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女装
君向北凝视着顾云卿,那其中翻涌的困惑与探究几乎化为实质。
苏湄川则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眼中的兴味更浓。
他几乎已经自行脑补出了一场涉及深厚羁绊、隐秘过往与复杂情感的年度大戏。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也因为顾云卿那句“自然而然”而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出现了各种关于“三角虐恋”、“大佬的秘密情人”、“神秘组织的核心纽带”等离谱猜测。
顾云卿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满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神秘感已经铺垫得足够,再继续停留在集市这人多眼杂的地方,反而可能言多必失。
顾云卿适时地流露出些许疲态,轻轻揉了揉眉心,动作自然而不做作。
“这集市虽有趣,但人声鼎沸,久了倒也让人觉得有些喧嚣了。”顾云卿语气温和地开口,目光扫过周围拥挤的人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诸葛烬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微微侧身,声音适时响起:“东南有清静茶座,可暂歇。”
君向北看着顾云卿脸上那丝恰到好处的疲色,又看了看对他关怀备至的诸葛烬与仇葬雪,心中微动。
他本身也不太喜欢过于嘈杂的环境,便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也好。”
苏湄川自然没有异议,他正愁没机会近距离多观察一下这奇妙的组合呢。
于是,五人便转移了阵地,朝着集市东南角那片相对安静雅致的休闲茶座区域走去。
茶座区域与喧闹的集市主干道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结界,环境清幽了许多。
一些玩家三三两两地坐在此处,低声交谈,或是独自休息。
顾云卿选了一张靠边的桌子坐下,诸葛烬与仇葬雪则一左一右,自然地坐在了他两侧的位置。
君向北和苏湄川坐在了对面。
有有纯白游戏模拟的服务生上前,顾云卿随意点了三杯饮品,诸葛烬和仇葬雪则没有任何表示。
君向北和苏湄川也各自点了饮品。
短暂的沉默在茶香袅袅中弥漫。
顾云卿端起白玉般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清秀的眉眼,让他看起来更加平和无害。
他小口啜饮着茶水,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刚才在集市中引起轩然大波的人不是他一般。
君向北的视线依旧大部分时间停留在顾云卿身上。
他看着对方喝茶时微微颤动的睫毛,握着杯壁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以及那周身始终萦绕不散,与纯白世界格格不入的干净平和气息。
这种强烈的反差感,并没有因为离开喧嚣的集市而减弱,反而在这相对安静的环境里,被衬托得更加鲜明。
他就像是一张干净的白纸,落入了五彩斑斓的画卷中,看似格格不入,却又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存在着。
君向北发现自己很难将目光从这张“白纸”上移开。
他想要知道,这张“白纸”的本质是什么?它为何能存在?
这种纯粹的、源于未知的好奇,驱动着他。
顾云卿放下茶杯,抬起眼,正好对上君向北那毫不掩饰的、带着探究的目光。
他并没有闪躲,而是回以一个温和而略带询问的笑容,仿佛在问“怎么了?”。
君向北被这坦然的目光看得微微一怔。
他很少与人进行如此专注的视线接触,尤其是对方还如此平静,不带任何攻击性或讨好意味。
他顿了顿,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疑问,但换了一种相对迂回的方式。
君向北的声音打破了沉默,问道:“顾先生似乎……很适应这里的环境?”
这个问题看似普通,实则内涵丰富。
纯白世界危机四伏,玩家们大多时刻保持警惕,像顾云卿这般由内而外散发着“闲适”气息的,实属异类。
顾云卿闻言,轻轻笑了笑,笑容干净,带着一丝了然。
他明白君向北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他语气平和,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纯白世界固然危险重重,但也并非只有打打杀杀。总有一些地方,能让人稍微喘口气,比如这里。”
顾云卿目光扫过这方清静的茶座,继续道:“而且,我相信诸葛和仇先生。”
他说着,侧头看了一眼诸葛烬,又瞥了一眼另一边的仇葬雪,语气自然而信赖。
“有他们在,我自然可以放松一些。”
这话说得极其自然,仿佛天经地义。
诸葛烬没有任何表示,但那种默认的姿态本身就是一种回应。
仇葬雪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算是认可。
君向北看着他们之间默契的互动,心中的疑团不减反增。
这种毫无保留的信赖,在纯白世界堪称奢侈。
它背后所代表的羁绊,绝非一朝一夕所能形成。
苏湄川在一旁捧着茶杯,眼波在三人之间流转,唇角噙着暧昧的笑意,适时插话道:“顾先生与二位先生的感情真好,真是令人羡慕。”
他刻意用了“感情”这个词,再次将氛围往暧昧的方向牵引。
顾云卿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回以一个无奈的浅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将神秘进行到底。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君向北,仿佛刚才的小插曲并未发生。
顾云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细微的嗒嗒声,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顾云卿仿佛下定了决心,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向君向北:
“说起来,一直听闻纯白世界除了那些动辄生死相搏的副本之外,似乎还有一些……相对特殊的公共区域或者挑战任务?”
他微微前倾身体,显得认真了几分:“据说那些地方,虽然也有竞争和难度,但规则相对明晰,收益也颇为稳定,更重要的是……没那么血腥。”
顾云卿指的是类似“试炼塔”、“资源秘境”、“参悟之地”之类的,由系统规则主导,侧重于考验、修炼或资源收集,而非纯粹玩家间杀戮的非死亡竞赛型公共区域。
“向北兄,”顾云卿自然地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拉近彼此距离。
“不知道你对这类地方有没有了解?或者……有没有兴趣,找个合适的机会,我们一起去探索一下?”
这个提议,看似随意,实则经过了顾云卿的深思熟虑。
首先,它避免了直接邀请对方进入高风险的未知副本,降低了君向北的警惕心和拒绝的可能性。
其次,这类公共区域风险相对可控,更适合他目前本体实力尚弱的情况,可以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进一步观察君向北团队的实力、战斗风格以及合作模式。
再者,这也是对君向北那份强烈好奇心的一种回应和试探。
他主动抛出合作的橄榄枝,看对方接不接,也能借此判断君向北对自己以及其背后“组织”的重视程度。
最后,这也是一个让本体“顾云卿”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展示价值,与君向北团队进行磨合的绝佳机会。
可谓一举多得。
顾云卿说完,便安静地看着君向北,等待他的回应。他脸上带着真诚和些许期待,仿佛只是一个找到了可能的有趣玩伴的年轻人。
诸葛烬和仇葬雪依旧沉默,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这个提议份量的保证,有这两位同行,探索的安全性将大大提升。
君向北听完顾云卿的提议,眸子中闪过一丝思索的光芒。
他对这类公共区域自然有所了解。
大多数玩家每隔一段时间都必须要进入副本,而为了提高进入副本里面的存活率,他们自然会去一些地方锻炼自己。
正如顾云卿所说,那里确实是获取稳定资源、磨练技巧,同时风险远低于血腥副本的地方。
不过,顾云卿的这个提议,正合他意。
君向北本就对顾云卿及其与诸葛烬、仇葬雪的关系充满好奇,苦于没有合适的契机进行更深入的接触和观察。
一同探索一个相对安全的公共区域,无疑是绝佳的机会。
他可以在合作中,近距离观察顾云卿的真实能力,观察他们三人之间的互动模式,获取更多关于那个“松散小团体”的信息。
这对他理解顾云卿这个“复杂变量”,以及评估与其背后势力交往的可能性,都至关重要。
而且,有诸葛烬和仇葬雪这等强援加入,探索的效率和安全性无疑会大大提高,对北极星小队而言也是有利可图。
这是一个双赢的选择。
几乎没有太多犹豫,君向北便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贯的简洁:“可以。”
他看向顾云卿,补充了一句:“这类区域,我略有了解。待确定具体目标后,可再详谈。”
这便是同意合作了。
苏湄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对于这个发展毫不意外。
他笑着看向顾云卿:“能和顾先生以及二位先生合作,是我们的荣幸。想必会是一次有趣的经历。”
“太好了。”顾云卿勾唇轻笑,举起茶杯,以茶代酒,“那便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君向北和苏湄川也端起了茶杯。
茶杯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这纯白世界清静茶座中,一场各怀目的,却又基于相互好奇与潜在利益的临时合作,就此初步达成。
顾云卿抿着茶,眼中笑意浅浅。
茶水的温润尚在喉间回甘,合作意向的达成让这张临时拼凑的茶桌气氛缓和了不少。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关于纯白世界各类公共区域的传闻后,顾云卿便以需要稍作准备为由,与君向北二人约定了次日再详细商议探索的具体事宜,随后便带着诸葛烬与仇葬雪起身告辞。
离开茶座,穿过依旧熙攘的玩家集市,顾云卿的意识率先返回了个人空间。
顾云卿深吸一口气,开始梳理方才的接触。
“君向北的好奇心比预想中更盛……”顾云卿指尖轻点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一步快棋。
将本体置于台前,利用君向北对诸葛烬和仇葬雪的关注来反向牵引其视线,将“顾云卿”这个身份巧妙嵌入其视野。
可惜风险在于,本体的实力是最大的破绽,必须时刻依靠系统托管的马甲来维持“重要成员”的假象。
“不过,这也正是机会。”顾云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他需要机会让本体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下成长,也需要更多了解君向北这个原著主角,无论是为了利用,还是为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欣赏与兴趣。
次日,经过简单的通讯沟通,双方决定选择“炼心塔”作为首次合作探索的目标。
炼心塔是纯白世界中一处颇为有名的公共试炼设施,以其千变万化的幻境考验而著称。
据说它能挖掘玩家内心深处的恐惧、欲望与执念,锤炼心智,通关后不仅能获得积分奖励,更有几率提升精神力或获得特殊的心灵防护道具。
最重要的是,炼心塔内玩家完不成任务也不会被扣积分,也不会因为积分问题死亡,安全系数远高于副本。
在炼心塔的入口前,两队人马汇合了。
顾云卿依旧是本体形态,一身简洁的休闲装扮,气质干净温和,诸葛烬与仇葬雪如影随形。
君向北这边,则是只有他和苏媚川。
“炼心塔幻境会根据进入者心神波动生成不同场景,记忆会被暂时封存,代入系统安排的身份。”君向北言简意赅地介绍着已知情报,目光扫过顾云卿。
“各自小心。”
顾云卿点头,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在踏入传送门之前,他凭借与马甲系统的深层联系,在意识深处为自己设定了一个指令锚点——「当本体顾云卿在幻境中,亲眼见到‘诸葛烬’形象时,触发部分记忆复苏」。
光芒吞没了视野,强烈的空间传送眩晕感袭来,伴随着一种奇异的、意识被抽离的感觉。
晕眩感逐渐退去。
顾云卿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荒芜凄冷的山野。
天空是压抑的铅灰色,怪石嶙峋,枯木枝丫如同鬼爪般伸向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朽气息和若有若无的腥气。
他发现自己正靠在一块冰冷的巨石后面,身上触感奇异。
低头一看,竟是一身繁复精致的襦裙,布料是上好的丝绸,绣着清雅的兰草纹样,只是裙摆处沾染了些许泥泞,显得颇为狼狈。
女装?
