护罩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堪堪维持住没有破碎。
他闷哼一声,脚下踉跄半步,却依旧将顾云卿牢牢护在怀中,没有让她受到丝毫冲击。
“师父!”顾云卿抬起头,脸上是真的吓白了,眼中瞬间涌上了水汽,声音带着哭腔,“您没事吧?”
他看到君向北嘴角渗出了一缕极其细微的血丝。
不知为何,顾云卿觉得刚才的决定,或许对君向北有些残忍。
君向北快速压下翻涌的气血,摇了摇头,目光再次投向外面疯狂的战场,眼神比之前更加冰冷坚定。
“无事。”他简短地回答,握着剑的手更紧了些。
刚才那一瞬间,感受到怀里“徒弟”那剧烈的颤抖和全然的依赖,一种前所未有的怒意和更加汹涌的保护欲,几乎冲垮了他惯常的冷静。
他不能倒,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顾云卿看着他嘴角那抹刺眼的红,和那双冰冷却燃烧着坚定火焰的眸子,心中那点算计和玩闹,彻底消散了。
他默默地将体内那丝微弱的灵力运转起来,不是用来做别的,而是极其隐蔽地,帮助君向北稳定着有些紊乱的气息,修复着那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内腑震荡。
他依旧在演,演一个依赖师父的弱女子。
但此刻,他的表演里,掺杂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真心。
阵法之内,杀戮依旧。
而在那由剑气撑起的方寸之地,某种东西,正在无声地变质。
顾云卿心中那点纯粹的戏弄和利用,在君向北嘴角那抹刺眼的鲜红和坚定不移的守护下,悄然融化了些许。
这变化细微,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
只是觉得看着君向北因他而受伤、而竭力,心底某处不再仅仅是看戏的愉悦,而是泛起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但他面上不显,依旧完美扮演着那个受惊的、依赖师父的“好徒弟”。
甚至还在脑海中与直播间的观众们“谈笑风生”,仿佛眼前这血腥炼狱只是一场逼真的全息电影。
顾云卿直播间的人催他破局:
「卧槽!君神受伤了!嘴角有血!」
「看着好心疼!顾云卿你还在看!快想想办法啊!」
「他不是恢复记忆了吗?动动脑子破局啊!」
顾云卿在心底轻笑一声,意识流转,回应着弹幕:“急什么?好戏才刚刚进入高潮。别忘了我们的赌约,我赌他绝对是最后一个发现这是幻境的。”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悠闲,仿佛眼前君向北的苦战与他无关。
「都什么时候了还赌!」
「君向北要是灵力耗尽或者重伤退出幻境,也算你输。」
「玩脱了你就哭吧!」
「顾云卿你个乐子人,真要把君神玩成狗啊?(哭笑不得.jpg)」
“放心,”顾云卿语气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狡黠,仿佛在谈论天气。
“我有分寸。再说了,你们不觉得,看他这样清冷如雪的人,为了保护‘柔弱不堪’的我,展现出如此不同的一面,很有意思吗?这反差,啧啧。”
然而,与他轻松的语气相反,他的身体却敏锐地感受着君向北愈发急促的呼吸和逐渐沉重的喘息。
那淡蓝色的剑气护罩,光芒比之前明显黯淡了许多,在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疯狂的攻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剧烈地摇曳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破碎。
阵法的威力似乎在持续加剧,毫不留情。
猩红色的光芒如同活物般蠕动,那精神侵蚀的力量变得更加粘稠和阴冷,疯狂地钻入每个人的识海,将理智撕扯成碎片。
陷入彻底的狂乱的修士越来越多,他们嘶吼着,眼中只剩下赤红的杀戮欲望,甚至开始本能地联手,将还能保持清醒、进行有效抵抗的君向北视为了首要清除的目标。
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嗤啦——”
一道刁钻狠辣的剑气,终于寻得了护罩能量流转间一个微小的间隙,如同毒蛇般钻入,不仅划破了君向北那月白色的袖袍,更在他紧握剑柄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更长的血痕,鲜血瞬间沁出,染红了一片。
君向北甚至连闷哼都未曾发出,只是剑势如疾风骤雨般陡然加速,凌厉的剑光交织成网,瞬间将那名偷袭者连同其周围的几个疯狂修士一同逼退数步。
但他的动作,也因此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护罩的光芒再次剧烈地闪烁,明灭不定。
“师父!”顾云卿这次的声音带上了无法掩饰的焦急和颤抖。
尽管他理智的弦牢牢绷紧,反复告诫自己这只是幻境,受伤乃至“死亡”都并非真实。
但亲眼看着君向北因为他而一次次涉险,身上不断添加新的伤痕,那种心脏被无形之手攥紧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暗中输送过去的那丝灵力又悄无声息地加强了几分,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滋润他近乎干涸的经脉,帮他稳住这岌岌可危的局面。
“无妨。”君向北的声音依旧竭力保持着稳定,但那份强行压抑下的疲惫和虚弱,如何能逃过顾云卿的眼睛?
他额角的汗水已经不再是细密,而是汇聚成股,沿着他冷峻却难掩苍白的侧脸不断滑落,滴落在尘土与血污混杂的地面上。
君向北体内的灵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消耗,应对眼前这仿佛永无止境的疯狂浪潮,还要分出一大半心神维持护罩抵御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
这对他而言,是双倍,甚至数倍的负荷。
顾云卿能清晰地感觉到,君向北握剑的那只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甚至在微微颤抖。
他那总是挺得如松如柏的脊背,在又一次硬撼了重击之后,也微不可察地弯曲了一丝倔强的弧度。
力有不逮。
这四个字,如同冰冷的警钟,在顾云卿脑海中轰然敲响,带着令人心悸的回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虽然赌约很有趣,虽然观察君向北在绝境下的反应极具价值,但他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君向北在这幻境里被活活“耗死”。
尤其是……这一切的根源,是为了保护他这个“累赘”。
一种混杂着愧疚、焦躁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心疼的情绪,开始在他心底蔓延,冲淡了最初的玩世不恭。
就在顾云卿心中天人交战,理智与某种陌生的冲动激烈搏斗,思考着是否要冒险稍微“暴露”一点实力,或者用其他更隐蔽的方式尝试破局时,战况再次发生了致命的突变。
三名显然来自同一宗门、彼此间配合极为默契的高大体修,似乎经过短暂的“疯狂”本能协调,将实力最强、抵抗最久的君向北视为了必须优先清除的最大威胁和“猎物”。
他们呈品字形阵势,如同三座移动的小山,同时发动了石破天惊的猛攻。
正面一人手持门板般的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力劈华山般当头斩下。
左侧一人舞动着重逾千斤的链锤,划出死亡的圆弧,彻底封锁了左侧的闪避空间。
右侧一人则双拳泛起厚重的土黄色光芒,如同重炮出膛,直击君向北的下盘膝盖,意图废掉他的行动力。
这三人的联手攻击,角度刁钻互补,力量刚猛无俦,几乎封死了所有常规的退路和格挡角度!
这是绝杀之局!
君向北冰封般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极其凝重的光芒。
他不得不集中起残存的所有精神和灵力,全力应对。
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清越却带着一丝悲鸣的颤音,剑势划出无比玄奥复杂的轨迹,凛冽的剑气瞬间如同冰莲盛放,层层叠叠,同时迎向三面来袭的致命攻击。
这是剑宗极高明的守势剑法——“青莲守心”,但对此刻的他而言,施展出来,对灵力和心神的消耗几乎是榨取性的。
“轰——!!!”
