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041章·新时差】 “闻潮声,人……
席追垂下眼眸, 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
塑料袋子里是两份透明餐盒,里面装着切了块的糖洋,大约是刚出炉不久, 餐盒盖上还冒着一点水汽。
闻潮声观察着席追没什么波澜的神色, 不太确定地示好,“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的。”
他昨天查看席追的朋友圈时,发现对方在两年前发过一条相关的内容——
席追说自己一回到横城就吃上了糖洋, 只可惜味道一般、不够正宗。
两年前随手一发的朋友圈,闻潮声却在两年后当了真、记在了心上,他昨晚详细查了社交媒体上的攻略,找准了大众认定的最好吃的一家店。
在周边的隔壁市,开车来回得将近两个小时。
即便如此, 闻潮声还是去了。
他想要尽可能地对席追好,尽可能地修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尽可能地弥补自己这些年的空缺。
“……”
席追落在糖洋上的眸光动了动,表情有些复杂。
他以往不知道有这么一种地方小吃, 第一次尝试还是闻潮声亲自给他投喂的,后来当了演员,来横城拍戏时又吃了几次。
但印象最深的还是当初住在横城租来的小套房里,两人一边聊着未来和工作,一边吃着已经放凉的糖洋。
闻潮声吃得细,怕噎着, 每次都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
席追每次都觉得有趣、盯着看, 偶尔就能瞥见舌尖的那一抹柔软绯色,他总是耐心地等着对方垫饱肚子,再接吻时,会有股清甜的糯米和红豆香气。
以至于和闻潮声分开的这些年, 席追每每再吃到糖洋时,总是忍不住会回想那些画面。
等到他再回过神,不但手里的糖洋没吃出滋味,反而还会不受控地痛恨起来——
席追恨自己还在原地踏步,恨自己还走不出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也恨那个轻易就把自己丢下的人。
“……”
走廊里的光线有些晃眼。
闻潮声一时分辨不清席追的神情代表着什么,只是对方迟迟不接,让他的心底渐渐没了底。
“我买了原味的,吃着和以前的口感差不多。”
味道不差,应该是很正宗的。
只是下一秒,席追的话就让他认清了事实,“闻导,没必要吧?”
“……”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你这大早上地来敲我的房间门,万一有人路过,会让别人误以为我们之间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最后几个字,席追咬得重了些。
像是提醒,也像是一种“保持距离”的警告。
闻潮声怀揣了一早上的期待瞬间跌落,他哽住呼吸,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没有底气的话,“我们不能算是朋友吗?”
“朋友?”
席追蹙眉,像是气笑了,“闻潮声,你见过哪对情侣分手后还能心平气和当朋友的?”
要么就是交往时没走心,本来就爱得不够彻底!要么就是彻底放下了,发现还是当朋友更合适!
席追不是前者,更不是后者,他只是一个被闻潮声耍得团团转的小丑!直到现在,还在暗自期待对方能主动给予一个解释的庸人!
“还是你已经忘记了我们前段时间才上过床?也是,一夜情对你来说应该不算重要。”
“……”
果然。
席追是讨厌和他发生那种不正当的关系的。
闻潮声意识到了这点,胸口一阵阵地堵塞发闷。
席追挪开目光,压制住情绪上的起伏,“闻潮声,已经快六年了,人都是会变的,口味会变,喜欢会变,什么都会变。”
“以前喜欢的东西,不代表现在还会喜欢。”
冷硬的话语像是一把冰刃,精准地插入了闻潮声的心坎上,他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
是啊。
他和席追之间隔了快六年,隔着根本说不清、也解释不透的误会,也隔着他根本解决不掉的现实问题。
是他又在自欺欺人,妄图在拍摄期间缓和两人的关系,构建一个原本就不可能再回到从前的相处模式。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在戏外打扰你了。”
闻潮声后撤了半步,声线隐隐有些颤抖,“我待会儿还有个拍摄会议,先走了。”
他没有转身再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迅速走向了电梯厅、逃离席追的视线范围。
在经过走廊尽头的垃圾桶时,他步伐一顿,最终还是将特意买来的、护得温热的糖洋丢在了垃圾桶的上方。
连同那点不自量力的勇气一并丢弃。
…
小朝提着午饭来找席追时,对方才从浴室冲完冷水澡出来。
席追随手扯过一条浴袍,擦拭着头发,粗鲁的动作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烦躁,眉眼更是覆着一层难以消融的冷意,叫人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心悸。
小朝明显察觉出了他情绪的不对劲,就连放午饭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席哥,昨晚没睡好吗?”
“没。”
席追走近,坐下。
小朝瞧见这惜字如金的模样,就知道自家老板肯定心情不好。
只是对方不愿意说,他就没资格追问,自顾自地将午餐打开、摆好。
忽然间,他注意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塑料袋,定眼一看才惊讶,“诶?糖洋?席哥,你什么时候买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面对助理的提问,席追只字不提半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他是看着闻潮声离开的,也看着对方将原封未动的糖洋搁置在垃圾桶上方,那一刻,名为“懊恼”的情绪翻涌着作祟。
于是,在闻潮声乘坐着电梯下楼后,席追如同贼一般,又将这份糖洋给捡了回来。
“……”
席追没解释这份糖洋的由来,看似很关心工作,“今天围读是在下午一点?”
“嗯,还早呢。”
小朝当面将外层的塑料袋拆开,将两盒满满当当的糖洋端了出来,“席哥,我本来还想着,这两天找时间给你买点回来呢,这下好了,省事了。”
话音刚落,他就发现了袋内底部的一张名片小卡。
“诶?光师傅糖洋啊?”小朝看清了名片小卡上的字样,声音顿时响了些,“不是,席哥,这到底谁给你买的?”
席追还是不回答,“问那么多干嘛?”
小朝将这名片小卡递给他,“你知道这家店离我们多远吗?开车过去都要一个小时呢!”
“……”
“我听说他们家这两年生意爆火,周末很容易就排长队,不赶早根本买不到!”
因为每回来横城拍戏,席追都要吃上一回糖洋,身为生活助理,小朝都已经默认成习惯了,对于周边哪里有卖这玩意儿了然于心。
席追凝视着卡片上的那行地址,确实是在隔壁市。
闻潮声不是会耍心机的性格,这张卡片肯定不可能是故意搁在袋子底下、有意让他看见的。
大概率是店家在打包时随手塞进去的,而闻潮声本人没有发现。
“我早上正好路过,所以就多买了点。”
“……”
脑海中又回荡起闻潮声说过的话,席追的眸光渐渐发深,心绪也跟着纷乱不明,“骗子。”
小朝没听清,追问,“席哥,到底谁给你的啊?好家伙,都快把我这位助理给比下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其中一盒糖洋。
清甜的红豆香气冒了出来,馋得人口水直流。
小朝拿起袋子里附赠的竹签,刚准备插上一块,结果席追就迅速将整盒糖洋都从他手上抢了过来。
“吃什么吃?我说了要给你了吗?”
“……”
怎么回事嘛!
以往拍戏时买到糖洋,席追也没有阻拦过他嘴馋啊。
小朝委屈地瞪大眼睛,像是不相信一贯大方的席追变得小气,“席哥,我就吃一块!”
席追回答,“一块也不行,吃你的午饭去。”
说完,他还将另外一盒未开封的糖洋也挪到了自己的面前,“我中午就吃这个。”
…
墙上的时钟刚过十一点半。
闻潮声和摄像团队才结束了上午的拍摄会议,没等收拾撤场,席追就带着助理走了进来。
“……”
闻潮声瞥见再熟悉不过的身影,收拾的动作不由一顿,只是在席追投来目光的刹那,他反应迅速地低头回避了。
坐在他边上的副导演很惊讶,起身询问,“席老师,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待在酒店也没事,就早点来了。”
席追随意寻了一个空位坐下,对外保持着一贯的温和姿态,“我这会儿过来,应该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副导演看了一眼没说话的闻潮声,代替出声,“没有的事,会议已经结束了,就是我们可能还要占用场地吃个饭。”
话音刚落,后勤人员就提着订好的午餐盒饭走了进来。
有工作人员问,“席老师吃过饭了吗?”
“我吃过才来的,你们自便。”
席追微微一笑,余光又偏向了闻潮声。
从他进入会议室开始,对方就一个劲闷头收拾着资料,这会儿的脑袋都快钻到背包里面去了。
后勤人员忙着分发盒饭,将其中一盒饭菜递到了闻潮声的面前,“闻导,别忙活了,给。”
“……”
闻潮声听见有人在喊自己,不得已才抬头。
他望着眼前明显有些分量的午饭,轻声婉拒,“谢谢,我还不饿。”
自从确诊抑郁后,伴随着不可控情绪一并带来的还有失眠和厌食。
有的抑郁症患者在发病期会暴饮暴食,而闻潮声是另外一个极端,厌食到可以一两天不吃饭。
他今天早起就没用餐,和席追不算愉快的对话结束后,藏在身体里的负面情绪更是一刻不停的作乱。
即便这会儿散在饭菜的香气诱人,但还是激不起闻潮声零星半点的食欲,他以前饭量就小,更别说现在。
闻潮声不想浪费,所以没有打开盒饭的必要。
“……”
席追看着后勤人员把盒饭拿了回来,眉心微不可察地拧了拧,他不由瞥了一眼其他工作人员的餐盒。
两荤三素,明明都是闻潮声往常爱吃的。
已经都瘦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好好吃饭?
没等席追得出个答案,闻潮声就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拿着自己的随身背包,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路过会议桌尾的席追,他更是克制地连一声最基本的招呼都没有打。
“……”
席追一忍再忍,还是冲动地起了身。
小朝不解,“席哥?你去哪里?”
席追眉心的郁色浮动,随便找了个借口,“出去找空地抽根烟,你不用跟着。”
…
楼层尽头有个小露台。
正午阳光猛烈,这个点基本不会有人出来,闻潮声独自走到露台上,找了一阶背阴的台阶坐下。
直到此时,强行绷了一整个早上的神经才骤然崩断,他有些狼狈地弯着腰,用力抱紧了唯一算得上支撑点的背包,默默地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小团。
“……”
闻潮声哭不出来,心悸、胸闷和耳鸣轮番叫嚣着、侵蚀着他的意志。
他只能和往常一样忍耐,艰难地汲取着自己所需要的氧气,藏在包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尖更是将掌心掐得冒红。
因此,闻潮声也没注意到后方一直停留在他背影上的目光。
过了许久,闻潮声才抬起了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强行将断裂的神经重新续上,下午还有剧本围读,身为导演的他坚决不能缺席。
闻潮声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次回国的机会,是他拼了半条命才换回来的。
如果和席追的关系注定无法挽回,那他至少要努力把《烂泥》这部电影拍好,等到杀青后的再次分开,他能在未来的灰暗人生多留个念想。
“……”
闻潮声从背包的隔层摸出一小条的巧克力能量棒,拆开,他机械式地一口接着一口咀嚼,强行逼着自己吃完。
巧克力融化后的热量终于为疲惫的身体注入一丝暖意,混沌的思维逐渐恢复了清晰。
过了一会儿,闻潮声才缓慢起身,往回走。
路过安全通道时,虚掩的门缝里传出一丝烟味,他没有多想,直接走回了会议室里。
…
下午的剧本围读进展很顺利——
席追已经是拿过奖的影帝了,台词功力早已经超出了同龄人演员一大截,而饰演重要配角的六位老师是清一色的戏骨,实力没得挑。
作为整个剧组唯一的新人演员,俞演对剧本的熟悉程度也超出众人的想象,对于角色的情感把控也很精准。
一晃四个小时过去,剧本的第一遍通读总算完美结束,收了工,大家三三两两地离开会议室。
闻潮声又一次留在最后,没急着走,而是坐在原位用笔在本上飞速记录。
他在围读时有些意料之外的剧情灵感,得抓紧时间记下来,方便晚上回到酒店后再好好修改。
叩叩。
敲门声响起。
俞演去而复返,“闻导,你还没走啊?”
闻潮声正巧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抬了头。
他推了推有些下滑的黑框眼镜,对他这位主演还算有话说,“正准备走了,你怎么还没走?”
“刚和简老师打完电话。”俞演笑着解释,语气里还有一丝并不明显的小炫耀,“我在和他汇报今天的围读情况。”
可惜,闻潮声只当他们是老板和员工的正常交流,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今兆有说什么时候来剧组吗?”
俞演回答,“应该开机那天会来?”
简今兆是监制,按理来说是要留在剧组监工拍摄的,只是鲸影才成立不久,新公司还有很多事务还需要他坐镇处理。
闻潮声点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起身。
俞演邀请他,“闻导,是回酒店吗?一起?”
“……”
闻潮声犹豫了两秒,觉得要给俞演这位新人多点照顾,“好的,走吧。”
两人刚从楼梯下到一楼,远远地就瞧见了一道身影。
席追居然还没有离开,这会儿形单影只地站在大门口,助理和团队成员都不在身边,正自顾自地低头看着手机。
闻潮声的脚步霎时一顿,早上的对峙还历历在目,对方的警告还在耳边回荡。
现在已经不是工作时间了,他不能再和席追有任何接触。
身边的俞演没有察觉异样,张口就喊,“席哥,你还没走啊?”
席追的心思原本就不在手机上,听见这声呼喊,故作意外地抬了眼,“嗯。”
他正准备等着俞演和闻潮声走近,不料下一秒——
原本就在避免眼神对视的闻潮声突然侧身,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很刻意躲从侧门快速溜走了——
作者有话说:乌龟快跑(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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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042章·新转机】 “你不需要特……
最后一天的围读结束。
闻潮声合上手里的剧本, 嗓音里透着讲戏过度的轻微沙哑,“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辛苦大家的配合。”
他的目光透过镜片在演员们身上扫视一圈, 又恰如其分地停在了席追的位置边缘,避开了有可能出现的对视。
闻潮声开口,“期待和大家开启正式的电影拍摄。”
“各位老师, 接下来的两天休息,我们剧组的开机时间定在十月二号。”斜后方的统筹出声补充,“晚点会有工作人员将具体的开机事宜发到主创群里,麻烦查收。”
“好的。”
“导演也辛苦了。”
众人纷纷回应。
闻潮声微微颔首,抓紧时间收拾起自己的背包。
作为主演之一的俞演突然提议, “趁着明后两天休息,席哥,要不大家一块儿聚个餐?等正式开机,估计就没多少轻松日子了。”
席追瞥了一眼斜对面的闻潮声, “可以。”
俞演很有眼力劲地注意到了这点,“导演,一起去吗?我之前听简老师推荐,附近有家挺不错的日料店。”
闻潮声收拾文件的指尖微顿,再抬眼时,连余光都对席追保持了回避。
“我就不去了, 你们吃得开心。”
与其说是在拒绝俞演, 还不如说是在有意回避另外一个人。
闻潮声拿起自己的背包,起身往外走,路过其他的演员老师时,依旧会礼貌地点头告别。
“……”
席追注视着闻潮声的背影,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涌上心头。
边上的俞演察觉了一丝端倪,“席哥,那你还要去吗?”
席追已经没什么胃口了,但答应下来的事情不好变动,“都行。”
俞演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将电影中“弟弟”的身份带到了现实,“哥,晚上陪你喝点酒?”
“行。”
俞演先行一步离开,打电话去提前预定位置了。
坐在后排轮椅上的小朝看准时机,“刷啦”一下就挪了过来,“席哥,你和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得罪闻导了?”
席追没什么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不吭声。
“……”
越是沉默,越是有鬼!
凭借着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小朝直觉席追和闻潮声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旁人不知道的事!
他忍住自己快要迸涌而出的好奇心,一针见血地戳破事实,“席哥,不是我说,这实在是太明显了!”
接连几天的围读工作,闻潮声能和其他的演员老师正常交流,能给第一次演戏的俞演分析剧情,但只要面对上席追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在工作时,闻潮声会和他避着眼神。
在中场休息时,闻潮声会和他隔着距离。
更别每天提收工后,闻潮声总是第一时间就拿着背包开溜,明明待在同一个酒店、住得还是门对门,但两个人近期对话的次数,两只手就数得过来。
“……”
连小朝都能察觉出来的事情,席追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闻潮声在躲着他,还是很明显的那种疏远!要不是两人之间还架着导演和演员的身份,恐怕对方能直接消失在他的眼前!
席追努力压住心中与日俱增的不安和恐慌,再开口时,还是走漏了一点儿急切,“小朝,上午交代给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小朝接应,“席哥,车子刚刚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晚点就到!”
…
夜色透过窗户,将屋内本就静谧的光线覆上一层朦胧。
闻潮声神情专注地坐在电脑前,自从回到酒店后,他就一直忙着剧本中的某段剧情,想让“姚逸”这个角色的人设变得更加丰满出彩。
键盘敲击删改的声音断断续续,直到胃部传来的强烈不适彻底打乱了闻潮声的思绪。
“嘶——”
闻潮声蹙眉,掌心隔着衣服用力地压住绞痛的部位。
这段时间,他的食欲差到了极点,一日三餐总不见得准时,好不容易靠药物“纠正”过来的睡眠作息,也因为情绪作祟全乱了。
只要夜里睡不着觉,他就会对着电脑修稿,甚至宁愿枯坐到天亮。
与其说是过度纠结剧本细节,不如说是在借工作来麻痹自己的情绪,闻潮声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不可控地想起席追。
此刻,屏幕上的冷光反射在他的镜片上,映出眼底化不开的疲惫。
闻潮声从抽屉里拿起一片已经拆封的黄油吐司,强逼着自己吃了几口,又喝了小半瓶的矿泉水,算是敷衍过了这迟到许久的晚餐。
桌面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快十点了。
房间外的走廊还是静悄悄的,对门的那个人还没回来。
“……”
不知道是哪家的日料那么好吃?