一股强烈的违和感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空茫。
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浓雾,混沌不清。他只隐约记得自己似乎叫顾云卿。
然后……要小心,要活下去,要找到……找到什么人?一个很重要的,白色……什么的影子?
念头模糊,难以捕捉。
但求生的本能却异常清晰,仿佛早已刻入灵魂深处。
顾云卿下意识地蜷缩身体,借助巨石和枯草的掩护,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此时,在顾云卿无法看见的地方,直播间开启,弹幕滚动:
「又有一个关于炼心塔直播开始了!」
「哦哦哦,这批次人不少啊!看看这次有什么乐子。」
「哇塞,这个新人小姐姐颜值好顶,这慌乱的小眼神,我见犹怜。」
「等等,她这身衣服……古风女装?这幻境背景是修仙世界?」
就在顾云卿试图理清思绪时,一阵低沉的兽吼从不远处传来,伴随着草木被践踏的窸窣声。
他心中一紧,屏住呼吸,透过石缝看去,只见几头形似野狼,眼冒绿光的凶兽正嗅着地面,朝他这个方向逼近。
是低阶妖兽,蚀骨狼。
虽然记忆缺失,但基本的认知仿佛还在。
顾云卿心头猛跳,他知道自己这具身体似乎并无强大力量,硬碰硬绝对死路一条。
他咬紧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试图向更隐蔽的灌木丛转移。
然而,脚下不慎踩断了一根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嗷呜——!”
为首的蚀骨狼立刻抬起头,绿油油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他的位置!
糟了!
顾云卿再也顾不得隐藏,转身就跑。
绣花鞋踏在崎岖不平的山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繁复的裙摆更是极大地限制了他的行动。
身后,腥风扑面,蚀骨狼的速度远比他快!
顾云卿的直播间有人为他担心:
「完了完了,小姐姐要寄。」
「开局杀?这也太倒霉了吧!」
「这跑姿……一看就没练过,纯普通人啊。」
「估计又是哪个新人玩家来炼心塔锻炼吧。」
他能感觉到狼嘴呼出的热气已经喷到了后颈,绝望之际,脚下被一根凸起的树根一绊,整个人向前扑倒!
完了!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清越的剑鸣破空之声。
“锵——!”
一道凛冽的寒光精准地掠过追得最近的那头蚀骨狼的脖颈。
狼头飞起,污血喷溅,庞大的狼躯依着惯性又冲了几步才轰然倒地。
紧接着,剑光如游龙般闪烁,另外几头蚀骨狼甚至连哀嚎都未能发出,便纷纷被剑气洞穿要害,倒地毙命。
顾云卿惊魂未定地抬头,只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翩然落下,挡在了他与狼尸之间。
来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道袍,衣袂飘飘,纤尘不染。
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面容俊美绝伦,却如同覆着一层寒冰,眉眼间尽是疏离与清冷。
他手中握着一柄古朴长剑,剑身澄澈如秋水,此刻正缓缓归入鞘中,动作行云流水。
正是君向北。
或者说,是此方幻境中,名为“君向北”的剑修。
君向北收剑入鞘,目光落在跌坐在地、一身狼狈的顾云卿身上。
眼前的“女子”云鬓微乱,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颊边,襦裙沾了尘土,显得有些凌乱破败。
她仰着脸,那双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未散的惊慌与劫后余生的茫然,水光潋滟,眼尾微微泛红,像受惊的小鹿,脆弱得不堪一击。
然而,在那惊惶失措的表象之下,君向北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这“女子”的眼神深处,并非全然空洞的恐惧,还带着一丝或许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对眼前境遇的审视与冷静?
这很矛盾。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间女子,身处如此险境,在获救后第一反应不应是痛哭流涕或彻底瘫软吗?
可她虽然狼狈,虽然惊慌,那眼神深处的东西,却让君向北觉得,她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全然柔弱。
这种矛盾,让他平淡无波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作为剑宗这一代的大师兄,他下山历练,斩妖除魔,救助凡人不过是顺手为之。
但此刻,这个陌生且弱小的“女子”,却莫名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朝她伸出手,声音一如他的气质,清冷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姑娘,可还安好?”
顾云卿直播间的人认出了君向北,并且有些去过集市的人也认出了顾云卿:
「为什么我当初去炼心塔给我的幻境是史莱姆背景?这不公平。」
「等等……这剑修长得好像那个君向北啊?」
「卧槽,真是他,那这个女装的是……被预言家和红眼疯子一直保护的顾云卿?!」
「哈哈哈哈哈哈,顾云卿穿女装?还这么狼狈?我笑疯了。」
「诸葛大佬和仇大佬知道他们家‘重要成员’这样吗?」
「完了,我心中的大佬滤镜碎了一地,但又莫名觉得带感是怎么回事?」
顾云卿怔怔地看着伸到面前的手,骨节分明,干净修长。
他下意识地抬手,搭了上去。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一股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站直身体,他才发现自己比对方矮了将近一个头,需要微微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脸。
距离拉近,对方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更加清晰,让他混乱的心跳莫名地平复了一点点。
“多、多谢仙长相救。”他依着本能,学着记忆中的礼仪,笨拙地感谢,声音因为方才的惊吓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举手之劳。”君向北收回手,目光依旧停留在顾云卿脸上,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的无恙。
“此地乃瘴疠荒野,多有低阶妖兽出没,非你等凡人久留之地。姑娘为何孤身在此?”
“我……”顾云卿语塞,他根本不知道原因。记忆一片空白,只有那个模糊的“要找到什么人”的念头盘旋不去。
他蹙起眉头,努力回想,却只觉得头痛欲裂,脸色也随之苍白了几分,身形微晃,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额头。
君向北见他神色痛苦不似作伪,那纤细的身形在风中似乎摇摇欲坠,心中那点因“矛盾”而起的好奇,又掺入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怜悯。
他放缓了语气,依旧清冷,却少了些许距离感:“若是不便言明,亦无妨。你可有去处?”