巨斧与剑气率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气浪如同实质般向四周炸开。
链锤几乎同时狠狠砸在已经薄如蝉翼的剑气护罩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仿佛金属扭曲的刺耳摩擦声。
而那轰向下盘的双拳,携带的沉重力量虽然被君向北巧妙玄奥的步法卸开了大半,但残余的冲击力依旧如同重锤,狠狠撞在他的小腿上,让他原本就因消耗过度而有些虚浮的下盘猛地一晃。
就是这一晃。
这因全力应对前方而不可避免地产生的、微不足道的破绽!
一道如同阴影中潜伏已久的毒蛇般阴冷、刁钻、迅疾无比的剑光,从一个完全被前方三名体修庞大身形和攻击气势所遮挡的视觉死角里,悄无声息地刺出!
目标精准无比,直指君向北因为全力应对前方攻势、身形微滞而露出的、毫无防备的后心要害。
这一剑,狠辣、果决、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出自一个一直如同幽灵般潜伏在混乱人群边缘、耐心等待机会的瘦高剑修。
他双眼浑浊,充满了被阵法彻底激发的疯狂杀戮欲望,但这近乎本能的一剑,却展现出了其本身不容小觑的狠厉实力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
君向北正将全部心神和残余灵力用于化解前方三人雷霆万钧的合击,旧力刚去,新力未生,身形正处于那微妙的凝滞状态。
对于这来自绝对死角的、无声无息的致命偷袭,他似乎……真的未能察觉。
或者说,他那超乎常人的灵觉或许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危机感,但身体的疲惫和反应的迟滞,让他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应对。
死亡的气息,冰冷、粘稠、带着铁锈般的腥味,如同真正的毒蛇,瞬间缠绕而上,锁定了他的心脏。
在这一刻,顾云卿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戏谑,所有的赌约,所有的理性分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赤裸裸的死亡威胁碾得粉碎,荡然无存。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完全来不及去思考这究竟是百分百安全的幻境还是现实。
那柄毒蛇般的剑是否真的能致命,君向北“死亡”后是否仅仅只是退出幻境而不会有任何实际损伤……
一种不受控制的冲动,如同火山喷发,压倒了一切理智,支配了他的全部身心。
他知道这是幻境,他知道自己死了也不过是退出。
他甚至潜意识里觉得,若能借此“救”下君向北,或许能在他那冰封的心里留下更深刻的印记,对于他日后获取“视线”大有裨益……
但这些念头,在此刻,都变成了模糊而遥远的背景杂音,苍白无力。
在那一刹那,驱动他身体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未曾理解的、超越了所有算计和扮演的、近乎本能的反应——
他不能让君向北受伤,不能看着他倒在自己面前。
绝对不能。
“师父小心!”
一声充满了决绝的声音,猛地撕裂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
在君向北因为前方巨大的冲击力而身形不受控制地一晃,那柄淬着阴冷杀意的毒剑剑尖即将触及他后心衣袍的——千钧一发之际!
顾云卿猛地挣脱了君向北那一直如同最坚固枷锁般牢牢护着他的、此刻却因力竭而略显松弛的手臂。
那动作快如闪电,决绝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意味。
他像是扑向烈焰的飞蛾,又像是守护珍宝的幼兽。
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整个后背,朝着那道阴冷致命的剑。
“噗嗤——”
一声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耳中,甚至压过了周围的喧嚣。
一股极其逼真、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剧痛,瞬间从后背心口的位置炸开,席卷了顾云卿的全身四肢百骸。
这炼心塔幻境模拟痛觉的效果,堪称登峰造极。
顾云卿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剑锋穿膛入骨,感觉到温热的血液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伤口汹涌而出,迅速浸透了他背后的衣衫,黏稠而滚烫。
他的身体因为这巨大的冲击力和穿透力猛地向前一扑,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瞬间抽空。
“唔……!”顾云卿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血腥气的痛哼。
预期的坠落并未到来。
一双颤抖得近乎失控的手臂,在他软倒下去的瞬间,紧紧地箍住了他,以一种几乎要将他揉碎、却又带着无尽恐慌的力道。
是君向北。
在那声撕裂般的“师父小心!”响起的刹那,在那道熟悉的身影决绝地扑向他身后的瞬间,君向北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他眼睁睁看着那柄毒剑,毫无阻碍地、残忍地,刺入了那个总是带着狡黠笑容、总是试图靠近他、此刻却用单薄背影为他筑起血肉屏障的“徒弟”体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崩碎。
而仇葬雪也在顾云卿的命令下,拦下了想要趁机除掉君向北的人。
“噗嗤——”
在仇葬雪的双刀之下,那个杀害顾云卿的玩家脑袋飞落。
周围围攻的众人也被仇葬雪一一击退,他为君向北开辟出了一片安全的区域。
君向北则是已经下意识地回身,接住了那个软倒下来,轻得像一片羽毛的身体。
他低头,映入眼帘的,是顾云卿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
那双总是灵动闪烁、时而狡黠时而依赖的眸子,此刻痛苦地半阖着,长长的睫毛如同折翼的蝶,脆弱地颤抖。
鲜血,正不断地从他嘴角溢出,染红了他白皙的下巴,也染红了君向北月白色的前襟,晕开一片刺目惊心的红。
而那双总是清冷如寒潭、映照着风雪与剑光的眸子,在看清怀中人状况的这一刻——彻底猩红。
不是阵法影响的那种疯狂赤红,而是一种掺杂了无边恐慌,滔天怒意以及某种信仰崩塌般绝望的颜色。
一种君向北此生从未体验过的,名为“恐慌”的情绪,如同最凶猛的毒药,瞬间侵蚀了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抱着顾云卿的手臂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比之前应对所有攻击时,颤抖得更加厉害。
“云……卿……?”君向北开口,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巨大的惊惶和无措。
他甚至忘了称呼“徒弟”,那个他潜意识里或许早已不再仅仅视作徒弟的名字,脱口而出。
顾云卿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内心脏如同擂鼓般疯狂而杂乱的跳动,能感受到那箍着他的手臂传来的几乎要捏碎他骨头的巨大力量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剧痛如同潮水般一阵阵袭来,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但顾云卿心中却奇异地升起一股近乎病态的满足感和……趣味。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他看着君向北那双彻底猩红、写满了前所未有恐慌的眸子,看着那张总是冰封般俊美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崩溃”前兆的裂痕。
这位清冷如仙、情绪难辨的剑宗大师兄,这位在现实中难以捉摸的原著主角,此刻,正因为他,流露出如此……鲜活、如此“人性化”的剧烈情绪。
这比任何胜利,任何赌约,都让顾云卿觉得……不虚此行。
他艰难地扯动嘴角,想笑,却引来一阵更剧烈的咳嗽,更多的鲜血从口中涌出,染红了君向北试图替他擦拭的手指。
“咳……咳咳……”他每咳嗽一声,身体都因剧痛而痉挛,脸色也更苍白一分,仿佛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君向北手忙脚乱地想要捂住他不断溢血的伤口,想要输入灵力,却发现不管输入多少灵力,都无法让这句破败的身体恢复。
此刻只能徒劳地感受着怀中生命的温度正在一点点冷却。
这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逼疯。
“别……别说话……撑住……”君向北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哀求,带着巨大悲伤的眸子死死盯着顾云卿。
仿佛只要这样看着,就能留住他即将消散的生命。