有机会偷偷问一下今兆,他就可以悄悄去试试同款。
闻潮声攥着还剩了一小半的吐司,思绪不自觉地游离。
——叮咚!
寂静了许久的门铃声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出神中的闻潮声当即吓得一激灵,慢半拍地看了过去,“谁?”
——叮咚!
屋外没有回应,只是门铃还在不停地提醒着他去开门。
闻潮声起身走近,极有安全意识地只开了一条门缝,暗中打量,“谁?”
在走廊模糊的光线里,他瞧清楚了门口站着的身影,是席追。
闻潮声心中的防备瞬间瓦解,却被紧张支配着,不自觉地挺直了身体。
“……”
房门遮挡了绝大部分的身影和面容,眼前人只“吝啬”地露出了一双眼睛,错愕又呆愣。
席追抬手,试探性地推了一下虚掩的房门,“能开门吗?”
“我……”
闻潮声来不及回应,席追就已经推开了隔在两人中间的房门。
四目相对,熟悉又陌生。
近日来的强行克制竟也养成了本能的习惯,闻潮声下意识地垂下了眼,“你找我、有、有什么事吗?”
席追还真就问他,“晚餐吃了吗?”
“……”
闻潮声怔然,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席追又问,“是巧克力能量棒,还是吐司片?”
闻潮声没想到他猜得那么准确,一时间有些意外地抬了头,欲言又止。
夜晚的光线不算亮堂,即便如此,席追还是看清了闻潮声脸上无法掩藏的疲态,以往显得孩子气的脸颊肉都快瘦没了。
“俞演今晚推荐的日料店挺不错的。”席追抬起右手,将打包好的食物递了过去,“打包带了点寿司和甜虾,给你尝尝?”
“……”
闻潮声盯着近在咫尺的日料袋子,恍惚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不是说好了要保持距离吗?
为什么席追又会突然给他带东西?
闻潮声搭在门把手上的指尖蜷缩了一下,有些不受控的蠢蠢欲动。
只是没等伸出手,走廊某处的房间就传来一声沉闷的动静,像是一道惊雷将他的混沌思绪劈醒了。
“不用了。”
闻潮声从来不曾拒绝过席追,眼下终究是破了例,“我不饿。”
“……”
席追提着打包袋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闻潮声没注意到他的微妙停顿,反而很认真地重复了前几天的对话,“你说过的——”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你突然送东西给我,大晚上的,万一被别人看见,容易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而且,你不是也没收我的糖洋吗?所以不用想着礼尚往来的体面,我不需要。”
像他这样温吞的性子,连拒绝的语调都算不上严肃,可杀伤力是出乎意料的强悍。
席追眸光深深,只觉得心口堵塞的郁气又重了些,他第一次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可惜,闻潮声没顾得上他的情绪,而是竭力保持着言行一致,“你放心,我不会再利用‘导演’的身份向你提出那种过分的事情了。”
“之前是我喝醉了酒、一时冲动惹出来的笑话,对不起。”
“……”
“当初隔着微信提分手的人是我,现在厚着脸皮想要缓和关系的人也是我,站在你的角度,排斥我、讨厌我、不想再和我产生私人交际,我都能理解并且接受。”
闻潮声的眼眶发酸,强撑着快要碎裂的心继续往下说,“我只想要好好拍完这部电影,等到杀青,你就可以不用再见到我了。”
到时候,他们的人生就真的再也不可能会有交集了。
时间是最温和也最残忍的神,那横在他们中间的空白六年,像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席追不愿意再放下好不容易拾起来的自尊去追问,而背负着痛苦缩进龟壳里的闻潮声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解释。
走廊里流动的空气逐渐凝固,沉默蔓延,扼住呼吸。
闻潮声感受到自己快要失控的灰暗情绪,用力关门,却不料席追同步有了动作,迅速伸手抵住了即将合上的门缝。
“嘶!”
席追的手背被硬实的门板夹击,喉间走漏了一声闷痛,他的手背几乎立刻泛出了被夹伤的红痕,连带着青筋隐隐浮动。
闻潮声察觉到这点,当即慌了神,“你……”
没等开口,席追就骤然侧身挤进了他的房间,顺势将房门用力关上。
砰!
闻潮声的呼吸陡然一紧。
席追蹙眉看着他,再开口时却藏着无可奈何的妥协,“闻潮声,我们谈谈吧。”
离得近了,闻潮声闻到了一丝酒味,是从席追的身上传来的,“你喝酒了?”
席追接话,“是,但我没醉,所以我们谈谈,可以吗?”
闻潮声缓慢地抬了头,放任自己撞进眼前人漆黑的眸心,“……我们还能谈什么?”
那天在走廊上,席追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他听懂了、清醒了,所以他刚刚那一番话也回得很清楚了。
“闻潮声,当年是你莫名其妙地隔着手机丢下一句分手、删了我的微信,是你把我当垃圾一样说丢就丢。”
席追平静地像是在陈述别人的故事,只是那点微不可察的眸光出卖了他的真实心情。
“我承认,我翻不了篇,所以看到你再做出和以前相似的举动,我就觉得窝火、觉得不舒服!”
用心付出过的感情、用真心对待过的人,最终却落得个不明不白的断崖式分手?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君子,实在装不出云淡风轻的模样,自然也会有被情绪化裹挟的时候。
“……”
“那天早上,我确实存了气性说话。”
但话一出口,席追就后悔了。
在发觉闻潮声在躲着自己之后,懊恼的情绪很更是占据了所谓的气性。
闻潮声刚才“决定划清界限”的那番话,让席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这么些年,闻潮声的性格好像从来没有变过,遇事总是习惯性地后撤,别人撤一步,他就能撤十步、百步。
要是自己再不前进,对方就真的会永远躲着他,甚至在杀青后一别两宽。
然而,这不是他想要的。
席追何尝不知道自己前后矛盾的行为有多可笑?但他实在没招了。
“闻潮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又要回国,居然还愿意让我进组当主演。”
放在五六年前,席追或许还会“自恋”地认定这是闻潮声的偏爱,但如今的他不敢这么去想,也没资格这么去想。
“但你之前在包厢里说得对,工作是工作,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我不应该混为一谈。”
“我知道电影拍摄对你的重要性,也明白我作为主演应该承当起的责任,所以接下来的剧组拍摄,我会尽全力配合你的工作。”
听似冠冕堂皇的一席话,落点却是最真心的一句。
“闻潮声,你不需要特意疏远我。”
“……”
闻潮声强逼着自己铸就的疏离防线,轰然倒塌,他咬紧牙关才没泄露自己的颤抖,闷声应下,“好的。”
与他而言,如果能够和席追回到导演和演员正常的相处模式,已经是一种侥幸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但都不着痕迹。
席追想起被自己“丢”在门口的日料,主动开门,捡了回来,“要尝尝吗?”
这一次,闻潮声没再拒绝,“谢谢。”
席追连日来紧绷的眉眼终于彻底松动,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等一下,先别关门,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嗯?”
闻潮声看着席追转身回了对面的房间,思绪还有些转不过弯。
不到半分钟,席追就去而复返。
闻潮声看清他手里的东西,眸光霎时定住了——
作者有话说:和好一点点[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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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043章·新转机】 “你的宠物,……
席追双手捧着一个改造过的精致生态小缸, 里面一半是清澈见底的水面,一半是被绿植包裹的高层平地,此时此刻, 一只乌龟正悠闲地趴在扁平的苔藓高地上。
小家伙儿待在自己的舒适区, 一点儿都不怕生地仰着脑袋,透过玻璃打量着四周。
“这是……”
闻潮声不可置信地轻吸了一口气,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席追将沉甸甸的生态缸摆在了吧台上, 也盯着乌龟瞧,“长大了一圈,龟纹也变深了,认不出来了?”
“……”
闻潮声的眼底泛起一丝潮意,伸手碰了碰冷硬的乌龟壳, “快快?”
兴许是太久没接触过闻潮声的气息,天性使然,快快猛地缩回到了龟壳里。
闻潮声连忙收了手,不由看向席追, “它被你养得很好,长大了,也长胖了。”
“嗯。”
席追简单应了一句,丝毫不提这些年在乌龟身上花费的精力和财力,他将快快从生态缸里抓了出来,主动递到闻潮声的掌心里。
“你的宠物, 现在物归原主。”
上部电影在广州杀青后, 席追找了专门的宠物托运、请了专人照料,晚了将近两天把快快从广市带了回来,养回了海市别墅后院的小池子里。
他今天特意吩咐小昭,花钱找人将它从水池子里捞了出来, 直接“快马加鞭”送到了横城。
“我……”
闻潮声的掌心往下一沉,连带着空洞的心也多了一点失而复得的重量。
他看着已经比自个儿掌心大出不少的乌龟,又略带歉意地看向了席追,“要不,还是你继续养着吧?它应该很依赖你了。”
“不了。”
席追断然拒绝,带着点刻意的不在乎,“我其实没那么想养,只是碍于它是一条生命不好乱丢,你现在回了国,自己想办法把它照顾好了,不要再麻烦我了。”
闻潮声欲言又止。
从名义上来说,快快确实是他的宠物龟,没道理一直麻烦席追照料。
但从饲养的时间长短来说,如今的席追才是快快真正的主人。
说话间,快快总算舍得从龟壳里探出脑袋。
闻潮声小心翼翼地捧着它,隔着点距离,和小家伙大眼瞪小眼地打了照面。
“好吧,你如果之后有打算收回去的话,我再还给你。”
“没这个打算。”席追当场否了他的“退货”想法,眉梢微挑,“你们俩同类比较适合生活在一起。”
“……”
闻潮声无言以对。
过了好几秒,他又想起了另外一个小家伙,“黑老大呢?它还……”
问题说到一半就没了声。
比起人类,宠物的生命总是更加短暂而有限,他怕听到自己不愿意得到的那个答案。
席追读懂了他的欲言又止,直截了当,“没死,傻鸟一天到晚太聒噪了,这回没带过来。”
闻潮声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哦,好的。”
他伸出指尖,轻柔地摸了摸快快的小脑袋,见它没有再缩回去。
“它不怕我了。”
闻潮声有些惊喜,下意识地看向了席追。
眼角眉梢总算透了点温软的笑意,连脸上的疲惫都淡了不少。
“……”
席追微微晃了神,也跟着扬了嘴角。
但他很快地就清醒了过来,旋即偏过视线,“我先回去了,打包的日料你自己看着办吧,今天已经喂过快快了,我明天找时间再把它的粮食和用品拿给你。”
闻潮声才想起时间已经不早了,点头,“好的。”
席追看了一眼近两年特别皮实、好养活的快快,拿它当借口,“如果它后续有任何健康问题,你都可以联系我。”
闻潮声只当对方以为自己养不好乌龟,很慎重地点头,“好的。”
他一定会好好养的。
虽然他不太能养好自己,但一定会努力把快快养得健健康康!
席追没再多说,往外走。
闻潮声捧着快快,不自觉地往外跟了两步,直到房间门再度合上,无情地隔绝了他再跟随的可能。
闻潮声呆呆地站在原地,心底有些不舍,也有些意料之外的庆幸。
回国至今,刚刚是他第一次在席追面前没了束手束脚的紧绷感,也是两个人难得心平气和的相处。
这突如其来的转机,一半归功于席追主动退让的那番话,另一半就得归功于掌心里的小家伙。
闻潮声将快快捧到了眼前,低声说,“快快,好久不见,谢谢你。”
这些年,我也想他,也很想你。
…
闻潮声将快快放在了电脑桌前上,任由它好奇且慢吞吞地爬着,自己又去简单地洗了个手,这才将密封性很好的日料袋子提到了桌前。
虽然他感受不到饿意,但一想到这是对方送来的晚餐,实在舍不得丢。
闻潮声拆开打包袋,垂眸看清了里面的食物——
金枪鱼寿司,还有甜虾,两样都是他以往爱点的食物。
“……”
闻潮声怔了怔,在鼻尖不可控发酸的同时,脑海里又无可避免地回荡起了那两句话:
“以前喜欢的东西,不代表现在还喜欢。”
“闻潮声,已经快六年了,人是会变的。”
席追刚才说,那天早上讲话存了气性,但不代表说得不是实话。
他确实连自己买的糖洋都没有收下,也不再喜欢自己了,他们只剩下“导演和主演”的这层工作关系。
席追会给送来这份日料,大概率只是想要缓和两人过分僵硬的工作关系,毕竟他对待外人向来都会留有分寸和体面。
“……”
情绪是作乱的恶魔,总在夜深人静时出没。
闻潮声习以为常地闭了眼,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哄了自己一句,“没关系的。”
他拿起一块金枪鱼寿司,格外珍惜地咬下了小小一口,鲜甜的味道混杂了一丝酸涩。
闻潮声像是没有察觉,一并咽了下去,继续哄着自己,“真的,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
他的口味没有变,他这颗心也没有变,无论过去多少年,他都特别喜欢席追。
或许是嗅到了鱼肉的香气,快快爬到了餐盒边上,小脑袋摇摇晃晃地打量着,看起来是也想要尝尝。
“快快,这次不可以。”
闻潮声拒绝了能和爱宠增加感情的大好机会,好小气地护食,“小乌龟不可以吃这些。”
“……”
快快缩回乌龟壳,似乎是不太开心。
闻潮声敲了敲它的龟背,温声道歉,“宝宝,对不起,但我真的不能给你。”
这是席追带给他的,谁都不能动。
今晚就算是撑死,他也一定会全部吃完的。
……
剧组在开机前特意放了两天假期,以便演员们进行最后的状态休整。
但身为导演的闻潮声适得其反,根本放松不下来,心里的紧张随着时间一点点加剧,在开机当天更是达到了巅峰。
剧组将开机仪式定在横城的旧城街区,已经做好了场地封锁,闲杂人等进入不了。
不到八点,闻潮声就已经僵坐在了主创休息室的沙发上。
他穿着剧组统一定制的开机制服,手里的剧本拢成了一卷,指腹正在不停地摸索着剧页的边缘,试图用这样的方式去缓解自己的不安和心悸。
因为是简今兆在成立新公司后,担任监制并且投资的第一部电影,外界对《烂泥》这部电影一直抱着好奇心。
鲸影为了满足外界的探究和呼声,开机仪式的规模不小,不但邀请了多家媒体记者,而且安排了开机结束之后的采访环节。
闻潮声“消失”了太多年,自知已经成了这个圈子边缘化的小人物。
他害怕面对旁人的非议和质疑,但更害怕的是会有人趁机提问:他这些年到底去哪里?为什么突然停止了导演事业?
有些事,他不能回答,甚至根本不敢公之于众。
短促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闻潮声的胡思乱想。
他慢半拍地抬了头,发现是席追走了进来,对方也换上了剧组统一的开机短袖,显得很帅气。
两人的视线隔空相对,席追第一眼就看穿了闻潮声忐忑不安的状态。
席追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很紧张?”
闻潮声抿了抿唇,“嗯,有点。”
他的尾音泄露了一丝不自然的颤抖,“……我怕回答不好媒体和娱记的提问。”
对于社恐来说,在公开场合接受众人以及镜头的全方面审视,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席追深知他的脾性,想了想才说,“今天绝大部分的媒体都是冲着今兆来的,他会想办法控场,再不济也还有我出面应对。”
“你不用担心自己说错话,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当哑巴。”
如果真的遇到娱记刁难闻潮声,他自然会想办法解决并且料理。
闻潮声听见这话,稍稍安定了些,“真的?”
席追对上他眸底一闪而过的信任和依赖,不由缓了语调,“真的。”
门又一次被推开,身为监制的简今兆总算在开机当天现了身。
他和斜对面沙发上的席追先打了一声招呼,然后才坐在了闻潮声的身边,也是开门见山地问,“紧张?”
闻潮声刚得到了席追的一点儿安慰,“还好。”
简今兆看破不说破,只是拍了拍闻潮声的肩膀,用自己的方式给予支持,“潮声,你要相信你自己的剧本和能力,也可以相信我选本投资的眼光。”
原本待在休息室外的俞演走了进来,默不作声地倚靠在休息室的门。
简今兆和自家艺人对上视线,又看了一眼同为主演的席追,继续有底气地和闻潮声说,“你更要相信——”
“我们一起挑选的男主角。”
“……”
是啊。
这是他花了四年才打磨好的剧本,也是他承诺过席追的第一部商业片。
闻潮声深吸一口气,“嗯,我相信的。”
事到如今,他必须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席追,更要相信即将为这部剧共同付出的大家。
…
开机仪式举行得很顺利,紧接着的采访环节也果然和席追预料得一样——
媒体的提问重心都集中在了简今兆的身上,后者的控场能力很强,三下五除二就止住了媒体旺盛的、甚至有些过分的探知欲,将话题全部引到了电影本身。
而已经晋身为影帝的席追同样拥有了应对媒体的丰富经验,轻易帮着控住了局面、撑起了场子,甚至在回答环节尽可能地顾及到了每一位主创的曝光量。
采访进行到了一半。
席追回答完上一位记者的提问,又随口点了一位媒体logo,“星辰娱乐,就你吧。”
对方是一位长相清瘦的年轻男人,看上去没什么杀伤力。
他微笑着地接过了工作人员的话筒,可对着闻潮声的眼神陡然钻出一丝犀利,“闻导你好,我想知道在电影《烂泥》的筹备过程中,闻春申导演和宋雪兰老师有没有给过你特别的指点?”