顾云卿茫然地摇了摇头。
君向北沉默片刻。
按照常理,他应将这落单的凡人女子送至附近安全的城镇便可。
但……他看着对方那双抬起望向他的、带着茫然无助却又隐含一丝倔强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顿了顿。
君向北直播间也有很多人在观看,包括他的队友:
「君向北你在干嘛?送她去凡人城镇啊,流程不懂吗?」
「不对劲,这小子很不对劲,他之前救人这么啰嗦的吗?」
「他是不是认出顾云卿了?」
「不可能!炼心塔封印记忆是规则!除非……」
「除非个屁,就是看上人家了。」
“我此行需前往前方百里外的‘迷雾林’探查异动。”君向北开口,声音平稳无波。
“你若无处可去,可暂且随行。待我事了,再送你离开。”
这话一出,连他自己都微微怔了一下。
这并非他惯常的行事风格。带着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凡人,无疑是累赘。
顾云卿也是一愣。
随行?跟在这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剑修身边?
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眼下最安全的选择,而且……靠近这个人,似乎能让心底那份空茫和不安减轻少许。
那个“要找到什么人”的模糊念头,似乎也与眼前之人隐隐重合?
“真的……可以吗?”他抬起头,眼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希冀,还有一丝不确定。
这份情态,配合着他此刻的女装和狼狈,竟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
君向北移开视线,不再看他的眼睛,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肯定。
他转身,语气恢复了一贯的简洁:“跟紧。”
说完,他便迈步向前走去,步伐并不快,显然是顾及到了身后之人的脚程。
顾云卿看着前方那挺拔如松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提起繁琐的裙摆,快步跟了上去。
绣花鞋踩在碎石和枯枝上,很不舒服,跑动后的疲惫也阵阵袭来,但他咬牙忍着。
他现在一无所知,一无所有,唯一能抓住的,就是眼前这抹清冷的背影和这短暂的安全。
必须跟上去。
同时,那个念头越发清晰:要找到……找到那个白色的……影子。
那似乎是打破眼前迷雾的关键。
荒野的风吹动他宽大的衣袖和裙摆,更显得那身影单薄柔弱。
前方的君向北虽未回头,神识却始终笼罩着后方,注意着那个深一脚浅一脚、努力跟着他的“女子”。
眸中,那抹探究与一丝极淡的困惑,久久未散。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逐渐消失在这片荒凉而危险的幻境荒野之中。
属于他们的,“炼心塔”之旅,才刚刚开始。
第42章 天骄大比
君向北并未御剑,只是徒步而行,步伐不急不缓,始终与身后提着裙摆,步履蹒跚的顾云卿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始终觉得,刚刚救的这个女人,没那么简单,并且心里总觉得“她”有些熟悉。
荒野的风带着凉意,吹得顾云卿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紧跟。
不知走了多久,翻过一座荒山,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远处,群峰耸立,云雾缭绕间可见亭台楼阁的飞檐,仙鹤清唳,灵光隐现。
一道巨大的山门巍然矗立,上书两个凌厉大字——剑宗。
顾云卿心中微震,即使记忆全无,眼前的景象也让他本能地感受到一种磅礴与肃穆。
君向北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山门。
守门弟子见到他,立刻恭敬行礼:“大师兄!”
目光扫过他身后狼狈却难掩殊色的顾云卿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并未多问。
君向北只是微微颔首,便带着顾云卿入了宗门。
一路行去,引得不少剑宗弟子侧目。大师兄君向北性情清冷,不近女色是出了名的。
今日竟亲自带了一个形容狼狈的凡间女子回来?
顾云卿能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各种好奇、探究、甚至是不赞同的目光,但他此刻无暇他顾。
身体的疲惫和饥饿感阵阵袭来,脚下的绣花鞋早已磨破,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他只能低着头,努力跟上前面那抹月白身影,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不让自己倒下这件事上。
君向北直播间滚过一行行心疼的弹幕:
「剑宗弟子们懵逼了,哈哈。」
「顾云卿看起来好累啊,小脸煞白的。」
「君向北你回头看看啊,你刚救的人要不行了。」
终于,君向北在一座尤为清寂的山峰前停下。
此峰名为“雪寂峰”,正是他的居所。
峰顶积雪终年不化,几间简单的竹舍坐落其间,除了风雪声,几乎听不到任何杂音,冷清得不像有人常住。
他推开其中一间竹舍的门,对顾云卿道:“你暂且住在此处。”
竹舍内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再无他物,干净得近乎冰冷。
顾云卿几乎是踉跄着扑到床边坐下,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君向北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沉默片刻,转身出去,不多时端来一碗清粥和一套干净的白色的弟子常服放在桌上。
“用完膳,换上。”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说完便欲离开。
“等等!”顾云卿下意识叫住他。
君向北回头,用眼神询问。
顾云卿看着他那张俊美却面无表情的脸,心里那股因为虚弱和依赖而升起的不安,突然转化成了一丝恶劣的趣味。
这个“仙长”,看起来不近人情,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
偏偏又是他救了自己,还把自己带回了这看似安全的地方。
一种想要打破他平静面具的冲动,莫名地涌了上来。
是试探他的底线,也是为了给这无聊的养伤生活找点乐子。
他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更加柔弱无助,声音也放得轻软:“仙长……这里好冷清,我……我一个人害怕。”
君向北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不太理解这种情绪。
“雪寂峰有阵法守护,很安全。”他陈述事实。
顾云卿内心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更加凄婉,甚至眼眶都微微泛红,泫然欲泣:
“可是……可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仙长,你能不能……陪陪我?”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矫情,但戏既然开了头,就得演下去。
君向北看着他眼角的泪光,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困惑和……困扰。
他不擅长处理这种情况。
最终,君向北只是干巴巴地说:“我就在隔壁。有事可唤我。”
然后,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转身离开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顾云卿看着关上的房门,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得逞的坏笑。
虽然没留下人,但看到那块冰块露出些许无措的样子,也挺有意思。
他端起那碗没什么味道的清粥,慢慢喝下,身体才感觉暖和了一些。
换上衣衫,虽然仍是女装,但比身上那身繁复的女装行动方便多了。
而在换衣服时,顾云卿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毕竟他只不过是穿了一身女装,可其他人居然都默认他是个女人?包括君向北。
而他偏偏对君向北又有些熟悉,并且自己又失忆了。
难不成自己是什么隐藏大佬?
顾云卿摸着下巴,有些好奇。
接下来的几天,君向北果然信守承诺,并未离开雪寂峰。
他每日会送来食物清水,偶尔会查看一下顾云卿的恢复情况,但大多时间都在自己房中打坐,或是于峰顶练剑。
顾云卿的体力逐渐恢复,那颗不安分的心也更加活跃起来。
他故意在君向北练剑时,坐在不远处“观摩”,目光灼灼,毫不避讳。
有时会“不小心”摔倒,等着君向北来扶。
有时会拿着君向北给他的,说是强身健体的基础心法去“请教”,问一些似是而非、甚至带着点暧昧暗示的问题。
比如:“仙长,这‘气沉丹田’,是沉到哪里呀?人家不太明白呢。”
又或者:“仙长,你说双修是不是比一个人修炼更快呀?”
每一次,君向北要么是面无表情地纠正他错误的修炼姿势,要么是直接无视那些不着调的问题。
顾云卿却觉得愈发有趣。
这块冰块,似乎并非全然无动于衷嘛。
终于,在一个月色清冷的夜晚,顾云卿觉得时机成熟了。
他向来喜欢调戏正经人,而一遇到君向北,顾云卿心里就有个声音,一定要多在君向北面前出现。
至于怎么多出现,顾云卿笑了笑,那声音就别管了,他自有节奏。
他白日里故意洗了头发,此刻青丝如瀑,披散在肩头,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
他悄无声息地溜出房间,摸到了君向北的卧室外。
深吸一口气,他推门而入。
君向北正盘坐在榻上静修,听到动静,倏然睁开眼。
月光照亮了门口那道纤细的身影。
墨发白衣,一双眸子水润潋滟,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怯懦和……引诱?