顾云卿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哀求,或者说,他正是要利用这最后的时刻。
他停止了咳嗽,积蓄起体内最后一丝微弱的力气,抬起那双因为剧痛和失血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眸子,直直地望进君向北猩红的眼底。
然后,顾云卿勾起了一个嘴角。
一个带着戏谑、带着诀别、带着无尽复杂意味的,染血的微笑。
这个笑容,与他此刻濒死的状态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妖异而惊心动魄。
在君向北因他这个笑容而彻底怔住,大脑一片空白的瞬间——
顾云卿用尽最后残余的力气,猛地抬起头,凑近了君向北因为惊惶和痛苦而微微张开的并且冰凉的唇。
一个带着浓重血腥气的、轻轻的、一触即分的吻。
如同羽毛拂过,却又重若千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再次凝固。
君向北的瞳孔骤然放大到了极致,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感知,都在这一瞬间,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吻,彻底掠夺。
思绪被这个吻炸得粉碎。
他甚至忘记了呼吸。
整个世界,只剩下唇上那转瞬即逝,而又温热带着铁锈般腥甜的触感,和眼前这张苍白染血却带着致命诱惑笑意的脸。
顾云卿完成了这个吻,身体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被抽空,重重地跌回君向北的臂弯里,气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
但他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回光返照的星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和近乎残忍的情绪,牢牢锁着君向北彻底失神的脸。
顾云卿翕动着沾满鲜血的唇,用微不可闻却字字清晰的气音,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师父……君向北……我不是女子……”
“你不要生气……记住我吧……永远不要把我忘记……”
他顿了顿,鲜血再次从嘴角滑落,眼神带着一种狡黠挑衅却又隐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期盼的微光。
“……不是作为……徒弟……”
话音未落,顾云卿抬起的手,那只曾无数次“不小心”触碰过君向北衣袖,被他握住过此刻却沾满自己鲜血的手,终于无力地垂落下去。
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也缓缓地、彻底地闭上。
所有的生机,仿佛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顾云卿直播间观众们震惊不已,只觉得顾云卿是个疯子:
「为了赢我们,不用牺牲这么大!!!」
「他亲了?!他亲了君向北?!」
「临死前强吻?顾云卿你真是个狼灭。」
「不是作为徒弟?这是什么意思?」
「赌约?他绝对是为了赌约才这么做的,为了给君向北留下心理阴影。」
「用命来赌?这幻境中的死亡虽然不是针对死亡,但感受却是真的,这人也太疯了吧!」
「我不信,他刚才扑出去的眼神不像是演的。」
「可他明明还在跟我们开玩笑……」
「完了,君向北好像……彻底碎了。」
顾云卿的意识,在身体“死亡”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迅速从这具幻境塑造的躯壳中抽离。
剧痛、血腥味、君向北那双猩红恐慌的眸子、以及唇上那冰凉的触感……所有感官体验如同潮水般退去。
炼心塔幻境的景象在他“眼前”模糊、消散。
他的意识回归了一片属于炼心塔外部的安全空间。
而在那片依旧血腥,混乱的幻境阵法核心。
君向北依旧保持着紧紧抱住顾云卿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低着头,看着怀中人彻底失去生息,苍白而宁静的面容,看着他唇角那抹刺目并且已经微微凝固的暗红。
君向北想起顾云卿和他最后那个带着戏谑与诀别意味的微笑。
还有……唇上,那仿佛被烙印下的、带着血腥气的、冰凉的触感。
“不是……作为徒弟……”
这五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又如同最缱绻的魔咒,在他一片空白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炸裂。
“嗡——”
他周身那早已残破不堪的剑气护罩,终于彻底崩碎,化为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但君向北仿佛毫无所觉。
周围的疯狂杀戮依旧,仇葬雪还在因为顾云卿的吩咐之下,保护着陷入绝望的君向北。
君向北对于这一切都毫无所察觉,只是死死地、死死地抱着怀里那具逐渐冰冷并且快要僵硬的“尸体”,如同抱着世间仅存却已然碎裂的珍宝。
他的眼睛中,所有的恐慌、怒意、绝望,都沉淀了下去,化为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死寂的……空洞。
一丝殷红的血迹,悄无声息地,从他紧抿的唇角滑落。
君向北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炼心塔的幻境,依旧在运转。
但对于君向北而言,某些东西,在顾云卿手垂落的那一刻,在他被吻住的那一刻,在那句“不是作为徒弟”响起的刹那,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而意识已然回归的顾云卿,在炼心塔外的安全空间中,缓缓“睁”开了眼,嘴角勾起一抹无人看见的弧度。
赌约,似乎……赢了?
只是这赢的代价,和心中那丝莫名的空落,又是怎么回事?
第47章 炼心塔结束
顾云卿的意识悬浮于炼心塔外部的纯白空间,原本带着赌约获胜的得意,此刻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滞闷感缠绕。
他“看”向那片依旧在运转的幻境光幕。
光幕中央,正是那片猩红笼罩的杀戮阵法核心。
景象映入他“眼帘”的瞬间,顾云卿那点残余的得意瞬间冻结,消散无踪。
阵法之内,已彻底化为阿鼻地狱。
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原本疯狂攻击的修士们倒了一地,鲜血几乎将地面浸透,浓郁的血腥气仿佛能穿透光幕,弥漫出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
是那个立在尸山血海中央,浑身浴血,如同从九幽爬出的修罗般的身影。
君向北。
他依旧紧紧抱着怀中那具已然冰冷、僵硬的“尸体”,仿佛那是他与这个疯狂世界唯一的连接。
但他周身散发出的,不再是清冷的剑意,而是实质般的、滔天的杀意。
那杀意冰冷、纯粹、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如同无形的风暴,以他为中心肆虐。
他原本月白色的道袍早已被鲜血染成暗红,紧贴在他精壮的身躯上。
墨发凌乱,几缕沾着血污黏在额前、颊边。
而他那张总是冰封般俊美无俦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
但那双眼睛……
顾云卿的心猛地一缩。
那双总是清冷如寒星,偶尔因他而泛起细微波澜的眸子,此刻猩红未退,却不再是之前的恐慌与愤怒,而是一种仿佛连灵魂都已燃烧殆尽的死寂与疯狂。
他像是失去了所有感知,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杀戮,以及……守护怀中那具早已失去生命的躯壳。
“嗡——!”
一道凌厉的刀气从侧面袭来,是一个尚未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魔修垂死反扑。
君向北甚至没有转头。
他抱着顾云卿的那只手纹丝不动,另一只握着剑的手随意一挥。
没有华丽的剑招,没有精妙的技巧。
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猩红剑光闪过。
“噗——”
那名魔修连人带刀,被齐腰斩断,鲜血内脏泼洒一地。
君向北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
他低头,看着怀中顾云卿苍白安静的脸,那双空洞死寂的猩红眸子里,才会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近乎扭曲的痛苦。
他徒劳地、一遍又一遍地将体内近乎枯竭的灵力,强行榨取出来,输入顾云卿冰冷的身体。
明知道毫无用处,明知道生机早已断绝。
但那微弱的灵力光芒,依旧固执地亮起,如同风中残烛,试图温暖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试图挽留那早已消散的魂魄。
“不是……作为徒弟……”
顾云卿的遗言,如同最恶毒的魔咒,在他一片死寂的识海中反复回荡、切割。
每一个字,都带着锋利的倒钩,将他那颗原本冰封的心,撕扯得鲜血淋漓,支离破碎。
不是徒弟……那是什么?