“……”
提及许久未联系的父母,闻潮声的眼色黯淡了一瞬。
但对方的提问还在继续,“时隔多年,你第一次执掌商业片的拍摄,这次是不是又是奔着拿奖去的?对自己的电影成绩有过预估吗?”
当年,闻潮声靠着《轮廓》、《花月》杀出重温,有人惊羡,有人嫉妒,更有人非议,认定他是走后门才获得的奖项,直到他突然性的销声匿迹,这些不同的声音才逐渐被新的话题盖过。
眼下这两道看似很寻常的提问,实际上暗藏着恶意、陷阱满满——
如果闻潮声提及自己的父母,必然又会被有心人挂上“靠父母”的表现,如果表现出自己希望拿奖,也同意会被恶意地冠上“未来又要走后门”的预测。
但如果否认自己渴望拿奖,又像是在打简今兆和席追等人的脸面,毕竟《烂泥》的投资成本和班底确实不差。
“……”
闻潮声的掌心隐隐发汗,尽量稳住了自己的声线,“感谢这位记者朋友的提问,《烂泥》是我耗时多年、独立操刀的原创剧本,接下来我也会努力在电影拍摄环节呈现好这个故事。”
“至于拿不拿奖……”
闻潮声停顿了两秒,很完美地避开了其中的陷阱,“等电影上映后,市场会有答案,观众们也会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席追听见闻潮声的回答,暗松一口气。
但他看向星海记者的眼神陡然变得冷锐起来,连带着语气也低沉了下去,“这位记者朋友,你现在可以坐下了。”
“……”
这位娱记还想要继续追问,但对上席追投来的眼神,心脏没来由地一颤,他只能悻悻地坐了下去,硬生生吞下了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恶意。
能受邀参加的媒体娱记基本都是职场老油条,在场有不少人曾经都采访过席追,知道他是很留情面的那种演员。
但这会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席追存了气性、摆明是在护着闻潮声,于是纷纷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不敢再对后者提出尖锐刻薄的问题。
终于,采访环节有惊无险地结束。
闻潮声跟着众人走回了后台的休息室,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席追跟了上来,“还好吗?”
“嗯。”
闻潮声微微颔首。
娱记们的提问都留了余地,也没出现他最害怕应对的那个问题。
下一秒,闻潮声背包里就响起了一阵来电震动,他摸索出自己的手机,在看清微信来电显示的那一刻骤然色变。
席追敏锐地察觉到闻潮声骤然紧绷的情绪,下意识地追问,“怎么了?谁……”
打来的电话?
还没问完,闻潮声就已经打断了,“没什么。”
他急忙将手机往自己的身前一贴,很不自然地挡住了屏幕,“我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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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044章·新转机】 “怎么会没吃……
闻潮声站在剧组无人的隐秘角落, 颤抖地握紧了手机。
“闻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你知道的,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要是你骗了我的话, 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阴郁的警告声从电话里面传来,十月的太阳晒在身上, 但闻潮声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寒。
过了好几秒,他才勉强挤出一声回答,“我知道。”
“嗯,那我就不打扰你啦。”电话那头的语调迅速变化,显得体贴又乖巧, “闻哥,新戏加油,我等你回来。”
电话挂断。
下一秒,闻潮声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后栽去, 后背猛然撞上了粗糙的建筑外墙,隔着浅薄的短袖布料,墙面上凸起的颗粒感硌得他生疼。
“……”
心悸、耳鸣以及躯体化的颤抖,在这番疼痛的加持下来得更加猛烈。
闻潮声今天早起就已经按时吃过药了,这会儿口袋里没备任何应急药物,他只好顺着墙面滑坐下来, 咬紧牙关扼制着自己的异样——
不能倒下, 下午还要拍摄。
现在也不能回去,否则太容易被席追看出端倪。
闻潮声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团,双手交叉环抱着,尝试给自己一些微不足道的温暖。
体内盘踞的痛苦像是一把经年未磨的钝刀, 正在一点点地割据着他本就破碎的灵魂。
撑下去,撑下去,撑下去……
盘旋在脑海里的唯一指令起了迟缓的作用,也不知过了多久,被冷落的手机再度来电,震开了闻潮声混沌的思绪。
他本能地打了个冷颤,目光失焦地接通,“喂。”
“小声。”
比崩溃先到来的,是妈妈的呼唤。
闻潮声像是在高坠的边缘被拉回,茫然间就已经坠下了眼泪。
“喂,小声?有声音吗?你有在听吗?”
“有的。”
闻潮声回过神,极力隐藏自己的真实情况,“妈,我在听。”
即便如此,屏幕那头的宋雪兰还是一秒觉察出了不对劲,“你声音怎么哑了?”
“没有,今天有点忙,没顾得上喝水。”
闻潮声怕宋雪兰继续追问下去,转移话题,“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我刚看见你新电影的采访片段了。”宋雪兰停顿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提及,“你爸爸他……也看见了。”
闻潮声沉默几秒,“嗯。”
这些年,父子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几乎断了联系。
宋雪兰倒是还能通过微信联系上闻潮声,可惜隔着手机屏幕,很多话终究无法说透,母子之间也缺失了往日的密切和亲近。
屏幕那头的宋雪兰明白这份难以消弭的隔阂源于何处,叹了口气。
“小声,当年的意外谁都不想要发生,虽然你爸爸的做法有点强硬,但他是真的在为了你考虑,你不能在那个人身上耗一辈子。”
“妈,别再说了,我自己心里有数。”
闻潮声有气无力地打断,嗓子里涌出化不开的苦涩,“你知道的,横在我和爸爸的之间不止那一件事。”
“你新电影的男主……”
宋雪兰本来想采用迂回的问法,但话到嘴边,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你和席追怎么样了?”
“席追是今兆特意找来拍电影的,我和他之间只是导演和主演,等拍完这部戏就会和分道扬镳。”
这番话在闻潮声的心里过了很多遍,熟练得有些麻木。
他停顿了一下,言不由衷地补充了一句,“你放心,爸也大可以放心,我们之间也不会再有其他的。”
电话还通着,可母子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闻潮声的思绪有些放空,他想起了这六年以来的种种,像是一团乱麻缠绕在心头。
关于席追的,关于父母的,也关于他最不愿意提及的那场意外,以及他被那场意外彻底改变、打乱的人生。
过了好一会儿,宋雪兰才换了个话题又开口,“小声,妈妈看你瘦了不少,我找时间去横城看看你,好不好?”
这些年,闻潮声一直待在国外,别说是外人,就连宋雪兰见他的次数都有限。
“不用了。”
闻潮声一如既往地拒绝,也撒了谎,“妈,我过得挺好的,每天都在按时吃饭,你不用担心。”
“……”
大概是察觉到了电话那头的难过,他终究还是心软表态,“等电影杀青,我有空就回帝京找你,好吗?我下午剧组还要忙,得先挂了。”
宋雪兰有些舍不得,“好,那就不打扰你了。”
趁着电话挂断前,她实在没忍住低喊了一声,“小声!”
“嗯?”
“妈妈一直很爱你,你要好好的。”
“……”
冷到麻木的心脏,在这一刻被母爱包裹着渐渐回温。
闻潮声拼命忍住哽咽,“嗯,我知道。”
电话挂断。
闻潮声费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双腿像是灌了铅,有些麻。
他步伐缓慢地就近找了一个洗手间,强撑着精神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仪表,这才返回到了片场。
首日的第一场戏安排在下午。
这会儿正值午餐点,剧组的工作人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吃盒饭。
闻潮声还是没什么胃口,只身走回了最里间的休息隔间,一推门,他就对上了沙发上的熟悉身影。
席追已经换下了开机短袖,却还坐着没走。
他抬眼,定定地看着闻潮声,“回来了?”
明知道不应该越界,明知道没有资格多管闲事,但在闻潮声离开后,席追还是情不自禁地追了上去。
他想知道,到底是谁的电话如此重要?还要让闻潮声防着他、背着他才能接通?
只可惜,乌龟变成了兔子,闻潮声溜得飞快、蹿得没影。
席追搜寻了一圈无果,只能返回休息室里等着,一分一秒地干耗着。
等待闻潮声是席追最擅长,也最厌恶做的一件事,就在他经年累月的焦躁和不安濒临发作的时候,对方终于舍得推门回来了。
“……”
闻潮声搭在门把手上的手一紧,生怕自己的状态漏了馅,“你、你还没去吃午饭吗?”
像席追这种级别的演员,来剧组拍戏时都会有专门的房车候着,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待在更为舒适、私人的房车里休息。
席追发觉他的眼尾有些红,嗓音也透着疲软的哑。
是哭了?
为什么会哭?
席追的脑海里冒出疑问,但话到嘴边,就沾了一丝醋,“去了挺久。”
闻潮声不算自然地“嗯”了一声,只挑了后半部分的真实情况,“和我妈妈打电话,就久了些,她看到开机的采访片段了……”
至于一开始跑出休息室才敢接通的那个电话,他自认为很狡猾地遮掩着。
“……”
在听见是宋雪兰的电话后,席追不着调的醋意淡了些。
是因为太久没和家里人见面了,所以才控制不住情绪哭了?
席追盯着还傻站在门口的闻潮声,隐隐还有一丝不对劲,只是还没等他深入去想,助理的声音就从门口传了过来。
“席哥!”
小朝提着两大袋的午餐外卖靠近,“闻导,你也在啊!”
闻潮声侧过身,很礼貌地将进入休息室的路让了出来,他意识到席追是要留在休息室里吃午饭,生怕自己打扰到对方,拿起背包就打算往外走。
“去哪儿?”
席追及时喊住了他,示意,“坐下吃饭。”
从剧本围读开始,闻潮声好像就没在他面前吃过剧组盒饭。
每天一到午餐点总是躲起来,不是一小节能量棒,就是一小片薄吐司,份量少得可怜,怪不得会瘦成这样。
席追知道自己没资格、也不应该再替闻潮声,可他的心总是不受控偏向眼前人。
面对这声出乎意料的邀请,闻潮声怔然,“我、我吗?”
小朝以为席追是要缓和关系,连忙帮腔,“当然啦闻导!席哥今天一早就让我多点了饭菜量,你赶紧过来坐啊!”
他一边拆着午餐,一边还不忘和闻潮声介绍。
“闻导,我和你说,这家餐厅的炒菜在横城那可是一绝,才开了五年吧?但生意已经爆好了,席哥每次来拍戏都必点他们家!”
休息室里飘散出更为浓郁的香气,闻着确实比剧组的盒饭更香。
闻潮声听见“席追拍戏必点”的几个字,难得有些蠢蠢欲动,但他近两年的饭量不大,真要是坐下来吃,估计连半盒米饭都勉强。
“还愣着做什么?”
席追看出了闻潮声的犹豫不决,搬出了更为合适的借口,“吃完饭,我们抓紧时间讨论一下剧本。”
导演和主演之间正常的关系,确实也可以包含一起吃饭、讨论剧本。
“好的。”
闻潮声无法拒绝,走了进来,坐在了席追的对面。
六菜一汤,米饭是用保温桶单独装的,看上去量很大,不像是他们三个人能吃完的。
闻潮声不确定地问,“俞演呢?还有今兆,要喊他们过来一起吗?”
“采访一结束就跑没影了。”
席追拆出一次性的餐具,还垂眸确认了一下筷子上否有毛刺,“怎么?你怕他们俩会落单?”
“啊?”
闻潮声没能听明白,但还是解释,“感觉量有点多,我怕吃不完。”
席追看穿他的心思,“吃不完就剩着,又不是你一个人剩的,不用挨个道歉说对不起。”
“……”
闻潮声听见后半句话,脸莫名有点热。
席追将检查完的筷子递了过去,“小朝会收拾了、再去投喂给流浪猫狗。”
闻潮声慢半拍地接过,“哦。”
突然来了新任务,小朝很配合地就应下了,“是的是的,闻导你大胆吃,能吃多少是多少,不会浪费的!”
他打开保温的饭桶,担起生活助理的差事,“闻导,你要多少米饭?我顺手给你盛了。”
闻潮声本来想说自己尝两口炒菜就行了,但话到嘴边又不好意思,“谢谢,我吃小半碗就行了。”
“这么少?不再多来点?”
小朝有些意外,不由看了一眼席追。
席追淡定,“他说多少就多少,不用勉强。”
半分钟后,闻潮声捧住自己得到的小半碗米饭,没急着动筷子,而是安静地看向了对面的席追。
似曾相识的乖巧。
席追还拿着手机回经纪人的工作消息,却被他的眼神弄得心头一软,“不用等我,你可以先吃。”
闻潮声很有原则地摇了摇头,“不行。”
他懂礼貌。
这顿饭是席追花钱买的,就得等着对方一起吃。
席追只好放下手机,先夹了一片笋片,“可以吃了。”
“好的。”
闻潮声望着桌子上的菜色,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尝试。
他想了想,决定跟着席追先夹了一口笋片。
薄薄的笋片入口很清甜,还带着一丝肉片的焦香,瞬间打开了他久困在药物副作用下的寡淡味蕾。
闻潮声“唔”了一声,低低惊叹,紧接着,他瞥见席追夹了一口鱼肉。
在很刻意地等了两三秒后,闻潮声暗戳戳地跟夹了一块,同样很好吃。
他原以为自己一点儿都不饿,可在接连两口下肚后,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种吃饭的幸福感。
“……”
对面的席追又尝了茄子,闻潮声偷摸摸地也夹了一块。
对方夹玉米烙,他也夹了一小片玉米烙。
闻潮声慢悠悠地吃着,以为自己的“跟风”行为做得很隐蔽,殊不知,对方早在第一下就发现了端倪。
席追没有戳穿,而是暗中观察着闻潮声的吞咽节奏。
哪怕再慢,他也耐着性子等着。
十几分钟后,席追不动声色地将桌上的菜品全都尝试了一遍,闻潮声也就这么跟着他全尝了一遍。
直到小半碗的米饭见了底。
“……”
闻潮声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垂眸对着空落落的碗,有些苦恼:
还想吃。
怎么会没吃饱呢?
席追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差点没忍住笑,“饱了?”
闻潮声不说话,他不想撒谎,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要再添点米饭。
席追索性也不等他的答案了,直接动手舀了米饭,盛入他的碗中,“还剩了很多,再吃点,尽量别浪费。”
“……”
哦吼,这会儿又别浪费啦?
小朝盯着今天明显不对劲的席追,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眯眼往桌子底下探去了目光。
一瞬间,他就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了了不得的真相——
我天!
闻导这双鞋子,不就是那天他在别墅车库侧门看见的那一双吗!
闻潮声丝毫不知道小朝正在观察自己。
他自顾自地盯着碗里多出来的香喷喷的米饭,嘴角满足地弯了弯。
席追见缝插针地提议,“以后午饭可以一起吃,方便讨论剧本。”
闻潮声误以为后半句话是重点,但也舍不得拒绝前半句话的邀请,“好的。”
…
下午的首拍过得很顺利,工作人员都笑称这是好兆头,闻潮声紧绷许久的心弦终于放松,也算慢慢找回了坐在监视器前的感觉。
剧组的通告排得挺满,前半个月还有不少夜戏。
闻潮声每天收工晚,怕快快待在酒店房间会孤单,于是自掏腰包买了一个小型的透明缸,时不时带着小家伙一块去剧组。
又是一轮艳阳天,上午的戏份完美收工,到了午休时间。
确认完拍摄画面的闻潮声依旧坐在监视器边上,又将桌角的透明缸挪了过来,低喊,“快快。”
缸里的小乌龟探出脑袋,一晃一晃的。
原本待在后方的小朝一下子蹿了过来,他已经偷偷观察好几天了,实在没忍住好奇,“闻导,你私下和席哥的关系是不是很好?他居然舍得把快快送给你养!”
“嗯?”
闻潮声思绪一时没跟上。
小朝逗弄起缸里的小乌龟,心直口快,“喏,我们团队老是戏称,这小乌龟是席哥的宝贝,养得可费钱!”
闻潮声愣了愣,“费钱?”
“是啊。”
小朝掰着指头开始数,“龟粮是找人专属定制的,每次去不同的城市拍戏,只要剧组的居住条件不是太苛刻,他一定会找专人、专车将快快带到剧组。”
“哦,他还有一只八哥,会将这两个小家伙一块带过去,都要自己亲自养。”
“……”
“对了,大概是四年前了吧?快快生了病,还挺严重的,感觉半条命都要搭进去了,好几家异宠医院都说治不好了,席哥听说郑市有位异宠医生很厉害,下了戏连夜开车就去了!”