“你来做甚?”君向北的声音比平日更沉了几分。
顾云卿没有回答,只是赤着脚,一步步走向床榻。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红晕,眼神怯怯,却又坚定地爬上了君向北的床。
君向北身体瞬间绷紧,周身剑气几乎要不受控制地溢散出来。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女子”,看着她缓缓靠近,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皂角香气。
顾云卿抬起泪眼婆娑的眸子,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开始了他的表演,话语间充满了暗示与道德绑架:
“仙长……大人……您将小女子从狼口救下,带回这清静之地,免我流离之苦……难道……难道不是存了……那样的心思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君向北的反应,手指甚至试探性地想要去触碰对方的衣袖。
“小女子无依无靠,唯有此身……若大人不弃……”他哽咽着,将“自荐枕席”的戏码演得淋漓尽致。
君向北直播间的观众瞬间炸了:
「卧槽,夜袭,玩这么大?」
「这哭腔,这眼神,我见犹怜。」
「自荐枕席?已经准备好截图黑历史了。」
「赌五毛,君向北会把他扔出去!」
君向北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自己的前一刻,猛地起身,避开了接触。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演技浮夸的“女子”,眸子里没有预想中的厌恶或动容,反而是一种混杂着无奈、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他并未动怒,声音依旧冷静:“我救你,非为此。”
顾云卿的哭声戛然而止,有些错愕地抬头。
只见君向北伸出手指,隔空点向他的眉心。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灵力探入,迅速流转一圈。
“你身具灵根,虽驳杂,却并非毫无资质。”君向北收回手,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香艳的闹剧从未发生。
“沉溺于倚靠他人,终是镜花水月。”
他看着顾云卿怔忪的表情,继续道:“你若愿意,我可收你为徒,引你走上修行正道。”
“望你日后,能自重自强,觅得长生机缘,而非困于方寸情爱,徒耗光阴。”
收……收徒?!
顾云卿彻底愣住了。
这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剧本!他预想了君向北可能会严词拒绝,可能会恼羞成怒,甚至可能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跳过了所有情感选项,直接进入了“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拜师吧”的频道。
这反差太大,让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顾云卿眨了眨眼,脸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已抑制不住地扬起一个狡黠的弧度,口无遮拦地调笑道:
“师父?原来……您好这口吗?师徒……听着,倒是更刺激了呢?”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暧昧地在君向北身上流转。
君向北闻言,眉头终于明显地蹙了起来。
他对顾云卿这般轻浮的言语似乎有些不满,但终究没有斥责。
君向北只是转过身,不再看那张巧笑倩兮却语出惊人的脸,声音依旧平稳:“休得胡言。既入我门下,当守门规,勤加修炼。”
他抬手一指隔壁:“回你房间去。明日卯时,峰顶演武场,传授你基础心法与剑诀。”
说完,他便重新盘膝坐下,闭目入定,周身气息瞬间与这雪寂峰的冰冷融为一体,显然是不打算再理会他了。
顾云卿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撇了撇嘴,心里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新奇和有趣。
他从床上溜下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对着君向北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开了房间。
竹门轻轻合上。
榻上,君向北缓缓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涟漪。
他并非毫无所觉,那“女子”的言行大胆而刻意,带着明显的试探与玩闹。
但更让君向北在意的,是那看似轻浮表象下,那双眼睛里偶尔闪过的与“柔弱”截然不同的灵动与极强的求生欲。
以及,他对顾云卿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他总觉得,顾云卿不该是这样。
一块被尘埃掩盖的璞玉。
他如此定义。
既遇之,便需雕琢。
引导其走向正途,摒弃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方是师者之责。
至于其他……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雪寂峰的夜,依旧寒冷而寂静。
而顾云卿躺在隔壁的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师父?
好吧,那就看看,这场“师徒”游戏,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他可是,很期待呢。
顾云卿直播间聚集了一堆乐子人:
「下注了下注了。赌顾云卿多久能把他‘师父’拿下。」
「我赌五包辣条,君向北先动心。」
「不可能吧,君向北不是机器人没有感情吗,就算在幻境也不可能动心。」
「上个副本他可是拿到了琉璃心脏,有什么不可能的。」
「只有我觉得君向北是认真的想教徒弟吗?」
「楼上的,你太天真了,看看顾云卿那眼神,像是要好好学习的样子吗?」
弹幕的吐槽精准地预见了接下来雪寂峰上的日子。
卯时,天光未亮,峰顶演武场已是寒气逼人。
顾云卿裹着弟子服,哆哆嗦嗦地站在那儿,看着早已静立多时,周身仿佛与寒气融为一体的君向北。
“今日,教你引气入体。”君向北的声音比这晨风更冷,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他讲解心法口诀,演示灵力运转路径。
顾云卿表面上听得“认真”,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瞟向君向北线条完美的侧脸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等君向北讲解完毕,让他自行尝试时,顾云卿立刻开始了他的表演。
“师父~”他拖长了调子,凑近几步,指着自己小腹的位置,眼神无辜又带着点困扰,“您说的这个‘气海’……具体是在这里吗?我怎么感觉不到呀?”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比划,指尖几乎要碰到自己的腹部,眼神却直勾勾地看着君向北。
君向北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身体不着痕迹地后移半分,避开那过近的距离。
“凝神内视,勿要分心。”他语气平淡,抬手隔空一点,一道微凉的灵力精准地打入顾云卿气海位置,“以此为准,自行感应。”
顾云卿直播间的乐子人笑作一团:
「哈哈哈隔空教学,杜绝一切肢体接触。」
「君向北:莫挨老子。」
「这师父当得,真是严防死守。」
第一次试探,失败。
顾云卿也不气馁,乖乖“哦”了一声,盘膝坐下,装模作样地开始感应。
没过一会儿,他又“哎呀”一声,身体“虚弱”地晃了晃,朝着君向北的方向倒去。
君向北身形微动,并未伸手去扶,而是用一股柔和的灵力将他托住,稳稳地按回原地。
“根基不稳,心浮气躁。”他下了结论,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继续。”
晨练结束,顾云卿“累”得气喘吁吁,跟着君向北回到竹舍书房,学习辨认经脉穴位和基础符文。
书房里,君向北端坐案后,顾云卿则被要求坐在下首的蒲团上。
檀香袅袅,气氛本该肃穆,但顾云卿却总能找到机会。
比如现在,顾云卿故意去请教符文,他抱着书册凑到案前,整个人几乎要趴到桌子上,脑袋歪着。
“师父,这个字念什么呀?笔画好多,好难记哦。”他眨着眼,试图用美色干扰。
君向北会用笔杆另一端,远远地点着书册上的字,清晰而冷静地念出读音和释义,身体始终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
几次三番下来,顾云卿发现,单纯的言语挑逗和轻微的肢体试探,似乎都难以撼动这块冰山。
但他并不沮丧,反而更加兴致勃勃。
顾云卿会“不经意”地提起:“师父,今天山下送来的灵果好甜,我给您留了一个最大的。”
虽然君向北从不食用这些俗物。
他会在君向北练剑时,不再只是干坐着看,而是捧着他的外袍,安安静静地等在旁边,在他收剑时,适时地上前,递上汗巾和衣袍。
他还开始打理雪寂峰那寥寥几株耐寒的灵植,虽然经常笨手笨脚地差点把它们养死。
这些举动,不再带有那么强烈的目的性,反而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靠近和示好。
君向北起初依旧没什么表示,对于顾云卿放在他桌角的灵果,他会原封不动地让人拿走。
对于递上的衣袍,他会沉默地接过,然后挂起;对于那几株濒死的灵植,他会暗中输入灵力救活。
但渐渐地,顾云卿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比如,当他再次“不小心”在递东西碰到君向北的手指时,对方虽然还是会立刻收回,但那种瞬间的剑气勃发不再出现了。
比如,当他靠得比较近请教问题时,君向北虽然还是会身体微僵,但不再每次都刻意拉开距离,只是垂眸看着书册,默许了他的靠近。
甚至有一次,一个负责送物资的外门弟子,见顾云卿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居然成为了剑宗大师兄的弟子,多与他聊了几句,还笑着想拍拍他的肩。
当时君向北正好从外面回来,目光淡淡扫过,那弟子瞬间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手僵在半空,讪讪地收了回去,放下东西就溜了。
而君向北什么也没说,只是经过顾云卿身边时,脚步似乎顿了顿,才走向书房。
顾云卿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一个了然的弧度。
有意思。
顾云卿直播间的观众们也发现了这一点:
「有进展,同志们,我发现华点了!」
「刚才那个外门弟子被眼神吓跑了。」
「君向北是不是……吃味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只是维护师门尊严!」
「顾云卿那个笑,他绝对也发现了。」
于是,顾云卿的“骚扰”行动升级了。
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触碰和言语,开始琢磨更“有效”的接近方式。
这日午后,阳光难得驱散了雪寂峰的部分寒意。
顾云卿抱着一卷厚厚的《基础阵法图解》,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来。”
顾云卿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求知欲”。“师父,这个聚灵阵的节点排列,弟子看了许久,还是不太明白它们之间的灵力流转关系。”
他抱着书,自然而然地走到君向北的案边,将书册摊开在桌上。
然后,顾云卿非常“自然”地俯身下去,手臂几乎挨着君向北放在案上的手臂,脑袋也凑得极近,青丝有几缕垂落,几乎要扫到君向北的手背。
君向北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旁传来的温热,以及那发丝扫过带来的细微痒意。
他下意识地想挪开手臂,但目光触及顾云卿那“专注”于书册的侧脸,和微微蹙起的眉头,那挪开的动作便滞住了。