是什么?!
他找不到答案。
只知道,那个会狡黠地笑、会笨拙地修炼、会依赖地抓着他衣袖、会怕黑、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亮起眼睛的“麻烦精”……不在了。
是因为保护他而死。
在他怀里,变得冰冷、僵硬。
而这个认知,如同最沉重的枷锁,将他死死钉在了这片血腥的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顾云卿悬浮在纯白空间中,静静地看着光幕中那个如同困兽般绝望而疯狂的身影。
他赢了赌约。
君向北直到此刻,依旧没有察觉到这是幻境,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疯狂,所有的绝望,都真实得……令人心悸。
那丝原本萦绕在顾云卿心头的空落感,此刻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一种陌生的、沉闷的钝痛。
他以为自己只是玩一场有趣的游戏,看一场精彩的戏剧。
他算计着君向北的反应,享受着对方因他而产生的情绪波动,甚至将这最后的“死亡”和吻,都设计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谢幕”,旨在给君向北留下最难以磨灭的“印记”。
他成功了,这印记,深刻得超乎他的想象,但也沉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看着君向北那双死寂猩红的眸子,看着他那如同守护着全世界般紧紧抱着“尸体”的姿态,看着他那徒劳地、一遍遍输入灵力的手指……
这不再是他预想中“有趣”的反应。
这是一种……毁灭,对君向北自身的毁灭。
仇葬雪依旧忠实地执行着顾云卿之前“保护君向北”的命令,沉默地立在战圈外围。
猩红的眼眸扫视着周围,双刀低垂,煞气内敛,将所有试图靠近的、残余的疯狂修士无声地逼退或斩杀,为中央那片绝望的领域,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
但这“平静”,反而更加衬托出君向北状态的异常。
他就那样站着,抱着,输入着灵力,如同化作了一尊染血的雕塑。
时间在幻境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也许是永恒。
君向北输入灵力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放弃了。
而是因为他体内的灵力,真的……彻底枯竭了。
那维持着他站立,维持着他杀戮,维持着他最后一丝妄想的源泉,干涸了。
他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抱着顾云卿的手臂却依旧箍得死紧,仿佛那是他存在于世的唯一意义。
他低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顾云卿冰冷僵硬的额头上。
这个动作,带着一种极致的疲惫和……无法言说的眷恋。
他闭上了那双猩红死寂的眸子。
一滴混着血污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滴落在顾云卿苍白无生气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湿痕。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而对于君向北而言,这或许已不是伤心,而是……心死。
“啊……”
一声极其低哑的、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破碎不堪的呜咽,终于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很轻,却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更加令人窒息。
顾云卿悬浮在纯白空间中,看着那滴混着血与泪的液体滑落,看着君向北那仿佛被全世界抛弃的姿态,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赢了。
赢得彻彻底底。
君向北直到最后,都没有发现这是幻境。
他将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带着最深的痛苦和绝望。
可是……
为什么他感觉不到丝毫胜利的喜悦?
为什么胸口会闷得发疼?
为什么……他会生出一种,想要立刻冲回那个幻境,告诉那个笨蛋“这都不是真的”的冲动?
这不对劲。
这非常不对劲。
就在顾云卿心中那股陌生的情绪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时——
炼心塔幻境的运转,似乎终于抵达了某个临界点。
这场过于“惨烈”的戏剧该落幕了。
覆盖整个中心区域的猩红阵法光芒,开始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那些残存的、眼神浑浊疯狂的修士,包括紧紧抱着顾云卿“尸体”的君向北,以及外围持刀而立的仇葬雪……
他们的身体,都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水中倒影般荡漾起来。
幻境,要结束了。
顾云卿死死地盯着光幕中那个逐渐变得透明,却依旧保持着相拥姿态的身影。
他看到,在身体彻底消散的前一刹那,君向北仿佛有所感应,猛地抬起头!
那双猩红死寂的眸子,穿透了逐渐虚幻的空间,带着无尽的茫然与未散的绝望,望向了虚空……望向了正在纯白空间中注视着这一切的顾云卿。
尽管知道这只是巧合,只是幻境消散前的光影错觉。
但那一刻,顾云卿还是感觉到了一种仿佛被利箭穿心而过的悸动。
下一刻——
光幕中的景象如同破碎的镜面,寸寸碎裂,化为无数纷飞的光点,最终彻底湮灭,回归于一片虚无。
炼心塔的这场幻境试炼,结束了。
顾云卿的意识回归本体,他依然保持着盘膝坐在炼心塔入口外准备区域的姿势,仿佛只是闭目养神了片刻。
周围,其他参与炼心塔的玩家也陆续“醒”来,表情各异,有的恍然,有的后怕,有的若有所悟。
苏湄川揉了揉太阳穴,眼神还有些迷离。
诸葛烬安静地立在角落,银发白瞳,气质超然,仿佛从未离开。
仇葬雪则不知何时已隐没在阴影中,煞气收敛。
一切都回到了进入幻境前的状态。
除了……
顾云卿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精准地锁定了不远处那个刚刚睁开眼的月白身影——
君向北。
他依旧是那副清冷出尘的模样,纤尘不染,仿佛刚才幻境中那个浴血疯狂、绝望崩溃的修罗,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境。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是一片熟悉的、如同覆着薄冰的平静与疏离。
然而,顾云卿却敏锐地捕捉到,在那片冰层的最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君向北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和……痛色,在他眼底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轻轻碰触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那里,在幻境中,曾沾染过温热的、带着铁锈腥气的鲜血,也曾被一个冰凉而决绝的吻……短暂地烙印。
君向北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对自己这无意识的举动有些不解,随即迅速放下了手,恢复了惯常的冷峻。
但他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似乎比进入幻境前,更加凛冽了几分。
顾云卿看着他这副看似与往常无异的模样,心中那抹空落和滞闷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沉重。
赌约,他赢了。
他证明了君向北是最后一个发现幻境的人。
他成功地给君向北留下了恐怕终生难忘的“印记”。
可为什么……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反而觉得,自己好像……玩脱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看着君向北那双看似平静无波,却仿佛隐藏着万丈深渊的眸子,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近乎恐慌的预感。
有些冰,一旦裂开,就再也无法复原。
有些戏,一旦入骨,就再也分不清真假。
而他和君向北之间,那层由他亲手捅破的窗户纸,以及其后混杂着的算计、试探、以及……连他自己都尚未明晰的复杂情愫,又将如何收场?