闻潮声呼吸发紧,他是第一次知道这些事。
为什么?
明明那么在意,却要骗他说根本没那么想养?
疑问冒出头的刹那,两人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制止声,“小朝,不去取午餐,还在这里嘀咕什么呢?”
席追已经换好了下午的戏服,就站在他们的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
小朝对上自家老板的眼神,就意识到自己的话多了,连忙开溜,“我这就去拿!”
闻潮声站在原地,搭在玻璃缸边缘的右手隐隐用力,“席追,小朝说……”
“他最会夸大其词,你不用理会。”
席追难得躲开他的视线,依旧还是那句,“毕竟是条生命,有钱能治的情况下,没理由看着它死去。”
闻潮声不太信,“哦。”
席追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随口提醒,“带龟粮了吗?它像这样摇头晃脑的,就是饿了。”
“带了。”
闻潮声连忙从背包里拿出一小袋分装的龟粮,小心且细致地投喂起快快,余光却止不住地往边上瞄。
其实他很想要再问问,席追为什么会对快快那么好?
真的只是因为它也是条生命?而且因为……
心中的猜想还不太敢成型,边上就又传来一声询问,“闻导,怎么又盯着你这宝贝王八看呢?”
闻潮声抬头,看见正在好奇打量的俞演,慢半拍地更正,“是乌龟。”
俞演蹙眉,分不出差别,“不就是王八吗?”
闻潮声深呼一口气,提高音量认真更正,“是乌龟!”
“哦。”
俞演摸了一下快快的龟壳,还说,“这俩也差不多。”
闻潮声哽住,向来与人为善的他,决定要给俞演一点儿小小警告,“你,下午好好演。”
“……”
俞演霎时噤声。
坐在边上的席追忍俊不禁,抬手掩唇。
好在不远处的简今兆及时出声,制止了俞演的胡闹。
但俞演年轻、玩心大,仗着有简今兆这位老板做靠山,跑走前还敢继续丢下一句玩笑话,“闻导,乌龟和王八有区别吗?没吧。”
“……”
区别大着呢!
闻潮声实在是很郁闷,第一时间捧起快快安慰,“宝宝,我们别听他的,他笨死了。”
说完,他侧过身,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了席追。
席追正好目睹了一切,更听见他那声嘟嘟囔囔,实在没忍住笑。
“……”
闻潮声被他的笑容弄得晃了神,“你、你笑我?”
“没有。”席追收敛嘴角的弧度,延迟选择了阵营,“嗯,是乌龟。”
而且还是两只,大乌龟捧着小乌龟。
闻潮声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就是。”——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都吃饱饭的闻导(超大声):是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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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045章·新转机】 “闲杂人员肯……
第一个月的拍摄忙碌但顺利, 整个剧组都磨合得非常好。
转眼就到了月底,闻潮声深知“劳逸结合”的重要性,于是提前让场务更改了通告计划——
在今天下午的拍摄结束后, 剧组众人将迎来统一的三天休息时间, 但闻潮声还没有对外透露,怕大家兴奋过度、不好好工作。
这会儿通告上还剩最后一场戏,是哥哥姚逸的单人戏份, 席追已经去休息室更换造型了。
闻潮声亲自下场,忙着指挥灯光团队调试光线,“对,那个顶灯弱点……”
忽然间,片场的入口处响起一阵热闹的惊呼声, 连带着吸引了不少工作人员的注意力。
“……”
闻潮声挪去视线,看见席追的经纪人温茴带着一名长相漂亮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
温茴一时没寻见闻潮声,只好和离得近的简今兆率先打了一声招呼。
在得到后者的同意后,她才扬声说道, “大家都辛苦了,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演员,奈奈,她来探个班,请大家喝下午茶。”
“应援餐车就停在片场门口,如果大家有空的话, 欢迎随时自取。”
剧组拍戏, 有人来探班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闻潮声站在片场中心,通过混杂的器材间隙看向了前来探班的奈奈——
对方正很有礼貌地和简今兆还有俞演打招呼。
下一秒,简今兆就准确无误地投来了视线,“潮声。”
闻潮声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剧本, 压制住那点见生人的紧张,迎着好友的呼声走了过去。
简今兆充当起介绍人,“这位就是我们剧组的导演,闻潮声,闻导。”
“我知道~”
奈奈的语调很活泼,随口就应了一句,“我听我哥提起过。”
“……”
她哥?
闻潮声下意识地抓住了这个重点,就听见奈奈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闻导你好,我是全盛娱乐签约艺人奈奈,很荣幸也很高兴见到你。”
奈奈的谈吐和气质都不俗,是很容易带来好感的那一类的年轻女孩子。
而且离得近看,更觉她的明媚张扬,深邃立体的五官还有点少数民族的感觉。
闻潮声推了一下眼镜,礼貌回应,“你好。”
“我们闻导不是高冷,只是单纯话少。”简今兆拍了拍闻潮声的肩膀,笑称,“对了,我看着时间还挺充裕,趁着休息时间,正好让大家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嗯。”
闻潮声没意见,只是对着奈奈说,“破费了。”
“应该的,一点小心意,我没打扰到剧组正常拍摄就好。”
奈奈的回应依旧有礼。
她的视线在片场不紧不慢地环视了一圈,正准备开口问话,“对了导演、简老师,我……”
温茴同步出声,“席追在休息室,我带你过去。”
奈奈笑开,“好的。”
闻潮声目送着两位女孩子走向了休息室,思绪隐隐跟着落空。
简今兆出声,“潮声?想什么呢?”
“没。”
话音刚落,才跑出去没多久的俞演就走了回来,神采奕奕,“简老师,你看!”
他手里提着三杯咖啡,还带回了一份茶歇,冲着简今兆的表情像是在邀功。
简今兆暗笑,故意没理他,只是对着闻潮声说,“潮声,坐下休息一会儿?”
反正还早,也得给剧组众人一点儿吃吃喝喝的时间。
闻潮声点头,坐回到了监视器前。
被简今兆故意“忽略”的俞演也不生气,自顾自地拿着小马扎跟着坐了下来,不忘给两人递咖啡,“简老师,还有闻导,来。”
“谢谢。”
闻潮声接过冰咖啡,却没急着喝。
他对奈奈这号人物并不了解,正想着要怎么开口询问。
下一秒,边上的俞演就先随口提起,“简老师,你是没看见外面那餐车,我觉得今天这顿没个六位数拿不下来。”
简今兆一惊,“真的?”
俞演回答,“嗯,咖啡品质是好的,直接喊了四位咖啡师现磨、现做,还有两位茶饮师,就连这些茶歇甜点,也不是寻常蛋糕店里能买到的,我估计也是请了品牌蛋糕师来做的。”
“……”
探班而已。
就是动辄六位数的下午茶花销?
闻潮声垂眸看向自己手里的咖啡,欲言又止,“奈奈她……”
简今兆似乎知道他要问什么,只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奈奈才签约了全盛娱乐小半年?”
“但她的资源很好,官宣出道前就已经拍了杨复生导演的新电影,还是女主。”
虽然电影还没上映,业内观影后的评级很高。
“正式官宣出道后,又连宣了好几个时尚资源、品牌代言。”
这种资源曝光的加持下,自然就会有人嘲讽她是走后门的资源咖,但奈奈本人和她的团队好像并不在意这些非议,基本不会下场去压制。
斜边上的副场务听了一耳朵,忍不住加入话题,“简老师,你们还不知道吧?”
“有业内的小道消息说,奈奈的合约从一开始就签在席老师的个人工作室,只不过是挂靠在了全盛娱乐。”
“大概是三四个月前?有位百万级别的营销号公开造谣,反正发文的那些词汇对一个女孩子很不友好。”
“全盛娱乐直接下场就取证告黑、营销号当天就炸号了,连带着它背后的运营公司跟着受到了处罚。”
手段强硬得不像话,惹得那些跟风造谣的营销小号纷纷删了微博。
“后来有网友发现,全盛娱乐发出来的律师函上的律所印章,不是他们公司平日里专用的,而是——”
副场务颇为八卦地瞥了一眼席追的休息室,“是席老师专属的律师团队!”
“……”
闻潮声无意识地拢紧了探班应援的咖啡,杯壁上传递而来的温度冻得掌心发麻。
俞演看向场务,不太信他话里的潜台词,“姜哥,还看不出你这么八卦呢?没有求证之前,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小心被席哥听见。”
简今兆微微一笑,对这种程度的八卦不予评价。
“害,我在上个剧组的时候,听见组里面的小姑娘们闲聊。”场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推脱了两句,“我也就是随便一听,这会儿随口一说。”
说完,他就假装有事,立刻走远了。
简今兆看了一眼略显不对劲的闻潮声,眸光微晃。
他看了俞演一眼,话却是说给另外一个人听的,“人就在剧组呢,你要是那么好奇,回头直接问问你席哥。”
俞演饮了一口咖啡,很聪明地回了句,“得,私下找到机会就问。”
话音刚落,不远处休息室的门就打开了。
改好妆造的席追从里面走了出来,前来探班的奈奈正跟在他的边上,笑意满满。
也不知道女孩子开口说了些什么,席追边走,边瞥了她一眼,向来冷锐的眉眼似乎透着一丝无奈。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个人的关系确实不错。
不过一两秒的功夫,席追的视线就转变了方向,径直朝监视器前投了过来。
“……”
闻潮声匆忙回避,将手里的冰镇咖啡放下。
席追注意到了他不起眼的小动作,走近,“哪里来的咖啡?”
俞演举了举自己手中的咖啡,提醒,“奈奈小姐给你准备的探班应援,我和简老师、还有闻导蹭了三杯。”
“正好渴了。”
席追端起了闻潮声原封未动的咖啡,像是笃定了他不会喝,“这杯给我吧。”
跟在他身边的奈奈诧异,“外面多得是,你怎么还和闻导抢咖啡?”
席追反问,“有果汁吗?”
奈奈点头。
席追立刻就示意边上的助理,“小朝,你去给闻导拿杯鲜榨的芒果汁,天气转凉了,常温的就行。”
俞演看出端倪,暗暗揶揄,“好吧,我只会拿冰咖啡,果然还是席哥比较上心。”
“不用了,我不是很口渴。”
闻潮声淡声回拒了席追的好意,重新拿起监视器上的剧本。
他试图丢开纷扰的思绪,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逼着自己回归到工作状态。
“席追,我们抓紧时间,争取早点把最后一场戏过了,早点收工。”
席追眉心微蹙,但还是选择了配合,“好的。”
…
席追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抓不住人物内心戏的新人演员了,六年之后的今天,哪怕拍摄的剧情场次是乱的,他也能极其迅速地抓住角色内心,用细腻化的演技呈现出来。
今天的最后一场戏过得迅速、完美。
闻潮声拿起扩音器喊了收工,又将放假三天的消息一并告知,整个剧组的欢呼声都响了起来。
席追从角色状态中脱离,走回到监视器前。
简今兆还在审视刚刚的拍摄画面,在喧闹的环境中,他的神情依旧严谨而专注。
席追没敢打扰,随口问旁人,“今兆他们呢?”
经纪人温茴回答,“简老师中途接了个电话,应该是去休息室了,俞演刚一听到闻导说要放假,看着也挺兴奋的,就跑走了。”
“……”
席追一下子就懂了,暗笑。
“剧组这是收了工吧?”奈奈走上前来,提议,“哥,我让人提早预定了餐厅包厢,你以你的名义,喊上剧组的人今晚去聚聚?”
小朝举手表决,“我同意!”
边上的副导演跟着兴冲冲,“那敢情好啊!我也同意!”
连轴转忙了一个月,好不容易遇上放假休整,今晚说什么都要放纵放纵,再酣畅淋漓地喝上几杯酒!
席追没急着答应,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闻潮声。
奈奈很上道,立刻招呼,“闻导,一起去吗?喊上简老师他们,我们单独安排一间包厢,不会很闹腾的。”
闻潮声早就确认完了拍摄画面,只是听见席追等人在闲聊,刻意地没有从监视器上移开目光。
他听见奈奈的主动邀请,却提不起什么劲,“我就不去了,有点累,想要早点回酒店休息。”
“……”
席追听出他嗓音里实实在在的疲态,眉心又拧了拧。
闻潮声拿起自己的背包,短促地看了两眼席追和奈奈,舌尖漫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你们玩得开心。”
说完,他就转身往外走。
“……”
怎么回事?
午休那会儿的状态不是还挺好的?
怎么才过去几个小时整个人就打不起精神了?只是单纯累了?还是生病了?
席追下意识地想要跟上去,却被一旁的经纪人喊住,“席追。”
“上部电影有份宣传的补充协议要签,张律师那边确认过了没问题,你这两天抽空过个签。”
席追不得不挪回视线,“好。”
因为确认了今晚要聚餐的消息,小朝和副导演等人兵分几路去邀人了。
席追没了聚餐的心思,叹了口气。
这会儿监视器前没了围观的工作人员,他看着眼前远道而来的奈奈,“提前来也不打算招呼?今天又花了多少钱?”
奈奈无所谓地摆了摆头,这时才露出一点儿富家千金的娇蛮劲,“你拍戏的时候又不看手机,而且我不花钱啊,一切消费全刷沈照野的卡。”
席追驳了她,“那是你亲哥,别没大没小喊名字。”
奈奈是艺名,她的真名叫沈珈蓝,是沈照野的亲妹妹,两人差了快十岁,但兄妹的感情很好。
席追和沈照野、沈珈蓝本来就是表兄妹的关系,从小就有来往。
不过,沈珈蓝进入娱乐圈是改了艺名、藏了家世背景的,从未对外提及双方的亲戚关系。
奈奈解释,“我临时回海市住两天,闲着没事才来探班的。”
“对了,我明天下午就要飞云城工作了,三哥在那边医学援助呢,我还要去看他,要不要帮你带话给他啊?”
沈、席、夏发小三人,奈奈对上单人统一都喊“哥”,偶尔为了区别,她才会按照年纪排序,对夏逢一喊“三哥”。
席追想起夏逢一前段时间在朋友圈的评论,婉拒,“不用,和他感情没那么深。”
奈奈早就习惯了席追时不时冒出来的毒舌,笑了笑,“又来了。”
席追还惦记着闻潮声的状态,“你先等等,我去找一下人。”
电影开拍的这一个月,他总是拿着“讨论剧本”等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喊闻潮声一块儿吃午饭、吃晚餐。
这好不容易看着闻潮声的脸颊养出了一点儿肉,席追怕对方趁他不在,又要拿能量棒或者面包片来敷衍了事。
奈奈有分寸,不追问他到底要去找谁,“好的。”
因为在搭建的片场棚里拍摄,主创都有专属的休息室。
席追径直往导演休息室走去,敲了敲门,没人响应,他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连桌上的乌龟透明缸也已经不见了——
专门搭建的片场大棚离入住的酒店有点远。
除了有团队专车的演员们,剧组专门安排了中巴车往返接送工作人员,每二十分钟一趟,一小时三班倒。
闻潮声今天破天荒地没有在片场待到最后,下了戏,他就带着快快飞速逃离了片场。
此刻,他就戴着鸭舌帽、戴着口罩,蜷缩在大巴车的最后一排,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中巴准时发车,收工第一趟车上的工作人员还不是很多。
前面和他隔了一排的座位上,三位跟组化妆师从一上车就在聊八卦。
闻潮声心里还想着别的事,对这类的圈内话题不感兴趣,左耳朵出、右耳朵进,只是闷闷地逗弄着缸里的快快。
忽然间,前排有人提到了席追。
“我看啊,奈奈都来探班了,关于她和席追老师的那个传闻,十有八/九是真的。”
“……”
闻潮声的指尖一顿,涣散的注意力不由集中。
又有人问,“什么啊?”
上一位化妆师回答,“还能是什么啊?郎才女貌,自然是谈恋爱啊。”
“啊?看着不像吧?席追这么多年就没传出过绯闻和恋情瓜,要是真谈了恋爱,他那群粉丝不得冲破天啊?”
再说了,席追和他的团队对于恋情瓜向来零容忍,出道这么些年,就没见他和任何人传出恋爱关系。
“偷偷恋爱不就行了?娱乐圈里不公开恋情的多了去了,指不定哪天就分手了。”
靠窗的化妆师不信这恋情打假,继续说,“等稳定到可以结婚了,他们再公布也是一样的。”
“我也觉得。”旁听的第三人也接话,“就算他们俩现在没谈,看今天这探班的阵仗,估计也快了!”
“同一家公司、暗中让律师团队保驾护航,席哥对奈奈还那么照顾,哎哟,不敢想象席追这种好男人谈起恋爱来,会是什么样?”
“还能怎么样?闲杂人等肯定要保持距离了呗,反正不是我们可以肖想的。”
“……”
前排的三人又换了八卦对象,闻潮声却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脑海深处,时隔了很久的声音模糊传来,又逐渐变得清晰——
“闻潮声,已经快六年了,人都是会变的。”
“口味会变,喜欢会变,什么都会变。”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你这大早上地来敲我的房间门,万一有人路过,会让别人误以为我们之间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
熟悉的、极其细微的电流声在闻潮声的耳中回荡,已经快有一个月没发作的某种痛苦,好像随时随地又要冲出来、蚕食他的灵魂。
闻潮声的胸口涩得发堵,连呼吸都跟着停摆,他后知后觉,也大彻大悟——
原来是这样吗?