君向北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书册的阵法图上,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丝:“此处,应以神念牵引,而非蛮力灌注……”
顾云卿一边“认真”听着,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君向北。
发现君向北没什么变化,顾云卿心中懊恼,脸上却不动声色。
在君向北指出一个关键节点时,他“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手指“无意”地按向了书册上那个位置。
恰好覆在了君向北正准备点上去的指尖上。
温热的,带着一丝练剑薄茧的触感,与顾云卿微凉的指尖相触。
两人同时一顿。
君向北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猛地抽回了手,速度快得带起一阵微风。
他倏然站起身,背对着顾云卿,走向窗边,只留下一个略显僵硬的背影。
“今日就到此为止。你……先回去自行领悟。”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甚至更添了几分刻意的疏离。
但顾云卿眼尖地看到,在他转身的刹那,那如玉的耳廓,分明染上了一层极淡的绯色。
顾云卿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故作懵懂和无措,慢吞吞地收起书册,小声应道:“是,师父……弟子愚钝,打扰师父清修了。”
那语气,委屈得恰到好处。
他抱着书,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书房。
关上门的瞬间,脸上那点委屈瞬间被狡黠和得意取代。
而书房内,君向北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终年不化的积雪,久久未动。
指尖那抹微凉柔软的触感仿佛还未散去,扰得他心绪有些纷乱。
他试图运转心法将其压下,却发现那感觉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这不对劲。
君向北蹙紧眉头。
他是师,他是徒。
引导其走向正道,方是正理。
这些莫名的情绪,于修行无益,于礼不合。
他必须更加克制。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泉水,浇遍君向北的全身。
他重新盘膝坐下,试图以更深的入定来驱散杂念。
然而,那灵动的眼神,那带着委屈尾音的“师父”,那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却如同藤蔓一样,悄然缠绕上他冰封的心神,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几日,君向北对顾云卿的教导愈发严苛,要求也更为细致,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口诀,都必须精准无误。
他不再允许顾云卿有任何靠近的机会,无论是物理上的,还是言语上的。
一旦顾云卿试图故技重施,他便会用那双清冷得不见底的眼眸淡淡扫过,无形的威压虽不伤人,却足以让任何小心思冻结。
顾云卿表面上叫苦不迭,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君向北越是如此,越证明他之前的试探并非毫无效果。
有趣。太有趣了。
顾云卿非但没有退缩,反而被激起了更强的斗志。
他暂时收敛了那些过于外露的挑逗,变得“乖巧”了许多,认真完成君向北布置的所有修炼任务。
甚至在一些剑招的理解上,展现出了超乎君向北预期的悟性。
这让君向北冰冷的脸色偶尔会缓和一丝,但也仅此而已。
而平静的日子,突然被一则消息打破。
十年一度的“天骄大比”即将召开,各个宗门需选派弟子参加。
作为剑宗大师兄,君向北代表剑宗出战是理所当然之事。
消息传到雪寂峰时,顾云卿正在庭院里笨拙地练习一套基础剑法。
听到前来送信的弟子议论此事,他手中木剑一顿,眼中瞬间闪过一道精光。
天骄大比?听起来就很热闹。
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君向北要离开雪寂峰,去往一个他无法轻易跟随的地方。
这怎么行?
一个计划迅速在他脑中成形。
他知道君向北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每日戌时,会去往后山那眼蕴含灵气的温泉沐浴。
就是那里了。
第43章 恢复记忆
戌时将至,月华初上。
雪寂峰后山比前峰更为幽静,灵泉所在之处更是被一层淡淡的天然雾气笼罩,恍若仙境。
顾云卿悄无声息地摸到泉眼附近,隔着氤氲的水汽,他能看到池中那道模糊却挺拔的身影。
泉水没至腰际,露出线条流畅,肌理分明的背部,湿透的墨发贴在颈侧,水珠沿着紧实的肌肉纹理滚落。
顾云卿直播间弹幕滚动:
「这是我不付费就能看的吗?」
「顾云卿你真是个勇士。」
「君向北身材好好……吸溜……」
顾云卿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纯真又带着点不安,然后故意弄出一点脚步声,走了出去。
“师、师父?”他声音怯怯。
泉中的君向北身影骤然一僵。
他甚至没有回头,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凛冽,池水以他为中心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何事?”君向北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悦和驱逐意味。
若是寻常弟子,早已被这语气吓得魂飞魄散。
但顾云卿不是寻常弟子。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又往前凑近了几步,站在池边,语气无辜:“弟子听说师父要去参加天骄大比了?”
“嗯。”
“师父……带我去嘛~”顾云卿开始他的表演,语气带着撒娇的意味。
“弟子从未见过这等盛事,定能开阔眼界!我保证,一定乖乖的,绝不给您添乱!”
他一边说,一边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池边石头上放着的干净浴巾和衣物。
君向北没有回答,池水一片沉寂,只有微弱的水流声。
顾云卿见他不为所动,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他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语气更加“真诚”:“啊,弟子明白了。师父沐浴,身边怎能无人服侍?这实在是弟子疏忽!”
说着,顾云卿竟弯腰伸手,要去拿那条浴巾,口中念念有词:“就让弟子尽尽孝心,服侍师父沐浴更衣吧!”
他的手,朝着那洁白的浴巾伸去。
君向北水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君向北完全可以瞬间用灵力将顾云卿震开,或者一道剑气将他逼退,就足以让这荒唐的行径终止。
但是,他没有。
君向北就那样背对着顾云卿,静静地立于水中,仿佛一座沉默的玉雕。
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神情。
顾云卿的手,离那浴巾只有寸许之遥。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浴巾的瞬间,君向北终于开口了。
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胡闹。”
简单的两个字,打断了顾云卿所有的动作。
随即,君向北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情绪波动:“想去便去,你现在速速离去。”
应、应允了?
顾云卿动作一顿,有些意外。
他成功了?
不仅达到了目的,还再次试探出了君向北的底线,他对自己的纵容,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多那么一点点。
顾云卿立刻收起那副“尽孝”的姿态,脸上露出笑容,声音清脆:
“谢谢师父,师父最好啦!那弟子不打扰师父清修了。”
他心满意足,不再多做停留,转身步伐轻快地离开了灵泉,身影很快消失在朦胧的雾气之中。
直到那轻快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君向北才缓缓地转过身。
月光透过水汽,映照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那总是清冷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看向顾云卿离开的方向,许久未曾移动。
顾云卿直播间的观众看着这一幕大惊:
「他答应了,他居然答应了。」
「不仅答应了,还没把顾云卿扔出去。」
「上次在副本里想攀关系的人,可是被君向北直接一剑打了出去。」
「君向北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顾云卿可不管君向北心乱不乱,他心情极好地回到了自己的小竹舍。
躺在床上,他回味着方才灵泉边的一幕,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位师父,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明明紧张得要命,偏要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那强自压抑的纵容,比直接的回应更让人心痒难耐。
天骄大比……他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启程那日,剑宗山门前颇为热闹。
各峰参加大比的弟子齐聚,领队的长老正在做最后的交代。
君向北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月白道袍,身姿挺拔如松,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周身自带生人勿近的气场。
顾云卿则换上了一套同样是月白色的弟子常服,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黑发简单地束起,多了几分少年的清秀灵动。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君向北身后,一双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对周遭的一切都显得十分新奇。
顾云卿直播间的飘过几行弹幕:
「出发了出发了!公费旅游(不是)!」
「顾云卿这身打扮好清爽,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师弟。」
「只有我知道这小师弟心里藏着多少‘坏水’吗?」
当巨大的云舟缓缓降落在山门前的广场上时,顾云卿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他扯了扯君向北的衣袖,语气充满了惊叹:“师父,这、这就是我们要乘坐的飞行法器吗?好大啊!”
君向北垂眸,看了一眼被他拽出褶皱的袖口,没有拂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跟紧,莫要走散。”他言简意赅地嘱咐,随即迈步向云舟走去。
顾云卿立刻乖乖跟上,像只生怕被丢下的小狗。
登舟时,楼梯有些高。
顾云卿“哎呀”一声,脚下“不慎”一滑,身体向后仰去。
几乎是同时,一股柔和却坚定的力量托住了他的后背。
君向北不知何时已停下脚步,一只手虚扶在他身后,另一只手则自然地伸向他:“小心。”
顾云卿顺势握住他的手,借力站稳,脸上泛起恰到好处的红晕,小声嗫嚅:“谢谢师父……”
君向北也没有立刻抽回手,任由他握着,直到顾云卿自己“不好意思”地松开,他才神色如常地继续前行,只是那被握过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云舟内部空间广阔,划分了不同的区域。
君向北作为剑宗大师兄,自然有独立的静室。
但他并未立刻进去,而是带着顾云卿在甲板和外舱区域走了走,大致介绍了云舟的构造和注意事项。
顾云卿表现得像个十足的好奇宝宝。
“师父,云舟飞这么高,不会掉下去吗?”