第48章 你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炼心塔外部空间的光线稳定而柔和,映照着陆续苏醒的玩家们神色各异的脸。
低声的交谈、恍然的叹息、后怕的抽气声混杂在一起。
然而,在这片逐渐活络起来的气氛中,有一处却像是被无形的寒冰领域笼罩着。
君向北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隔着一层厚重的玻璃。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怀抱那具“尸体”时,冰冷僵硬的触感,以及……用力过度导致的麻木。
更清晰的,是唇上。
那转瞬即逝,却带着血腥气与决绝意味的冰凉柔软触感,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地刻在了他的感知里,挥之不去。
“不是作为徒弟……”
那句话,伴随着顾云卿最后那个染血的微笑,在他恢复清明的脑海中再次炸响,带来的不再是幻境中的撕心裂肺,却化作了一种更无处着力的闷痛,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他知道了。
一切都明白了。
炼心塔。幻境。记忆封印。
那个依赖他的、会怕黑的、最后为他而死的“女弟子”,就是此刻不远处那个……
他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穿透了稀疏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那个身影上。
顾云卿。
他正轻松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侧头与旁边一脸庆幸的诸葛烬说着什么,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惯常的、略带慵懒的笑意。
他神态自若,眉眼清明,身上那套合身的男性服饰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身形,与幻境中那个穿着女装、时而怯懦时而狡黠的“徒弟”判若两人。
仿佛刚才那场刻骨铭心、血雨腥风的生死别恋,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逼真点的全息电影。
散场了,也就醒了。
君向北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拧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酸涩。
此时系统声音响起:
【炼心塔试炼正式结束。】
【最终破除幻境者:1人】
【恭喜玩家顾云卿在此副本,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破除幻境的玩家。】
【现在开始结算奖励……】
君向北听到系统这话,只觉得心头更加酸涩痛苦。
系统说的这话,都指向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顾云卿不仅早就恢复了记忆,而且……他很可能一直是清醒的。
他清楚地知道那是幻境,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身份,清楚地扮演着那个角色,直到最后……那场惊心动魄的“谢幕”。
一场……演给他君向北看的戏。
这个认知,让君向北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和……被愚弄的刺痛。
“哎呀,可算出来了!”苏湄川慵懒带笑的声音打破了君向北周身凝固的气氛,他款款走来,眼波流转间依旧带着天然的媚意。
“这炼心塔可真会折腾人,竟把人变成那般模样……”他意有所指地轻笑,目光在君向北和顾云卿之间微妙地转了一圈。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顾云卿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和玩味,“顾‘师弟’在幻境里,似乎……颇为引人注目啊?”
苏湄川刻意加重了“师弟”二字,语气暧昧。
顾云卿闻言,转过头来,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带着几分疏离的礼貌笑容:“苏先生说笑了,幻境光怪陆离,做不得数。”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眼神平静,甚至没有多看旁边的君向北一眼。
君向北看着他与苏湄川自然交谈的样子,看着他脸上那与幻境中全然不同,此时带着距离感的笑容,心中那股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烦躁,如同野火般悄然蔓延。
他记得在幻境里,这双眼睛看向自己时,总是带着全然的依赖、信任,偶尔还有狡黠。
而不是现在这样……平静无波,仿佛他只是人群中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顾云卿自然感受到了那道灼热而复杂的视线。
他心中了然,甚至有些恶趣味地享受着对方这种方寸大乱的状态。
但这享受之中,却掺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厌恶的烦闷。
尤其是当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君向北那依旧略显苍白的脸色,和那双冰封眸子里难以掩饰的一丝空洞时,那抹烦闷就更重了。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继续与诸葛烬和苏湄川交谈,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经历了一场普通的试炼。
“既然大家都无恙,不如先去集市休整一番?”顾云卿提议道,试图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刚才的幻境中引开,“听说最近来了些新货。”
苏湄川无可无不可地笑了笑:“听顾先生的。”
诸葛烬沉默颔首。
仇葬雪同样无所谓的说了句好。
众人陆续转身,准备离开炼心塔入口区域。
君向北却依旧站在原地,仿佛脚下生了根。
他的目光,始终固执地锁定在顾云卿的背影上。
看着他与旁人谈笑风生,看着他步履从容,看着他……对自己视若无睹。
幻境中那个会紧紧抓着他衣袖,会软软地喊他“师父”,会因他一个细微的维护而眼睛发亮的身影,与眼前这个疏离、独立、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冷漠的顾云卿,形成了残酷的对比。
巨大的落差,像是一把冰冷的锉刀,反复研磨着他那颗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的心脏。
那股莫名的烦躁感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冲破他惯常的冷静自持。
他发现自己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顾云卿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揭过那一页,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无法忍受他对着别人露出那样自然的笑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屑于给自己。
更无法忍受……那个吻,那句“不是作为徒弟”,可能只是对方一场精心设计戏码中的一环。
就在顾云卿即将随着人群走远的那一刻——
“顾云卿。”
君向北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略显嘈杂的背景音。
所有人的脚步都是一顿,惊讶地回头看向他。
顾云卿的身形也微微一顿,却没有立刻转身。
君向北凝视着他停顿的背影,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出了那个盘旋在他心头,几乎要将他逼疯的问题:
“幻境中……为何那样做?”
他问得没头没尾,但在场的几个知情人,却都瞬间明白了他在问什么。
问那个扑向剑刃的背影,问那个染血的吻,问那句石破天惊的遗言。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云卿身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顾云卿背对着众人,无人能看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到君向北那压抑着巨大情绪的声音时,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也无意识地收紧了。
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
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甚至带着点无辜和疑惑的表情,仿佛君向北问了一个多么奇怪的问题。
“君先生是指什么?”顾云卿眨了眨眼,语气轻描淡写,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
“幻境之中光怪陆离,发生的事情做不得数。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望君先生……海涵?”
他微微颔首,姿态礼貌而疏远,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如同天堑。
“海涵?”君向北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角勾起一抹极冷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寒意和自嘲。
他向前踏了一步,周身那凛冽的气场几乎化为实质,让周围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几分。
“那个吻,也是冒犯?”他盯着顾云卿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声音低沉而危险。
“那句‘不是作为徒弟’……也是幻境光怪陆离,做不得数?”
他每问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那股压抑已久混杂着痛楚与怒意的气势,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顾云卿。
顾云卿被他逼人的气势迫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但脸上那副无辜的表情却维持得极好,甚至眼底还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和“困扰”。
“君先生,”他叹了口气,仿佛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炼心塔幻境旨在锤炼心智,考验的便是人在极端情境下的本能反应与心性。”
“当时情况危急,或许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举,又或是阵法影响下的心神失守,当不得真。”
他将一切都推给了幻境的规则和阵法的干扰,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至于那句话……”顾云卿顿了顿,迎上君向北那双几乎要结冰的眸子,嘴角弯起一个略带戏谑,却又让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一句戏言而已,君先生又何必……如此在意?”
戏言?
一句戏言?!
君向北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甚至恍惚了一瞬。
他为了那句“戏言”,在幻境中心死神伤,体会了从未有过的恐慌与绝望。
他为了那个“权宜之举”的吻,心神震荡,道心几乎失守。
而此刻,始作俑者却轻飘飘地告诉他,那只是……戏言?权宜之举?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轻视的愤怒,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将他最后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看着顾云卿那张精致却写满疏离与敷衍的脸,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要撕破他所有伪装,看看他那颗心里到底装着什么的冲动。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哎呀,看来两位在幻境中……经历颇丰啊?”苏湄川适时地插话,声音带着看好戏的慵懒笑意,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他走上前,巧妙地挡在了君向北和顾云卿之间,眼波在两人身上流转:“不过既然都已出了幻境,前尘皆虚,过往不究。”
“何必为了镜花水月之事,伤了当下的和气呢?”