怪不得席追之前会喊他保持距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们之间只能是正常的、普通的工作关系。
事到如今,他就是旁人口中的“闲杂人等”,再也不可能和席追有任何的其他发展了——
作者有话说:别慌!稳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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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奈只是被哥哥们宠爱的小女孩,她的出现是感情上的助攻[比心]
第46章 【第046章·新转机】 “你想要和我……
闻潮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酒店房间的。
他面无表情将快快放回了房间的生态缸里, 小家伙像是察觉到了他低落的情绪,这会儿缩在乌龟壳里一动不动。
闻潮声实在没力气哄它出来玩,脑海里不断地回想着今天在片场看到的画面、听到的话以及车上那些足够逼真的八卦消息, 心脏的抽痛感逐渐加剧。
连日来因为按时吃饭、已经没有发作过的胃部也开始了新一轮的痉挛作乱。
糟糕透了。
他又得吃药了。
以往每一次的发病, 或轻或重,闻潮声总是忍耐、控制、习惯性地将自己的丑陋面遮挡起来,但现在, 他突然不想这么做了。
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连他自己都无所谓了。
闻潮声有些自嘲地想着,他弯下腰,将小冰箱里的罐装啤酒全部拿了出来,这是酒店送给每位客人的入住酒水。
之前他惦记着电影拍摄、也惦记着席追就住在对面, 怕自己喝醉酒了做出错事,所以一直没敢动过,但他现在急需要借酒消除痛苦。
一口气,大半杯啤酒下肚。
过分的凉意激得胃部的痛感顷刻放大。
闻潮声根本不在乎, 继续大口大口地喝着,直到那种痛苦变得麻木。
这两年,他偶尔在国外快活不下去时,就会把自己反锁进房间里面,也像现在这样一口接着一口地喝着啤酒。
他纯靠酒精的威力和情绪上的恶魔打比赛,每回输得多、赢得少。
酒量有点长进, 不至于一杯倒了。
但长进得也不多, 等清醒后还是容易断片,只能记得零星半点的碎片。
闻潮声拿起自己的手机,翻找出许久未用的微博小号。
这些年,他时常会利用小号关注席追本人的微博动态, 但也只是一门心思关注席追,不在意圈内其他动静。
明知道不应该好奇,但闻潮声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他搜了席追,也搜了奈奈,当然,也看见了那份曾经被他忽略的告黑律师函,最后盖的印章确实和席追工作室专属的律师团队一致。
太奇怪了。
这种明晃晃的保护和偏爱,奇怪得不像是席追的作风,怪不得会有网友抽丝剥茧,认定他们两个人有恋情瓜。
“……”
闻潮声狼狈地关掉手机屏幕,沾着醉意的水光从眸底一闪而过,却连哭出声的勇气和资格都没有。
不知不觉间,最后一罐啤酒已经见了底。
闻潮声借着酒劲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像个提线木偶走进浴室。
他胡乱地冲了个澡,麻木地倒回了床上,枕头底下还藏着围读第一天得到的那件外套。
闻潮声又一次将它拿了出来,凑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寻求某种特有的情感镇定/剂,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衣服上几乎已经没了他想要的那种气味。
连同它原先的主人,也在一点点地彻底抽离出闻潮声未来的人生。
“……”
情绪高墙骤然塌陷。
闻潮声崩溃将自己的脸埋进衣服里,无声流泪,只有不停颤抖的肩膀泄露了此刻的不堪和脆弱。
过去几年的痛苦加在一起,都不如此刻来得猛烈要命。
闻潮声原先以为,自己只要能够回国、远远地再见席追一面就好了。
后来,他写出了《烂泥》剧本,忍不住暗自祈祷着:要是席追能再次成为他的电影主演就好了。
再后来,他又得寸进尺地想着:要是能在拍摄期间,重新以朋友的名义和席追正常相处就好了。
“……”
事到如今,闻潮声才发觉自己贪心得可怕。
明知道不应该,也没有未来,却还是渴求着进一步、更进一步。
人心不断膨胀的欲望是泥沼、是深渊,等电影正式杀青,再次和席追分开后,他或许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
——叮咚。
在电流持续性的耳鸣声中,门铃似乎响了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
闻潮声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被迫沉溺在冗长的、没有边际的痛苦中,没有力气去仔细分辨。
直至,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闻潮声。”
霎那间,闻潮声的理智从层层包裹的痛苦中钻了出来,他掀开了脸上的外套,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紧闭的房门,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以往在发病期间,闻潮声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他以为席追飞到了海外、找到了他住宿的地方、在门外喊着他的名字,等到打开门空无一人,才明白是自己生病所产生的幻觉。
“闻潮声,方便的话,开个门。”
屋外的声音再度响起,很熟悉,也很真实。
闻潮声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的本能渴求就已经大过了一切,冲了过去——
酒店静谧的走廊里。
席追低头望着门缝里透出来的光亮,眉心紧蹙:
前台说闻潮声早就回来了,一直没再外出过,也没有任何外卖通过智能机器人送进他的房间。
敲门没有回应,晚餐也没有按时吃,难道真的生病了?人不舒服倒下了?
席追越想越不对劲,刚准备找酒店人员拿备用房卡,下一秒——
砰!
紧闭的房门骤然打开。
“……”
“……”
两道目光毫无防备地撞上。
席追的眉心松动了一秒,但随即皱得更起劲了。
闻潮声站在门内,但整个人的状态很不对劲。
双眼潮红,睫毛上还沾着水痕,很明显哭过了,脸颊浮动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色却异常的苍白,给人一种随时都会栽下去的感觉。
很快地,席追的目光越过闻潮声,看清了地毯上歪七扭八的啤酒罐,还不止一个。
他问,“喝酒了?是自己,还是和别人?”
闻潮声愣愣地看着席追,分辨不出他的语气,“自己。”
“……”
还真是出息了。
现在一个人都能喝空四五罐啤酒了。
亏得他还记挂着对方肯定不好好吃晚餐,在聚餐时提前起身离场,带着打包好的晚餐急匆匆地往回赶。
席追神色晦暗地想着,一时没说话。
闻潮声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一些奇怪的埋怨,觉得很没有道理,“你、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情绪还不稳,开口就在颤抖。
明明身边都已经有其他在意的人了,为什么还要管他喝不喝酒?和谁喝酒?
“……”
时间确实还早,甚至还不到八点。
席追觉得没必要和一个喝醉酒、还会断片的人生闷气,干脆将手中的晚餐递了过去,“趁着这会儿还没犯酒困,吃了再睡。”
闻潮声鼻尖一酸,“我不要,你别再管我了。”
席追提着袋子的手背冒起淡淡的青筋,“什么?”
闻潮声垂眸避开他的眼神审问,用尽全力拒绝好意,“以后在剧组,我不会再和你一起吃午饭、晚餐了。”
“讨论剧本可以放在开拍前,至于下了戏、收了工,我们……我们还是别再有接触了。”
闻潮声决定要提前开始戒断,否则等电影杀青后,自己一定会活不下去,“万一被人误会了,是不好的。”
“闻潮声,你今晚最好把话说清楚——”
席追胸口的无名怒火又冒了出来,直接将手里的食物直接甩在了脚下,“我又怎么惹你不痛快了?”
“敢情今天下午收工跑得那么快,不是身体不舒服,只是单纯为了躲我?”
为什么?
他们不是在开拍前就达成共识了?
这个月不是已经默认并且接受了这种“一起吃饭、一起讨论剧本”的相处模式?
好端端,为什么突然又要提起这茬?又决定和他保持距离?
六年前,席追觉得自己足够了解闻潮声,但六年后,他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因为他永远不清楚闻潮声在想什么,也永远无法从对方的嘴巴撬出一句真心话!
沉默的对峙是一把无名的火,总是灼着心脏。
面对席追一连串的质问,醉酒上头的闻潮声同样很委屈。
他抿了抿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明明是你的问题,我、我都已经听工作人员说了……”
席追从牙缝里挤出不解,“哦?你听说什么了?”
闻潮声心碎地呼吸都在发抖,“你和奈奈……你们……”
“……”
席追错愕了两秒,从只言片语中窥得了真相。
他心中涌起的气性霎时烟消云散,从喉中溢出一声不可控的荒唐,“闻潮声,你以为我和奈奈在交往?”
闻潮声不回答,只想要关门逃离。
但是席追更快一步地挤进了他的房间,迅速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席追拍戏期间几乎不使用手机,今晚他才从助理那儿拿回来,原本打算在返程路上用微信联系闻潮声,但现在明显有其他的用途。
“……”
房门又一次被突兀关上。
闻潮声本来就在耳鸣,这一震更是难受得紧,“你、你干嘛?”
席追将手机屏幕对准了他,开门见山,“闻潮声,你现在给我看清楚,这合照上面都有谁!”
闻潮声沾了醉意的视线慢慢聚焦,延迟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合照上的人,从左到右依次排序——
席追,沈照野、奈奈,以及夏逢一。
这是奈奈以往发过的一条生日朋友圈,配字是:“和哥哥们。”
“……”
闻潮声愣住了,似乎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
明知道眼前人喝醉了酒,第二天醒来基本断片、不记事,但席追还是解释,“奈奈真名叫沈珈蓝,是照野的亲妹妹!是我的表妹!我和逢一把她当成亲人看待!”
因为这句话,体内堆积的痛苦顷刻退去了一半。
闻潮声这才隐约记起,夏逢一在读高中的时候和他提起过,“照野他爸爸妈妈又多给他生了一个亲妹妹,超可爱的。”
只是他和沈照野的关系向来不算亲近,一直没见过对方的妹妹到底长什么样。
席追继续说,“珈蓝从小被沈家宠着长大的,去年一时兴起说要来娱乐圈玩玩。”
沈家捧着这位宝贝女儿,沈照野也宠着这位宝贝妹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同在娱乐圈打拼的席追。
华国娱乐圈确实算不上干净,新人容易遭受不平等的待遇,并且合约的自由度受限,正好席追有自己的工作室,又成了全盛娱乐的准一哥——
于是在沈照野的请求下,席追才将沈珈蓝的合约签入了自己的工作室、靠挂在全盛娱乐。
“沈家的珠宝产业在国外有多大、沈照野的身价地位有多厉害,你应该也清楚,沈家愿意给她花钱砸资源玩,珈蓝自个儿也不在意网上的风言风语,所以才维持到了现在。”
但凡小公主哪天厌倦了,转身就能干净利落退圈。
至于网友们津津乐道的律师函印章,席追那个时间点在剧组忙着拍戏,是沈照野看不惯亲妹妹被人造黄/谣,又信得过好友在娱乐圈专门聘请的律师团队,所以直接花重金启用了。
“之前就有网友误会过我和她的关系,我的工作室第一时间就打假了,你是一点儿不知道?”
“我倒想问问你,是听剧组哪个工作人员说的?不是整天忙着拍戏吗?你居然还有这闲工夫听八卦,怎么没胆量来直接问我?”
“……”
闻潮声哑口无言。
他哪里还有资格过问席追的私人感情?
光是联想到有一丝一毫的恋情可能性,他都快难受死了!
席追见眼前人不说话,仿佛占据了制高点,哼笑,“你当哑巴上瘾了?”
闻潮声自知理亏,嗡嗡开口,“对不起。”
席追又气又想笑,故意驳他,“晚了,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闻潮声哽住了,醉酒后被压制的小脾气冒了出来,“……我在对奈奈道歉。”
没经过彻底的查证之前,他就被情绪裹挟着误会奈奈和席追在谈恋爱、即将谈恋爱,这对女孩子也是一种不尊重的行为。
他是错了,这种猜想很不好。
席追又驳他,“奈奈不在这儿,你对着空气道什么歉?”
“……”
闻潮声答不上来。
他的体内还剩了一半的痛苦,找不到出口。
沉默许久,闻潮声还是没忍住上涌的苦涩情绪,舌尖都在发麻,“就算不是奈奈,你以后总归会和别人谈恋爱的。”
也许在一年后、也许在五年后,席追总会遇到更合适的恋人,然后两个人恩爱携手、相伴一生。
席追垂眸,像是某种试探,“你就这么想看到我和别人谈恋爱?”
“……”
闻潮声如鲠在喉,不愿回答。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不在世界上了,那就不用看到那令自己心死的一幕。
即便如此,闻潮声还是不愿提前送祝福。
爱过就是放不下的,谁能好心祝福前任和前任的另一半百年好合啊?
反正他不行,他这颗心简直坏透了。
“……”
明明是习以为常的沉默,但席追还是察觉出了一丝倪端,在这场总是妥协的关系里,他又后退了一步。
“闻潮声,我这辈子已经不打算再和其他人谈恋爱了,毕竟被你莫名其妙地甩过了一次,我有阴影,再没勇气去尝试新的恋情。”
一句话,砸得闻潮声满心愧疚。
他又说,“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去弥补伤害。
席追问他,“除了口头道歉,你就没其他的补偿形式了?”
不打算给他一个解释吗?
又或者,也可以说几句比“对不起”更管用的话——
说自己今晚喝醉酒是在吃醋了,说自己还是舍不得、放不下,说自己早已经后悔当年提出的分手,说自己还想要和他复合在一起。
但凡闻潮声这会儿能说出一句他爱听的,席追就愿意放下过往的一切埋怨,重新将自己的整颗心交出去。
只可惜,闻潮声眼中的醉意变浓了,思维也变得迟缓。
他不确定对方想要的补偿形式是指什么,只好问,“你想要我怎么做?”
席追站着不动,像六年前那样回答他,“你自己想。”
这些年里,闻潮声回忆并且复盘了无数次两个人曾经的相处时光,他几乎瞬间就想起来——
当年在海市的酒店房间里,席追拦着不让他走、笑他是“渣男”,也像现在这样,让他自己想办法表示表示。
“闻潮声?”
“嗯?”
闻潮声从记忆里汲取了一丝久违的勇气,仰头,想要像曾经那样亲一下。
近在咫尺的亲密,席追却在一瞬间就偏头躲开了,“彼此喜欢才能接吻,我们这样算什么?”
“……”
不喜欢,就不能接吻?
也对,席追已经不喜欢他了。
闻潮声被早已经知晓的事实再度重击,一颗心彻底浸泡在了酸涩里,他们的关系既不是朋友,也变不回恋人,那还能有什么补偿呢?
在一团乱麻的思绪里,闻潮声突然又想起了刚重逢的第一晚——
席追接受了他一/夜/情的提议。
眼下,对方又进了他的房间,还把房门给关上了。
在醉意的加持下,闻潮声冒出一个不太确定的大胆猜测,“席追,你想要和我做吗?”——
作者有话说:众所周知,乌龟醉酒就是打直球:做?
想着搞一波纯爱、想听老婆说还爱他的席哥:没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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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047章·新关系】 “要的,你给……
“……”
话落的一瞬间, 闻潮声确认看见了席追眼底的微妙,他以为是自己表述得不够明确,想了想又开始找补。
“没关系的。”
“人有欲/望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在国外的这些年, 他偶尔午夜梦回也会想到那种缱绻又疯狂的画面。
席追看着闻潮声眸底愈发明显的醉态, 似笑非笑,“闻潮声,你知不知道你每次醉了酒, 就像一个会耍流氓的无赖?”
“……”
闻潮声觉得这话有点过分,他才不是无赖。
席追对上这双无声控诉的眼,“你瞪着眼睛、在心里否认也没用,你就是全世界最耍无赖的那一个人。”
平日里,遇事像个哑巴说不出一句话的人是他, 醉酒后就像拥有了第二个人格,允许去发生一切亲密行为的人也是他。
等到酒醒后又忘得一干二净、缩回到乌龟壳里,一问三不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给出的承诺通通都能抛之脑后!
席追就没见过闻潮声这么能借着“醉酒”占便宜的人。
“……”
闻潮声差点以为席追会读心术, 连忙移开眼睛,过了两秒,他才试图反驳,“明明是你说要补偿的,我还以为……”
席追眉头微挑,“以为什么?以为我很想和你做?”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 越发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闻潮声,到底是谁想和谁做?重逢那一晚,开始是我主动要求的吗?嗯?”
闻潮声的思绪被这番话牵引着走,于是破罐子破摔地承认, “好吧。”
流氓也好,无赖也罢。
邀请前任走后门,甚至邀请前任继续一夜情,这种事情听上去确实很不像话。
闻潮声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低下头放弃了对“补偿”的思考,像个待机状态的小人机。
他顶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满头的卷发凌乱又可爱,一如既往地很想让人上手去揉。
“……”
撒什么娇?又卖什么萌?
席追看不清闻潮声的表情,干脆拉住他的手腕往里面走。
闻潮声摇摇晃晃地被扯到床边,头一晕就坐下,“唔。”
席追正准备说话,忽地瞥见了床上再眼熟不过的外套,视线微顿。
“……”
“席追?”