“师父,那些发光的符文是做什么用的呀?”
“师父,我们多久能到呀?外面的云好像棉花糖……”
他的问题幼稚又琐碎,若是旁人,君向北恐怕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但对着顾云卿那双亮晶晶的,充满了依赖和求知欲的眼睛,他竟然一一耐心解答了,语气虽然依旧平淡,却没有丝毫不耐。
期间,有其他峰的弟子上前来与君向北打招呼,态度恭敬。
君向北只是微微颔首,并不多言,那份疏离感与面对顾云卿时截然不同。
甚至有女弟子红着脸想多攀谈几句,也被他周身散发的冷气劝退。
顾云卿安静地站在君向北身侧稍后的位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清晰地感觉到,君向北在与人交谈时,会若有若无地将他护在身后,隔绝了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这份下意识的保护,以及唯独对他展露的耐心,让顾云卿心中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
他起初接近君向北,纯粹是出于失忆后的不安,和对君向北莫名的熟悉,以及一种想要征服和戏弄这个“正经人”的恶劣趣味。
顾云卿享受着在危险边缘试探,看着对方因自己而失态的快感。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清醒的“表演”之上的。
可是现在,这份独属于他的特殊对待,这份在众人面前毫不掩饰的偏袒与纵容,却让他那颗因失忆而有些空落落的心,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情绪。
这份特殊,是因为“师徒”的名分吗?
还是因为……他只是他?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让顾云卿有瞬间的怔忪和困惑。
他扮演着依赖者的角色,却在君向北一次次的纵容和保护中,隐约品尝到了一点……被珍视的,隐秘的欢喜?
这感觉陌生又熨帖,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顾云卿直播间的观众分析:
「双标!赤裸裸的双标!」
「君向北对别人:莫挨老子。对顾云卿:宝宝来,师父给你讲。」
「顾云卿的表情不对劲,他是不是又想搞什么恶作剧?」
“累了?”君向北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打断了顾云卿的思绪。
顾云卿抬头,才发现自己刚才想得出神,脚步都慢了下来。
他连忙摇头,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不累,就是看呆了。师父,修仙界真好看。”
君向北看着他脸上纯粹的笑容,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似乎柔和了微不可察的一瞬。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掠过顾云卿被风吹得微红的脸颊,顿了顿,道:“甲板风大,随我回静室。”
“好~”顾云卿从善如流,快走两步,再次紧紧跟上。
回到分配给君向北的静室,陈设依旧简单,但比雪寂峰的竹舍多了几分精致。
君向北指了指一旁的蒲团:“在此打坐调息,勿要乱跑。”
顾云卿乖乖坐下,却没什么心思打坐。
他偷偷打量着闭目养神的君向北,窗外的天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垂落,神情宁静而专注。
顾云卿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他赶紧移开视线,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云海,试图平复那丝突如其来的悸动。
航程过半时,云舟遇到了一阵不大不小的灵气乱流,船身微微颠簸了一下。
顾云卿正靠在窗边,被这突如其来的晃动吓了一跳,身体不稳地向一旁歪去。
这一次,君向北甚至没有睁眼,只是衣袖轻轻一拂,一股柔和的灵力便及时涌来,将顾云卿稳稳地扶住,避免了与舱壁的亲密接触。
“坐稳。”他淡淡道,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顾云卿扶着那尚未完全散去的灵力余波,心脏却砰砰跳得厉害。
这一次,不是演戏,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他低下头,掩去眼中复杂的情绪,小声应道:“……是,师父。”
接下来的路程,顾云卿安静了许多。
他不再故意找话题,也不再刻意制造肢体接触,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时不时偷瞄一眼君向北,心里乱糟糟的。
他好像……有点玩脱了。
原本只是觉得有趣,想看看这块冰山融化的样子。
可现在,他却开始贪恋起冰山融化前,那独一份的温暖了。
这不对劲,这非常不对劲。
君向北虽闭着眼,神识却始终笼罩着整个静室,自然也察觉到了顾云卿的异常安静。
他心中微感诧异,这“徒弟”平日不是最闹腾的吗?莫非是晕舟?或是方才受了惊吓?
他睁开眼,看向那个低着头,显得有些蔫蔫的身影,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询问:“身体不适?”
顾云卿猛地抬头,对上君向北那双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关切的眸子,心跳又是一乱。
他慌忙摇头:“没、没有!弟子很好!”
君向北看了他片刻,确认他无碍,便重新闭上眼,只是心中那份因顾云卿安静而生的细微异样感,却并未立刻散去。
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鲜活、甚至有些吵闹的存在。
云舟穿梭于云海,载着心思各异的两人,向着天骄大比的会场驶去。
数日后,云舟平稳地降落在天枢城专用的停泊广场。
天枢城,作为此次天骄大比的举办地,其繁华远超顾云卿的想象。
高耸入云的建筑鳞次栉比,街道上人流如织,各色灵光闪烁,来自不同宗门、世家的修士随处可见。
剑宗一行人下了云舟,自有接引弟子前来安排住处。
君向北作为领队之一,需先去与宗门长老汇合,处理相关事宜。
他将顾云卿安置在剑宗包下的客栈院落中,嘱咐道:“在此等候,莫要独自远行。”
语气是一贯的冷淡,但那份不易察觉的关切,此刻在恢复记忆的顾云卿听来,已然有了不同的意味。
顾云卿直播间弹幕不断飘过:
「天枢城好热闹。」
「大佬云集啊,看到好几个熟悉的面孔了。」
「君向北又要去忙正事了,小尾巴被丢下了。」
「顾云卿会不会乖乖等着?我赌不会。」
顾云卿表面上乖巧应下,目送君向北离开后,便在客栈院落里“闲逛”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引起了他的注意。
院落另一侧的月亮门处,走进来一行人。
他们身着星纹白袍,气质缥缈出尘,与剑宗的锐利锋芒截然不同。
是观星阁的人。
为首之人,更是直接吸引了顾云卿全部的视线。
银发如月华流泻,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住。
一条白色轻纱覆于眼前,他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一种洞悉世事的超然,正是顾云卿的第一个马甲——诸葛烬。
当然,此刻的“诸葛烬”是由系统托管,完美扮演着观星阁弟子NPC的角色。
四目相对的瞬间——
顾云卿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被彻底触发。
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垮了记忆的壁垒。
炼心塔,幻境,马甲系统,诸葛烬,仇葬雪,纯白游戏,君向北。
所有的记忆,清晰无比。
他记起来了,一切都记起来了!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饶是顾云卿心智坚韧,此刻也险些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顾云卿猛地攥紧了袖中的手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借助这细微的痛感,才强行将翻腾的心绪压了下去。
不能露馅。
他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骇浪,再抬眼时,已恢复了那副带着好奇与怯生生的模样,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了然的清明。
而那位“诸葛烬”,系统托管的马甲,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脚步微顿,那双被白纱遮掩的白瞳,仿佛穿透了虚空,精准地“落”在了顾云卿身上。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在空中交汇。
顾云卿心中念头飞转。
系统托管的马甲没有自我意识,但会按照预设逻辑行动。
在幻境中,“诸葛烬”是观星阁弟子,而他是剑宗大师兄的“女弟子”,两人素不相识。
他率先打破沉默,上前一步,学着女子的礼仪,微微屈膝,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仰慕:
“这位……可是观星阁的师兄?早就听闻观星阁星象推演之术冠绝天下,今日得见师兄风姿,果然名不虚传。”
他刻意引导话题走向安全区域。
诸葛烬微微颔首:“道友过誉。观星阁不过窥得天机一隅。”
系统完美地扮演着神秘高冷的形象。
顾云卿顺势与“诸葛烬”攀谈起来,话题围绕着星象、气运等玄之又玄的东西。
他本就设定过诸葛烬的知识库,此刻虽然失忆刚恢复,但底蕴犹在,言谈间竟也能接上几句,显得颇为投缘。
他脸上带着浅笑,语气温和,仿佛只是一个对星象感兴趣的普通剑宗弟子。
然而,他的内心却在冷静地分析着当前局面。
幻境未破,游戏还在继续。
他现在恢复了上帝视角,拥有了绝对的信息优势。
君向北……他看向不远处刚刚与长老交谈完毕,正朝这边走来的那道月白身影。
一个更有趣的计划,在顾云卿心中迅速成型。
之前失忆状态下,他对君向北的撩拨和试探,多少带着点本能和玩闹。
但现在,记忆恢复,他清楚地知道君向北是谁。
那么,这场“师徒游戏”,或许可以玩得更有趣一些。
第44章 莫要理会无关之人
顾云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如同发现了新玩具的猫。
恢复记忆后,他看待君向北的角度已然不同。
这不再仅仅是一个失忆状态下觉得有趣而想要撩拨的对象,而是那个在现实中可以利用的原著主角。
在幻境这个相对安全的“舞台”上,他完全可以更肆无忌惮地“观察”和“互动”。
想到这里,顾云卿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带着一种隐秘的愉悦。
恰在此时,君向北处理完事务归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与那位气质超然的观星阁弟子相谈甚欢的顾云卿。
不知为何,看到顾云卿对着另一个男人露出那样明媚自然的笑容,君向北的心头莫名地掠过一丝极淡的滞闷。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脚步未停,径直走到顾云卿身边,目光淡淡地扫过“诸葛烬”,然后落在顾云卿身上,声音听不出情绪:“不是让你在院中等候?”