诸葛烬不知何时也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几分,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存在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顾云卿借着这个台阶,立刻从君向北那慑人的目光下脱身,对着苏湄川笑了笑:“苏先生和诸葛说的是。君先生,若无事,我等便先行一步了。”
他说完,不再给君向北任何开口的机会,转身便走,步伐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留恋。
苏湄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神情冰冷,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君向北,轻笑一声,也摇曳生姿地跟了上去。
仇葬雪一直跟在顾云卿身后,诸葛烬最后离开。
转眼间,原地只剩下君向北一人。
他孤身立在炼心塔入口的光晕下,身姿依旧挺拔,却无端透出一股萧索。
他看着顾云卿决绝离开的背影,看着他与旁人并肩而行,谈笑风生,胸口那团郁结的怒火与难以言喻的涩意,交织翻滚,最终化作了一片冰冷的茫然。
顾云卿……
你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那个吻,那句遗言,到底算什么?
第49章 第3个马甲巫绝己
这个问题如同鬼魅,缠绕在君向北的心头。
在君向北回到个人纯白空间后,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清晰尖锐。
他试图分析炼心塔的数据,试图将注意力转移到即将到来的下一个副本上……但一切都是徒劳。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回放着幻境中的片段。
顾云卿穿着繁复女装,笨拙行礼的模样;他仰着脸,眼睛亮晶晶地问着各种幼稚问题;他“不小心”摔倒,依赖地抓住自己衣袖;他被蚀骨狼追赶时惊慌失措却又隐含倔强的眼神……
以及最后,最刻骨铭心的——
他决绝扑向剑刃的单薄背影,穿透身体的利刃声,他染血的,那个冰冷短暂却仿佛烙印般的吻,还有那句,如同魔咒萦绕不散的……
“不是作为徒弟……”
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细节,都鲜活如昨,疯狂地冲击着他多年来冰封不动的心。
君向北知道那是幻境。
他知道顾云卿没死,此刻就在纯白世界的某个角落,或许正与诸葛烬仇葬雪他们在一起,或许又在哪个摊位前,用那副清秀温和的皮囊,扮演着人畜无害的角色。
君向北知道一切不合常理的举动,都可以归咎于炼心塔的规则和记忆封印。
逻辑上,他清晰明了。
但情感上……一种强烈的割裂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那个会哭、会笑、会怕、会依赖、最后为他而“死”的“女弟子”,与现实中这个冷静、疏离、心思难测、甚至带着几分戏谑玩弄意味的顾云卿,明明是同一个灵魂,却给他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情感冲击。
在幻境中,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保护欲纵容,乃至最后那毁灭性的恐慌绝望和心碎。
而现实中,顾云卿却用一句轻飘飘的“戏言”和“权宜之举”,将这一切彻底否定。
这种巨大的落差,带来的不是释然,而是一种更深的……失落与不甘。
他无法释怀。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吻和那句话,更是因为顾云卿那副全然抽离仿佛无事发生的态度。
君向北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如此强烈且复杂的探究欲。
他想要撕开顾云卿那层看似温和无害的伪装,看清楚他内心深处到底在想什么。
他想要知道,幻境中那些依赖和信任,是否有一丝一毫的真实?
那最后的牺牲与告白,又是否掺杂了哪怕一丁点的……真心?
这种关注,早已超越了最初对“诸葛烬”和“仇葬雪”背后势力的好奇,也超越了普通合作者的界限。
这是一种更私人、更深入,甚至带着点……失控意味的在意。
而这种失控感,让向来习惯掌控一切的君向北,感到极其不适,却又无法摆脱。
就在君向北心绪不宁,几乎要被这些纷乱的念头淹没时,他收到了来自系统空间的传送提示——有他的包裹,需要他亲自去休闲区的接收点领取。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思绪,起身离开了个人空间。
或许,接触一下外界,能让这莫名的烦躁平息些许。
纯白世界的休闲区依旧熙熙攘攘。
君向北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接收点。
然而,就在他办理完手续,转身欲离时,目光却猛地定住了。
不远处,一个卖着稀奇古怪小玩意的摊位前,那个让他心绪不宁的罪魁祸首——顾云卿,正拿着一枚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珠子,饶有兴致地把玩着。
他身边站着的是那个幸运值极高的辛元尔。
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顾云卿抬起头,目光与他撞个正着。
那一瞬间,顾云卿眼中似乎飞快地掠过了一丝什么,快得让人抓不住。
随即,他便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意外和礼貌的笑容,对着君向北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低头与辛元尔讨论那枚珠子。
君向北所有的冷静、所有的克制,在顾云卿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面前,土崩瓦解。
他迈开脚步,无视了周围投来的各异目光,径直朝着那个摊位走去。
他的目标明确,步伐沉稳,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原本站在顾云卿旁边的几个玩家下意识地退开了些。
辛元尔最先察觉到不对劲,抬头看到面覆寒霜,直直走来的君向北,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对顾云卿道:“顾、顾哥……君大神他……”
顾云卿握着珠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轻松的笑意,抬起头,看向已然走到他面前的君向北,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君先生?真巧,你也来逛集市?”
君向北没有理会他的寒暄。
他只是盯着他,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如同凝结了万载寒冰,又仿佛有暗流在冰下汹涌。
君向北薄唇紧抿,下颌线绷得极紧,似乎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周围的气氛瞬间变得凝滞。
辛元尔大气不敢出,悄悄往后挪了挪。
顾云卿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眼底那丝玩味和轻松也淡去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易察觉的警惕。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珠子放回摊位,做好了随时应对的准备。
君向北盯着他,沉默了足足三秒。
这三秒,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最终,他开口了,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紧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炼心塔里……你……”
他顿住了,该如何问起?
是问为何女装?还是问那个吻?抑或是问那句“不是作为徒弟”?