闻潮声小幅度地晃了晃还被牵制着的手腕。
席追从外套上收回目光,松了手,“困了就先睡觉,反正今晚和你掰扯再多都白搭。”
下一秒,闻潮声反抓住了他的手腕,“你、你要回去了吗?”
“……”
细腻的掌心贴着手腕,传来熟悉的温度。
席追对上醉意朦胧的闻潮声,有那么一霎那,他以为自己回到了许多年前的甘南——
那时,对方在杀青宴上喝醉了酒,回到酒店房间后也不肯睡觉,就这么抓着他的手、软乎乎地问他要去哪里。
席追慢半拍地从记忆中挣脱出来。
他突然不想就这么走了,于是用了一个很拙劣的借口,“我房卡落在小朝那边了,等他聚餐回来了我再离开,借你的浴室洗个澡,方便吗?”
闻潮声信以为真,“好的。”
能和席追心平气和地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哪怕多相处一秒,与他而言都是幸福。
浴室门关上,隔绝了席追的身影。
闻潮声微微松了口气,余光一扫,才发现外套还明晃晃地放在床上。
“……”
不知道席追看见了没有?
闻潮声连忙将这件外套折好,将它重新藏在了右侧枕头底下。
浴室里响起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有点催眠。
闻潮声抵抗着逐渐冒头的困意,执着地等着席追再出来,但还是架不住眼皮一直在打架。
许久之后,啪嗒——
浴室门的门把手响起轻微的动静,快要睡着的闻潮声下意识地一抖,挣扎着抬起眼。
淋浴完的席追没再穿回之前的衣服,只习惯性地在腰上裹了一条浴巾。
积年累月的锻炼让他的身材好得不像话,腹肌的轮廓比六年前还要再明显一些,但不会过分夸张。
这会儿覆着一层还没完全干透的轻薄水汽,有点说不上来的性感。
“……”
闻潮声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对方的腹肌上流连,只是没等好好欣赏,他的眸光就骤然定格,连带着困意都跟着吓退了——
席追的右腹边缘,居然有一条称得上恐怖的长形疤痕,一路蜿蜒到了看不见的后腰。
“席追?你……”
闻潮声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在发抖,在他曾经的记忆里面,对方的身上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伤痕!
席追也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疤痕,隐隐懊恼。
原以为对方喝了这么多酒,早该撑不住睡着了,所以出浴室的时候才少了点顾忌。
他稍微将浴巾往上提了提,轻描淡写,“之前意外受了点伤,已经没事了。”
闻潮声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却又不敢,“怎么、怎么可能会没事呢?”
哪怕现在伤口已经彻底愈合了,但以这种伤疤长度,根本不难想象当时的致命程度!
“……”
为什么会受伤呢?又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他明明一直在关注着席追的动态,为什么从来没在网上看见过!
闻潮声混沌不堪的脑海里冒出无数个疑问,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难过得根本组织不出任何语言,“我……”
重逢那晚在浴室里,席追就一直穿着浴袍,又是后入。后来换到大床上,屋内光线黑,闻潮声被自己的抑郁情绪裹挟着,也没发觉。
过了许久,也可能只过了几秒,闻潮声才听见自己近乎哽咽的声音:
“对不起,我才知道。”
“……”
悬空的指尖停在疤痕的边缘,带来若即若离的痒意。
随着这声不应该由闻潮声发出的道歉,席追的整颗心彻底软了下来。
他主动抓住了对方发凉的指尖,“不用道歉,这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而且本来就没几个人知道。”
闻潮声却不这么认为。
他应该要知道的,应该要更早发现的,甚至应该在出事后的第一时间陪在席追的身边。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这条已经愈合的伤疤印在了席追的身上,时隔多年,才烙在了闻潮声的心底。
“闻潮声。”席追捏了捏他的指尖,像是提醒,“你该睡了。”
闻潮声没回应这话,反问,“小朝还没回来吗?你、你要不要先在我这里休息一下?”
席追正合意,“好。”
房间的大灯熄灭,只留了一盏床头灯。
两个人又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条被子,身体隔着一点儿聊甚于无的距离,但蕴出的热意足够传递给彼此。
闻潮声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条才发现的疤痕,根本睡不着觉。
他偏过身子,小心翼翼地询问,“席追,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意外吗?怎么会这么严重呢?”
席追侧身和他面对面,依旧回得简略,“拍电影时受的伤,早就没事了,别再问了。”
醉酒本来就容易多想,他不需要闻潮声在这种旧疤痕上浪费情绪。
闻潮声欲言又止,“哦。”
他怕席追会嫌他烦,决定之后找机会偷偷问小朝。
“……”
眼前人既不说话,也不闭眼睡觉,一双眼沾着醉意的水光,隐隐有些放空。
席追干脆就这么盯着闻潮声看。
没了粗框眼镜的伪装和遮挡,在床头灯光的加持下,他的眼下的黑眼圈显得很浓,带着长期累积下来的疲惫。
席追又想起初见闻潮声的状态,是那种毫无生机的瘦弱,找不出一点儿好好生活过的痕迹。
“闻潮声。”
席追终于还是问出了口,“这些年,你在国外到底过得怎么样?是不是生病了?”
“……”
闻潮声听见“生病”两字,呼吸一滞,他旋即想起一直被自己藏得很好的那些分装药袋,矢口否认,“没有。”
“没有生病,我过得挺好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席追不认为闻潮声在醉酒后还能撒谎,但他实在是不太信这句话,“那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看起来也没有好好睡觉。”
“没有为什么,我不会做饭,国外的外卖都不好吃,胃口就小了些。”
闻潮声抿了一下唇,骗人的功力总算有所进步,“我一直在忙着《烂泥》剧本,经常日夜颠倒,回国后为了电影也一直在忙,休息得没那么好。”
很恰当的解释,找不出什么破绽。
席追没再追问,“那就睡吧,趁着这三天休假,好好休息。”
“嗯。”
闻潮声不想让席追知道自己抑郁生病的事,生怕对方再继续追问下去,干脆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他担心席追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离开,哪怕合着眼睛也在强撑意识,可身边人的气息带着满满的安全感,让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
渐渐地,困意浓郁,终究还是卷走了闻潮声的意识。
“……”
身边总算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席追放下心来,挪动身子将两人隔开的那点距离彻底消灭,他的目光在昏暗的夜色中逐渐变得贪婪而柔情——
闻潮声睡觉的样子总是很乖,永远会将小半张脸缩进被子里,也永远维持着一个姿势到天亮。
曾经,席追不止一次地对着闻潮声的睡颜晃出过念头:
他想就这么看一辈子。
他想让闻潮声每天入睡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他,每天早上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也要是他。
只可惜,两人在一起时就聚少离多,他所设想的一辈子,也在看见那条分手短信后戛然而止。
时过境迁,一别近六年,失去的人又出现在了眼前,就这么安静地、毫无防备地睡在了身边。
席追突然就不想再计较那些已经过去的、想不明白的、得不到问题的答案。
因为他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还是眼前这个人。
…
夜色漫长,未到天明。
闻潮声在半夜醒来,醉呼呼地想要从温暖的怀抱中离开。
席追的睡眠很浅,几乎是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闻潮声!你要去哪里?”
“……”
闻潮声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拽得头晕目眩,哼唧,“我上厕所,你别拉着我。”
席追松懈下来,“要我陪你去吗?能不能走稳?”
“嗯!”
闻潮声不要帮助,靠自个儿摇摇晃晃地朝着卫生间走去。
席追注视着他离去的方向,安静等待着,心脏还在因为刚才那点睡梦中的恐惧而砰砰作响。
过了一会儿,闻潮声就迷迷糊糊地回来了,想也不想地就钻进了自己熟悉的怀抱里,完全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席追看着自动贴上来的怀中人,不自觉地笑了声,“闻潮声?”
“……”
闻潮声对上近在咫尺的面容,一时不清楚是梦还是真,“唔。”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先保持了礼貌,“席追,你好。”
席追听见这声算得上经典的醉酒问候,又笑了,“怎么睡个囫囵觉,反而还醉得更厉害了。”
闻潮声正晕着呢,根本没听清席追在说什么,只是在看见对方嘴角一而再、再而三的明显笑意后,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记忆呼之欲出。
“席追。”
闻潮声无意识地发问,“你为什么喜欢呆的?”
席追听见这个似曾相识的问题,不由错愕,“什么?”
闻潮声哼唧,“你不是说,我今晚无论问什么,你都能告诉我吗?”
“……”
在甘南的最后一个晚上,闻潮声中途也爬起来上过一次厕所,甚至在吵醒席追后,他还续上了睡觉之前的话题。
——席追,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谈、谈过恋爱吗?
——没有。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女孩子?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呆的。
此刻,醉了酒的闻潮声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但记忆回溯到了甘南的那个晚上,他认定了眼前人,就是刚陪着他拍完《轮廓》的席追。
席追沉默了太久,闻潮声忍不住催促,“席追,你为什么不说话?怎么会有人的理想型是呆呆的呢?你好奇怪。”
席追犹豫了两秒,陪着怀中人复刻起了曾经的答案,“哪里奇怪?我喜欢你,一点儿都不奇怪。”
“……”
闻潮声猛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往后退,“什么?”
和当年如出一辙的反应。
席追搂紧他的腰,带回到自己的怀里,“不准躲。”
然后,一如当年那样逗着他。
“我都说了我喜欢你了,你至少得回应一下你喜不喜欢我,这样才有礼貌。”
“闻潮声,你不是一向最有礼貌了?”
“……”
简直就是很没有逻辑的瞎话。
闻潮声在困惑和沉默里,依旧选择了做个有礼貌的好人,“好吧,我也喜欢你。”
他停顿了一下子,后知后觉地羞涩喃喃,“……很喜欢的,我早就喜欢你了。”
席追笑开,“是吗?有多喜欢?”
以前喜欢,那现在呢?也还喜欢他吗?
两人的鼻尖抵在了一起,温热的呼吸撩拨着彼此的心弦。
闻潮声被引诱,鬼使神差地从记忆深处捞出一句,“彼此喜欢的话,是要接吻的。”
说完,他就在酒精的怂恿下仰起头,试图吻上去。
和当年不一样的是,席追偏头躲开了。
“……”
闻潮声怔住了。
他霎时涌出一种本该不属于这个梦境的难过,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
喜欢的人才能接吻,席追早就不喜欢他了。
残酷的现实渗透进回忆,连梦都是涩的。
闻潮声又一次无声地流了泪,委屈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要躲,不要不喜欢我……”
从始至终,席追是清醒的。
他不想在闻潮声醉酒后越了界,也不想让两个人本就混乱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可对上闻潮声的眼泪和请求,他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哭什么?没有不喜欢你。”
席追还是吻了上去,在缠绵而潮湿的亲吻中泄露出封藏了多年的真心,“我爱你。”
兴许是“爱”这个字眼太过强烈,闻潮声瞬间缠抱了上去,用力地、毫无章法地回吻着席追,不让对方有一丝一毫离开的机会。
上唇刺痛,传来一丝咸腥的血气。
乌龟又咬人了。
席追却不在乎这点疼,只是翻身将他制住,“闻潮声,你确定要继续下去?”
目光黏着目光,爱欲疯长。
闻潮声还以为是久违的美梦,依旧愿意沉沦。
他湿着眼,软着唇又凑了上去,带着仅席追才能见到的那一面渴求,“……要。”
你给的,我都要——
作者有话说:别问,问就是抗拒不了彼此[黄心]
以及我们小情侣的初吻是在甘南,甚至是我们乌龟宝宝先主动的[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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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048章·新关系】 “我不是这么……
不像重逢那晚发泄似的横冲直撞, 这回席追的爱意来得温柔又缱绻。
闻潮声被伺候得很舒服,弄到最后,本就醉酒的身体到了疲惫的极限, 他实在承受不住这种久违的快感, 这才软绵绵地昏睡了过去。
一觉天光大亮。
闻潮声的意识渐渐复苏,还没睁眼,就先本能地想要舒展一下自己的身体, 结果下一秒,各处传来的酸软让他察觉了不对劲。
“唔?”
闻潮声原本还在犯懒的眼皮霎时抬起,一睁眼,就对上了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
席追早就已经醒了,向来冷锐的眉眼间融进一抹温色, “睡饱了?”
嗓音低沉,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悦意,听上去心情不错。
“……”
闻潮声的脑袋还在犯晕,甚至在考虑自己是不是还在醉酒做梦, 但箍在腰上的手臂力道太过真实,更别说身体某处传来的奇异胀感,无一不在提醒着他——
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昨晚他和席追好像又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闻潮声的脸色一变再变,躲开席追的眼神注视,“我……我们……我……”
“嗯,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席追重复着闻潮声断断续续的音节, 开始往里面填充内容, “我们做了,还是你主动要求的。”
“提醒一下,昨晚可是你自己说的——”
仗着对方“一醉酒就断片”的迷糊劲,他开始先发制人, “人有欲望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是你主动邀请我上/床。”
“……”
是这么回事吗?
但席追好像没有骗他的必要?
闻潮声的脸慢慢涨红,心脏狂跳,恨不得躲进被窝藏起来。
他努力消化着自己的酒后妄为,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你先松开我,热。”
席追配合松开,却故意问,“给你清理过了,没发烧,怎么会热?”
“……”
闻潮声害羞得不想说话,悄咪咪地往被子里面缩了缩,试图将脑海里残存的画面碎片组织起来。
其实,他的酒量真的有在变好!
第二天酒醒后努努力,勉强能想起一点儿记忆深刻的醉酒内容,虽然不多,但总好过彻底断片。
只是没等闻潮声发力回想,边上就有了动静,他重新露出一双眼、探去视线——
席追起床了。
对方从容地捡起一旁的浴巾,重新系在了腰间,还尽量将疤痕多遮掩了一些。
闻潮声瞥见眼前人的宽肩窄腰,脸上的热度又回升了一些。
只是席追忽地转身,准确地捕捉了他的视线,“清醒了吗?聊聊?”
闻潮声偷看被逮了个正着,卡壳,“聊什么?”
“聊聊我们现在不清不楚的关系。”
席追眉心微动,瞳孔深处掠过一丝不明的意味,“就算你醉酒会断片,也不代表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不是吗?”
“……”
是的。
断片或许可以逃避一夜情过后的尴尬,但确实没办法擦除已经发生过的事实。
闻潮声没能理清醉酒后的真实情况,思绪有些迟钝,他不确定席追的意图,“你……你想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呢?”
是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维持着导演和主演的关系?还是已经厌倦这种莫名其妙的一夜情,决定要和他约法三章?
至于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做回陌生人吧。
席追原封不动地将问题抛了回来,“你呢?你想怎么处理我们之间的关系?”
闻潮声欲言又止,答不上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迷茫,席追甚至很贴心地补充了几个选项,“同事?朋友?还是……”
他顿了顿,“恋人?”
“……”
闻潮声紧绷的神经被这个过分美好的词汇触动,但根本不敢应答。
他们确实上/床了。
如果还揣着明白装糊涂,选择前两种关系,简直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但要和席追重新成为恋人?
这怎么可能呢?
忽然间,闻潮声的脑海里晃过一个清晰的画面——
昨晚,他借着酒意想要吻上席追的嘴角,却被对方迅速躲开,甚至还换回了不咸不淡的一句质问:
“闻潮声,彼此喜欢才能接吻,我们这样算什么?”
“……”
是了。
席追不喜欢他,才会躲开他的亲吻。
这个“恋人”选项,根本就是最错误的答案!何况,他没有勇气、也没有未来再去复合这段关系!
扎在心里的刺又在隐隐作痛。
闻潮声呼吸轻颤,试图给两人寻找一种更合适的、更顺理成章的新关系。
习以为常的沉默时段,席追很有耐心地等着,“考虑好了吗?”
闻潮声回过神,“只能三选一吗?”
席追反问,“你还有第四种选择?”
闻潮声抿了抿唇,排除了前三个都不怎么合适的答案,没什么底气地问,“当炮友,可以吗?”
“……”
席追承认,他是真的被气笑了,“什么?”
闻潮声心虚得发紧,根本不敢直视对方的眼,“昨晚就、就算是我主动提的,但你也没有拒绝。”
“人有欲/望,本来就是件很正常的事,做过了就是做过了,我没什么好辩解的。”
他难得承认了自己的那点心思,试图给出第四种提议,“拍摄到杀青期间,我们可以相互、相互解决一下。”
“炮友?”
亏这乌龟脑袋想得出来!
席追胸口起伏了一瞬,气到极致反而笑着询问,“闻潮声,你这六年在国外,和其他男人也经常这样?”
“没有!”闻潮声这次回答得很快,嘟囔,“我不是这么随便的人。”
席追驳他,“你对我一直都挺随便的,当年分手也是,重逢后邀请我走后门也是,现在让我当炮友也是。”
“……”
闻潮声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含糊,“你不同意就算了,我又没强求。”
席追不理他,解除了目光锁定,转身进了浴室。
砰!
关门声很重,听得出气性不小。
闻潮声难得露出了懊恼的一面,他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极力回想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借着酒精麻痹自己的痛苦,然后席追就找上门了、解释了和奈奈的关系。
对了,还有那道疤!