这语气,比起平时的清冷,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不满?
顾云卿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变化,心中顿时乐开了花。
哟,这就吃味了?
虽然可能只是潜意识里的领地意识作祟,但也足够有趣了。
他立刻转过身,脸上瞬间切换回那种全然的依赖和乖巧,甚至还带着点被“抓包”的小小慌乱。
顾云卿自然地往君向北身边靠了靠,软声道:“师父,您回来啦?弟子只是在院子里走走,恰好遇到这位观星阁的师兄,聊了几句星象,觉得很是玄妙。”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用眼神打量着君向北的神色,果然见他蹙起的眉头微微舒展,但那份不易察觉的低气压并未完全散去。
诸葛烬见状,对着君向北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君道友。”
随即,他便不再多言,带着观星阁的弟子们离开了,仿佛刚才与顾云卿的交谈只是偶然。
君向北的目光在“诸葛烬”离去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才重新落回顾云卿身上。
“星象之术,晦涩艰深,非你现阶段所能领悟。莫要好高骛远。”他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教导口吻,但那份细微的异样感,并未逃过顾云卿的眼睛。
“知道啦,师父。”顾云卿从善如流地应着,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心里却笑得更欢。
与诸葛烬那场看似投机的交谈,在君向北介入后便自然结束了。
顾云卿乖巧地跟着君向北回到安排的客房,一路上依旧扮演着对师父充满依赖的“好徒弟”角色,只是那偶尔瞟向君向北侧脸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和玩味。
次日,天骄大比尚未正式开幕,天枢城内已是人流如织,各大酒楼、交流会场人声鼎沸,成了各方势力年轻子弟互相试探、结交或挑衅的场所。
君向北作为剑宗大师兄,免不了要代表宗门参与一些必要的交际应酬,而顾云卿自然被他带在了身边。
就在一处颇为雅致的酒楼露台上,几家宗门弟子正在寒暄。
顾云卿安分地站在君向北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看似温顺地低垂,实则早已将周围环境尽收眼底。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一道身影分开人群,款款而来。
来人穿着一身绯色纱衣,衣袂飘飘,行动间带起一阵甜腻靡丽的幽香。
他生得极美,是一种模糊了性别的艳丽,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流转间仿佛带着勾子,唇瓣饱满嫣红,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正是合欢宗这一代最杰出的弟子之一,苏湄川。
顾云卿心中立刻拉响了警报——哦不,是升起了看戏的兴致。
苏湄川,魅惑异能拥有者,在现实中是君向北的队友。
看来在这幻境里,他扮演的依旧是老本行,似乎是个合欢宗弟子。
顾云卿直播间弹幕不断飘过:
「苏美人登场,他还是那么漂亮啊。」
「这身打扮,这气质,一看就是合欢宗的人。」
「他是冲着君向北来的吧?」
「肯定啊,虽然幻境会让他们失忆,但是潜意识他估计会对君向北有熟悉感。」
苏湄川的目标明确,他径直走向人群中气质最冷,也最显眼的君向北。
尚未走近,那独特的魅惑幽香已然先行弥漫开来,周围几个定力稍差的年轻弟子眼神已经开始发直。
“这位便是剑宗的君道友吧?”苏湄川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酥媚入骨,他眼波流转,如同春水荡漾。
“久闻君道友剑术超群,风姿卓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微微欠身,露出一段白皙优美的脖颈,姿态做得十足。
若是寻常男子,被这等绝色主动搭讪,即便不心神荡漾,也难免会多看几眼。
然而,君向北的反应却平淡得近乎冷漠。
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给苏湄川一个,只是出于礼节,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随即,君向北目光便越过他,落在了……正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努力憋笑的顾云卿身上。
君向北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徒弟,又在搞什么?
苏湄川显然没料到会是这种反应。
他对自己的魅力向来极有信心,此刻在君向北这里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中不免有些诧异和不甘。
他眸光一闪,正欲再进一步,施展更精妙的魅术……
就在这时,顾云卿动了。
他像是被那香气“吸引”,又像是被苏湄川的“风采”所“震撼”,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一小步,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扯住了君向北的袖口。
顾云卿仰起脸,用那双恢复了记忆后更显灵动的眼睛望着君向北,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人听见,带着十足十的“好奇”与“天真”。
“师父,那位姐姐……呃,师兄?身上的香味好特别呀,闻着有点晕晕的……这是什么特殊的功法吗?还是他自带的体香呀?”
“姐姐……师兄?”
顾云卿直播间的观众们笑作一团:
「噗——顾云卿你故意的吧。」
「‘闻着晕晕的’,哈哈哈,是在说苏美人的媚术低劣?」
「又是姐姐又是师兄的,请给出一个准确的性别。」
「没有告知的义务。」
一瞬间,露台上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苏湄川那完美无瑕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他虽然是合欢宗弟子,长相雌雄莫辨,但最恨旁人将他错认成女子!
更何况,顾云卿那看似天真无邪的问话,分明是在暗指他用了不上台面的媚香手段。
君向北低头,看向扯着自己袖口的“徒弟”。
小家伙一脸“求知欲”,眼神干净得像初雪,仿佛真的只是不解发问。
可他分明看到那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狡黠。
这小家伙,是故意的。
心中那点因苏湄川的靠近和香气而产生的不耐烦,莫名的被顾云卿这看似莽撞实则精准的“插话”给驱散了。
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君向北无奈地看了顾云卿一眼,那眼神深处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随即抬眼,目光平淡地扫过脸色难看的苏湄川,语气是一贯的清冷,对着顾云卿解释道:
“些许旁门左道,惑人心智罢了。凝神静心,自可抵御。”
他没有直接回答是功法还是体香,但那“旁门左道”、“惑人心智”的评价,已是否定。
语气中的疏离与淡漠,与他对顾云卿解释时那份耐心形成了鲜明对比。
顾云卿直播间的乐子人看热闹不嫌事的大:
「笑死了,苏美人的队长官方认证:旁门左道。」
「苏湄川脸都绿了。」
「等他们记忆恢复了,君神想起这段,该怎么解释。」
「笑的,到时候苏美人也该闹了吧。」
苏湄川这下彻底挂不住了。
他引以为傲的魅术在君向北面前无效就算了,居然还被一个看起来乳臭未干的剑宗小弟子当面奚落。
甚至得到了君向北“旁门左道”的评价,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狠狠地瞪了顾云卿一眼,却发现对方正“害怕”地往君向北身后缩了缩,只露出半张脸,眼神怯怯,仿佛被他吓到了。
苏湄川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却碍于场合和君向北的存在不能发作,只得强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干巴巴地道:“既然君道友有事,那在下就不打扰了。”
说罢,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转身离去,那背影都透着一股悻悻之气。
君向北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顾云卿身上。
小家伙正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确认“危险”解除后,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仰脸对他露出一个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
“师父,那位师兄的眼神好吓人呀,还是师父身边最安全。”
看着他那副“心有余悸”又全然信赖的模样,君向北心中那点因之前诸葛烬而起,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不快,此刻彻底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就像……自己精心守护的幼猫,虽然偶尔会伸出小爪子挠人,但终究是依赖着自己。
这种感觉很陌生,却并不让人讨厌。
君向北甚至没有去深思顾云卿刚才那番话是否别有用心。
他只是觉得,这个闹腾的“徒弟”,虽然麻烦了点,但比起那些心思各异的外人,确实要顺眼得多。
“嗯。”君向北淡淡应了一声,抬手,这次没有太多犹豫,轻轻拂开了落在顾云卿发梢的一片不知从何而来的花瓣,动作自然。
“莫要理会无关之人。”
顾云卿直播间的观众们成了尖叫鸡:
「拂花瓣!他主动碰他了!」
「君向北你彻底没救了!」
「苏湄川:合着我就是你们play的一环呗?」
顾云卿感受着发梢那轻柔的触感,看着君向北那双清冷眸子里自己清晰的倒影,勾唇轻笑。
他乖巧地点头:“知道了,师父。弟子一定紧紧跟着您,谁也不理。”
君向北看着他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极浅极淡的弧度,如同冰雪初融的微光,转瞬即逝。
“走吧,去下一处。”他转身,衣袂拂过微尘。
顾云卿立刻快步跟上,步伐轻快,看着前方那清冷挺拔的背影,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第45章 夜市
这幻境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苏湄川吃瘪,君向北无意识的维护和纵容……一切都按照他预想中,甚至比他预想中更有趣的方向发展。
傍晚时分,天枢城华灯初上,夜市开启,比白日更加喧嚣热闹。
各种摊位上,售卖着丹药、符箓、灵植、法器,甚至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君向北本不喜这般嘈杂,但看着顾云卿那双在灯火映照下愈发晶亮的眸子,里面写满了“想去看看”,到了嘴边的拒绝便咽了回去。
他只淡淡嘱咐了一句“跟紧”,便带着顾云卿融入了熙攘的人流。
顾云卿表面上对什么都好奇,东看看西摸摸,实则内心冷静地观察着周围。
他感觉到,仇葬雪就在周围。
果然,当他在一个售卖稀有矿石的摊位前驻足时,一股若有若无,却极具压迫感的煞气自身后传来。
这气息……顾云卿心中一动,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几分不安,下意识地往君向北身边靠了靠。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踱步而来。
来人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精悍的身形。
墨发高束,面容冷峻,一双猩红的眼眸如同浸了血,扫视间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与审视。
他腰间佩着两把的弯刀,刀鞘暗沉,仿佛饮过无数鲜血。
正是顾云卿的马甲之一——仇葬雪!