每一个问题,都显得如此荒唐,如此……不合时宜。
尤其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在顾云卿明显想要划清界限的时候。
但他就是忍不住,他需要一个答案。
一个能让君向北从那场荒谬又刻骨的幻境中解脱出来的答案。
顾云卿看着他这副近乎失态的模样,看着他眼中那混杂着困惑怒意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
顾云卿心中那点恶趣味再次冒头,但更多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烦乱。
他挑了挑眉,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略带玩味的笑容,语气轻松地打断了他。
“君先生指的是?”顾云卿眨了眨眼,显得无辜又困惑,“幻境之中,光怪陆离,身份经历皆由塔定,做不得数的。若是有什么让君先生困扰的地方,我再次表示歉意。”
他将之前在炼心塔外的话,几乎原封不动地又抛了回来,语气甚至更加轻描淡写,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仿佛君向北的纠结和质问,纯粹是无理取闹。
君向北被他这副油盐不进、滴水不漏的态度彻底噎住。
清冷的脸上,一丝愠怒和深深的无奈交织闪过。
他知道顾云卿说得没错。
从逻辑上,从规则上,他无懈可击。
幻境经历,本就当不得真,但……就是无法释怀。
那颗被狠狠撬动过体验过极致情绪的心,无法轻易回归原来的冰冷和秩序。
他看着顾云卿那双带着疏离笑意的眼睛,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的力气和情绪,都被对方那层柔软却坚韧的外壳无声地化解,留不下任何痕迹。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周围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他们之间无声的对峙。
最终,君向北深深地看了顾云卿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未散的怒意,有深藏的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晰的,类似于受伤的情绪。
他没有再说什么。
转身,离开。
步伐依旧沉稳,但那挺直的背影,却无端透出一种落寞和萧索。
顾云卿看着他那毫不留恋转身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最终消失不见。
他垂下眼帘,看着摊位上那枚依旧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珠子,久久未动。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心中那抹空落和烦闷,非但没有因为君向北的离开而减轻,反而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迅速扩散弥漫开来。
“顾哥?你没事吧?”辛元尔小心翼翼地问道,打破了沉默。
顾云卿猛地回神,迅速调整好表情,重新挂上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容:“没事。走吧,去别处看看。”
他转身,朝着与君向北相反的方向走去,步伐看似轻快,心思却早已飘远。
与辛元尔在集市又闲逛了片刻,顾云卿便以需要休息为由与他道别。
辛元尔虽然觉得顾哥刚才面对君大神时气氛有点怪,但他没看炼心塔直播,也没多想,憨憨地挥手告别。
回到自己的个人空间,四周纯白寂静,顾云卿脸上那副漫不经心的面具才彻底卸下。
他走到沙发上坐下,然后随手召唤出了马甲扮演系统。
炼心塔一行,虽然最后有些超出掌控,但收获颇丰。
不仅仅是戏弄了君向北,更重要的是最后那场“谢幕”带来的强烈情绪反馈,转化为了丰厚的“信任度”与“影响力”点数,足以支撑他创造更强大的马甲。
“是时候添个新成员了。”顾云卿低声自语,指尖在光屏上快速划动,调出了马甲创建模块。
他需要一个新的又足够独特且有用的身份。
既能弥补现有马甲体系的不足,又能进一步搅动风云,尤其是……针对某个特定的人。
脑海中念头飞转,结合现有的点数和对未来可能遭遇情况的预判,一个形象逐渐清晰。
【马甲代号】:巫绝己
【基础设定】:中年男性外貌,约三十五六岁年纪。面容颓废沧桑,眼神慵懒半阖,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穿着随意,常是普通t恤,头发凌乱地束在脑后。
【性格特征】:嘲讽颓废系。言语尖刻,习惯用漫不经心甚至带点厌世的语气说出最扎心的事实。
【核心异能】:五五开。规则类能力,无论对手强弱,皆可强行将战斗局势拉至“势均力敌”状态。遇强则强,遇弱则相应压制自身至与对手同等水平。并非纯粹的力量提升或削弱,而是涉及因果律层面的短暂平衡。代价是自身无法轻易碾压弱者。
顾云卿仔细审视着这个新马甲的设定。
“巫绝己……”顾云卿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希望能带来点惊喜。”
他确认了创建。
系统点数瞬间扣除一大部分,光屏上数据流疯狂涌动,最终凝聚成一个散发着灰色雾状光芒的新卡牌,卡面上是一个倚靠在残破墙壁上,耷拉着眼皮,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嘲讽笑意的大叔形象。
第三马甲,生成完毕。
做完这一切,顾云卿并未立刻试验新马甲的能力。
他关闭系统界面,走到一旁虚拟出的沙发边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投向虚无的前方,仿佛能穿透个人空间的壁垒,看到那个此刻或许同样心绪不宁的人。
炼心塔的经历,如同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君向北心里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涟漪。
那层坚冰已经被撬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底下暗流汹涌的真实情绪。
但这还不够,那些缝隙若无人理会,迟早会重新冻结,甚至变得更加厚重。
他需要适时地“浇灌”,让那颗名为“在意”的种子,按照他期望的方向生长。
现在,就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几天后,顾云卿估摸着君向北应该已经从最初的情绪冲击中稍微平复,但又未曾完全将幻境经历彻底封存之时,他主动通过纯白世界的通讯系统,联系了君向北。
通讯接通,光屏上浮现出君向北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只是眉眼间似乎比以往更沉静了几分,或者说,是刻意维持的平静。
“君先生,打扰了。”顾云卿的声音透过通讯传来,语气自然平和,听不出丝毫异样,仿佛之前集市上那场不欢而散从未发生过。
君向北看着光屏中顾云卿那张清秀温和的脸,心脏几不可察地悸动了一下。
幻境中那张带着泪痕的脸与眼前这张重叠,让他有瞬间的恍惚。
他压下那丝异样,淡淡回应:“何事?”
“我刚得到一个消息,发现了一个新开启的资源型副本,据说里面出产几种罕见的锻造材料和灵植,奖励颇丰。”顾云卿语气轻松,如同分享一个普通情报。
“不过里面的机制有些麻烦,需要实力可靠的队友。不知君先生和你的团队,有没有兴趣一起探索?”
他抛出了诱饵,一个合情合理让人难以拒绝的提议。
资源型副本,风险相对可控,收益稳定,正是所有玩家都渴望的目标。
而他刻意强调了“需要实力可靠的队友”,既捧了对方,又将自己的需求摆在明面上,显得真诚。
君向北沉默着。
他知道这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台阶,一个顾云卿主动递过来缓和关系并继续接触的机会。
理智告诉他,应该保持距离,这个顾云卿心思深沉,难以捉摸,与他牵扯过深并非明智之举。
炼心塔的经历就是前车之鉴。
但……
那个吻,那句遗言,顾云卿在集市上那副疏离淡漠的样子,以及心底那股无法平息想要一探究竟的冲动……所有这些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强大的拉力。
他想知道。
想知道真实的顾云卿到底是什么样子。
想知道炼心塔里的一切,到底有多少是虚假,又有多少……是连顾云卿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真实。
想知道他主动靠近,又究竟怀着怎样的目的。
这种探究欲,强烈到压倒了他惯常的谨慎。
炼心塔激起的涟漪,显然还远未到平息的时候。
而避开,永远得不到答案。
片刻的静默后,就在顾云卿以为他会像之前那样冷漠拒绝时,君向北清冷的声音响起,只有一个字:
“好。”
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的疑问,也没有流露任何情绪。
顾云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温和合作的姿态:“太好了。那稍后我把副本坐标和已知情报发给你,我们约定个时间汇合?”
“可以。”君向北应下。
通讯切断。
光屏暗了下去。
君向北独自坐在纯白空间里,看着通讯界面消失的地方,久久未动。
他答应了。
明知道这可能又是顾云卿的一场戏,明知道前方可能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他还是踏了进去。
只因为,那颗被冰封太久的心,第一次尝到了如此复杂浓烈、真假难辨的滋味,已然无法回归最初的平静。
君向北想知道关于顾云卿的一切。
而这种念头本身,就已经意味着失控。
另一边,顾云卿满意地关闭了通讯。
鱼儿,再次上钩了。
而且这次,他手中还多了一张名为“巫绝己”的新牌。
第50章 美观经济还是坚固?