席追早些年受伤了,但他昨晚才知道!
再然后呢?他不是就睡着了吗?怎么会和稀里糊涂地发生关系了呢?
闻潮声越想越头疼,还是没能想起之后的画面,他干脆忍着那点不适,爬坐了起来。
席追应该在事后帮忙清理过,他的身上很干爽。
闻潮声红着脸,从床尾捡回自己的睡衣,遮住满身的暧昧痕迹。
与此同时,浴室的门又一次打开,席追暂时换回了昨晚淋浴前的那套衣服,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
闻潮声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和尴尬,“你要回去了吧?”
席追挑眉,反而靠近了,“怎么?闻导凌晨缠着我爽完了,现在睡醒就要赶我走了?”
“……”
说不过。
根本说不过。
闻潮声知道席追有犀利嘴毒的一面,但以往从不向着他,如今少有地被怼了一句,干脆认输不讲话了。
席追瞥见床上的枕头,忽地想起了什么,“要走的,但我还要拿回一样东西。”
说着,他就弯腰掀开了略高几厘米的右侧枕头,然后将藏好的那件外套拿了起来。
闻潮声一下子就急了,上手去抢,“你做什么?这是我的!”
“你的?”
席追瞧见他明显的急色,眸光微晃,“闻潮声,要是我没记错,这件外套是我在剧本围读时借给你穿的吧?怎么就成你的了?”
闻潮声攥着的指尖松了点力道,试图挣扎,“你自己说了不要的。”
“那我还让你丢了呢,你怎么不听?”
“……”
闻潮声哑口无言。
他总觉得自己只要多辩解一句,那点小心思就要藏不住了。
席追仅剩的那点气性在闻潮声这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沉默中消散,他昨晚就隐约猜到了——
或许,闻潮声对他是还留了感情的?
因此,对方才会吃闷醋、才会留着他的外套、也才会和他发生关系。
只是出于某种原因,闻潮声并不承认,甚至还想用炮友这种词汇来定义他们目前的关系。
但经过这段时间的考虑,席追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他实在是放不下!
既然离电影杀青还有两个多月,那他就会利用好这段时间去消弭这六年之间的隔阂!他想让闻潮声重新爱上他,并且亲自开口承认!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
闻潮声见席追似乎走神,超级隐蔽地将外套往回扯了扯。
很可惜,席追察觉并且制裁了。
“今天有点降温了,你先让我穿一下这外套,我去楼下餐厅弄点吃的。”
“……”
闻潮声瞥见窗外的阴天,不情不愿地松开。
席追暗笑,又放出新一轮诱饵,“待会儿来我房间吃午饭,等吃完午饭,就把这件外套还给你,可以了吗?”
闻潮声有些心动,也有些犹豫。
沉默了一会儿,他终究是舍不得这诱人的提议,也永远做不到真正的拒绝席追,“好吧。”
乌龟还是乖乖上钩了。
席追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嗯,那我先走了,迟点微信喊你。”
谁都没再提要“理清楚关系”这件事,反正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那就乱着吧。
席追出了房间,就听见走廊的斜对角响起同步的关门声,他不由看了过去,才发现斜对面是俞演。
对方这会儿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整个人看上去神清气爽,似乎是遇上了什么好事。
两人的目光隔空相撞,几乎同一时间就察觉出了彼此的微妙。
“席哥?”俞演抢先开口,“你这是刚从闻导的房间出来?”
席追不回答,同样用眼神示意他背后的房间门牌号,“今兆昨晚没回海市?”
明眼人对上明眼人,席追懒得撒谎遮掩,“简老师前脚刚走,席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去餐厅,打包点午餐。”
“一起?”
“行。”
……
半小时后,接到微信消息的闻潮声出了门。
他站在席追酒店房间的门口,再三犹豫,还是不敢轻易按下那个门铃。
虽然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他再逃避也没有用,可他还是担心自己会不受控、把本该简单的关系继续复杂化。
就在他纠结的同时,房门忽地打开。
席追已经重新换了一套私服,看上去有些居家,他看着在门口犹豫不决的闻潮声,“你打算站到什么时候?就这么不想进我的房间?”
“……”
闻潮声看着他,难得反驳,“之前明明是你说的,非工作时间得保持距离,让别人看见我进你的房间不好。”
席追沉默。
又一次被自己丢出去的回旋镖击中了膝盖。
他掩唇闷咳了一声,“赶紧的,先进来。”
闻潮声点头,“哦。”
事已至此,只好破罐子破摔了。
身体某处不可言说还在隐隐酸痛,以至于他的步伐迈得有些小,但尽量装得很正常。
席追看破不说破,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后。
闻潮声还是第一次进入对方的房间,空气里散溢着一股似曾相识的浅淡香气,像是曾经用惯了的椰奶身体乳的气味。
闻潮声下意识地寻找起香味的来源,可惜环视了一圈都没锁定目标。
席追配合着他的速度,走到餐桌边,“你昨晚就没吃饭、又喝了酒,给你点了份蔬菜肉粥,先垫垫肚子、暖暖胃。”
“谢谢。”
闻潮声看着热气腾腾的蔬菜粥,确实觉得饿了。
席追自己点了一份没什么味道的健身减脂餐,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谁也没有再提起昨晚的抵死缱绻。
过了一会儿,席追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当着闻潮声的面接通,“喂。”
“席哥,茴姐让我知会你一声,双方工作室就按照你的意思去澄清了?”
小朝在电话里的嗓音依旧响亮,即便不用打开扩音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对方的工作室先发,我们工作室十二点转发?扩大热度、延长时间线?”
“嗯。”
“……”
闻潮声喝粥的速度慢了点,悄悄竖起耳朵听。
十二点?
是要发什么澄清?
电话挂断,席追轻松捕捉闻潮声的好奇耳朵,“偷听什么呢?”
闻潮声咽下蔬菜粥,嘀咕,“明明是你助理的声音很响。”
席追对着手机屏幕点了几下,干脆翻转递到了他的眼前,“不用偷偷好奇,直接看吧。”
闻潮声近两年有点轻微近视,这会儿没戴眼镜,他下意识地凑近看了看,然后就听见席追同步说明:
“我让奈奈的工作室发照片澄清了,让她翻出了以往的家庭大合照,好证明我们俩确实是名义上的表兄妹。”
“待会儿我的工作室也会转发,省得有些网友继续不清不楚地谣传我和她的关系,也省得有些人信以为真。”
“……”
闻潮声迅速低下头,假装没听懂席追是在“点”谁,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心情蓦然变好了一些,连带着喝粥的速度都加快了。
闻潮声昨晚没吃饭、又有不可言说的体力消耗,因此,蔬菜粥比预计得更快消灭完毕。
席追顺手递了一张纸巾,“要午休吗?迟点再你给点下午茶。”
闻潮声摇头,“我回去睡,下午茶就不用了。”
一吃饱,就容易犯晕。
席追没理由拦他,“嗯,趁着剧组休假,是该好好休息。”
闻潮声点头,却没急着走。
他很轻微、却也很刻意地清了清嗓子,悄然提醒,“外套呢。”
席追装作没听见,“什么?”
闻潮声厚着脸皮讨要,“外套,你答应了要给我的。”
席追就没打算把那件沾了对方气息的外套还回去,“没有了,连同昨天的衣服全部送到楼下的干洗店去了。”
闻潮声顷刻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无力感,瞪大眼睛,“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席追反问:“那你先说说,你留着我的那件外套做什么?”
闻潮声来之前就想好了借口,“晚上看剧本的时候会凉,可以披在睡衣外面。”
他俨然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个撒谎专家,根本没有一点儿破绽!
但席追一点儿不信。
他知道眼前人是个薄脸皮,假意相信了这个说辞,“是吗?我衣柜里还有很多外套,你想要的话,现在可以随便挑。”
闻潮声愣了愣,“不好吧。”
本来偷拿人家的外套当入睡抱枕,就已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了,现在还被光明正大地允许了?
席追主动起身,一下子从衣柜里拿出了五六件外套,“选吧?还是都给你了?”
“……”
好慷慨大方的样子。
闻潮声噎住,但觉得自己不应该放过这种送上门的机会。
他并不贪心,指了一件最不张扬的纯黑色,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这会儿的眼神有多明亮,“那我要这件。”
席追藏着笑,递了过去。
外套落在手上,是很柔软的触感,还夹带着一丝好闻的气味。
闻潮声很满意,但很怕对方会反悔,于是立刻就打算离开,“那我走了?”
席追挑眉,有些故意地提及另外一件事,“午睡之前,让酒店保洁给你换一下床单,凌晨那会儿没功夫换。”
“……”
哪壶不开提哪壶!
闻潮声红着脸听懂了,顿时攥紧外套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说:谁又爽了我不说。
别管,我们小情侣有自己的复合节奏[比心]——
昨天那章突然多了好几条评论、营养液和霸王票[求你了]谢谢大家的支持[爆哭]我会好好把这个故事写完的!
第49章 【第049章·新关系】 “除了我,你……
剧组的三天假期一晃而过。
一场秋雨一场寒, 到了十一月份,横城的暑热终于有了消退的迹象。
今天切到了外景拍摄,工作人员们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开拍前的筹备。
闻潮声坐在监视器前, 听着棚上淅淅沥沥的雨滴声, 捧着一杯已经快要见底的花茶,他四处观望了一会儿,正打算找个地方续点热水。
坐在斜后方的小朝特别有眼力劲, 提起自个儿的超大保温壶,“闻导,我这儿还有热水,给你添点?”
闻潮声礼貌笑了笑,“麻烦你了, 谢谢。”
小朝凑近,给他倒了热水,“不客气。”
闻潮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黑色房车,席追这会儿还在车上做妆造, 于是问小朝,“外面冷,你怎么不去房车上坐着?”
“哦,席哥习惯一边上妆一边默戏,我怕吵到他。”
小朝晃了晃正放着短视频的手机屏幕,“反正那边一时半会儿用不着我, 等喊我了再过去也是一样的。”
闻潮声颔首, 脑海中晃过了一件还没能得到答案的要紧事。
他看着边上向来健谈的小朝,酝酿了一会儿,这才拐着弯地找话题,“小朝, 你跟着席追多久了?”
“嗯?满打满算,五年了吧。”
小朝报出一个听确切的数字,笑道,“其实我大学专业是新媒体,实习的时候参加了一场活动,误打误撞就被主办方派去对接席哥他们。”
“那会儿席哥原本的生活助理辞职了,我顺带跟在他身边打下手,后来干脆就进了他的幕后团队,一干就是这么多年。”
席追给团队工作人员的待遇都很好,自身更是优秀。
虽然“生活助理”这样的职位听起来并不高级,但小朝跟在这样的老板身边,见识和眼界那是跟着蹭蹭涨。
闻潮声试探性地问,“你对席追了解得多吗?我、我有个事情想问问你。”
小朝跟组这么久,头一回见闻潮声有请求,“闻导,你想问啥?”
闻潮声在确认没有其他工作人员驻足后,才问,“席追之前拍戏的时候,受过很严重的伤?”
小朝这次倒没有张口就答,“呃,闻导,你怎么突然好奇这个?”
闻潮声瞥了一眼还没有动静的房车,“我、我单纯想关心一下,之前在国外待了几年,消息有些蔽塞。”
他迟疑了几秒,补充,“你不方便说就算了,别告诉席追我在打听这事。”
小朝能在席追身边当这么多年的助理,自然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何况他早就察觉出了自家老板和导演之间暗流涌动的暧昧氛围。
眼下,直觉让他选择了助攻,“倒也没有不方便,就是席哥受伤这事,是在我加入工作室之前,我知道得没那么细致。”
闻潮声略微算了一下时间差,“在他正式出道那一年?”
“昂,我刚入职那会儿听茴姐简单提过——”小朝略微回忆了一下,“席哥是在拍摄《狼川》时出了意外,休养了大半年才复工。”
闻潮声反应过来,“孙茂源导演的那部电影?”
“嗯,当时席哥只是电影男四,整体戏份不算多,但和男主、男二有一场共同的爆破戏份要拍。”
“结果剧组的炸点埋线出了差错,在正式拍摄的时候直接爆炸了!”
“……”
闻潮声听见“爆炸”两个字,霎时心惊肉跳。
小朝比了一个手刀的姿势,卡在腰腹的位置,“爆炸产生的热浪直接掀翻了现场的一块铁皮棚,斜掉下来就‘砍’在了席哥腰腹的位置!”
“闻导你想想,人再结实能硬过铁皮?没被砍成两半都算是走运了!”
小朝是没看见现场的具体情况,但后来有听工作室的同事偷偷描述过——
席追当场被砸晕在了血泊里,腰腹连着肚子那一块都是血肉模糊的,根本就看不清楚有没有伤到脏器。
剧组喊来了救护车,直接送到离得最近的医院去抢救了,结果第一家医院当场下了病危通知,又连夜送进了省级医院。
“……”
闻潮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压根发不出一个字。
小朝还沉浸在自己绘声绘色的转述中,“席哥在医院icu昏迷了好几天,把他家里人都快急死了!”
“幸好他那会儿年轻、扛得住,好巧不巧在生日那天彻底转醒了,后面我们团队还开玩笑说,这怎么不算新生呢?”
——滋!
闻潮声捕捉到“生日”这个关键节点,心脏几乎停拍。
怎么会?
怎么会在生日那个时间点?
他不知所措地低下头,举着水杯的手却在止不住地发抖,晃动的热气模糊了他的镜片,也藏住了他眸底近乎不受控的恐惧水汽。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砸得他的心底一片泥泞。
小朝看出了闻潮声的异样,“闻导?你怎么了?”
剧组人来人往,闻潮声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一会儿失去情绪控制,他逼着自己饮下了大半杯的热茶,以此来压制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发颤。
“我没事,然后呢?”
再出口的声线哑得像是变了一个人。
闻潮声不解地问,“剧组出了这么大的事,难道没有上热搜?就没有新闻媒体报道吗?”
他在国外这些年,几乎把席追出道后的各类报道、动态都翻遍了,可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场严重意外!
“剧组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甚至让现场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签署了保密协议,害,娱乐圈嘛,本来就是一个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地方!”
这种危及到演员性命安全的严重意外,一旦传出去,势必会对电影剧组造成十分严重的负面舆论。
于是,这事仅限在团队之间私下传播,但凡有人发散到网络,就会第一时间被屏蔽、被限流、被删除。
小朝只是一个娱乐圈打工仔,但深知这个圈子内部的残酷和复杂。
只要资本真的想要封锁消息,那多得是办法!
“闻导,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像小演员、普通人哪里抵得过资本的手段哦?虽然席哥这事的确是意外。”
“……”
闻潮声哑然。
他的眸底晃过一丝心虚而苦涩的微光,愣是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眼。
“我听说,那会儿男主、男二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外界真有什么风吹草动,注意力肯定都在那两位大咖身上,哪里轮得到还是新人的席哥啊?”
“后来,他和剧组的投资方走了私下的和解协议,同意将受伤这件事情封口不提。”
或许正是因为席追的极度配合,成了他在电影资本圈最好的敲门砖——
孙茂源导演为了弥补剧组过失,特意在后续的新电影给他升了一波角色戏份!
以北斗为首的资本高层同样对席追另眼相待,第二年就给他砸了很多大成本的电影资源,给足了曝光、抬高了咖位。
“当然啦,资源给力,席哥自己在电影事业上也一直很拼,可惜他在电影奖项上总缺点运气,不像简老师那样,每次都能拿奖拿到手软。”
“不过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们席哥现在也是百像奖的影帝了!”
小朝是真心为席追感到开心,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对了,原本上部电影杀青后,席哥是打算放长假出国的,结果转头又接了闻导你的《烂泥》。”
他的重点特意放在了最后半句,但闻潮声的关注点显然不同,“出国?席追原本想去哪里?”
话音刚落,侧边就响起了再熟悉不过的声线,“什么我想去哪里?你们在聊什么?”
“哎哟!”小朝吓得从位置上弹跳起来,“席哥,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吓死我了。”
跟在边上的温茴说,“是你光顾着和闻导讲话了,大老远就看见你的嘴巴动个不停。”
“……”
刚以“助攻”的名义透露了一波自家老板的底,小朝难免有些心虚,“咳。”
闻潮声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也不想让小朝为难,“是我一时没事,才找小朝闲聊。”
席追看了一眼已经起身的助理,理所应当地霸占了闻潮声身边的位置,“他向来说话夸张,你听一半就行。”
温茴也玩笑了一句,“是啊,当助理是屈才,应该转行当编剧。”
小朝嘟囔抗议,“我哪有?”
但他还是谨记着助理的工作,迅速给席追倒了一杯温水润嗓。
剧组还没正式开拍,趁着这点空档,身为经纪人的温茴就开了口,“闻导,我正想和你商量个事。”
闻潮声看了过去,“嗯?”
温茴简明扼要,“这个月二十二号,席追生日,他的粉丝后援会联系上工作室,想要给他在剧组弄一波生日应援。”
席追蹙眉,“茴姐,我不是早说了不用这些,别让粉丝大老远地跑过来破费。”
“粉丝对你的生日心意,我能拦得住?”