当然,此刻的仇葬雪同样由系统托管,扮演着幻境中的角色,一个煞名在外的魔门新秀。
但或许是因为与顾云卿本体的深层联系,系统托管的仇葬雪,其行为模式隐隐受到顾云卿此刻心态的影响,显得更加……具有侵略性和不确定性。
仇葬雪的目光掠过摊位,最终定格在了正“怯生生”躲在君向北身后的顾云卿身上。
那双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兴味。
他停下脚步,就站在几步之外,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顾云卿,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一种评估猎物般的专注。
“剑宗的?”仇葬雪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金石摩擦般的质感,语气算不上客气,甚至带着点挑衅的味道。
“倒是生了副惹人怜惜的好皮相。”他这话是对着顾云卿说的,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护在他身前的君向北,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试探。
顾云卿心中门清,这煞星是自己人,但他表面上却演得十足。
他像是被仇葬雪那毫不掩饰的目光和煞气吓到了,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君向北背后的衣料,将脸埋得更低,只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后颈,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顾云卿直播间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悚然:
「卧槽,仇葬雪,不是失忆了吗,怎么感觉他在副本里煞气更重了。」
「这个红眼疯子……隔着屏幕都觉得窒息。」
「他看顾云卿的眼神不太对劲啊。」
「顾云卿快跑啊,这可是真杀神,谁知道失忆了,会不会让他更想杀人呢。」
「跑啥了,他和顾云卿不是一个公会的吗?」
「那苏美人和君神还是一个公会的人,刚才照样被君神一顿嘲讽。」
几乎在仇葬雪目光锁定顾云卿的瞬间,君向北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锐利。
他原本只是习惯性地将顾云卿护在身后,但此刻,他整个人的姿态都变了。
如同一柄骤然出鞘三分的利剑,凛冽的剑意毫不客气地针对仇葬雪席卷而去,将他那弥漫的煞气强行逼退!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路过的修士们感受到这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可怕的气息碰撞,纷纷脸色大变,慌忙绕行,不敢靠近。
君向北将顾云卿完全挡在自己身后,隔绝了仇葬雪所有的视线。
他抬起眼,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此刻锐利如冰锥,直直刺向仇葬雪,声音比万年寒冰更冷:
“离他远点。”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这简短的四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和……一种近乎本能的敌意。
这是君向北进入幻境以来,第一次对陌生人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甚至比对苏湄川时更甚。
而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仇葬雪说了一句顾云卿长了一副惹人怜惜的好皮相。
仇葬雪猩红的眼眸眯了眯,对于君向北的敌意,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像是被激起了更大的兴趣。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手不自觉摸到了刀柄。
“哦?”仇葬雪拖长了语调,目光试图绕过君向北,再次落在他身后的顾云卿身上。
“我只是觉得这小家伙……有点意思。剑宗什么时候也开始收这种……嗯?”
仇葬雪话语未尽,但其中的轻蔑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觊觎意味,昭然若揭。
君向北的剑意更盛了几分,他握着剑柄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周围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与你无关。”君向北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
他甚至往前踏了半步,将顾云卿护得更死,那姿态,仿佛仇葬雪再敢多说一个字,他腰间的长剑就会立刻出鞘。
顾云卿躲在君向北坚实可靠的后背后面,感受着那紧绷的肌肉和勃发的剑意,心里生起了莫名的情绪。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君向北身体的紧绷,那是一种如临大敌的状态,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
这种被全心全意地护着的感觉,让顾云卿难得有些失语,他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了一个念头。
可惜,偏偏是君向北。
当然,看戏和享受保护之余,他也没忘了“添柴加火”。
顾云卿适时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哭腔的啜泣,抓着君向北衣料的手又紧了紧,小声呜咽:“师父……我怕……”
这声带着颤抖的“师父”,彻底点燃了君向北心中那名为“护短”的火焰。
君向北不再与仇葬雪做口舌之争,抽出了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周身剑气激荡,衣袍无风自动,大有一言不合即刻动手的架势。
仇葬雪看着君向北这副全然保护者的姿态,又瞥了一眼他身后那“瑟瑟发抖”的小身影,猩红的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他似乎是觉得无趣,又似乎是顾忌着什么,最终,他只是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那笑声沙哑而冰冷。
“呵……有意思。”仇葬雪深深地看了君向北……或者说,是试图看向他身后的顾云卿一眼。
然后不再多言,转身,带着一身未散的煞气,融入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之散去。
直到仇葬雪的身影彻底消失,君向北周身那凌厉的剑意才缓缓收敛。
但他并没有立刻放松,而是先侧过身,低头看向躲在自己身后的顾云卿。
君向北的目光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快速地将顾云卿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声音比起平时的清冷,明显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可害怕?”
顾云卿抬起那张刻意憋得有些发红的小脸,摇了摇头,声音细弱:“没、没有……师父,刚才那个人……好可怕……”
他一边说着,一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那副惊魂未定、全心依赖的模样,取悦了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声对峙的君向北。
看着“徒弟”安然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君向北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彻底松弛下来。
他抬手,似乎想拍拍顾云卿的背安抚一下,但动作到一半,又觉得不妥。
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安抚的意味。
“无事便好。”君向北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魔门中人,行事乖张,日后遇见,避开便是。”
顾云卿乖巧点头,心里却笑翻了天。
避开?那可是我的马甲诶,师父大人。
不过,顾云卿看着君向北那张恢复平静,却依旧带着一丝残留冷意的侧脸,眼中的笑意更深。
君向北,估计已经觉醒了原著中的“情感”,知道什么是喜怒哀乐。
如今,君向北对自己保护欲正盛,不知出了副本又会如何?
或许,他可以好好利用这一点,让君向北出了副本后,对他感情依旧。
毕竟他的马甲半夜系统需要君向北,或者说是君向北的“视线”,来提升自身能力。
“师父,”顾云卿扯了扯君向北的袖子,仰着脸,眼神纯净,“我们回去吧?弟子有点累了。”
他需要点独处的时间,来好好“回味”一下刚才那精彩的一幕。
并且规划一下,接下来该如何更好地“利用”他这位保护欲日益旺盛的纯情师父。
君向北看着他那副依赖又带着点疲惫的样子,心中微软,点了点头:“好。”
他不再停留,带着顾云卿离开了依旧喧嚣的夜市。
灯火阑珊处,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看似师徒,其间涌动的暗流,却早已超出了师徒的界限。
而这一切,都被隐在暗处的“仇葬雪”默默“看”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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