顾云卿心情颇佳地开始整理新副本的情报,并着手安排“巫绝己”的首次登场。
他需要让这个新马甲自然而然地融入团队,尤其是……引起某位特定队友的注意。
而顾云卿经过这几个副本的历练,精神力大大提高,已经能熟练分魂,操控着马甲和本体了。
约定的时间很快到来。
纯白世界的指定副本集合点,陆陆续续有身影传送而至。
顾云卿到得不算早,也不算晚。
他依旧是那副清秀温和的模样,独自一人站在角落,看似在安静等待,实则早已通过系统感知,将周围环境尽收眼底。
君向北和他的队友几乎是同时抵达的。
君向北一出现,目光便若有若无地扫过顾云卿所在的方向,随即又淡漠地移开,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而他的队友则穿着一身朴素的僧袍,光头锃亮,面容平和,他安静地站在君向北身侧,如同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影子。
“云卿,这是我的临时队友,无言。”
顾云卿看着这个面容清俊的和尚,微微点头。
无言和尚对着顾云卿憨憨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此时,顾云卿直播间弹幕滚滚:
「君神来了,还是那么帅!」
「旁边的就是无言吧?听说他异能超强,但是使用限制有点大……」
「哈哈哈,楼上你是会为他挽尊的。」
紧接着,一阵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芒闪过。
一位金发碧眼身着洁白圣袍的少女在一男一女两名虔诚信徒的簇拥下现身。
她容貌精致如同人偶,神情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神圣感,周身仿佛萦绕着淡淡的光晕。正是光明圣殿的圣女,艾莲娜。
顾云卿直播间观众再次讨论:
「是圣女艾莲娜,光明公会的招牌。」
「据说她能召唤神明代打,真的假的?」
「圣光之下,众生平等,她的异能超级牛逼。」
几乎是前后脚,一个穿着洛丽塔漂亮小裙子,扎着双马尾,看起来活力四射的少女蹦蹦跳跳地传送过来。
她好奇地东张西望,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另一个方向,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微卷,眼神带着几分精明和懒散的男人也出现了,他嘴角叼着一根草茎,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众人。
顾云卿直播间一下子认出了这两人:
「韩春花,异能好像是开花,她种的花非常漂亮。」
「纪长宇,赌徒出身,异能修改概率,这能力逆天啊。」
「怎么感觉这个副本卧虎藏龙。」
「幸好我没来这个副本,不然和他们对上,我直接不玩了。」
除了这几位,还有五名装备相对普通的玩家,他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拖沓的脚步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普通灰色T恤,头发凌乱束在脑后,下巴上带着青胡茬的中年大叔。
大叔耷拉着眼皮,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仿佛没睡醒,周身散发着一种颓废气场。
他径直走到了顾云卿身边,非常自然地往他身后的墙上一靠,打了个哈欠,连眼皮都懒得完全抬起来。
这突兀出现气质独特的大叔,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君向北的目光再次扫过,这次在顾云卿和那个颓废大叔身上多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顾云卿仿佛才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侧过头,对着那颓废大叔露出了一个带着点无奈的笑容,然后转向看向这边的君向北,自然地介绍道:
“君先生,这位是巫绝己,巫先生,我的朋友。这次副本,他会与我们同行。”
巫绝己连头都没点,只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算是打过招呼,那双半阖的眼睛懒洋洋地扫过君向北,带着点审视,又带着点漠不关心。
君向北看着巫绝己那副颓废不羁的样子,又看了看神色自然的顾云卿,心中了然。
这恐怕又是顾云卿那个“神秘组织”的成员。
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没有多问。
顾云卿直播间的人开始好奇:
「巫绝己?这名字好怪。」
「看起来好懒散啊,靠谱吗?」
「顾云卿认识的人,肯定不简单啊。」
就在这时,集合点中央的空间一阵扭曲,三扇风格迥异,散发着不同光芒的巨大门扉缓缓凝聚成形。
左边一扇门,装饰华丽,镶嵌着宝石与浮雕,流光溢彩,门楣上写着【美观】二字。
中间一扇门,厚重朴实,由不知名的金属铸成,泛着冷硬的光泽,门楣上写着【坚固】。
右边一扇门,则显得十分简陋,像是用粗糙的木头随意拼凑而成,甚至能看到缝隙,门楣上写着【经济】。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
【副本‘三只小猪’即将开启。】
【请各位玩家在倒计时结束前,选择一扇门进入。】
【选择将影响你们的初始据点与后续任务。】
【倒计时:60秒。】
选择瞬间成为了焦点。
艾莲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面容神圣,声音空灵:“美是外在的呈现,亦是内心的映照。我选择【美观】。”
她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那扇最华丽的门。
艾莲娜的那两名信徒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显然唯圣女马首是瞻。
韩春花眨着大眼睛,看着那扇漂亮的【美观】门,脸上露出喜爱之色:“哇,那扇门好漂亮!我也选这个!”
她欢快地跑了过去。
纪长宇叼着草茎,目光在三扇门上转了转,最后落在【经济】上,眼中闪过一丝赌徒特有的光芒:
“便宜没好货,好货不便宜?嘿嘿,我偏要赌一把‘经济’!”
他晃晃悠悠地走向右边。
无言和尚双手合十,表情依旧空茫,他看了看君向北,又看了看那扇【坚固】的门,似乎在评估着什么,最终他低声念叨了句什么,走向了【坚固】门。
剩下的五名玩家则显得有些犹豫。
有一人觉得跟着圣女比较安全,选择了【美观】;有两人觉得【坚固】听起来更可靠,走了中间;还有一人或许是出于成本考虑,或者是想跟着纪长宇赌一把,选择了【经济】。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聚焦在尚未选择的顾云卿和君向北身上。
君向北目光扫过三扇门,【坚固】或许是最稳妥的选择。
但他下意识地先看向了顾云卿。
顾云卿脸上依旧带着那副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他似乎并没有过多权衡,目光在【经济】那扇简陋的木门上停留了一瞬,便抬步走了过去,语气轻松:
“我就选这个吧,省点资源。”
他的选择让一些人感到意外。
【经济】看起来是最差的选择,意味着初始据点可能很简陋,防御力低下。
但顾云卿心中自有考量。
低调是其一,他有巫绝己这个“五五开”的规则系马甲在,即使据点防御薄弱,遭遇危险时也能凭借异能强行周旋,而且还能增加马甲的信任度。
其二,他习惯高效通关,快速积累资源,【经济】房突然看似简陋,但和经济挂上钩,运作得当,未必不能后来居上。
他表现得很平静,仿佛只是选了个最普通的选项。
君向北看到顾云卿选了【经济】房,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虽然心中闪过一丝担忧,但君向北并未出言干涉。
他相信顾云卿的判断和能力。
“我选【坚固】。”君向北清冷的声音响起,做出了最符合他性格和逻辑的选择。
稳健,防御,是他一贯的风格。
随着最后两人做出选择,倒计时也归于零。
三扇大门同时发出耀眼的光芒,强大的吸力从中传来,将在场十四名玩家分别卷入对应的门内。
光芒散去,集合点空无一人。
三扇大门也缓缓虚化,最终消失不见。
【副本‘三只小猪’,正式开启!】
顾云卿直播间闪过一行行弹幕:
「开始了开始了,让我们看看这个新副本。」
「顾云卿为什么选经济?看不懂。」
「赌狗纪长宇也在经济组,有意思了。」
短暂的眩晕过后,顾云卿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极其简陋的空间里。
泥土夯实的地面,粗糙的木头墙壁能看到明显的缝隙,茅草铺就的屋顶似乎随时会漏雨,屋里除了一张破木桌和几个树桩做的凳子,几乎空无一物。
这就是【经济】房提供的初始据点——一个堪称家徒四壁的茅草屋。
和他一同传送过来的纪长宇和那名普通玩家也傻眼了,看着这破屋子,脸色都不太好看。
那名普通玩家更是后悔不迭,觉得自己选错了。
只有巫绝己,依旧那副颓废样,他不知从哪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叼了一根在嘴里却没点燃,含糊地吐槽:“啧,真够‘经济’的,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
他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墙角,直接滑坐下去,闭目养神起来,仿佛既来之则安之。
纪长宇骂了句脏话,开始四处敲打墙壁,似乎想看看有没有隐藏机关或者能不能加固一下。
顾云卿却并不慌张。
他走到破木桌前,发现上面放着一张泛黄的羊皮纸——【据点管理手册】。
他拿起手册,快速浏览起来,嘴角微微勾起。
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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