这种生日应援,在娱乐圈都已经成了常态了。
何况,席追今年年初才拿了百像奖,这一岁对他、对支持他的粉丝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
“要是工作室否决了这次的生日应援,估计整个团队都要遭骂,你可别让团队的运营难做。”
温茴有身为经纪人的考量,“闻导,我们只占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可以,不需要剧组迁就停拍。麻烦你看看,能不能挪动兑换一下席追的戏份?”
闻潮声拿起剧组的通告本,翻到了二十二号当天,他研究了一下才说,“席追生日当天就一场戏,可以和B组二十三号下午的戏份对调,没有问题。”
温茴松了口气,“谢谢闻导,那我就让工作人员和后援会去对接了。”
小朝二话不说,立刻跟着她一块走了。
这场雨还没有停。
席追确认了两个人撑伞走远,才对闻潮声说,“你刚刚可以拒绝的,我愿意配合通告单上的安排,不应该让剧组来迁就我。”
“没有关系。”
闻潮声只是对“戏”严格,并不是不通人情。
只要不影响到剧组的正常拍摄进度、提前报备,他不会拒绝这些合理的请求。
闻潮声看着近在眼前的身影,心里却还想着刚才听到的那场意外,整个人依旧裹着一层灰蒙蒙的愧疚——
从席追出事的那个生日算起,他缺失了对方整整五个生日,甚至连句像样的生日祝福都不曾传达到位。
好在这些年,席追的身边还有家人、有团队、有朋友,也有爱他的粉丝。
闻潮声看着眼前人,温声劝道,“生日一年就一次,是应该好好过。”
席追笑了声,“是吗?”
他最想要陪着的人就在眼前。
或许,今年的生日是能好好过了吧。
…
拍戏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二十二号。
闻潮声拍完了B组的零碎镜头,立刻和副导演交代了几句,他难得没有在剧组待到收工,而是拿起自己的背包就往外走。
前往停车场时,他正好路过了席追的生日应援地段,不由定住了步伐——
粉丝们用尽了爱意将场面铺得很盛大,各类应援物层出不穷,而长达几十米的拼接花墙更是震撼。
主花用的是红玫瑰,在阳光下红得浓烈。
“……”
闻潮声突然就想起了许多年前,他送给席追那束黄色玫瑰。
当时的他精心挑选每一束花苞,但和眼前的巨型花墙、众多粉丝们的爱意比较起来,却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真好。
席追拥有了很多喜欢和爱意,不缺他一个了。
不远处的应援区域突然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舞台上的席追似乎是结束了互动环节,正在工作人员的要求下进行全场大合照。
闻潮声看见熟悉而遥远的那抹身影,拿起手机偷偷拍了几张、一如既往地封存到了自己的私密相册里。
他和小朝打听过了,席追今晚还被安排了线上的生日直播,结束后也有剧组和团队的生日大聚餐。
一场接着一场,要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实在太多了。
闻潮声一来是因为社恐、实在不喜欢陌生人多的场合。
二来在这种公开的场合,他不方便和席追离得太近、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闻潮声纠结了两天,才选择了在今天提早开溜,叮咚,车上的导航开始播报:
“准备出发,全程一百六十三公里,大概需要两小时二十五分……”
闻潮声确认了一下两地的距离,干脆发动车子驶离了。
是的!
他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
又一轮夜色降临。
闻潮声拖着疲惫的身子终于返回了酒店,已经十点多了,他抽空看了一眼剧组大群的消息——
席追的生日宴聚餐还没结束,一群人似乎卯足了劲想要嗨到凌晨。
闻潮声还是不打算去凑这个热闹,只是重新点进席追的微信,两人虽然加回好友,但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聊天内容。
今天凌晨,闻潮声蹲点给席追发了一条“生日快乐”,对方像是没看见,直到早上才回了一句很客套的“谢谢”。
再然后,闻潮声就开始了日常的拍摄忙碌,而席追也开启了他生日场的粉丝见面会。
直到傍晚的时候,席追破天荒地给他发了一连串的消息:
“人呢?”
“去哪里了?”
“为什么不在剧组?”
“闻潮声,什么时候回来?”
闻潮声那会儿正在开车,没办法回消息。
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在高速服务区回了一句:“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不在剧组,你今晚玩得开心。”
对方的日程安排应该铺得很忙,又没再回了。
…
闻潮声简单冲了个热水澡,这才拿着手机坐回了沙发上,利用微博小号回看起了席追今晚的生日直播。
等到直播回放结束,早已经筋疲力尽的他却还舍不得放下手机,他打算在零点之前,再给席追发一句“生日快乐”。
这会儿还剩最后的十分钟。
叮咚。
但比零点先到来的,是门铃声。
闻潮声愣了两秒,这个点,大多数的剧组人员都还在聚会狂欢,谁会来按他房间的门铃?
叮咚!叮咚!!叮咚!!!
兴许是等不到屋内的应答,门铃的动静逐渐急躁起来,甚至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闻潮声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走了过去,“谁啊?”
他一如既往地只开了一条门缝观察,但外面的人像是早有准备,瞬间加大力气推了进来。
“诶……”
闻潮声一时抵不过这力气,被迫后退了几步。
门口的高大身影立刻跟了进来,一点儿没顾忌地压靠在了他的身上,下一秒,滚烫的呼吸混合着酒气袭来。
“除了我,你还想让谁在这个点来找你?”——
作者有话说:乌龟宝宝外出偷摸干事。
一整天都等不到老婆的某人:[爆哭][爆哭][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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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050章·新关系】 “席追,生日……
“……”
落在身上的重量发沉, 闻潮声一时没能站稳,又往后跌跄了两步,“席追?你怎么……”
席追及时调整重心, 推着他直接往墙上一按, “说啊,还会有谁在这个点来找你?嗯?”
闻潮声对上他眼中显而易见的醉意,答非所问, “你喝醉了。”
“我是喝了点酒,但我很清醒、也没有醉,我知道我在问什么、做什么!”
席追腾出一只手,扣紧闻潮声的下颚,“看着我!你呢?为什么不回答?”
闻潮声吃痛又挣不开, 只好如实回答,“除了你,没有人会在这个点找我。”
“我、我看剧组大群的消息,我以为你的生日宴得到凌晨才结束。”
席追哼笑了一声, “原来闻导还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整个剧组那么多主创,只有你从早到晚见不到一个人影!”
每年到了生日这天,席追都会收获无数的生日祝福,而他今年的期待全然都放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他想要闻潮声陪他过生日,想要听见对方的生日祝福。
明明是门对门的距离,但他居然只收获了一句微信上的生日快乐, 冷冰冰的几个字, 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席追连日来的期待落了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气性,他特意没有回复闻潮声的生日祝福,就想“逼”着对方亲自上门。
结果呢?等到凌晨三四点, 对门也没有出现他想要的动静。
今早不到九点,席追就被自己的经纪团队强行“开工”,拉起来做妆造、安排了一系列的生日回馈流程。
他无暇分身,也知道闻潮声白天还要忙着拍摄,于是暗暗地劝自己耐心——
等到了晚上的生日宴,闻潮声总归会露面的!可没想到B组前脚刚收完工,对方后脚就一溜烟地不见了踪影!
席追忍不住发去消息问,闻潮声也只是很敷衍地回了那么一句:“我有点私事要处理,不在剧组,你今晚玩得开心。”
“……”
连一根卷毛的头发丝都看不见,他今晚要怎么开心得起来?
明天上午没有戏,席追被团队成员和剧组众人拉着,喝了一轮又一轮的生日酒,原本大家是打算拉着他这位生日主角一块儿闹到凌晨的。
但席追只要一想到整天都没见到闻潮声,又憋屈又心慌,生怕对方又一次消失在他的世界。
于是,席追假借着上厕所的的名义,临时溜了回来,才给助理小朝发了一条简单的说明短信。
眼下,席追看着好不容易才逮到的眼前人,说不上是郁闷更多,还是委屈更甚。
“闻潮声,你是不是又开始躲着我了?”
“没有。”
闻潮声否认,“真的没有。”
席追盯着他看,借着酒劲不依不饶地问,“所以,明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你就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我……”
闻潮声卡壳了两秒,说,“剧组不是给你买了生日鲜花和蛋糕?那是我和场务一起挑选的。”
实际上,从蛋糕的口味、鲜花的款式都是闻潮声精心挑选的,场务只负责采购、送出罢了。
“我要的不是这些以剧组的名义、冠冕堂皇送上来的礼物。”
兴许是喝了酒,席追倒是比往常坦诚了一些,“闻潮声,我是要你个人的表示,懂了吗?”
闻潮声愣住了,有些意外地消化着这句话。
席追避开近在咫尺的目光,偏头抵在闻潮声的肩膀上,“怎么?连个小蛋糕都不肯再给我做了吗?”
“……”
有那么一瞬间,闻潮声从这句话的语气里听出了委屈和失落,潜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翩然——
两人的生日日期只隔了一个月,席追在前,闻潮声在后。
刚在一起的那年十一月份,两个人都特别忙,闻潮声正抓紧着《花月》最后的剪片送审,席追也被公司安排着拥有了一个的直播小活动,根本抽不开身。
但情侣之间,总归会将对方的生日视为重要纪念。
闻潮声特别勉强地挤出了一天的时间,二十二号下午的飞机去帝京,二十三号早上再回海市。
为了表达自己的心意,他特意提前联系了一家烘培店,在落地帝京后,利用碎片化的时间给席追做了一份生日蛋糕。
只可惜,闻潮声在这方面的手艺实在有限,他又不肯假手于人——
蛋糕的裱花弄得很糟糕,就连双层夹心的巧克力和芋泥,也和蛋糕胚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黏连,可以说是做得一塌糊涂。
即便如此,席追在得到这份“不完美”的生日蛋糕后还是很开心。
两个人待在临时找来的酒店房间里,点了蜡烛,许了愿,然后一口一口分着,将这个蛋糕吃个精光。
“……”
闻潮声感受到喷撒在颈侧的温热呼吸,心跟着一抖。
其实席追生日之前,他是有想过再亲自动手做个蛋糕,但这个念头仅出现了半分钟就被打消了。
一来,是因为他和席追已经不是恋人关系了,再亲自做蛋糕会显得奇怪。
二来,是因为席追说过“喜欢会变、口味也会变”,闻潮声深知自己的手艺有限,更怕像上回那份弄巧成拙的糖洋,激起了对方不开心的回忆。
闻潮声浅吸一口气,只说,“你今天可以吃很多蛋糕,我收工路过时看见了,大家送你的蛋糕都很漂亮。”
那份连裱花都很丑的小蛋糕,早已经和他们的关系一并成为了过去式。
“……”
漂亮的蛋糕是有很多,但都不及闻潮声亲手做出来、送给他的那一个。
席追似有若无地苦笑了一下,压下不甘,重新抬起头,“所以,你今天收工去哪里了?”
闻潮声面对这突然而至的提问,眼神略微闪躲了一下,“我不是在微信上和你说了吗?有点私事要忙。”
席追盯紧他,“什么私事?”
什么私事比他的生日还重要?
还是说,如今在对方的心里,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排在他的前头?
闻潮声避而不答,“我不能说。”
席追锲而不舍地问,“不能说?有什么私事还值得你藏着掖着?”
堆聚的酒意在心口灼烧着,让他下意识地口不择言,“你是不是去见其他人了?朋友?恋人?还是和我一样被你定性的炮/友?!”
闻潮声呼吸一急,连忙打断,“席追!你瞎说什么!”
席追跟着提高了音量,眼眶也沾惹了醉意的红,“那你倒是跟我说实话啊!闻潮声,全天底下怎么就你的嘴巴那么难撬开?”
什么都不和他说!
整天让他像个傻子那样猜来猜去!
闻潮声对上席追眼中一闪而过的水光,终究还是松了口,“我、我去寺庙给你祈福了。”
席追满腔燃烧的憋屈在听见这句话后骤然停滞,似是不敢相信,“什么?”
“我说,我去寺庙给你祈福了。”
闻潮声叹了口气,如实汇报了自己今天下午的行程。
“我从小朝那边知道、知道你腰腹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我……但我还是觉得自己要做些什么,哪怕是作为朋友。”
他也是意外听剧组的工作人员提及,隔壁市里有座寺庙祈福很灵验。
严格来说,闻潮声是无神论者,但家里有老人会信仰这种事情,以往逢年过节总爱带着他去寺庙上香祈福。
闻潮声觉得自己就像是《轮廓》剧本里的唐遇,明知道信仰和祈福这类的事物“信则有不信则无”,纯粹是求个心理安慰。
但他还是为了心中所爱的人去尝试、去祈祷。
闻潮声向来开车很稳当,但今天破了例。
他踩着油门卡在限行时速前紧赶慢赶,总算在寺庙关门前赶到,诚心诚意地在席追生日这天祈祷了他的平安。
只是在上高架前的市内道路上遇上了大堵车,这才回来得比预计时间要晚得多。
“他们说,这种东西说出来就不灵验了。”闻潮声说到这儿,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我本来就想着瞒着你,偷偷试试,结果你……你非得猜到其他方面去。”
“对不起。”
席追的道歉来得很迅速,“是我一时上头乱说话了。”
说完,他又忍不住笑,“你大老远地跑去费这个功夫?就只是为我祈福?”
闻潮声这会儿正因为守不住秘密而郁闷着,在感知到对方的态度缓和下来后,难得驳了他一句,“不信就算了!”
“这一会儿沉着脸、一会又放晴的,明明都醉成这样了还不承认。”
“……”
席追任由他数落,还是笑,“你说,去上香祈福,和点蜡烛许生日愿望有什么区别?”
“……”
还能这样类比吗?
闻潮声愣了两三秒,却觉得生日许愿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你今天应该许过愿望了吧?”
“没有。”
席追掩去眸底的一丝失意,无所谓地开口,“反正生日愿望不会实现。”
曾几何时,他也对着那个不算完美的小蛋糕真诚许愿,可愿望不到一年就落了空。
从那以后,席追的生日就避开了这项仪式化的无用流程,“我今天只跟粉丝们送的生日蛋糕合影了,然后现场分着吃了,你让剧组送来的蛋糕也一样。”
闻潮声一听见他浪费了许愿的好机会,不赞同地小声反驳,“那怎么行?一年就一次的机会。”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恰好从58分跳到了59分,十一月二十二号,只剩下不到一分钟了。
闻潮声难得有些急了,催促,“快,还有一分钟。”
席追挑眉,“没有蜡烛,也没有蛋糕,怎么许愿?”
“……”
闻潮声短暂思考了几秒,余光瞥见了入口处的总开关,立刻伸手关闭。
啪嗒。
房间一下子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还没等席追反应过来,他就看见闻潮声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将手机托在了掌心,递到他的眼前。
“只能先这样装装样子了,但你今天过生日是真的,许愿也可以实现的。”
手电筒的冷光映照着闻潮声眸底的真心。
席追的心跟着一动,很想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吻下去。
闻潮声不知道眼前人脑海里的真实冲动,见他没反应,又轻轻催了一声,“快点呀,要没时间了。”
席追下意识地开口,“那我……”
闻潮声制止,“你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席追暗笑他的较真,却很配合地闭上了眼睛,将三个愿望一一默念:
第一个愿望,希望闻潮声好好吃饭,多长点肉。
第二个愿望,希望闻潮声好好睡觉,身体健康。
第三个愿望,希望闻潮声……不要再离开我。
藏在心里的许愿结束,而闻潮声也赶在第二天凌晨到来之前,补上了最后一句,“席追,生日快乐。”
“谢谢,祝福收到了。”
席追重新睁开眼,凭借着手机的那点光亮,用视线一点点地描绘着近在咫尺的轮廓,“闻潮声。”
“嗯?”
“我们现在又是同岁了。”
严格算起来,两人的年纪只差了十一个月,不到一岁。
每年席追过完十一月份的生日,而在闻潮声十二月份的生日到来之前,两个人姑且有那么一个月的“同龄”时间。
闻潮声还记得上一个生日,席追就借着“同龄”的理由,还说自己许了生日愿望,想让他反过来喊一声“哥哥”。
无奈闻潮声脸皮薄,愣是通红了脸也叫不出一声,闹到最后,席追逮着他狠狠深吻了一通,这才作罢。
“……”
“……”
存在昏暗里的视线悄然相对,碰出空气中流动的暧昧。
闻潮声从缱绻的记忆挣脱出来,心慌意乱地迅速将墙壁上的开光重新打开。
啪嗒,屋内骤明。
闻潮声小幅度地滚了一下喉结,“很、很晚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席追的眉心只因为这句话蹙了一瞬,立刻改口,“房卡在小朝那里,他还在聚餐没回来,我现在没办法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同样的理由用了两次,换成别人肯定会起疑。
可闻潮声一贯相信席追的为人,信以为真地追问,“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明早不是休息?估计他们还要再闹一会儿,没玩够吧。”
说着,席追就装作不舒服地抵在闻潮声的肩膀上,“头好晕,酒劲好像上来了。”
“……”
闻潮声瞬间僵直了身体,不敢动,更不敢推开身前人。
席追偏过头,滚烫的气息蹭过他柔软的耳畔,“闻导,要不你再通融一下,让我今晚借宿一宿?”——
作者有话说:又幸福了哥[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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